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贺珩被这话引得勾了勾唇角,抬头便见明和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敛了脸上的笑意道:“何事?”

“王爷,王妃在外面,说若是您不忙的话,她有事要与你商谈,”明和看眼站在一旁的王昌名,把手里的托盘举高了些,“王妃还说,若是您这会儿正忙,便用碗乳鸽汤羹再忙事情。”

贺珩神色缓和一些,示意明和把托盘放下,转而对王昌名道:“你先退下。”

王昌名躬身退下,出门时把头埋得极低,只看到门口不远处绣着祥云的裙摆,以及那隐隐约约露在裙摆外的珍珠云锦鞋,他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花草香,把头埋得更低,行以一礼匆匆埋首退开。

不去看那离开的青衣人,曲轻裾见明和出来引她进屋,扶着木槿的手进了书房,看到贺珩正坐在书案前用羹汤,便笑着上前道:“听闻这羹汤极补脑,王爷平日政务忙,偶尔用一用对身子好。”

几大口把羹汤用完,贺珩接过明和呈上的帕子擦完嘴,才起身走到曲轻裾面前,伸手亲昵的抚了抚她鬓边的发钗:“平日里这样补那么补,再过两年,本王就要成大胖子了。”

曲轻裾身子往后一仰,上下把人打量一番:“王爷要成胖子很难,但若真成了胖子倒好了,”她眉眼一勾,顿时无限魅惑,“王爷胖了后,就该少些美人投怀送抱了。王爷难道没有听说这句话么,喜欢一个人就要用各种美食养肥他,这样就没人来抢了。”

“原来我的轻裾有着这般险恶心思,”贺珩轻笑出声,埋首在曲轻裾颈间轻嗅,“不过我倒是爱听这句,至少轻裾心里挂念着我呢。”

曲轻裾伸手拉着贺珩腰间的玉扣腰带,把头埋在他颈间,在他耳边笑着轻声道:“就是不知王爷心里有没有妾呢?”

一把把人搂进怀里,贺珩转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让曲轻裾坐在自己腿上,他的手掌轻轻从曲轻裾后背划落在腰间,笑着在那水润的腮边亲了一口:“我的心轻裾还看不出来么?”

曲轻裾眨了眨眼睛,用手在贺珩胸口轻轻画着圈:“妾的眼睛可没那么厉害,隔着肌肤便能看到王爷的心,不若王爷让妾听一听。”她埋头往贺珩胸口处蹭去,心头冷笑,想玩浪漫,当姐是傻白甜小女生?

明和与木槿等人见两位主子言行亲昵,默默退出书房,掩好门后还能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说笑声。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十分有默契的再往旁边退了退。

屋里的曲、贺二人并不如外面下人想的那样,进行了什么不和谐运动,两人闹过一阵后,便压下了上升的欲/望。

贺珩环着曲轻裾的腰,让她在腿上能坐得舒服一些:“你说今年呈给父皇的礼重两分,倒也有道理,毕竟如今我也是成家的人了,以前怎么送无所谓,日后只怕就要你费心思了。”

“我也只是这么一想,王爷你没意见,我就让下面的人去办,年结也快到了,早些准备才好,”曲轻裾笑着靠在贺珩怀中,“王爷这般信任妾,是妾的福气。”

“夫妻本是一体,轻裾何出此言,”贺珩把人轻轻拥住,“后院交给你,我再信任不过。”

曲轻裾笑了笑,“那可好,若是妾罚了谁,王爷可别心疼。”

“那些人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妾侍,罚了便罚了,何来心疼,”贺珩不甚在意,转而道,“轻裾的名字可是取自《洛神赋》里,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

曲轻裾笑道:“妾以为昌德公用《洛神赋》为子女取名的事,已经闻名京城了。”这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一个男人用写给女人的情书内容来给孩子取名,放小说话本里是浪漫,放在世家贵族里,那就是笑话。

贺珩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温柔笑道:“轻裾不用想太多,在我眼中,你的名字独一无二,人自然更是天下无双。”

曲轻裾听到这话,禁不住抬头看向贺珩,瞬间笑颜如花。

当然是独一无二了,整个大隆朝世家贵族,谁还取这么没水平的名字?她心里如是想着。

☆、百媚生

曲轻裾走出书房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她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发钗,站在门口眯眼看着西落的太阳,笑着回首,只看到贺珩立在书案前挺直的身影。

阴暗中的人光明处的人,总是觉得对方格外耀眼,贺珩抬头时,正好看到这个笑容,眼睛一花,蓦地生出几分惊艳之感,他似乎明白何为美人一笑百媚生了。

“王妃,”玉簪上前,给曲轻裾加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弯腰边系披风边道,天色凉了,王妃要顾惜身子。“

微微抬起下巴,让玉簪系得更顺手,曲轻裾笑道:“你们几个丫头,真把我当成那易碎的瓷人了?”

“王妃前些日子病了,奴婢们可是担心了好一阵,如今总算大安了,可不得多小心。”玉簪系好披风,笑着屈了屈膝走到曲轻裾身旁,扶住了她的手。

曲轻裾笑着摇了摇头,抬脚下了石阶,“我想起有个荷包只绣了一半,回去吧。”

明和看着王妃带着几个丫头离开,躬身带着其他下人道:“王妃慢走。”

曲轻裾停下脚步回头对他点了点头,才又继续往前走。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明和对王妃亲近不少,王妃什么身份,离开时能对他点头,那可算是大大抬举了。他回头看了眼书房里面,走到门口道:“王爷,今日殿中省送来些北疆敬上的羊羔肉,主子可要尝尝。”

“让人备好各色肉食蔬菜送到正院,本王与王妃一道用暖锅,”贺珩走到门口,看了眼明和道,“前儿东郡的官员不是送了泡仔肉、鹿肉,叫下面人好好准备,王妃前几日还提到想吃暖锅,如今这气候,正是吃暖锅的好时日。”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明和躬身退下,出了院子便加快了步子,顺便让人把这事告诉正院的一声,免得让王妃弄得措手不及。

冬天坐在屋里吃暖锅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尤其这些菜全部都很新鲜,完全不用担心这些东西有化学剂,又或者经过急冻处理失了口感。

挑了一筷子纯正的野生菇放进碗里,涮了涮配好的顶级调味碟,一口下去,香辣美味,说不出的舒爽。

曲轻裾并不爱羊肉,但是这次的羊肉处理得很好,她只尝到属于羊肉的细腻爽滑,完全没有腥膻味道,山鸡肉鲜香,虾仁可口,还有那前世不常吃的狍子肉,鹿肉等物,曲轻裾一时没忍住,吃了不少下去。

贺珩有些震惊的看着那一碟碟消失的食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女人这么能吃的画面,他自诩见过的女人不少,但是如曲轻裾这般筷子精准,手腕有力,下手迅速的女人,还真没见过。

最后再涮了一筷子香菇咽下,曲轻裾才搁下筷子,漱完口边洗手边道:“好久不曾吃得这般肆意了,妾吓着王爷了?”

贺珩此时正擦着手,闻言便道:“见到王妃胃口这么好,本王就放心了,既然你喜爱暖锅,以后让厨房常做。”

“对于妾来说,暖锅这种东西,常吃不觉得美味,可若是久而不食,便是嗅而生津了。前些日子身子还未大安,不敢用这些东西,这会儿总算圆了个念头。”接过玉簪呈上的帕子擦完手,曲轻裾站起身,对贺珩道,“王爷可愿陪妾走一走。”

“用了这么多东西,是该走一走,”贺珩跟着起身,对曲轻裾伸出手,“轻裾随我来。”

曲轻裾笑着把手递给对方,对方温热的手掌恰到好处的包裹住自己的手,她动了动,让两人的手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笑看着贺珩道,“有人说,十指相扣,白头到老。”

贺珩温柔一笑,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两人相携走出正院,后面跟着哗啦啦一串下人,把夜里的路照得透亮。

曲轻裾有些遗憾的看了眼黑漆漆的夜空:“还是夏日的夜里好看,即使见不着月亮,也能瞧见不少星星。”不是把人当傻白甜少女么,那姐就跟你来玩文艺风,谈星星谈月亮,聊诗词歌赋。

“今天初二,自然见不着月亮,不过冬日的月亮也很漂亮,”贺珩随着曲轻裾的动作抬了抬头,随即看着曲轻裾道,“只是冬日夜里冷,大多人忽略了它。”

曲轻裾眉梢微动,看向贺珩时却笑容满面:“大多人都喜欢花团锦簇的东西,比如夏秋时的星月,春日里的花,还有冬日里各色梅花。妾与这些人没有不同,习惯了喜欢那些大家都欣赏的东西。”

贺珩瞧着曲轻裾嘴角的笑,心头微动,随即移开自己的视线,才觉得喉咙里有些痒,他牵着人慢慢往前走,青石板路上,传出轻轻的脚步声。

“世间多俗人,我亦不能免俗。”他偏头对曲轻裾笑了笑,这个笑温文尔雅,说不出的好看。

有人说,男人与女人携手一起走,若男人总是快步在前,便说明这男人根本不知道何为爱。曲轻裾看着一直与自己并肩前行的男人,心里想,可是即便一个男人永远照顾着女人的步伐,也不代表着他爱这个女人,也可能代表着这个男人是情圣,对女人的心思了然于心。

两人在府里走了小半时辰,正准备回走时,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披着浅色披风的冯子矜。

冯子矜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抿了抿唇,行礼道:“奴见过王爷,王妃。”

“这么晚了,你不在屋子里休息,在这里做什么?”贺珩说完这话,转身伸手从木槿手中取过披风,替曲轻裾披上。

曲轻裾却借着这个机会打量了冯子矜一眼,对方手里提着一盏绘着嫦娥奔月的宫灯,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这两个丫头提着两个小小的篮子。

“回王爷,冬日夜长,奴夜里睡得晚,就想着在园子里走一走,”冯子矜垂下眼睑,“不曾想能遇到王爷与王妃。”

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手指快速的系好披风,贺珩看向冯子矜身后两个小丫头,看到那篮子里的纸船与蜡烛,淡淡开口道,“既然冬日里冷,就好好待在院子里,快到年节,病了可不好。”

“奴谢过王爷关心,”冯子矜莞尔一笑,“只是忆起以前与王爷一起放过的纸船,夜里又睡不着,便想去荷花池里放几个玩,奴穿得厚实,不过一会儿便回去了。”

这是打听到她和贺珩在逛园子,便特意带来道具来跟贺珩忆往昔?曲轻裾勾唇一笑,“这些船叠得很漂亮,只是今晚泡一晚上,明早起来就难看了。依我看,王爷不如让人给冯侧妃打造一艘金船,怎么弄都不会坏。”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你倒想得正经,”贺珩看了眼身后提着宫灯的下人,这么多人提着灯笼,这冯氏还能巧遇,真是不容易。他逗女人是兴趣,但是不想看女人拿着过去的东西邀宠,这个冯氏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

“消食得差不多,回吧,等会就要下雾了,”贺珩再度握住曲轻裾的手,看了眼退到一边的冯子矜,毫不犹豫的带着人走开。

冯子矜不敢置信的看着贺珩与曲轻裾的背影,她不相信王爷就这么走开了,难道自己做的这些不足以勾起他以往的回忆吗?

就在这时,她看到曲轻裾回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她蓦地一怔,后背升起一股莫名寒意。

男人与女人最大的差别就在于,男人总是善于忘记女人的好,而女人总是善于记得男人的好。所以女人对待男人时,不要一味的好,太好他会认为理所当然,也就忘记了女人的付出。要想男人时时记着你,你首先要时时的记着你自己,连自己都丢失了自己,又岂能盼着别人记着你?

几日后,曲轻裾收到了一件礼物,一盏八宝琉璃灯,这盏灯只要在夜里点上,就能看到月亮与星星般的光点投在屋子四处,说不出的漂亮。

听着四周下人们的惊叹,曲轻裾浅笑着那挂在鎏金嵌珠灯架上的八宝琉璃灯,眉眼的喜悦恰到好处。

闭了闭眼,曲轻裾指了指一个方向:“把灯就放在那吧。”

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把灯放好,眼中的惊叹还未消下去。

“王妃,这里虽好,只是平日总是有人进出,若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木槿犹豫道,“不如收进库里,王妃想看时,奴婢们再拿出来也使得。”

“灯不就是拿来用的吗?”曲轻裾笑着看了眼四周晃动的光点,“我很喜欢这盏灯,不放在此处日日看多可惜。”

“奴婢明白了,”木槿不再多言,温顺的站在曲轻裾身后,态度恭谨却不让人觉得谄媚。

王爷送了王妃一盏珍贵的八宝琉璃灯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王府,见过此灯的下人说起这盏灯来,就跟灯是自个儿似的,那叫一个眉眼横飞,津津有味。

冯子矜在自己的屋子里砸了不少东西,恨不得冲到正院,砸了那盏灯,曲轻裾那个贱人,不就一个破灯,至于让下面的人传得满府皆知,就跟谁稀罕似的。

又砸了一件瓷器,冯子矜气喘吁吁的看着门口的丫鬟,厉声道:“什么事?!”

小丫鬟瑟缩一下,小心翼翼道:“主子,王妃邀你到正院去。”

冯子矜面色一沉,随即捋了捋脸颊旁的碎发,“让人进来伺候。”

她就要看看,那个贱人又耍什么手段!

☆、作死

正院的大门与王府大门在一条线上,这也表明能在正院居住的人,必须是府里的主人。其他的侧室通房们,通通分散居住在二门与三门之间隔着月亮门的两侧院子里,其他侍卫小厮粗等仆妇皆住在二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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