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条手帕上熊猫虽然生动,但是我想,也许您的长辈会更喜欢这一条。”花锦抽出放在最下面的手帕,与刚才那条精美的熊猫绣相比,这条手帕上的三只熊猫看起来简单了许多,粗看之下并没有特别之处,但再仔细看几眼,就发现这块手帕带着几分独属于儿童的天真与可爱。

明明三只熊猫长得黑眼珠,杨绍愣是从它们的黑眼珠里,看到了独属于一家三口的温馨与安宁。这种安宁感不太好用语言形容,就像是它们生活的地方很安宁,没有灾祸,没有苦难,只有美味的食物与优美的风景。

杨绍翻了翻其他手帕,每条手帕给他的感觉都不同,但是每条都让他惊喜。他从沙发上起身,郑重道谢:“这些绣帕我很喜欢,不知能否与绣师见一面,我想亲自向她道谢。”

“客人真会开玩笑,绣这些手帕的就是我啊。”花锦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位菠萝精,不符合你心目中老人家的形象,真是不好意思呢。

“你就是那位了不起的绣师?!”杨绍震惊地看着花锦,瞬间话锋一转,“你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绣技竟如此高超,实在太了不起了。”

在美女面前,能说十句好听的话,就绝对不说半句不好的话。

花锦:“……”

不到二十?

这种客套话是不是太浮夸了?不过,她喜欢。

“手帕布料采用的蜀锦,绣线由纯桑蚕丝制成……”

“大师,”杨绍激动道,“这次的绣品,我奶奶一定会喜欢,这次实在太麻烦你了。”说完,他抱起木盒,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花锦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哎!”

杨绍回头见花锦要出来送他,对花锦道:“绣师,你请留步,我就不打扰你跟朋友交流感情了。”

眼睁睁看着菠萝精瞬间跑得没影,花锦目瞪口呆。绣品的尾款还没付呢,跑什么跑?

“花花,这人是来……抢劫的?”谭圆从头到尾都还没反应过来,“穿着一身名牌,怎么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花锦扭头看谭圆,而且她们六七年的闺蜜情谊,还需要联络感情?

杨绍拿到绣品后,就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他心里莫名有种感觉,这几条绣帕里,一定会有奶奶喜欢的,一定有。

把车开回家,杨绍把车门一甩,连车都来不及锁,抱着木盒冲进家门。奶奶近两年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变得越来越爱跟小辈们提起以前的事。杨绍担心老人心情不好会影响身体,总是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奶奶。”杨绍跑进屋,见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看抗战剧,把木盒放到老人膝盖上,“你快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别跑太快,小心脚下别摔着。”老太太不急着打开木盒,伸手摸了摸孙子的额头,掏出手帕擦干净他脸上的汗,“汗水都跑出来了,快回房间换件衣服,别感冒了。”

“奶奶,我没事,你先看我给你买的礼物。”杨绍胡乱抹了一把脸,从帮佣手里接过老花镜替老太太戴上,“这次的礼物,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失望什么?”杨绍的父亲杨学绅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裴宴。

“裴哥也过来了?坐。”杨绍招呼着裴宴坐下。

“姑婆。”裴宴走到老太太身边,几句话就把老太太逗得喜笑颜开,连膝盖上的礼盒都忘了。最后还是在杨绍的提醒下,才让老人家想起这件东西。

“奶奶不缺什么东西,你把钱留着自己花,别浪费钱。”老太太笑着打开木盒,见最上面放着一块绣工精湛的绣帕,笑容又灿烂几分,“这帕子绣得不错,好手艺。”一边说,她一边继续翻,翻到最后一条时,苍老的手忽然顿住,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她抖着手把这条手帕抽出来,轻轻抚着上面的熊猫,“像,真像啊。”

“奶奶……”杨绍见奶奶情绪不对劲,担心她身体受不了,连忙轻拍她的背,“您要是不喜欢,我把它拿走。”

老太太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手帕,语气里满是怀念:“当年妈妈给我绣的手帕,好像也是这个样子。没想到,一转眼就是七八十年过去了。”

裴宴看着被老太太捧着轻轻摩挲的手帕,侧头去看杨绍。

这就是杨绍让花锦绣的熊猫图手帕?

弯腰捡起一条被老太太忘在一边的手帕,裴宴恍惚间觉得,手帕上那个打着滚的胖墩熊猫,好像在用一双豆豆眼盯自己。

胖墩的眼珠很黑,就像花锦那只花孔雀的眼瞳。

作者有话要说:杨绍:在美女面前,我永远拥有着强大的求生欲。不过美女好像都喜欢美女了?

谭圆: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花锦:请问,如何优雅而又不失强势的讨债,急,在线等!

第16章 误会

“阿宴也喜欢熊猫手帕?”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裴宴,“那这条就送给你了。”

裴宴想说,他一个大老爷们,揣条手帕在身上有什么意思。可是再看老太太的表情,就像是小朋友找到好吃的糖果,急于跟小伙伴分享。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被他咽了回去,把手帕叠了叠,放进衣服口袋里:“谢谢姑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手帕?”

“哎哟,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你们这些小娃娃喜欢什么,我还能看不出来?”有后辈欣赏自己喜欢的东西,这让老太太心情很好,中午吃饭的时候,不用家里人劝,就多喝了半碗养生汤。

吃完饭,杨绍想哄着老太太去午休,哪知道老太太今天精神格外好,拉着他跟裴宴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想起裴宴一句话都不想跟陈家兄弟说的样子,杨绍担心地看了眼裴宴。

老太太却不知道自家孙子的担心,她轻轻拍了拍裴宴的手背:“你相貌像你曾祖父,是有福气的命。”

听到这话,裴宴不置可否一笑。他幼年丧父丧母,在爷爷膝下长大。七八年前,爷爷过世后,他就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有没有福气,还真不好说。

既然老太太说他有福气,那他就当自己有福气了。

“现在这个年代好,你们这些年轻人,安安稳稳过着日子,出门有飞机汽车,没事就四处旅游玩乐。”老太太目光渐渐变得悠长,“我们那个年代,很多人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每天晚上都会让青壮年在村口守夜,过着惶惶不安的日子。后来在很多年里,我晚上听到飞机的声音,都会从梦中惊醒,害怕那是侵略者的空袭。”

“奶奶。”杨绍有些不安,最近奶奶总是回忆从前,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这让他忍不住多想。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长辈跟客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总是插嘴。”老太太瞪了杨绍一眼,精神头十足。

听到这声骂,杨绍顿时放下心来,能这么骂他,说明身体不错。

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两三个小时,裴宴就坐在沙发上,陪老太太聊了两三个小时。他走的时候,老太太热情地欢迎他常来家里做客,而且还又多分了两条熊猫手帕给他。

揣着三条手帕被杨绍送出门,裴宴见杨绍垂头缩肩的模样:“怎么,准备跟出来把手帕要回去?”

“裴哥,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是那种人吗,几条手帕才多少钱……”说到一半,杨绍突然瞪大眼,“糟了,我忘了给钱。”

脑子里不断回放自己抱了盒子就跑的场景,杨绍忽然被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息环绕。做出这种事,那位长得很漂亮的绣师会怎么看他?

装阔的假大款?

抢劫犯?

逃款狗?

越想越觉得脸皮在发烫,杨绍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绣师还没有发消息给他。他毫不犹豫连发几个大红包给对方,解释了今天因为绣帕太漂亮,他激动得忘了给钱。

很快对方回复了消息;

繁花:没关系,这也代表着你对我作品的满意,谢谢,欢迎您下次光临。

回复完这条消息以后,繁花才不紧不慢收了红包。

看着短短几句回复,杨绍想,这位绣师真是一位优雅知性又不看重金钱的奇女子,对方为了绣好手帕,特意赶去蜀省不说,还特意绣了好几个风格的成品。

这么伟大的绣师,这么不看重金钱的绣师,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吃亏?心情一激动,他又连发了五个大红包过去。

这次对方没有收,反而表示他付的钱已经绰绰有余,不用再付钱了。

杨绍哪能接受这种说法,强硬地表示,若是不收红包,就是代表看不起他,以后不想做他生意。

等对方终于愿意收下红包,杨绍收好手机,对还等在一边的裴宴道:“裴哥,我这次遇到的绣师不仅年轻手艺好,品性也是无可挑剔,不知道这样的大美人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没有,那我就嘿嘿嘿……”

裴宴单手插兜,左边眉梢微微动了一下,花锦那种女人,品性无可挑剔?

为了在朋友圈发张照片,来来回回拍十几片,还要修图半小时,这种自恋的花孔雀,杨绍竟然说她无可挑剔?

“我觉得你不仅穿衣品味不好,眼神也不好。”裴宴想了下杨绍与花锦站在一起的画面,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你们不合适。”

“啊?”杨绍看着裴宴大步离开的背影,以为裴宴是说他们身份不合适,解释道,“没事,我不嫌弃。”

裴宴拉开车门,转头看他:“我担心她嫌弃你。”

“我这么有钱,她也嫌弃?”杨绍摸了摸下巴,“应该不至于吧。”

“也许……她会嫌你丑?”裴宴扔下这一句,不等杨绍反应,就坐进车里,顺手关上了车门。

杨绍:……

难怪都说一表三千里,这种远房表哥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好听。他厚着脸皮蹭上裴宴的车,“裴哥,今晚我请客,走走走。”

裴宴瞥他一眼:“吃什么?”

杨绍:“随便点,都可以。”

高风亮节、品性无可挑剔的花锦收下杨绍发来的红包,美滋滋地哼着歌,转头见谭圆趴在桌上发呆:“走,今晚请你吃豪华西餐。”

“那个欠钱不给的客人,把尾款付了?”谭圆抬起头,见花锦笑容灿烂的模样,就知道这次赚得不少,“不吃西餐,听说城东开了一家很不错的海鲜餐厅,我们去那吃。”

常有客人觉得花锦知性优雅还不爱钱财,这些人怎么就没有仔细想过,花锦什么时候少收过他们一毛钱?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替我省钱。”花锦用手机搜了一下海鲜餐厅的位置,拿起包包,“走走走,现在就去。”

真希望多来几个这种要求少,出手大方的客人,就算心里抱着要把传统手艺发扬光大的梦想,也是要吃饭的。

花锦跟谭圆赶到海鲜餐厅时,正是用餐高峰期,两人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才等到空桌。

餐厅的生意火爆,里面环境很好,顾客们小声说着话,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吵闹。

点的东西上桌,花锦与谭圆齐齐抬头看着对方。

“你拍照。”

“还是你拍吧,等下我盗你的图。”花锦笑得一脸无辜。

“你能再懒一点吗?”谭圆掏出手机,朝着桌上的美食拍了几张照片,“最近你绣了不少东西,暂时先休息两天,不然脖子跟腰受不了。”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花锦掰开大龙虾的钳壳,在肉上浇好料汁,“倒是你最近一直看着店,连个约会的时间都没有。接下来几天我来看店,你跟男朋友好好玩几天。”

“有什么好玩的。”谭圆低头吃鱼片,语气淡淡。

“这是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花锦有些意外,谭圆跟她男朋友谈了四五年前的恋爱,俩人在大学里就好上了,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怎么听谭圆的语气,带着几分怨气。

“没吵。”谭圆摇头,“我跟他没什么好吵的。”

没什么吵的才严重,花锦见谭圆不想谈这件事,只好道:“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我愿意做你永远的心情垃圾桶。”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妈,就是你最爱我。”谭圆强颜欢笑道,“对不对?”

“对对对,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不然我们能在一起相亲相爱五六年。”花锦举起饮料杯,“来,为我们不离不弃的爱喝一口。”

被花锦这么一调侃,谭圆心情好了很多,她端起杯子跟花锦碰了碰。

从包间出来,杨绍无意间就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一时间他走也不是,打招呼也不是,等对方把杯子放下后,才装作恰好路过道:“花绣师,真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你好。”花锦的目光越过杨绍,落到了他后面的裴宴身上,“裴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裴宴看了眼她面前堆成小山的龙虾壳,又瞥了眼她的腰,肉都吃到哪儿去了?他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叫杨绍,花绣师以后称我小杨就行。”杨绍用怪异的眼神看了花锦与谭圆一眼:“不打扰二位用餐,我们先走一步。”

走出餐厅,杨绍哀叹一声,来祭奠自己还没发芽就夭折的爱情幼苗。

“怎么,发现对方确实对你这张脸不感兴趣,所以失望了?”裴宴把卷起来的衬衫袖子扣好,却没有管松松垮垮的领带。

“也许花绣师并不是不满意我的脸。”杨绍语气沉重,“她是不满意我的性别。”

裴宴莫名其妙地看了杨绍一眼,这是脑子出了毛病。他拉开车门:“上车。”

杨绍安安静静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道:“裴哥,你前段时间跟花绣师单独相处过,你觉得她……怎么样?”

裴宴面无表情:“我在开车,别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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