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日,三公子此刻早就已经过去了,但是今天不同,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出去比较好。
“那……打死二哥的人是谁?”三公子很想知道,敢做出这种没脑子之事的人是谁。他这个二哥再不招皇上喜欢,那也是诚王之子,当今圣上同父异母血缘兄弟,圣上心里再讨厌他,面上也要过得去才行。
“听说好像是顾国公的亲家。”小厮有些不太肯定。
“胡家?”三公子有些疑惑,以胡家的家教,应该教育不出这样没脑子的后辈。
“小的听说对方好像姓陈,王妃这会儿气得要进宫找皇后娘娘要说法呢。”小厮觉得有些疑惑,就算是顾家的亲家的后辈失手打死了二公子,这关皇后娘娘什么事?这关系隔得也太远了些。
“陈?”三公子这才想起来,顾世子的发妻姓陈,只是这个陈氏在三年前就死了,这事算起来跟顾家没多大关系吧?
“王妃,那陈家小子还说,他家可是皇后娘娘的亲戚,管他什么王府公子世子,他通通都不放在眼里,”跟着二公子出门的小厮们怕保不住小命受过,于是添油加醋的说着对方坏话,“而且对方还说,我们家是破落户,连皇后娘娘家看门护院的小厮都比不上!”
“好好好!”诚王妃听完这话,双目赤红道,“我定要让顾氏那个贱人,为我儿讨个说法!”
几个小厮见王妃状若疯狂的冲了出去,缩着脖子躲在了一边,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万一这事闹过了,到时候查起来……
不过那陈家公子确实说了类似的话,便是查起来,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来。
诚王府二公子被打死这件事,在诚王妃还没赶到皇宫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晋鞅耳中,他听完以后冷笑了一声,对这位名义上的二弟实在没有多少情义。
“朕还没有算账,他倒是先死了,”晋鞅不咸不淡的道,“下去传旨,让他以亲王世子礼下葬吧。”
亲王世子,说好听一点,就是法定继承人的身份,但是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爵位。
继德宜大长公主在朱雀门骂街后,诚王妃再一次站了出来。只不过她比德宜大长公主更疯狂,更没有仪态,言语也更粗鄙。
“顾氏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出来!”
“顾氏,你纵容亲人害我儿性命,你不怕遭天谴吗?!”
不过她没骂两句,就被一个人踹翻在地,这个人似乎还想上去踹两脚,不过却被身边的同僚拉住了。
“存璟,你冷静一点,”胡云旗拉住顾存璟,小声道,“她骂皇后是大罪,可她好歹是亲王妃,你又是个大老爷们,对她动手的事情传出去……”
“我管她男人女人,难道她是女人我就任她咒骂我妹妹?!”顾存璟怒道,“我若是连哥哥都做不好,还做什么男人!”
胡云旗苦笑,他知道顾存璟说得有道理,只不过这事不能这么办,他抬头见几个太监把诚王妃压住了,还有个老嬷嬷捂住了她的嘴,才松了口气,“你先消消火,若是皇后娘娘看到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这话刚说完,就见门内缓缓驶出一辆豪华的马车,上面雕刻着飞龙祥云,威仪非常。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人想到,诚王妃这一闹,闹来的不是皇后,更不是其他管事的宫女太监,可是当今的皇上。
御驾上的帘子打开,马车里晋鞅面无表情的坐着。
但是像胡云旗这些近身龙禁卫却看出,皇上此刻已经处于盛怒的状态。
“诚王妃御前失仪,有失端重,降为郡王妃。其女嚣张跋扈,心性残忍,不堪郡主之德,降为县君。”
丈夫都死了,还能从亲王妃降为郡王妃,这也是……难得一见的奇葩事。
还有从郡主降为县君,这掉了多少个档次?县君与郡主中间,还隔着郡君跟县主两个爵位。
“杀人偿命,害死诚王之子者,判处斩首。”
第88章
诚王妃与当今陛下的恩怨,就算是无知百姓也了解一二,主要内容就是恶毒后妈折磨原配留下来的孩子的故事。
民间见多了后妈折磨孩子的事情,加上晋鞅登基后,大丰境内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八方来朝,就连郦国都归附了大丰,这样的丰功伟绩,在老百姓眼里,晋鞅简直就是浑身发光的好皇帝。
人都是有偏向性以及慕强性的,一个是恶毒后妈,一个是小时候被后妈欺负的仁厚明君,人们下意识中,自然就偏向了能给他们带来安稳生活的皇帝。
诚王妃自己也清楚,晋鞅早已经是太后与先帝的儿子,与名份上与她毫无干系,于血缘上更是与她没有半点亲近,她便是想用孝道二字压人,也压不到当今头上去。
看到晋鞅出现的那一刻,她失去理智的大脑,便清醒了些许,直到晋鞅连下三道口谕,她才怔忪的反应过来。
那个所谓皇后家的亲戚,晋鞅并没有包庇,而是直接判了死刑,连刑部与大理寺那里的路子都没有过。那她今天来闹成这样,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她虽然愚钝了些,但还是知道好歹,至少晋鞅没有落井下石,让她儿子死得不明不白,而是让对方一命偿一命。
可是她却成了莫名其妙的郡王妃,她的夫君是诚亲王,她怎么会是郡王妃?这简直太荒唐了,大丰哪来这样的规矩与祖制?她想表示抗议,可是看到晋鞅面无表情的脸,莫名想起了十年前。
那个时候晋鞅还不满十岁,虽然长得瘦小,可是他的脸却继承了他母亲所有的优点,让她看着便想起高高在上的司马氏。
她是锦州当地的望族之后,长得貌美,又与京城李家攀扯得上关系,勉强算是李家偏远分支,所以就得了诚王的青眼。
司马氏死了刚满百日,诚王便迫不及待的把她给娶了回来,七个月后,她便替诚王生下了儿子。她知道有人在背后说闲话,可是那又怎样,在锦州那个地界,谁见到她不低头行礼。
便是高高在上的司马氏留下的孩子,不一样被她玩弄在鼓掌间。她讨厌司马氏,自然也就讨厌她留下来的孩子。
当时她的父母曾劝她,凡是留一线,不要做得太过火。可是她却不甘心,若是给晋鞅留一线,她的儿子又怎么办?难道让晋鞅做世子,成为未来的诚王吗?
早知道会有今天,十年前她就不该因为马虎让他留下一条命。
那年的冬天那么冷,谁知道他掉下水池后还能爬起来,若是当时她派人守在池子旁不让他爬起来就好了。
也许……也许坐上这个位置的就是她儿子,她的儿子也就不用死……
想到自己已经死了的儿子,诚王妃踉跄几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面无表情的看着诚王妃伤心欲绝的样子,晋鞅心里没有半点的触动,他甚至连动也没有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坐在地上这个女人。
他小时候恨过她,甚至想过怎么杀了她,可是当他坐在高位之时,再看这个女人,已经再不把她当做心中的头号敌人。这样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成为他的头号敌人,要她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诚王妃哭够了,心里的哀伤渐渐缓了过来,然后抬头看去,只看到一双毫无情绪冷冰冰的双眼,当年她看到儿女欺负晋鞅时,晋鞅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一匹狼,冷心冷情,心狠手辣,她也好,她的孩子也好,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块肉,一块骨头,若是他饿了,就能毫不手软的把他们咬下来,啃下来,毫不留情。
诚王妃害怕了,她瑟缩了一下,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只是摇晃了几下,又摔倒在地。
“朕的皇后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要出言诅咒她?”晋鞅冷声道,“当年你们把朕推下水池,以为朕死了,便扬长而去,可是朕活下来了,还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现在你又开始诅咒她,朕很想知道,你对朕究竟有何等深仇大恨,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般在豪门里面,继室都不会太过折腾原配留下来的孩子,因为她要脸,要给自己的孩子留名气,不然这种事情传出去后,不仅自己脸上无光,就连自己孩子的名声都要受到损害。
身为母亲,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替孩子考虑,所以即便对原配的孩子不喜,也不会做得像诚王妃这般明显。
诚王妃如今在京城里不受世家贵妃圈待见,也正因为如此。
“你要怪就怪你那个亲娘好了,”诚王妃用一种恨极了的眼神看着晋鞅,“若不是她当年那般对我,我也不会如此待你。”
当年她与诚王互有情谊,司马氏知道后,对她不打不骂,却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卑贱者浊臭难闻。
她比自己高贵到哪儿去,就因为她姓司马吗?
可是再高贵有什么用,她死了。
死了好,死了她就可以睡她的男人,打她的孩子,谁让当年她用那种眼神看她呢?
晋鞅看着诚王妃陷入记忆中后,面色变得扭曲难看,突然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致,他冷声道:“诚王已去,爵位空虚,总要有个继承人才好。”
“诚王三子向来成熟稳重,就由他继承诚王的爵位,定居京城吧,”晋鞅看向诚王妃,“至于你,就去道观为诚王祈福,一日夫妻百日恩,待贵府二公子葬礼过后,就去吧。”
“不,不可以……”诚王妃摇头道,“那个贱人的孩子怎么可以继承爵位,他不过是庶出……”
“嘘,”晋鞅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朕说可以,就可以,你懂吗?”
诚王妃呆呆的看着晋鞅,明明对方神情平静,她却恐惧万分。知道御驾离开,她都没有缓过神来。
她可以肯定,若是当时她再多话,后果一定是她不能承受的。
晋鞅他就是个疯子,一个看起来风光霁月的疯子。
“郡王妃,朱雀门乃是宫中进出重地,您无事的话,还是早些离开的好,”胡云旗看着被两个太监押着肩膀的诚王妃,面上带着些冷意,“不然我等只能按规矩办事了。”
规矩,什么规矩?
擅闯皇宫者,杀无赦。
诚王妃推开围在她身边的太监,又哭又笑的看着胡云旗:“当今陛下,是个……”
“呜呜。”一只手捂在了她的嘴上。
“诚郡王妃伤心过度,神思不属,早些送她回府。”胡云旗摆了摆手,让太监把诚王妃押进了马车中。
“你们都是诚王妃的下人,主人若是犯错,你们也都没有命在,”胡云旗看向诚王妃带来的下人,“好好伺候你们主人,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尔等便各自小心吧。”
这些下人早在晋鞅出现的时候,吓得站都站不稳,现在听到胡云旗这么说,早就点头连连,哪敢反驳他的话,当即便赶着马车,一溜烟的离开了。
往日不知什么叫帝王之气,今日他们总算真正的见识到了。
太可怕了,仿佛对方只需要眨一下眼睛,他们就没命了似的。
“你刚才急匆匆的离开,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顾如玖见晋鞅匆匆离开,没过一会又回来了,感到有些好奇。
“没什么事,”晋鞅走到顾如玖身边,看着她越来越大的肚子,“宝宝今天乖不乖?”
“还好,”顾如玖勉强笑了笑,坐得有些辛苦,便又站起来走了走。
孩子在她肚子里已经有七八个月大了,弄得她晚上总是睡不好觉,有时候还会胸闷气短,更别说大吃大喝,吃多一点都怕宝宝一脚踹在胃上,让她吃的东西吐出来。所以她最近都是少量多餐,少点折腾。
“怀个孩子真辛苦,”晋鞅心疼的扶着顾如玖,陪着她在屋子里慢慢的走,“不如我让岳母进宫陪你几日,岳母生养过几个孩子,有她陪着你,我也放心。”
孩子已经七八个月大,随时出生都有可能,他上朝的时候,若是没人在久久身边陪着也不放心。
“这……”顾如玖犹豫了一下,她眼巴巴的看着晋鞅,“这样会不会让你太为难?”
若是普通的夫妻,岳母别说来住几天,便是来住几个月也是没什么的,可是这里是皇宫,总要注意一些的。
“这有什么,这整个宫里,就母后以及你我三人,岳母来了后,也能热闹些。”晋鞅摸了摸顾如玖的脸,“你放心吧,没事的。”
“嗯。”顾如玖点了点头,“你让母亲带我喜欢吃的腐乳进宫,我好久没有吃那个味儿了。”
“行,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见顾如玖露出了笑脸,晋鞅心里也松了口气。
近来因为孩子越来越大,胎动也越来越厉害,弄得久久晚上睡觉的姿势都要躺靠着,更不能随便翻身,白天更是吃不好坐不好,简直太遭罪了,久久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忍不住伸出食指揉了揉顾如玖的黑眼圈,晋鞅叹口气道:“辛苦你了。”
顾如玖握住他的手道:“那你以后就要对我更好一点,知不知道。”
“嗯。”晋鞅点头啊点头,“若是你能随意变大变小就好了。”
“为什么?”顾如玖疑惑的看他。
“因为这样我就把你揣着,我走哪你就去哪,再也不用担心你离开我了。”晋鞅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态有些不对,可是只有这样,才是最让他放心的。
“你傻不傻,”顾如玖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耳朵,“我们的家在这里,你出门了,我就看着我们的家,你回家了就能看见我了。你如果把我揣走了,那我们的家由谁看着?”
晋鞅的心被顾如玖这几句话说得美滋滋的,他扶着顾如玖小心的坐下,然后指了指顾如玖的肚子,“他来看。”
“胡闹,我可舍不得孩子一个人待在家里。”顾如玖小心的摸了摸肚子,笑得格外的温柔。
晋鞅莫名觉得心里有些酸,奇怪,为什么会觉得酸呢?
顾之瑀刚到家门口,就见二弟骑着马哒哒跑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没散开的怒意,若是没有看到他,只怕都要骑着马冲进门里去。
“大哥。”顾存璟再生气,但是在兄长面前还是老老实实的。
“这是怎么了,着急成这样,难道是想圆圆了?”顾之瑀朝顾存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