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其实不仅皇后不明白,就连庄络胭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明白。

云夕与听竹见主子从乾正宫求过恩典后,就换了一件色浅的衣服,去了华丽的钗环,然后竟是去了端本斋,心下更是不解了。

因为皇上又下了追封的旨意,原本给庄琬青搭建的灵堂就显得寒碜了,殿中省的人手脚倒是灵活,很快便把整个灵堂弄成了德嫔规格,配齐了哭灵的宫女太监,就连有些破旧的端本斋看起来也整齐干净了不少。

庄络胭到了端本斋时,有一些低位份的妃嫔在拜祭,见到庄络胭,纷纷上前见礼,连半点怠慢的胆量也没有。

庄络胭看了眼整个灵堂,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取了纸钱扔进铜盆中,看着火焰升高,她也没有故意做出伤心难过的表情,站了一会儿,看了眼那停在堂中的棺木,转身离开了端本斋。

离开端本斋后,听竹有些忍不住的开口问出心中疑惑,“娘娘,您这是?”

“姐妹一场,总该做些什么。”庄络胭随口答道,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这是一步险棋,走对了便能让皇帝有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走错了,就会惹得皇帝厌弃,幸而这步棋她走对了。

“这不是昭贤容娘娘么?”苏修仪坐在步辇上,先是居高临下的看了庄络胭一眼,才慢慢下了步辇,对庄络胭行了一礼,冲庄络胭背后看了一眼,“娘娘这是从端本斋回来?”

“苏修仪好眼力,”庄络胭笑了笑,全然不把苏修仪的怠慢放在眼里。

“娘娘与庄婕妤真是姐妹情深,”苏修仪语气里带着点讽刺意味,“不仅帮庄婕妤讨恩典,还亲自来拜祭。”这个女人倒是会演戏,这庄琬青会在这么短时间没了,与她难不成没有半点干系?

“苏修仪与淑贵妃不同样姐妹情深么?”庄络胭笑得一脸温柔,渀佛听不出对方话中的暗讽。

“我与堂姐自然姐妹情深。”苏修仪回完这句话,方觉得庄络胭这话里有些不对味,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想愤而离开,地位又不如对方,一时间只能梗着脖子站在原地。

庄络胭见苏修仪这幅模样,开始有些怀疑淑贵妃留着这么个堂妹在身边做什么,难道用她来当参照物的,好显示她智商上的优越性?

“苏修仪与淑贵妃的姐妹感情自然是不需要人质疑的,”庄络胭笑得越发温柔,“想必淑贵妃平日里对苏修仪也是多加照拂。”若没淑贵妃罩着,就这样的脑子,不定得罪了多少人。

苏修仪哪里还会听不出庄络胭话里的暗讽,可是她不能反驳,在这个后宫中,她算不得高位,又不是特别受宠,其他妃嫔怕她,避让着她,不就是因为堂姐的关系吗?可是即便如此,心里终究有些不甘心的意味。

“本宫还有事,就先回宫了,苏修仪随意。”庄络胭对其颔首微笑,然后扶着云夕的手慢慢离开。

苏修仪恨恨的盯着庄络胭背影,恨不得扒掉对方脸上那可恨的笑,因为那样的笑容会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苏主子,娘娘请你快些到安清宫。”这在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过来,边行礼边道,“娘娘有事找你。”

“我知道了,”苏修仪语气不怎么好的回答。

这个宫女快速退到一边,但是她却听出苏修仪语气中的不甘心与气愤。

不远处的花丛后面,贤贵妃扶着宫女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刚发生的一幕,待庄络胭与苏修仪都离开后,才慢悠悠的开口:“这昭贤容说得也没错,苏家堂姐妹不就是姐妹情深。”

“娘娘,昭贤容为何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贤贵妃身边的宫女不解的问。

“约莫是苏修仪的话太过不客气了,”贤贵妃眉梢一挑,“更何况昭贤容何时挑拨了,刚才那些话可没什么不对,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只能怪听话的人不会听,心思不正才想得太多。”

宫女当下不再多言,想了想道:“对了,娘娘,刚才皇后娘娘派人来说,让您有时间去景央宫。”

贤贵妃语气平淡道,“既然如此,你让人回景央宫的人,说本宫今日有些不舒适,明日一早便过去。”

皇后总是这样,把自己当她手上的一条狗,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这么些年,总该让她透透气不是。

更何况,谁愿意一直当狗呢?

景央宫中,皇后得到贤贵妃的回答后,看着眼前的宫女,直到对方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后,才慢慢的开口,“你家主子既然身体不适,就让她好好休养着。”说完,招来和玉,“和玉,把本宫库里那几样补身子的药材给贤贵妃送去。”

和玉退下后,皇后又对跪在地上的宫女道:“另外你回去告诉你主子,要多多休息,明日就不用给本宫请安了,养好身子才是重要的事情。”

皇后语气温和又充满关切的意味,但是跪在地上的宫女却说不出的胆颤,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等和玉送完药材回来,皇后懒散的靠在贵妃榻上,一边由着两个小宫女捶腿,一边问道:“贤贵妃病得可重?”

“回娘娘,贤贵妃让奴婢转告说,她的病无甚大碍,让娘娘担心了,还说请安是规矩,娘娘心疼她的话,就不能省了她的请安。”和玉语气平静的回答。

“她倒是知礼的很,”皇后淡淡说了一句随即面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和玉犹豫的看了皇后一眼,“不过奴婢瞧着,贤贵妃似乎刚刚从外面回来,因为她的脚上还沾着一些泥印儿呢。”

“哦,也许是路上觉得不舒适也未可知吧。”皇后闭上眼,脸上的笑意越加明显,但却有带着凉意。

这会儿翅膀硬了,想要与她对着干,哪有那么容易?

第71章 、新人旧人

庄琬青葬进妃陵当日,庄络胭站在宫中的望月阁上目送着送葬队伍离开,春日的晨风吹得人心里有些发凉,让她连心也跟着凉了起来。

“娘娘,该回了。”听竹蘀庄络胭加上一件披风,看了眼几乎看不到影子的送葬队伍,“后宫中就是这样,受宠便可以风头无两,失宠便人人可欺。今日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也不会放过你。”

庄络胭转身就要下楼,突然看到从东门赶进了很多辆马车,便问道,“那些马车是做什么的?”

“娘娘可是忘了,今日是新人进宫的日子,马车里坐着的是各地或者某些官员家的女儿,若是有皇上看重的,便要留下了。”听竹看着那一辆辆马车进了宫门,马车的后面是一轮缓缓升起的朝阳。

即便是有朝阳映衬,这一幕却让人看不到半分生机。

庄络胭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又是一群失去自由的女人,留下来的,这一辈子便要活在争斗中。

“娘娘不必忧心,即便有新人入宫,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仍旧不会变的,”听竹见庄络胭沉默不语,以为她是担心新人入宫后的事情,忍不住开口劝慰,“安清宫的淑贵妃一直受皇上的宠爱,这些年也进了不少新人,也不曾见皇上对她有半分冷淡。”

庄络胭笑了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感慨罢了。”

感慨什么?听竹有些不解。

转身往下走时,听竹听到自家主子开口说了一句话。

“待春天过去,漂亮的花朵就要谢了,真是可惜。”

鸾和殿上,站了二三十个锦衣女子,这些女子容貌皆都不俗,互相打量又暗藏敌意,但是谁也不敢这种场合放肆,乖乖的垂着头,等着其他娘娘们的到来。

这种场合,上了二品的后宫妃嫔是要到场的,这些女子虽说年轻气盛,但也知道这些高位分的娘娘是开罪不得的。

“徐昭容到。”

诸位女子纷纷行礼,小心打量了一眼这位徐昭容,弱柳扶风,说不出的文雅与风流。

徐昭容看了眼站着的女子们,柔弱的面容出现了一丝高傲。

“淑贵妃到。”

在场女子皆知淑贵妃乃是极为受宠的妃嫔,待看清人后,不禁有了自惭形秽之感。这位淑贵妃穿得虽不十分华贵,但是却是艳惊四座,让人忍不住避其锋芒。

“昭贤容到!”

听到这声传报,诸位女子再次小心打起精神,这位的位份虽不及淑贵妃,但进宫仅仅一年多时间,便晋到贤容之位,又极受皇上宠爱,进宫前,家里人早便提醒过她们,这位主儿轻易是不能得罪的。

待这位昭贤容走了进来,诸位女子便觉得,这位昭贤容虽不及淑贵妃美艳,但自有其一番特色,尤其是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睛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温和之气。

“诸位姑娘不必多礼,”昭贤容一开口,便让人听见了她清爽的声音,虽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声音,但是却能让听者心里舒爽。可见这位昭贤容有如今这番圣宠,也是有其一番特点的。

庄络胭任由下面的女子小心打量自己,向在场其他几位妃嫔互相见礼后,便挑了合适的位置坐下,见坐在她对面的是弱柳扶风的徐昭容,她缓缓的,缓缓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没一会儿其他妃嫔也到了,皇后也扶着宫女的手赶到,接下来便是等着诸位妃嫔的公共用品皇帝出现。至于身为皇帝老娘的太后却表示要诚心礼佛,后宫事宜无心插手。

这皇帝带着一帮大小老婆挑选小小老婆,场面不要太过和谐。庄络胭瞥了眼下面站着的几十个美貌女子,也不知哪些美人会被投进后宫这个战场。

她为这些美人可惜,这些美人却各个带着青云之志,当真应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句话。

“方才本宫瞧着御花园开了不少花,当真是姹紫嫣红,让人看花了眼,”皇后看了眼下面,“看来近来是赏花的好日子。”

“皇后娘娘是惜花之人,自然赏不过来,”淑贵妃脸上带着笑,不去看下面站着的一堆女人,“嫔妾是个实心眼,喜欢的花也就那么一两种,其他的花开得再漂亮,于嫔妾来说也算不得漂亮。”

“淑贵妃这般钟情倒是好的,”皇后笑着与淑贵妃对望一眼,“明日本宫在御花园设赏花宴,你可以好好赏一赏喜欢的花了。”

庄络胭垂着头,懒得去听皇后与淑贵妃言语交锋,偶尔看看下面各色美人,等着皇帝来挑人打包带走。

“皇上驾到!”

正主总算来了,庄络胭与众人一齐起身行礼,眼见皇帝穿过一众美人在最上首的金丝楠木龙纹椅上坐下。

“都免礼吧,”封谨随意看了眼场下的女人,视线便转向了坐着的几位妃嫔,“皇后可有瞧着合适的。”

“妾觉得这些女子各个都好,还是要皇上您亲自来掌眼才行。”皇后这话答得滴水不漏。

庄络胭瞥了眼全身上下挂着渣字图样的皇帝,让妻子给丈夫选小老婆,这种事不要太虐心,干皇后这一行也不容易。

古往今来,也不知道有多少皇后折在了渣皇帝手中,不知道有多少与开国皇帝同甘共苦的女人最后成了没有帝王宠爱孤苦伶仃,还要与年轻妃嫔争斗的皇后。

当然,庄络胭觉得自己也是跟皇后这职业作对的一员,这种立场对立的事情,实在让人无可奈何,不过无论如何,皇帝绝对是后宫悲剧的制造者。

皇帝这种怪物,对女人来说,大多还是渣属性的,血厚攻高,实在难以攻克。

就在庄络胭在内心各种嘀咕的时候,皇帝已经开始选美人了。每上前一名女子,便有太监念出其年龄名字还有家庭背景,然后由皇帝决定留还是不留。

“花红袖,年十七,礼部侍郎之女。”

“臣女花红袖拜见皇上,皇上万岁,拜见皇后,皇后千岁,见过诸位娘娘。”

所谓碧纱待月春调瑟,红袖添香夜读书,庄络胭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向下看去,这谁家糟心的爹娘给自家女儿取这么个看似文雅实则有些轻浮的名字?

下面跪着的女子穿着桃色罗裙,梳着简单的垂挂髻,耳边垂着的青丝把她的肌肤衬得吹弹可破,一张小巧的脸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是却十分清纯甜美。

“你叫红袖?”封谨看着下面的少女,“可是红袖添香的红袖?”

“回皇上,臣女确实这个红袖。”少女抬起头对皇帝一笑,端得一脸纯真。

雪夜读禁书,红袖夜添香……庄络胭看了眼那位笑得一脸善良天真的少女,这个女子是当真不知还是故作天真呢?

封谨点了点头,淡淡的开口,“留下吧。”

旁边伺候的太监立刻记下花红袖的名字,然后开始叫下一位。

只是一直叫了好些个女子,也没见皇上点头,这会儿统共被留下来的竟只有礼部侍郎之女花红袖以及国子监祭酒之女严语婵。

随着退下的女子越来越少,被留下的仍旧只有两人,在座的诸位妃嫔脸色都还不错,直到最后一名女子出现。

“宁笙芋,年十八,大理寺少卿之女。”

若要让庄络胭用什么语言形容这个宁笙歌,只能用一句绝世美人来形容了。这个宁笙歌不仅倾国倾城,并且带了些出尘冷清的味道,在座诸人谁也及不上她的出彩。

不说其他妃嫔,就连淑贵妃的脸色也暗了暗,这样的礀色进了后宫,只怕后宫诸人都要被比下去了。

封谨盯着这个叫宁笙芋的女子半晌,才缓缓开口,“留吧。”

庄络胭发现皇帝虽然看了宁笙芋一会儿,眼中虽有惊艳之意,但是倒没有惊为天人的味道,足以看出,这个皇帝注定不能成为因美色误国的皇帝。

皇后看了眼淑贵妃,出言赞赏道:“这位宁姑娘礀色倒是出众。”

“便也如此罢了,”封谨淡淡的摆了摆手,“就这么三人吧,朕后宫也十分充盈,不必留太多人。”

“妾知皇上挂心朝事,但是也要注意身子。”皇后劝慰道。

“朕知道,皇后不必蘀朕忧心,”皇帝看了眼下面还站着的诸人,“都散了吧,朕也该会勤政殿处理政务了。”

“恭送皇上。”皇后与诸位妃嫔起身行礼,目送着皇帝大大方方的离开。

走出鸾和殿,庄络胭抬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转而对身后的听竹道:“今日天气正好,不如到我们宫殿后的空地放一会儿纸鸢。”

听竹与云夕跟着看了看天,云夕道:“确实是个放纸鸢的好日子。”

封谨处理完手中的加急折子,出了勤政殿,偶然一抬头,便看到飞在空中色彩斑斓的孔雀纸鸢,眯眼看了一阵,“这是哪里放起来的?”

“回皇上,依奴才瞧着,这应该是熙和宫里的。”高德忠抬头看了一眼,继而道,“今日气候宜人,难怪昭贤容想要放纸鸢取乐了。”

“既然如此,朕也去瞧瞧。”封谨来了两分兴致,刚走了几步,就见皇后带着宫女太监逶迤而来,他只好停下脚步等着皇后走过来。

“妾见过皇上,”皇后上前行过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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