第70章

“你的书房有大臣进出,挂这些画会不会有些不妥?”顾如玖有些失笑,“不如就挂在我们的屋子。”

“你说得对,屋子里也该挂一幅,”晋鞅点头道,“那把猫戏图挂房间,把高山流水图挂在书房。”

见他如此坚定,顾如玖只好答应了。

然后帝后二人又用了一顿晚膳,晋鞅看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眼神微微黯了下来。

“吃得有些撑,”顾如玖走到他面前,“陪我走走吧。”

“好。”晋鞅温和一笑,任由她把自己拉起来。

路过鸾和宫时,顾如玖停下脚步,指着鸾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鸾和宫,“我记得前些日子让人搬了些书到这里,陛下陪我去翻找翻找。”

晋鞅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连月亮都没有,“时辰不早,不如明天我再陪你来找。”

“今日事今日毕,走嘛走嘛,”顾如玖拉着晋鞅的袖子晃了好几下,晋鞅便不由自主的跟着顾如玖走到了宫门前。

到了鸾和宫门口,他才看到宫门虚掩,守在门口的太监也不见了人影。

他皱了皱眉,鸾和宫伺候的人,竟如此懈怠?

突然宫门缓缓打开,当他看清里面的景象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78章

夜色下,绿树垂影,仿佛像是世间最美丽性感的妙人披上了朦胧的纱衣,似梦似幻,美得不可思议。

树上挂着一盏盏精致的彩灯,有像鲜花的,有像动物的,还有像月亮星辰的,每一盏灯都不太大,但是挂在树枝上,却仿佛营造出了一个美丽梦幻的美好世界,让人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

晋鞅想起幼时锦州举办了一次盛大的上元灯节,他被关在王府,直到等会结束,也没有机会看到外面究竟是何等盛况。

后来听去过的弟弟说,外面的灯做成什么鲜花模样,做成什么小狗小兔子模样,心里也曾偷偷羡慕过。不过当他慢慢长大,成为了大丰的帝王,在宫中见识了各种精致华美的灯盏,不知道比锦州那种小地方的灯盏漂亮讲究多少倍。

可是当他今天看到鸾和宫中挂着的彩灯,才恍然记起,当年自己曾对顾如玖说过,锦州的灯会上曾有什么东西,他诉说的内容,都是幼时记忆中二弟所说的那些。

灯会上的热闹,那些憨态可掬的动物灯,还有道路两旁的小吃,都成了他幼时幻想中感兴趣的东西。

只是他渐渐的长大了,对幼时的记忆也扔在脑后,跟久久提起这事,也不过是当做一件有趣的谈资而已。

他没有想到久久会让人做出他想象中的那些花灯,还让人仿照着民间的小吃摊子摆放着锦州的风味小吃。

熟悉的味道钻进他的呼吸中,仿佛填补了什么,让他的心仿佛泡进了一壶甜汤中,软乎暖和得厉害。

怔怔的回头看向顾如玖,他发现自己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去,但是他相信,此生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幕。

月色下的花灯,为了他精心准备这些的爱人,还有那充满香味的美食。

“这是哪家的公子,竟到了此处,”顾如玖笑盈盈的伸手把晋鞅拉进了鸾和宫大门,然后道,“小店有特制长寿面一碗,由店主亲手烹饪,吃过此面的人必会长命百岁,福禄双全,子孙满堂,夫妻恩爱,公子可要来一碗?”

晋鞅喉头有些酸,有些甜,有些哽,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顾如玖,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

“公子既然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顾如玖笑了笑,把晋鞅拉到桌边坐下,然后挽起袖子,“请稍坐片刻,面马上就好。”

十步远的地方,架着一口锅,锅底下燃着柴火,锅中的水咕噜噜冒着气泡。

下面,放菜,起锅,然后在面碗里撒上绿油油的葱花,咸淡适宜的调料,擦去碗沿沾上的水汽,顾如玖端着面放到晋鞅面前:“公子,请用。”

葱花与面条的香味窜入鼻尖,晋鞅拿起筷子,挑起了面条。

这是一根面,面条很长,但是粗细却十分不均匀,歪歪扭扭的丑陋极了。 他把面条塞进嘴里,舍不得让它断掉,便很小心的吃着,连夹面的力道,也十分的小心翼翼。

一碗面吃完,他又吃掉了菜,喝完了整碗面条,连粘在碗沿的葱花,也用筷子夹起来吃掉了。

放下筷子,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微笑的顾如玖,伸出双臂抱住了她的腰肢。

顾如玖心疼的看着他,伸手搭在他肩头,轻轻地拍着。

三岁丧母,父亲软弱无能又好色,继母不慈,弟弟妹妹骄纵蛮横,拥有这种童年的晋鞅,虽然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一个苦,但她却能想到他受了多少苦。

也许没有亲人为他做过长寿面,也许没有人在他小时候,带他出去看一看小孩子都感兴趣的花灯,也许没有人关心他要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没有关系,她愿意亲手给他做长寿面,她愿意弥补他孩童时期的遗憾,她愿意关心他,他曾经没有得到的,她都会帮他一点点得到。

在世人眼里,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应该无坚不摧的男人,是个命好的皇室后辈。可是在她眼里,他不仅仅是皇帝,还是一个人,是她的丈夫。

他对她好,她也想对他好。

“我做的面好吃吗?”

他听到她这么问。

他点了点头,把头靠在她的腹部,就像是疲倦的旅人,终于找到了自己属于自己的绿洲。

“这是我吃过最好的面。”声音有些沙哑,他没有抬头。

“你喜欢就好。”顾如玖笑了笑,右手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脑勺,神情温柔至极。

“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给我做一碗好吗?”腹部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他的脸颊上,他脸有些发红。

“好呀,”她笑得犹如夜里最美的昙花,“只要你喜欢,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替你做。”

为了给晋鞅这个惊喜,她昨天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成功做出这么一根长寿面条,又让下面的人小心用冰镇着,免得坏了味道。外形确实丑了点,但是好歹是一根。

“灯很漂亮,”晋鞅看着庭院中的花灯,松开顾如玖的腰,起身牵着她的手走到一棵树下,然后取了一盏兔子灯提在手上,“我最喜欢这盏。”

顾如玖看着他手里憨态可掬的兔子,也取了一盏金鼠灯下来,“我最喜欢的是这盏。”

顾如玖属兔,晋鞅属鼠。

两人看着彼此手里的灯,都觉得对方很幼稚,于是一起笑了出来。

“只可惜今天是残月,不能赏月。”晋鞅牵着顾如玖的手,与她慢慢的在院子里走着,然后细细的观赏着每一盏灯,这些灯不如宫中的花灯精致,但是却带着一种独属于民间的味道。

他看着身边的久久,恍然想,便是当年去了上元灯节,能看到的花灯,也莫过于此了。更何况那时候的他身边无人陪伴,无人关心。不像现在,有人陪着他,有人担心他。

“月色太美,又怎么赏灯?”顾如玖笑着抬头看了眼黑黝黝的天空,“现在这样正好。”

“你说得对,这样正好,”晋鞅笑着点头,把每一棵树上的花灯都赏完后,才看着顾如玖道,“久久,今晚……我很高兴。”

顾如玖回头看他:“我也高兴,不过……”她眨了眨眼,“时辰不早,你该回去睡觉了。”转了这么久,刚才吃的那碗面应该也消化了。

“好,”花灯虽美,但是对他来说,美的不是花灯,而是这份对自己的情谊。久久关心他的身体,不愿意让他晚睡,他就会乖乖的听话,舍不得让她担心。

“这些灯我让宫人们收起来,如果你想看了,我再让人把它们挂出来。”见晋鞅虽然乖乖答应了,但是眼里还是有些不舍,顾如玖便道,“更何况我们不是已经把最喜欢的花灯提在手里了吗?”

晋鞅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兔子灯,又看了看被自己牵着的顾如玖,笑着道:“你说得对,最珍贵最喜爱的已经在我手里了。”

他说的不是灯,而是人。而她的心中,也十分的明白。

两人回到紫宸殿,沐浴过后,顾如玖坐在床头,歪着头对晋鞅笑道:“宸君还有想要的礼物吗?”

晋鞅看着她性感的锁骨,白皙腻滑的腿,眼神透亮:“自然有。”

闻言,顾如玖勾了勾食指:“礼物在这,需要主人自取才行。”

晋鞅大步走上前去,然后拆起了世间最美的礼物。

鸾和宫的花灯亮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白贤便带着人,小心翼翼的把这些灯收捡起来。

跟他一块过来的何明皮笑肉不笑道:“白公公真是有本事,这事竟然瞒得滴水不漏。”

“娘娘吩咐办的事情,做奴婢的怎么能违背,”白贤把手里的荷花灯递给身后的太监,“谁都知道何公公是陛下跟前的第一得意人,这事我又怎么好让你知道,所以还请何公公原谅则个。”

何明被白贤这话噎了一噎,愣了一下才道:“你好歹是陛下跟前的人,这么替皇后娘娘打算,就不怕陛下对你不满?”

“何明,你知道我在陛下跟前伺候了多少年?”白贤踮起脚取下一只月亮灯,然后小心翼翼的交给一个太监,等这个太监离开后,他才继续道,“有人为了陛下费心尽力到这个地步,我便是受她差遣,又如何?”

当年他受了王妃的恩惠,所以后来被调到陛下身边伺候后,也没有多少怨言,只当报了王妃往日的恩情。

作为太监,他很多事都做不了,很多事都不能做,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陛下当年在诚王府过的什么日子,他比谁都清楚,所以在现在这位诚王妃带着儿女进宫后,托人给他送礼,他才会直接把礼物拍到对方的脸上。

别人骂他狗仗人势也好,小人得势也好,他都不在乎,但是要他给诚王妃一个好脸色,那是不可能的。

何明听到白贤这么说,沉默了片刻,也不再与白贤过不去,而是走到另一颗树上,取下一盏猴子抱桃灯。

他不太明白皇后的用意,因为这些花灯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的景致,就连样式也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她怎么会想到用这些东西来哄陛下欢心?

心里虽然不明白,但是见白贤对待这些花灯时小心翼翼的态度,他就知道,这些看起来童趣有余,浪漫不足的花灯,对陛下来说,也许非常的重要。

顾如玖一点都不想起身,她裹着蚕丝被,被子一角露出了她赤裸的香肩。

“再睡一会儿?”晋鞅面色红润的走到床边,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我去御书房,午时前就回来。”

“嗯,”顾如玖在被窝里点了点头,看着晋鞅离开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能在她没洗脸没漱口时,含情脉脉的亲吻她的嘴角,晋鞅对她一定是真爱。

“陛下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晋响跟在晋鞅的后面,笑着道,“看来是遇到大喜事了。”

“嗯?”晋鞅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瞧着,“确实不错。”

晋响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谱。见陛下这满面红光,眼角带喜的模样,肯定是经过了愉快的一晚啊。

皇后娘娘可真是厉害,昨天寿宴上出现了好几个绝色美人,陛下愣是一眼都没有多看,从头到尾不是跟大臣交谈,就是把注意力放到皇后身上。

能让一个帝王做到这个地步,皇后娘娘这手段实在是了不得。

与晋响并排走着的胡云旗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虽然他与晋响都是龙禁卫副统领,但是晋响与陛下乃是同宗兄弟,这关系可不是他能比的。所以晋响能说的话,他却不能说。

不过他也是男人,自然看出陛下为什么心情好,他的思想虽然没有晋响那么奔放,但是方向确是一致的。

陛下对皇后娘娘,那必须是真爱呀。

“难怪呢,”晋响道,“陛下今日瞧着像是格外的有精神,难道是因为年长了一岁,让老天赐福了?”

被他这话逗笑,晋鞅道:“借你吉言了。”

晋响摸着头憨厚一笑,似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御书房外,李光吉静静的站着,见陛下没有乘坐御辇,而是带着太监龙禁卫步行过来,便理了理衣袖,走到晋鞅面前,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李相不必多礼,”等李光吉把礼行得差不多以后,晋鞅才开口免了他的礼,“李相一大早就到御书房外,可是有什么事?”

“启禀陛下,臣有冤屈,请陛下做主。”李光吉面上一苦,就朝晋鞅深深一揖。

看着李光吉继续把头弯到了膝盖处,晋鞅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有什么事,李相随朕到御书房再说。”

“是。”李光吉站起身,躬身跟在晋鞅身后进了御书房大门。

晋响挑了挑眉,与胡云旗一左一右侍立在门口,然后小心着里面的动静。

“陛下,忠王今日一早便让人围了臣家中大门,让人泼墨骂街,让微臣一家颜面扫地,请陛下为微臣做主。”

晋鞅这才发现,李光吉身上穿着的外衫有些褶皱,衣角上还站着几滴墨水,与往日的形象相比,显得有些邋遢。

“这是怎么一回事?”晋鞅面露惊讶之色,“忠王与丞相你毫无来往,怎么惹出这么大的事情?”

“这事……”李光吉叹了一口气,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昨天寿宴结束后,满朝文武都各回各家,然后忠王家的马车就与李家的马车相遇了。当时李家的马车在弯道,忠王家的马车在直道。

因为李家地位向来十分的傲然,又是直道与弯道的情况,所以李家的车夫根本没有停马车,直接越过忠王府的马车走到了前面。

李光吉知道这件事后,斥责了马夫一顿,又准备今天去拜访忠王。哪知道他还没出出门,忠王先找上门来了。然后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让人用墨泼了他们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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