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小路子打了个千,面上对胤祐讨好的笑道,“七阿哥,这丫头手脚也算灵力,原本是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的。”
瓜尔佳这个姓氏在满洲也算是大姓,他记得康熙儿子中有谁的福晋便是这个姓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妃身边的宫女怎么会送到四阿哥这边来?实在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和费解。
四阿哥已经开口,他不可能说不要,也就不再多说,于是道,“近些日子听说四哥心情不好?”好像昨日还被康熙责备过两句,他当然不会说这句话,而是开口问道,“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胤禛见胤祐这个样子,他总不好说是因为九阿哥与十阿哥没有把他自己这个哥哥放在眼里,并且做事鲁莽,完全失了阿哥应有的风度?
压下心头的不满,胤禛也不好在弟弟面前说这些,只是道,“没事,就是元宝近来有些不对劲,你不用担心我,以后这些小事,让奴才问就行,别自己走来了。”七弟的脚本就有恙,雪大路滑的,摔出什么毛病还不是自己担惊受怕?
胤祐笑而不答,正好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四哥,我听说七哥来了,别忘了画我的小猪。”人未到,声先至,随即就看到一个穿着跟招福娃娃似的团子在嬷嬷太监的簇拥下进了门。
胤祐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十三,他嘴角微扬道,“哟,我说今儿是什么日子,在四哥这竟能遇到小十三,这会儿倒是想七哥了,怎么这些日子都不见你来找七哥?”
十三对两个哥哥马马虎虎的行了一个礼,就拉着胤祐道,“七哥,是四哥说不能打扰你的,还说什么你生病要静养,难道是四哥骗我?”
胤祐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日子十三没有来吵着自己要什么画,他蹲下身摸摸十三的脑袋,“得,是七哥错怪你了,要不现在就给你画小猪赔罪?”
“那感情好,”十三小大人似的对身边奴才道,“快去准备纸墨。”
四阿哥见状也是无奈,知道这个十三弟一门心思想要七弟那些画技算不少好的小画儿,起身道,“得,还是我带你们去书房。”
胤祐看出四阿哥对十三的确有不少感情,他除了对自己上心外,就是十三了,不过十三现在的性子也的确找人喜欢,心头这般想着,脚下却跟胤禛胤祥到了书房,笔墨皆已经备好。
所谓的画儿,无非是清朝传统的画技结合点现代萌系简画风格,结果没有传统画的高雅,也没有现代图的那种可爱,只不过是哄小孩子的四不像东西,这种用毛笔画的伪现代玩意儿,他实在不明白在某些穿越小说里,主角为什么能拿来艳惊四座,那些被惊艳的人究竟有多没见过世面。这纯粹是糊弄人,当然那主角遇到的人全都是十三这种五岁大的小孩子例外。
这种画并不需要什么精力,加上胤祐到了这里后,又学了书画,所以画起来很顺手,寥寥几笔,一个带着帽子梳着长辫的小孩跃然纸上,然后很快小孩的身后多了一只圆滚滚的小猪,再在旁边添了一块假山石,几株小草,一幅画也不过两柱香的时间。
“七哥,这个小孩是我吗?”十三指着像个团子的小孩,一脸的惊讶。
“对,这上面画的就是十三与小猪。”猥琐的大叔又开始欺负小孩子了。
“七哥好厉害,”十三人不够高,便趴在椅子上看画,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胤祐觉得自己欺负小孩子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胤禛站在一旁听着胤祐逗弄十三,面上露了一丝笑意,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却是松了一口气,这两日总算瞧着自家主子一个好脸色了,果真还是七爷与十三爷才能让自家主子心情好。
兄弟三人一起用了午膳,没过一会儿敏贵妃便差奴才来把十三接了回去,留了胤祐与胤禛两人在书房里看书的看书,写字的写字,也算是难得的安静时光。
胤禛看了一会书,见胤祐看在练字,便放下书走到案前,仔细瞧了瞧道,“七弟近来的字颇有长进。”
胤祐闻言便勾了勾嘴角,“前些日子皇阿玛瞧了我的字,还叫我跟四哥你多学学,还赐了我一套字帖,四哥你现在夸我也没用。”
“谁叫你那几日练字不认真,”胤禛拿过胤祐手中的毛笔,沾上墨,在纸上写了一个胤字,然后偏头看着胤祐道,“你的字虽说有形,但是却缺了两分风骨,不过你现在还小,慢慢练也来得及。”
“四哥,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多而已,”胤祐被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说年纪还小,心情是说不出的憋屈,但是最后也只嘀咕道,“前两年你的字已经被皇阿玛夸了。”
四阿哥能说什么,说人不相同,有什么可比的,还是说,我练字比你认真刻苦?他最终还是决定挽回胤祐那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你的字也很好看,八弟和你一起入学吗?他的字可比你差远了。”
胤祐沉默了,他一个重活一次的大叔,与一个在历史上因为写字难看被康熙批评的儿子来相提并论,这算得上是什么夸奖,还是说有对比才有距离;而且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堂堂的雍正皇帝也会在背后揭人短,果然历史什么的,也不全是属实么?
太子自小聪慧,字画更不用说,三阿哥在诗词造诣上也很不错,四阿哥向来是个刻苦学习的好学生,五阿哥的字画也颇为出彩,他虽然字画都不差,但是比起这几个人来说,实在没有特别之处。
这该怪他太平庸,还是该怪康熙的儿子都太聪慧能干?
胤禛见胤祐脸色不对劲,只当他仍旧在意皇阿玛的话,只好叫小路子拿了些新鲜玩意给他,“这些东西你拿回去玩吧,若是在宫外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四哥帮你买回来。”
胤祐看着面前的各种哄小孩子的玩意儿,半晌才道,“四哥,我已经十一岁了。”
“嗯,哥知道。”胤禛摸摸摸摸胤祐的头,抽了一本水利方面的书来看。
胤祐再次默默的看了眼哪些精致值钱却绝对不属于自己年龄玩的东西,“这些小玩意儿…”
胤禛抬头看向胤祐,对他微微一笑,“这些东西我可是偷偷藏着没有让小十三瞧着,乖,别不高兴了,四哥我看会儿书,你慢慢练会字。”
胤祐顿时内流满面,乖什么乖,他一个十一岁的哥哥居然沦落到要抢五岁弟弟玩具的份上了吗,混蛋,他可是大老爷们!
下午用了点心后,胤祐才回了自己的住所,回来刚坐一会就见福多一脸为难的走了进来,“主子,四阿哥送来的宫女…”
胤祐面色微变,随即喝了一口热茶,“把她叫进来,爷有事问她。”
福多很快带了这个宫女上来,胤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又觉得这个女孩子并不像自己前女友,于是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奴婢叫海云。”海云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垂着头回话。
“海云,”胤祐吹了吹茶面上的茶梗,“你一直在四哥身边伺候?”
“回七阿哥,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命奴婢伺候四阿哥的。”海云低眉顺眼道,“太子说,奴婢跟了谁,谁就是奴婢的主子。”
“行了,爷知道了,”胤祐放下茶杯,“日后你就跟着芸珠,退下吧。”
“奴婢告退。”
胤祐看着海云瘦弱的背影,微微垂下眼睑,太子的人吗,难怪四哥不想要,自己把他弄走一个奴婢,也不会得罪太子,这人放在芸珠身边也算安全。
只是四哥此举,难道不怕引得太子不满,还是说他早有应对太子的法子?不过太子党的事情如如何,他并不了解,只知道太子最后会被废,而八阿哥也会在复立太子中倒台。
其实一切不过看康熙的意思而已,康熙觉得好,便是好,觉得不好,怎么斗也是枉然。
他知晓历史的结局,所以更不想参与这一切,四阿哥想算计什么,他也不想关心,不想参与,他无非想好好的活一辈子而已。
第15章 积雪(修) …
半夜从梦中惊醒,胤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太子妃的父亲正是石都统,心思必定也不简单,怎么会轻易的把身边宫女打发掉,更何况还是由太子来送给四哥?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这个海云初看不过是个简单的宫女,而且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生得也标志,但是看似瘦弱的她在自己面前却从未见她露出一丝怯意。
不过四阿哥今年虚岁十四,人事方知,就算要知晓这些,也自有德妃和教养之人,哪用得着太子送女人?
太子是糊涂了么,怎么会送这么个丫头个四哥,即使送个太监也好啊。若说是小选时哪宫的主子看中这丫头,留在自己身边伺候然后又给四阿哥还说得过去,太子这么做反倒有些惹眼了。
越想越不安,这个宫女他不能留在身边,无论是这个宫女奇怪的身份,还是太子背后打的算盘,他都不想招惹。太子看似温和,但是内心里却是极为记仇,他若是坏了太子的计划,只怕惹很大的麻烦,可是四阿哥那里他却又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一来,他必须想个法子支开这个宫女,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
“来人,”胤祐套上鞋子,立马有守夜的太监进来,“主子,可是惊了梦。”一边在屋里掌了一盏灯。
胤祐整了整脸上的表情,“你下去把福多叫上来,爷今儿晚上想和福多泡的茶,你明白了么?”
“嗻,”小太监面色微微一变,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胤祐披了一件外袍在身上,外面的雪没有见小,唰唰的声音无端让他觉得厌烦。
“主子,”不一会儿福多便进来了,身上的衣服工工整整,脚下还粘了些水印,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这个海云的身份弄清楚了吗?”胤祐喝了一口凉茶,觉得自己全身凉透了,心反倒静了下来。
“回主子,奴才在毓庆宫的兄弟今儿晚上在奴才那吃了些酒,听说这个海云不过是个包衣而已,她阿玛额娘都没了,便寄在叔伯家,小选后便被留在宜妃娘娘身边,因为泡得一手好茶,被太子看重,说太子妃爱品茶,便放在太子妃身边了。”福多顿了顿,“前些日子听说因为弄丢了太子妃的首饰,不知怎的便到了四阿哥那里。”
胤祐放下冰凉的茶杯,揉了揉额头,他知道太子喜好女色,甚至听闻他亵玩太监的事情,但是石氏向来贤惠,对太子的几位妾室也是宽厚,怎么会容不下这个海云,而且若是这个海云已经成了太子的人,断不可能还送到四阿哥面下。
还是说,这本就是太子与太子妃联手的好戏,四阿哥虽说明面上向着太子,可是太子却想把四阿哥攥紧在手里,所以想在四阿哥身边送女人?
太子给已经懂人事的弟弟送一两个女人也不算太过越矩的事情,四阿哥也不能拒绝,只是唯一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刚好多看了这个宫女一眼。
“前些日子听闻额娘喜爱品茶,明儿就把这个海云姑娘送到额娘身边去伺候几日,”胤祐揉了揉额际,“夜深了,下去吧。”
“嗻,”福多知晓自家主子的立场,做奴才的,主子荣耀,他便跟着显贵,主子倒了,做奴才的便比畜生都不如,他这些年早看明白了,这位七阿哥母家虽不受宠,身又有恙,但其母是旗人,身份低也低不过八阿哥去,而且这个七阿哥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主儿。
做奴才的,不一定要很多能耐,但是眼神儿却一定要好。
跟着这么一个主子,总比那些日日在刀口上跳舞的奴才强。
“小路子,”胤禛用过午膳,净手后问道,“这几日小七身子可又是不好了?”
小路子面色一僵,跪在地上答道,“回主子,七阿哥这几日一直在屋里看书写字,不曾召过太医。”
胤禛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也不喝,只是轻轻的摩挲着杯沿,“你说,小七有几日没有来我这了。”
“主,主子,”小路子结结巴巴道,“兴许七阿哥有别的事儿忙呢。”心头却一阵阵发苦,往些日子七阿哥几乎每日都要来找主子,即便不来,也会叫下面的奴才传声话,如今竟是三天没有来了,也不见有个奴才来捎话儿。
“你说,他在气爷什么?”胤禛似乎没有看出小路子的紧张,轻声道,“爷可有对不起他?”
小路子忙把额头抵在地上,“爷素来对七阿哥都是极好的。”
“啪!”茶杯被扔在地上,茶水泼在地上,冒出阵阵白烟,胤禛沉着脸色,低声道,“那他在发什么脾气。”他从未想过小七也会有背离自己的一天。甚至在他的心中,小七本就在自己身边,只需要一伸手,小七便触手可及。
原来小七不在的时候,他竟会觉得心慌,是因为自己看着小七长大,所以把他看得太重要了吗?
小路子犹豫道,“主子,听说七阿哥把您给他的宫女送到了成嫔娘身边去了。”
胤禛面色变了变,“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路子仍旧不敢抬头,“听说今儿送过去的。”
胤禛听了这话,视线落在小路子身上,良久不言,小路子吓得微微发抖。
“小七也是孝顺,你起来吧,把上次皇阿玛赏给爷的那个西洋镜带上,同爷一同去瞧瞧小七,”胤禛站起身,神色完全没有之前的怒意,只是举止间,似乎带了些急切。
“嗻,”小路子忙站起身退了出去,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就说主子这两日怎么不对劲,原来因为七阿哥的关系,只求七阿哥千万要理自家主子,不然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往后几日恐怕不好过。
顶着雪赶到胤祐的住所,胤禛远远就看到一直伺候在胤祐身边的宫女芸珠向他走来,“奴婢给四阿哥请安。”
胤禛看了眼胤祐书房的方向,“七阿哥呢?”
芸珠恭敬的回答道,“回四阿哥,刚才李公公来,说是万岁爷召见,这会儿想必还在万岁爷那。”
胤禛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原本藏在心里的焦急与解释,慢慢的化为不安,至于究竟不安什么,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明白。按理说,小七于他在宫里的势力,并没有多少帮助,可是他对小七,却不能不上心。
当年那个走路跌跌撞撞的孩子,自己一笔一画教会写字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他信任自己,却又足够的聪明。这次自己把那个宫女给他,对他来说等于自己把他当成了一颗棋子,所以才会远离自己吗?
因为把自己当成可以信任的兄长,在这个时候,才会发脾气,远离,而不是对自己虚与委蛇?
“四阿哥,”芸珠见四阿哥站在雪地里不动,担忧的道,“要不您到屋子里等一会,主子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也许等会就回来了。”
“不用了,”胤禛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便带着小路子往乾清宫的方向走。
“主子,”小路子担忧的开口,“您这是…”
“爷看看雪景还要告诉你么?”胤禛沉声问道。
“奴才不敢,”小路子忙垂下脑袋,不过心中也明白,这看雪景看到乾清宫也是有可能的。
乾清宫里,胤祐正一脸痛苦的看着棋盘,上面的白子已经吃掉黑子大半江山,他恨不得偷偷的抓走一把白子,可惜现在同他下棋的不是四阿哥,是康熙。
突然被康熙叫来,他是惊大于喜,然后又跟着废脑子下棋,结果是输得惨不忍睹。
一炷香后,胤祐彻底全军覆没,他耸拉着脑袋,故带哀怨道,“皇阿玛,您应该给儿臣留点情面的。”
“小七啊,你这棋艺实在不佳啊,”康熙心情颇好道,“你且说说,毁了几次棋,你们这些兄弟,除了你这般赖皮,还有谁敢赖朕的棋。”
胤祐手里摸着一粒手感极好的棋子,“皇阿玛,谁叫您比儿臣厉害,您是父,我是子,赖皮一点,您不说,我不说,哥哥弟弟们就不知道了。”
康熙听了这话,笑容不变,而是反道,“你怎么知道朕不会告诉你那些兄弟。”
“皇阿玛,您别吓儿臣,”胤祐苦着脸道,“要是被太子哥哥和三哥知道,儿臣一定会被拖去学下棋,被四哥知道的话,我会被四哥批评,还有那些弟弟,一定会嘲笑我的。”
“你怕弟弟们嘲笑还不上进,”康熙放下棋子,李德全很快上前收拾了棋盘,然后有宫女端了茶上来。
胤祐端着茶杯,呐呐道,“弟弟们很喜欢我的画儿的。”
“就你画的那些人不像人,猪不像猪的画儿,”康熙喝了一口茶,“也就你那些弟弟喜欢了。”说完这话,就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胤祐耸拉下脑袋。
做父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与自己亲密,可惜他是帝王,他的孩子们对他敬畏多余亲昵。他这个老七虽说平庸了些,言语间却透露着儿子对父亲的撒娇,或许是自己这些年忽略了他,所以在刚刚进门时,他看自己的眼神甚至带了些不可思议。
康熙不动声色的把视线放到对面孩子身上,胤祐这孩子的长相也算出彩,白皙细长的手指端着茶杯,却显出两分孩子的稚嫩来,这个他一直忽略的孩子,已经开始慢慢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