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应该的,应该的。”鸟族众长老纷纷道,“请沈先生多多费心。”

沈长安:“……”

他跟道年养的鸟,跟他们有多大关系,还“应该的”?

看了眼被他们亲手送过来,却不太受关注的鹦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没有得到的永远在骚动”?

等这些人一步三回头离开后,沈长安走到鹦鹉身边,伸手摸了摸它的脑门:“没事,主人疼你哦。”

绯莹:“……”

不不不,求您还是多心疼心疼她旁边那个吧,她一点醋都不会吃,真的。

“唧唧唧唧……”

旁边的小凤凰感觉到熟悉气息的靠拢,又张开了稚嫩的翅膀。

“这小东西的叫声,怎么有点像小鸡仔?”一开始,不是吱吱叫么?

沈长安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小鸟的翅膀,把它从头到下看了好几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只鸟身上的细绒毛好像多了一点点?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刘茅端着一个很小的碗过来,用挖耳勺大小的阴勺给小鸟喂一种红艳艳的果泥,小鸟嘴巴张得老大,一口一勺吃得很是欢快。

“这是什么?”沈长安闻到这种果泥还挺香。

“这个?”刘茅把小碗跟勺子塞到沈长安手里,“昨晚他们送过来的,味道还不错,我拿来给你尝尝。”

沈长安:“……”

他并没有跟小鸟抢食物的意思。低头看了眼长着嫩黄嘴的小鸟,沈长安学着刘茅的样子给他喂吃食。

小东西吃得翅膀都扇起来了。

沈长安小声道:“毛都没长齐,别想着飞了。”

没过一会儿,刘茅端着一盘红色浑圆似珍珠的水果过来:“沈先生,尝尝这个。”

“这个是什么?”沈长安接过果盘,捡起一颗啃了两口,难怪小鸟崽儿喜欢吃,原来这种水果这么美味。

他捡了一颗放到鹦鹉食槽里:“刘哥说你今天吃多了,所以今天只能吃一颗这个。”

绯莹盯着这颗灵气充裕的琅玕果,有些不敢下嘴。这种水果十分难得,要在不染秽气之地,由三头人亲手伺弄才能成功结出果子来。

在鸟族学堂里,她看过无数次这种果子的照片,可是从没吃过,甚至连味儿都没闻到过。

现在忽然得到完整的一颗,她哪里敢真的吃。怯怯地看了眼刘茅,绯莹决定,只要刘先生眼神有半点不对劲,她就把果子推出去。

事实证明她想得太多,刘茅根本就没有看她。她心一横,埋头开始猛吃,就算要死,她也要做一个吃到琅玕果的饱死鸟。

“来,张嘴。”沈长安走到道年面前,喂他吃了颗果子,懒洋洋地靠着沙发道,“上班的时候嫌累,不上班又无……”

手机响起,沈长安拿起手机一看,来电人是杜仲海。

“杜主任。”沈长安把盘子放在膝盖上,见道年吃完一颗水果,又顺手喂了他一颗,“没有出去玩,就在本市。”

“哪儿?”沈长安皱了皱眉,把果盘放到道年面前,“好的,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站起身道:“道年,又见突发事件需要我马上去处理,如果中午我回来得太晚,你就别等我一起吃饭了。”

“发生了什么事?”道年见他匆匆上楼换外出的衣服,趁着他下楼准备出门时,多问了一句,“我让神荼开车送你。”

“没事,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沈长安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看着空荡荡的大门,道年面无表情地把面前的琅玕果推开,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跟以往无数次一般,只要沈先生离开,屋子就会变得死一般寂静。就连叽叽喳喳吃东西的小凤凰,都缩起了挥舞的小肉翅膀,不再发出声音。

刘茅喂完小凤凰,又朝它嘴巴里滴了两滴琼露,用小毛巾一卷,把它裹了起来。转身推着道年到了楼上,刘茅道:“先生,沈先生……是不是……就是那道生机的化身?”

先生从未亲近过哪个人类,自从遇到沈先生后,先生一直对他很特别,他以为是先生喜欢功德深厚,生性纯善的人类,从未想过,遍寻不着的生机,就在他们的眼前。

见道年不说话,刘茅又问:“您是不是早就看出,他就是大道消散前故意分出去的生机?”

所以沈先生才能记住先生的名字,不仅拥有常人无法拥有的功德,而且神鬼莫近。

道年闭着眼睛没有搭理刘茅,仿佛他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不是能引起天地变换,万千生灵命运转折的大事。

“先生……”刘茅见道年不愿开口,只好无奈地退了出去。

“你又去劝先生了?”老赵见刘茅下来,抖了抖手上的围裙,慢吞吞系在了自己身上,“你都给先生做了近万年的坐骑了,怎么还放不下那颗执拗的牛心?”

“你堂堂司灶星君,现在连座神庙都没有,寄居在先生座下,倒是放得开。”刘茅想到沈长安的真正身份,心情就万分复杂,“若是五十法则归位,天凌驾于众生灵之上,也许你们神族又能恢复往日荣光了。”

“神也好,妖也罢,不都那么回事?”老赵笑呵呵地拍了拍系好的围裙,“你又怎么知晓,五十法则归位,情况就会比现在好?也许大道想要的,本就是万物覆灭,得到一个新世界。”

“大道无情,天地万物生死,它又岂会看在眼里?”老赵道,“当年大道消散,天地即将倾覆,生灵同悲,大人在天地生灵的祈求中诞生,他掌管了大道留下的四十九道法则,却又不是无情的大道。”

“他不是无情的法则,而是众生灵对活下去的渴望与法则化身。”老赵长长叹息一声,“老刘,我们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陪着大人,而不是试图去改变他的想法。”

“更何况……”老赵挑眉,“你也改变不了啊,你又不是沈先生,说的话大人根本就懒得听嘛。”

刘茅:“……”

真不知道哪种更难过一点,反正都很心塞……

作者有话要说:刘茅:伐开心,不想说话。

可能有二更吧,腱鞘炎发作,打字手腕疼_(:з」∠)_

☆、不要慌

沈长安赶到杜主任说的地方时, 四周已经为了一些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他跨过警戒线的时候, 听到大爷大妈正在讨论屋里的死者。

“这老李头也真是可怜, 唯一的孩子在十几年前过世, 身边每个人照应,死了都没人发现。”

“唉, 还是社区工作人员来入户查访发现不对劲,才报的警。”

“幸好是冬天哦, 万一是夏天,好几天家里没人,岂不是臭了。”

“少说几句吧,万一惹得人家不开心, 小心大半夜来找你。”

“呸呸呸, 胡说八道什么,我又没有害过他。”

沈长安回头看了眼这些看热闹的人,他们的情绪很复杂, 既有对死亡的恐惧,又有对生命的漠然,还有种看到别人这么惨, 自己似乎还过得下去的优越感。

死者房屋在一楼,沈长安走到门口, 见屋里有警察与法医,便没有进去打扰他们的工作。

“死亡时间大概在前天晚上九点左右。”法医把工具收了起来,转身对守在屋子里的姚怀林道, “姚队长,从死者遗体上来看,死者应该是死于心脏病突发,没有人为伤害的痕迹。”

“辛苦了。”姚怀林叹息一声,挥手让同事把死者的遗体装进尸袋中。梧明市虽然不算大,但是像这种孤寡老人因无人照顾,无声无息地死亡并不是特例。

这栋屋子里有一家三口的合照,但却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看得出死者已经独自居住很久了。幸好最近气温低,死者的遗体即便经过三四十个小时才被人发现,也没有腐败得太明显。

屋里还有很多雕刻的工具,以及一些雕刻精美的根雕,他大概能猜到这个老人以何为生,只是死得如此无声无息,还是让他有些唏嘘。

点燃烟猛吸一口,姚怀林压下了心头那点同情,做警察的,最忌讳的便是太过感情用事。同事们把遗体往外面抬,他小声提醒了一句:“大家的动作轻点,让老人家走得有尊严些。”

吐出嘴里的烟,他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沈长安。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扔给沈长安,“戴上。”

沈长安戴上口罩问:“可以进来吗?”

“进来,不是凶案现场。”姚怀林知道发生这种事,民服部门也要建档录入工作系统,就给他说了一下大致情况:“死者六十七岁,男,职业是根雕师。无妻无子,发现死者的是社区工作人员,死亡时间在前天晚上九点左右,非他杀。”

根雕师?

沈长安跨进门的脚顿了顿,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当他看到墙上的照片以后,这种预感成了现实。

站在这个有些冷清的屋子里,沈长安沉默片刻:“你是说,他的死亡时间在前天晚上九点左右?”

“对,像这种正常死亡,现场没有外部因素干扰,判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比较准确的。”姚怀林见沈长安神情有异,“怎么了,你怀疑他的死亡原因?”

“没有。”沈长安缓缓摇头,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家三口照片,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前天晚上他见到店主时,已经是夜里十点过后了,他说本来已经睡下,可是想到还欠他的根雕,所以特意赶了过来。

临死惦记着客人要的东西,变成鬼也要交到他手上,这样的坚持,是店主的诚心还是对根雕的追求?

店主对他说,找不到徒弟就算了,是真的已经放下,还是因为死亡让他不得不放下?

沈长安心里难受,他为店主孤独的死亡,还有手艺没有得到传承难受,也为自己感到难受。

他觉得自己就像这个老人,没有亲人没有牵挂,若是深夜里猝死,也不会有人发现。

“沈长安,你怎么了?”见沈长安看着照片发呆,姚怀林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别看了,走吧。”

“姚队。”两人刚走到门口,一位警员走到姚怀林面前,“我们在死者生前开的店附近走访了一遍,有位快餐店的职员告诉我,前天晚上十点过后,有个年轻人从死者店里出来,在他那里买了一杯牛奶。”

姚怀林看到警员拿着的证物袋里,放着一杯插着吸管的牛奶。

“我们在死者店里查看过了,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我们在死者的银行账户上发现,当天晚上的十点二十二分,有一笔钱经过微信转账,进入了死者账户。”

姚怀林隐隐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他连忙问:“有没有查到,转这笔钱的人是谁?”

“是一名叫做沈……”

“是我。”沈长安叹口气,摘下口罩道,“两天前我在那家店里买了一座根雕,由于根雕还有一点点瑕疵,老板就让我等一天再过去拿。前天晚上将近十点的时候,我接到老板的电话,说根雕已经全部完成,如果我急着要,当天晚上就可以去店里取走,所以我就去了。”

“这么冷的天,晚上十点还跑出去拿根雕?”姚怀林一点都不想怀疑沈长安,但这事实在有些解释不通,“我以为能让男人这么积极的,只有女人或是为了给女人准备礼物。”

说到这,他挑眉看了眼沈长安:“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有女朋友的男人。”

沈长安:“讨论案情可以,人身攻击就不需要了吧。”

“嘿,谁跟你人身攻击了?”姚怀林看了眼时间,“走吧,兄弟,按照规矩你要跟我去局里走一趟。另外,这事牵涉到死者的问题,事情说清楚以后,可能需要签一些手续,你让你的家人替帮跑一趟。”

准备跟着姚怀林上警车的沈长安脚下一顿:“别人可以吗?”

“别人当然可以,但现在这个社会,谁愿意为无亲无故的人来警局?梧明市就这么大点地方,什么事在三言两语后就传得乱七八糟,越小的地方越看重脸面,你还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人。”

沈长安沉默了,他一言不发地坐进车里,没忘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你也不要紧张,咱们不放走一个坏人,但也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例行公事的事情,说清楚就行了。”姚怀林见他突然不说话了,以为他在担心进警局的事,“死者的死亡原因,法医已经验得明明白白,不要担心。”

“我没有担心这个。”沈长安揉了揉鼻子,叹气道,“我是在担心,我一个孤家寡人,为了这种事麻烦别人,开不了口啊。”

孤家寡人?

姚怀林忽然想起,沈长安是本市引进的重点高校人才,档案记录关于亲人那一栏,却什么都没有,他瞬间想到了某种可能。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嘴欠,什么话戳心刀子,他就说什么。

就在姚怀林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时,沈长安的手机响了。

“道年?”沈长安接起了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道年看着窗外,“雨停了。”

沈长安忽然想起,自己早上说过,等雨停了就推道年出去转一转:“我这边遇到了点麻烦,中午可能赶不回来了。”

“什么麻烦?”原本还懒洋洋团在轮椅里的道年站了起来,伸手就想召唤出镜子看沈长安遇到了什么事。

“我……进局子了。”

召唤镜子的手顿住,道年尽量让自己语气变得温和一些:“你不要慌,我马上过来。”

“我不慌。”原本心里还空落落的沈长安,在听到道年“马上过来”后,内心就像是被人塞进一颗大柚子,香甜不腻,又带着几分酸胀。

“嗯。”沈长安揉着鼻子,“我没有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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