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说到底,徐家从头到尾都没把花锦看在眼里,所以他们服软的对象,道歉的对象,也只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裴宴。

为人其心不正,这样的人家,实在没有什么来往的必要。

送走徐毅徐强二人以后,沈宏给裴宴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你不用去管他们。”裴宴左手拿着手机,右手牵着花锦,心情很好道,“我现在没时间去管他,有更重要的事做。”

“什么事?”沈宏道,“徐家老爷子还躺在医院呢,我看在你松口见徐家人之前,他是不会从医院里出来了。”

“徐老年纪大了,多在医院里住几天,对他身体好。”裴宴道,“我要陪我家花花回老家祭祖,没时间搭理他。”

“去谁家祭祖?”沈宏从裴宴这句话里,听出了淡淡的炫耀味儿。

“当然是去花花家,给花花外婆上香。”裴宴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四舍五入,这就是见家长,准备结婚了。”

沈宏:“……”

他听明白了,这确实是在炫耀。

挂了电话,裴宴对花锦道:“走,带你去看看我们的飞机。”

两人通过特殊通道,花锦看着停机坪上的飞机,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拍照的手:“这是……你的?”

“什么我的你的,我的就是你的。”裴宴拉着花锦的手上了飞机,花锦看着飞机内部的装潢构造,忽然明白了什么“贫穷限制想象”。

“佚名县隶属的市区有飞机场,本来前几天就准备飞去那,可是申请航线耽搁了一些时间。”裴宴带着花锦参观了一下飞机内部构造,里面竟然还有供人睡觉的床。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这架飞机不算大。”裴宴带着花锦在座位上坐下,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几个助理与保镖也跟着坐下,花锦再也忍不住,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拉过裴宴的脑袋,两人凑在一起,来了张自拍。

“人生第一次乘坐私人飞机,有些激动。”花锦多拍了几张照片,对裴宴道,“可惜我朋友圈加了太多你现在的朋友,不然我就发朋友圈炫耀了。”

“管他们干什么?”裴宴道,“想发就发。”

“那可不行,我要做你朋友们眼里的知性美女。”花锦连连摇头,“不能让别人觉得,你眼光不好,找了一个肤浅的女人。”

裴宴默默瞥了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花锦伸手拧裴宴耳朵,“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裴先生,飞机即将起飞,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空乘走过来,微笑站在两人旁边。

花锦飞快松开手,朝空乘礼貌微笑,仿佛刚才的凶悍只是幻景。

“没有。”裴宴用毛毯盖住花锦的膝盖。

“好的,那祝您与您的朋友旅途愉快。”空乘笑容更加完美,只是在她转身离开时,花锦莫名觉得,好像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敬佩”的东西。

不不不,其实她是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美少女……

“你这是什么表情?”裴宴见花锦垂头丧气,以为她是在吃自己跟空乘的醋,俯身在她耳边道,“不要多想,在我眼里,只有你最好看。”

“说什么呢,我才没那么无聊。”花锦道,“我只是在想,你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怎么越来越傻了?”裴宴道,“我那些朋友,你把他们单独放一个组,这条朋友圈不让他们看见就行了。”

“对哦。”花锦愣住,“跟你在一起待太久,我都跟着傻了。”

“花小锦,说这种话,你良心不会痛?”裴宴抢过花锦的手机,把他跟花锦的合照放在第一张,再把手机还给花锦,“炫私人飞机可以,但是不要把它的两位主人给忘了。”

“幼稚。”花锦没有把这张照片删去,也没有继续放其他的照片,在朋友圈编辑了一段话。

繁花:历时近八年,我想与他一起回去【图】

点击按了发送,花锦扭头对裴宴道:“我觉得,炫耀私人飞机,没有炫耀我俊美无双的男朋友有意思。”

简简单单一句的话,让裴宴整个人仿佛泡在了蜜罐里,不想再爬起来。

花锦并不怎么在朋友圈发自己的照片,而裴宴这个男朋友,也只在她朋友圈露过一次正脸,还是两人不是情侣关系的时候拍下来的。

这条朋友圈一发出去,花锦的朋友们都疯了。

他们都知道花锦有了男朋友,但是很多人还不知道,花锦的男朋友,就是她曾经晒过照片的极品美男。

朋友1:厉害了,我的花姐儿,竟然真的把这个极品帅哥拿下了。社会我花姐,佩服佩服。

朋友2:单身狗,默默捧起这碗狗粮。

朋友3:你真的要回去吗?

看到这条留言,花锦偏头看了眼身边的裴宴,回复了对方。

繁花回复二狗的猫:嗯,中秋节快要到了,我想给外婆上一炷香。

二狗的猫,是当年花锦逃离老家时,在火车上的女大学生刘秋。刘秋得知她是第一次出远门后,不仅在火车上给她买过盒饭,一路上还跟她讲了很多大城市里需要注意的骗术,分别前,她又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了花锦。

这些年花锦一直没有跟刘秋断联系,前两年刘秋回佚名县当了公务员,有时候会给花锦寄老家的特产,花锦也会给她寄自己做的围巾披肩之类,当两人从不提回佚名县的事。

刘秋知道花锦逃出佚名县时有多狼狈,所以从未想过,花锦还有回来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花锦:温柔如水,斯文秀气。打人是不会打人的,最多只是嘴毒一下子那样。

第61章 回乡

飞机抵达序构市的时候, 是下午一点左右。序构市的机场很小,但是花锦在下飞机后, 发现不仅有人来送花, 还有跟拍的电视台记者。

微笑着接过他人捧来的花, 花锦说了声谢谢。

几位穿着工整的中年男人,礼貌又不失热情地上前与裴宴握手,小声跟他谈着序构市这几年的经济发展, 教育建设等等。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花锦慢走了几步, 小声问裴宴的一位助理:“这是怎么回事?”

“前几年裴先生得知序构市经济发展水平落后,又听闻当地官员一心为百姓的事迹,所以做了些对当地经济发展有帮助的事。因为当地官员对裴先生一直非常感激,这次听闻他要来视察工作,就特意安排了接待。”助理小声回答道,“我们也没想到当地会有这样的安排,所以没有提前跟您沟通,这是我们的失职。”

“没事没事,有人接机是好事。”花锦看了眼这几位官员, 神情有些恍惚,刚才她在飞机上看到, 序构市高楼林立,车辆在高架桥上川流不息,跟八年前相比,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麻烦各位百忙之中, 还来接待我。”裴宴跟接待人员寒暄了几句,往身边看了看,发现花锦竟然在离自己好几步远的地方,于是朝她招了招手,“这次来贵地,并不为公,而是为了一些私事。”

几位接待人员有些惊讶,这位帮助序构市良多的裴先生,能有什么私事需要来他们这种小地方?

“这是我的伴侣花锦,”裴宴见花锦没有走到自己身边,干脆回身走到她面前,牵住了她的手,“她在贵地出生,中秋节快到了,我这次是来陪她回乡祭奠先祖的。”

接待人员早就注意了花锦,但是没想到两人会是这样的关系。他们先是一惊,随后便是大喜。裴先生的伴侣是他们序构市的人,以后他们想要招商引资,为当地百姓增加工作岗位,岂不是又多了一层助力?

中午吃饭的时候,花锦看出接待人员想要拉拢两边的关系,却又不敢随意开口,只好一个劲儿招呼他们吃序构市当地的特色菜。

为了推广序构市的农产品,接待人员也是费劲了心力,桌上的菜,是当地老百姓种的,水果是当地果园采摘的,肉类食材是当地养殖场的,就连送给他们的土仪,都是当地打造出来的农产品加工食品。

与那些为了拉投资舌绽莲花、用尽手段的商人相比,序构市的接待人员这点小手段,显得朴实又笨拙,但是裴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半点不满的神色,反而在饭后谈了一些合作上的事,让接待人员高兴得满面红光。

下午的时候,接待人员又安排了一些参观工作,或许是考虑到花锦的身份,他们还特意安排了两位与花锦年龄相近的女接待员。

参观途中,一位五十多岁的接待人员听闻花锦是蜀绣师,感慨道:“以前我们这里跟几个沿江而建的市,很多人家都要养桑蚕,近些年随着经济的发展,大量青壮年外出务工,养蚕的家庭是越来越少了。”

“地方小,经济发展水平有限,想要留住人才也不容易。”接待人员叹息道,“一座城市,如果没有足够的青壮年与人才,又如何保留住它的活力?”

花锦看着车窗外宽阔整洁的街道:“序构市变化很大,我几乎快认不出来了。”

接待人员谦虚了几句,但言语中,仍旧对家乡有所发展而感到自豪。

听着这些,花锦发现,她记忆中的佚名县是灰暗的,序构市的火车站是拥挤又可怕的,可是相隔八年再回来,这里的阳光是灿烂的,街道是宽阔的,人是热情的,就连街道两旁的绿化树,也是生机盎然。

她想,也许是她成长了,变得强大了。又或者说,过往对她已经不再重要,所以才会有这么平和又愉悦的心态。

裴宴跟花锦在序构市待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了佚名县。序构市这边担心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会影响对当地印象,所以特别安排了两位工作人员陪行。

“市区到县城,已经有了直通高速路,原本要花一个半小时车程,现在四十分钟就能到,大大缩短了运输时间。”陪行人员见缝插针地夸序构市,“我们辖区的几区几县,都是交通便利、风景秀丽、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如果裴先生与花小姐的时间充裕,我们热烈欢迎两位多到四处看一看。”

花锦笑道:“有机会一定会去的。”

“佚名县这几年的变化很大,花小姐多年没有回过家乡,恐怕对家乡已经不太熟悉了吧。”陪行人员道,“可够冒昧问一句,花小姐家乡在哪儿?”

“我老家在佚名县的乡村,高中的时候,父母弟弟因为意外身亡,就跟着大伯一家住了近半年,后来因为没机会参加高考,就去外地谋生了。”花锦像是开玩笑般加了一句,“高三的时候,我还是年级第一名,有点可惜了。”

陪同人员听到这话,有些尴尬,但是见花锦似乎不太在意的样子,便道:“确实可惜了。”

家里长辈过世,跟着亲戚却没机会参加高考,内里有哪些猫腻,不用明说大家都能猜出来。

想到这,序构市的工作人员有些担心,花小姐以前经历过这些,会不会因此对序构市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影响裴先生对序构市的投资?

裴宴握了握花锦的手,在她耳边小声道:“放心,我帮你出气。”

花锦温柔又不失凶悍地在他腰间拧了拧。

裴宴:“……”好好的,又拧他的腰干什么?

“对不起,我又想起你曾经说的那句打狗要看主人了。”花锦扬了扬自己的手指,“手它不听使唤了。”

裴宴:“……”

天还没亮,佚名县下树镇九村的村支书,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昨天晚上他接到通知,说是有大城市来的投资商要来他们这边参观,让他们村里的这些工作人员,准备好接待工作。

最近这几年,村里的日子还算不错,常有商人过来说要投资,可惜最后也没有落到实处,他当然想让村子发展得更好。只是最近村子里闹出了一件事,如果投资商过来的时候,刚好遇到这个……

想到这,他愁得蹲在田埂边猛吸了两口烟,对着已经割了谷子,只剩下谷桩的田里发呆。

“花书记,你蹲在这儿干啥子哦,嘿死个人。”一位准备进县城做土工的村民吓了一大跳,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大清早的,你不在床上睡瞌睡?”

“睡啥子瞌睡,老子愁得脑壳都痛了。”花书记分了一支烟给这个村民,“今天有上面领导带投资商来我们这里参观,我怕等他们来的时候,花成忠跟花成国两家又跑到我这里闹。这一闹出来,投资商会哪门看我们嘛?”

村民把烟点上,学着花书记的样子蹲了下去:“要我说,花老三留下来的宅基地跟田土,就不该花成忠跟花成国两个拿,花老三家里不还有个女娃,这些都该是人家屋头娃儿的,跟他们哥老倌两个有啥子关系嘛?最不要脸的还是花成忠,当年人家女娃儿成绩那么好,他们竟然不让人家读书,要她嫁给一个三十岁的老光棍,把人家女娃娃逼得跑外地,也不知道这些年过成了啥样子,你说缺德不缺德?”

他们都是九村花家沟的人,严格论起来,只要村里姓花的,祖上几代多多少少都要扯上点血缘关系。就连花书记,跟花成忠他们家,往上数几代,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算上是亲房。

提到花老三一家,花书记叹了口气。花老三一家子活着的时候,虽然重男轻女,但至少愿意让家里的女娃娃上学念书。后来花家两口子带着儿子出门时发生意外,家里就剩下一个女娃娃,还被亲大伯苛待,谁不在背后说几句花成忠缺了大德?

“你忙去,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花书记把烟头扔在地上,使劲踩了踩,“你说得对,花老三家里的东西,就算烂了那也是人家娃儿的。”

只是花家女娃儿当年跑走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现在过去了七八年,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他们上哪儿找人去?

当年花成忠在村里闹,说花家女娃儿不听话,偷了家里的钱偷偷跑了。他们帮着花成忠家里一起找,他跟一个同村其实已经看到蹲在玉米地里的女娃儿,可是看她吓得全身发抖,满脸是泪的模样,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心软了。

花成忠要把侄女嫁给老光棍的事,村里人都知道,谁都觉得他做事缺德,花家女娃儿不愿意是正常的。只是他们这些外人,不太好管人家的家里事,有时候除了劝花成忠几句外,别无他法。

也不知道,当初假装没有看到花家女娃儿究竟是对是错,万一她在外面遇到什么意外……

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花书记回家换了身干净衣服,见天色已经不早,便去了村办公室。

刚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花家两兄弟就来了,一个说,三弟留下的宅基地应该兄弟两人平分,另一个说他帮着三弟养了留下来的娃儿,东西就该是他家的。

“要多不要脸,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花成国朝地上唾了一口,“你当年是啷个养的金金,村头哪个不晓得?把人家金金关在屋头,不让人家去高考,还想让她嫁给一个老光棍,这些事你做起来不嫌丢人,我说起来都觉得烧脸皮。”

“你要脸,那你当年怎么不养她?”花成忠回嘴道,“她一个女娃娃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有啥子用,难道还能考成状元?”

“话不能那门说哦,你当初如果让金娃子考试,说不定我们村还真的要出个状元呢。”一位看热闹的村妇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嘴,“人家花老二虽然没有养金娃子,那也没有害她。”

“我屋头的事,关你屁事。”花成忠瞪了插嘴的女人一眼,“讨人嫌。”

“花成忠,你个短命龟儿,你敢骂老子婆娘?”村妇的丈夫站出来,把手里的锄头放地上一钗,“信不信老子弄你。”

“都不要吵。”花书记走出办公室,看着挤在外面的众人,瞪着花家两兄弟:“你们两个在这里吵了几天,家里的农活不管了?”

“不是我们要吵,只是这东西该哪个就是哪个的……”花成忠梗着脖子道,“总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既然该哪个就是哪个的,那你们两兄弟还有啥子争的?”花书记把手背在身后,“东西都该花老三女儿的,跟你们有啥关系?”

“金金都七八年没回来过了,谁晓得她做啥子去了。”花成忠道,“还不如把宅基地跟填土分给我,也不会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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