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哥其实是个温和的人,说话做事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她渐渐的忘记了七阿哥那只不好看的脚,可是她没有想到,身在后宫的成妃竟是不喜欢她。因为她与惠妃娘娘是同宗,还是因为她母家的势力不够显赫,不然为何成妃除了自己第一次请安,以后都是冷冷淡淡的,甚至说出若是没有要事就不用递牌子进宫请安的话。
所有人都说,成妃娘娘敦厚亲切,她却觉得这个女人冷得可怕,甚至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厌恶,所以不久后,府上多了一个格格,还是成妃母家养的的包衣奴才。
她是嫡福晋,她先进门,为什么怀孕的却是一个小小的侍妾。这算是重重的打了她的脸,还有纳喇家的脸。她知道大阿哥与七阿哥不和,大阿哥因为七阿哥被斥责,成妃与惠妃的关系冷淡。她不过是纳喇家的一颗棋子,却自己走错了棋,本有着成为让人艳羡皇子福晋的机会,却硬生生的把七阿哥对她的包容与温和浪费得半点不剩。
她只恨自己的手段不够好,才让七阿哥发现那个格格与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动的手脚。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她知道她回不去了,她知道自己喝的药有问题,她知道自己一天天的虚弱下去。若是有人问她有没有后悔,她一定会说后悔。可是没有人问她,没有人来看她,就连母家的人似乎都忘记了她。
迫害皇室血脉,这便是她的罪责,纳喇家的人此刻怕是恨不得把她除名,恨不得从来没有她这个女儿。她的确后悔了,后悔自己的手段不够高,后悔自己没有抓牢七阿哥的心,后悔高看了自己。
放下药碗,她苦笑,罢了,这便是命吧,至少皇室玉牒上,永远有她纳喇敏惠的存在,七阿哥爱新觉罗胤祐的嫡福晋,只会是他。即便是日后有女人坐上她的位置,也不过是继福晋,她终究不算是白走了这一遭。
可…终究是不甘心啊,她捂着脸,呜呜的哭出了声,旁边站着的老嬷嬷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似乎这种绝望的表情看得太多,已经让她不会再有半点的恻隐之心。
“福晋,爷来看你了。”一个小丫鬟的声音从外室传来,她猛地抬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站在帘子处的白袍少年,身上还披着一件雪狐裘衣,帽子上带着的狐皮帽子还镶嵌着白色玉石,衬得那张好看的脸更加的温润。
“爷,”她声音沙哑,却流不出一滴的眼泪。
“早知如此,你又…”胤祐走到她身边,想要伸手抚她的发顶,想到那死去的胎儿,手终究缓缓的收了回去,他即将娶侧福晋进门,所以他知道,这个女人活不了太久了,即使他想要她活下来,宫里的康熙还有成妃也不会让她一直占据着那个嫡福晋之位,也不会容忍她杀害皇室血脉这个罪行。
“天儿冷了,我带了些皮衣过来和蔬果来,”胤祐叹口气,“你…好好养着吧。”
敏惠抬首看着他,自嘲的开口:“你知道我回不去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胤祐面上表情不变,往旁边走了几步,望着墙上的一幅观音像道:“自你进门,我又何曾为难过你,只是有些事情,我能容忍,但是皇家却容不了。”
“哈哈,”敏惠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为难,我在府中连管家的机会都没有,你还说不曾为难。”
“我不会让纳喇家的女人掌管我府上的事情,”胤祐转头看着笑得尖利的女人,缓缓的开口:“我曾经听说,纳喇夫人有时候会给惠妃娘娘递牌子请安。”
“你?!”敏惠蓦地睁大眼睛,“原来你从头至尾都在防备我?!”
胤祐看着普度众生的观音大士,叹气道:“你若是懂事一些,又岂会是那个样子?”
“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都说七阿哥耿直率直,与阿哥交好却又不结党,”敏惠站起身,“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位耿直的七阿哥却是太子与四阿哥的人。”
胤祐并不想与敏惠争辩,他虽不是四阿哥的人,但是的确处处防备着纳喇家的人,可是谁知道当初康熙指婚的时候,惠妃从中又做了什么呢?
敏惠一步步的走近那站在观音图前的人,轻声道:“你怕大阿哥算计你,可是太子四阿哥一样算计着你,一个瘸腿的阿哥,你真可怜,真是可怜。”
胤祐转身看着离自己三步远的敏惠,眼中没有半分怒意,敏惠这样的激怒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半分作用:“敏惠,你还不明白吗,从你嫁给我那一天起,你的命就栓在了我的身上,从头至尾,都是你走错了。”
“我错了?”敏惠怔怔的看着胤祐,手中的银钗掉在了地上,全身犹如失去了魂儿一般,死死的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人,“是我…错了。”
胤祐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银钗,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傻到这个地步,若是自己在这里受了伤,她的母家人就真的完了。
敏惠哭得十分伤心,哭声就像是迷路的旅人,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走到尽头才发现是一道悬崖般,再也没有未来。
胤祐沉默的看着她,然后转身出了门,一粒雪花飘到他的脸上,他抬起头看着天际,开始下雪了?
几日后,敏惠穿着狐裘,手里捧着一个暖炉,站在院子里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进来的吹打声,雪花染白了发间也不自觉。
“福晋,雪大了,请您回屋。”老嬷嬷走到她身边,声音平板的开口:“还请你保重身体才是。”
敏惠转头看着这个嬷嬷,轻笑道:“早晚都是要死的,保重不保重有什么差别?”
老嬷嬷停了这话,眉梢动了动,却不再开口,站在一边的屋檐下看着她。
“外面是有人成亲吧?”她笑问。
“回福晋,老奴不清楚。”
“听说,爷今儿要娶侧福晋,还是马奇大人的女儿?”
“回福晋,老奴不清楚。”
“是了,你也陪着我待在这个园子里。”她扬起嘴角笑:“你也不会知道的。”
喜乐声慢慢的近了,她怔怔的听着,然后听着喜乐声又慢慢的消失,她的一头乌发,已经被雪掩盖成了雪白。
这一刻,她明明笑着,最终却是落了泪。
她,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够虐七福晋了啊~古代的女人也不容易啊,揉脸~
第52章 偏心
男人以娶得如花美眷为幸事,胤祐虽然只是娶侧福晋,但是满朝上下还是颇给他面子,没事的都来参加了一场,有事的也叫人送了礼,各府的女眷也来凑了热闹,送的礼也与上次一样的厚,毕竟万岁爷都说了话,以嫡福晋仪仗把富察氏纳入七阿哥府上,他们这些人也就按嫡福晋的规矩来送。
纳喇家的人也沉得住气,这次仍旧派了族里的人来送了礼物,笑着在宾客席坐了,全然不见半分被打了脸的颓然。
一些聪明的人猜到了七阿哥府上格格出事的的真相,心知纳喇家此次怕是打落牙齿活血吞,万岁爷没有收拾他们已经是万幸。
与众兄弟坐在一起的大阿哥脸色有些不好看,毕竟纳喇家是他母家势力,上次出的事情,皇阿玛定是知道的,这对他很不利。
新郎已经进了洞房,剩下几个兄弟都还笑笑闹闹着没有走,太子更是嘴下不留情,把大阿哥说得心火直冒,却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酒宴散去,兄弟们各自回府,胤禛出了大门,回头看着胤祐府上挂着的红灯笼,神色阴郁。他往街道上望去,地上的积雪已经被踩得污秽可憎。其他兄弟已经笑笑闹闹上了轿子,各自回了府,只剩下他一人站在此处,莫名觉得发冷。
“四爷,可喜的是您没有走,不然奴才可就要到您的府上叨扰了,”恰在此时福多从府里走了出来,微胖的身躯穿着厚实的衣物显得更加的臃肿,他跑到胤禛面前,见了一个礼后道:“四爷,主子爷昨儿个就吩咐了奴才,要奴才记得把这个给您,今儿主子多,奴才一时半会没来得及,还请四爷原谅则个。”说完,就奉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面雕着同支的两朵芙蓉,镶嵌着碎玉,十分的好看。
胤禛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块暖玉,乳白的玉石上还有着漂亮的浮雕,仔细一看,竟是两个孩童逗弄着一只小狗。胤禛心头微暖,问道:“你们家主子去哪淘的这个来?”
“这是前两日主子在城东一家玉器店里找到的,当时被佟家的一位公子看中,主子不愿透露身份,费了好一番劲儿才讨来,”福多见四爷面色和缓,就笑嘻嘻道,“主子说,瞅着上面的两个小童子就觉得像主子与四爷您们年幼的时候,所以就惦念着给四爷您送来。”
把玉攥在掌心,胤禛僵硬的嘴角也渐渐的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你们主子有心了。”说着,合上描花盒,“天冷了,你们好生伺候着主子,爷也该回府了。”
“恭送四爷,”福多笑呵呵的目送四爷走远,心下却有些不解,自家主子如此喜欢那块玉石,怎么就送给四爷了?难道是觉得平日里在四爷家吃吃喝喝还拿的行为有些过分,现在开始弥补?
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福多摇了摇头,主子的心思他也才不明白啊。
第二日一早,胤祐醒来,睁眼就看到满目的红,他坐起身,身边的人也跟着起来,“爷,您醒了?”
“天儿还早,你再睡会,”胤祐翻身下床,门外的等着的人进来伺候着他更衣洗漱,突然一只白皙的手替他挂上腰上的玉佩,动作间虽然带了一丝羞涩,但是却没有停下。
富察氏察觉到胤祐在看她,便笑了笑。
胤祐见到富察氏脸上的笑,开口道:“你去梳妆吧,这些小事让下人来做就行,日后府上的事情还需要劳累你,怕是要你多担待了。”
“爷哪的话,”富察氏笑着道,“伺候爷是妾身该做的,只是这管家的事情…妾身怕是有些不合适,更何况妾身不曾管过家,怕给爷添麻烦。”
“无碍,现在府上人也不多,你慢慢学着吧,”胤祐展开手,由一个太监扣自己前面的扣子,“你现在是府中唯一的女主人,你不管该谁管?”
富察氏想到之前的纳喇氏,话到嘴边咽了下去,想起出嫁前额娘说的那些话,她低下头福了福身:“妾身会好好学着,只是若是遇到麻烦的事情,还烦劳爷替妾身解解围。”
“你我是夫妻,何来的烦劳,”胤祐声音平稳的说出这句话,不知怎的,心里却说不出的平静,仿佛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是他的责任,但是别的却没有了,没有了前世谈恋爱时的悸动,也没有了少年的冲动。
偏头看了眼这个五官柔和的女子,这辈子他对女人,恐怕也只有这样了吧。
一月后,七福晋纳喇氏病重不治,隆重下葬后不久,康熙下旨让七阿哥的侧福晋富察氏抬为嫡福晋。此后,身在深宫中的成妃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富察氏,言行间对这个儿媳妇非常的喜欢。富察氏为人贤惠,把七阿哥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每隔几日便递牌子给成妃请安,甚至连康熙都曾玩笑着对马奇说,马奇养好女。
“锦素,爷今儿瞧着一把玉梳,成色不错,你拿去,”胤祐把一把翠玉梳子给了富察氏。锦素。
锦素接了过去,笑着言谢:“妾身以为今儿爷会在四爷家里用膳,不曾想竟是回来了。”说完,叫身后的丫鬟把梳子收好。
“爷这般为府上节省,有什么不好,”胤祐接过锦素身边丫鬟递来的茶,笑着喝了一口,“大不了下次,我带你一道去四哥府上。”
“罢了,妾身可不敢跟爷一样四处走,”锦素笑着起身,叫身边的丫鬟准备膳食,这一个多月来,她原本担心这位七阿哥性子不好,难以相处,谁知这位竟是如此温和的人。两人相交后,虽说没有戏曲话本里那些惊心动魄的情爱,但是这样便好。
额娘曾说,女人最重要的便是有权,情情爱爱的东西本就是一把利刃,更何况是皇家的男儿。她如今庆幸自己遇到的是七阿哥这般的皇子,两人如友人,如亲人,互相扶持,即便只是这样,怕也是许多女人羡慕也得不来的。
两人正说着,一个太监在门外道:“主子,雍郡王府派人来说他们府上新来了一个扬州厨子,请你今儿中午一道去品尝品尝。”
胤祐一听,顿时坐不住了,站起身对锦素道:“福晋,爷这便去四哥府上尝尝鲜去,要是这厨子做的扬州菜好吃,我就把这厨子借来两天用用,要你也尝尝。”
锦素起身理了理他的衣袍,笑着道:“你快去吧,我们府上厨子做的菜很合我意,不用那么麻烦了。”
“那也行,不过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吩咐府上的人去办,别委屈了自个儿就行,”胤祐说完后就转身出了屋子,前几日自己才和十三谈到扬州菜,没有想到今儿四哥府上就来了这么个厨子,他若是不去,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福晋,爷又走了?”锦素身边伺候的秋禾回屋后,只见到自家福晋一个人,料想肯定又是去四阿哥府上去了。
锦素笑着叫人端膳食上来,点了点秋禾的额头:“他一月近一半的时日到雍郡王府用膳,别去管他了,我们自个儿吃。”
秋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帮着出去张罗膳食来。
待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锦素才看了眼那杯只喝了一口的茶,自家爷与四阿哥交好,这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干系,只是想到出嫁前听闻阿玛称赞过八阿哥,心里有些难安。仔细想了想,还是那日给爷说一说回娘家的事情,叫阿玛不要参与阿哥之间的事情才好。
“爷,七阿哥到了,”小路子笑着说完,就见门外走进一个人来。
此人一边由太监解着披风,一边道:“府里挨着四哥就是有口福,今儿我可得多用两碗饭。”此人正是七阿哥胤祐。
南方吃食都是搭配白米饭,同是来蹭膳食的十三取笑着道:“七哥挨着四哥,也不知道蹭了多少饭,日后我分了府,也同七哥你一道过来。”
胤祐听到这话,突然想起十三似乎被康熙圈禁过,至于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楚了,毕竟在这呆了快十八年了,看的什么XX王朝也忘得差不多。
想到这,胤祐走到十三身边坐下,伸手拧了拧十三漂亮的小脸蛋:“你小子敢笑话你七哥。”
“四哥,你还不管管七哥,”十三挣扎着朝一边喝茶的胤禛求救,可惜只得到对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他不由得哼哼道:“四哥,你别偏着七哥啊。”
“谁偏谁?”胤祐仍旧拉着胤祥的脸,嘿嘿笑着:“四哥可不会帮你,你自求多福吧。”
胤禛慢悠悠的放下茶杯,“快用膳了,你们洗手吗?”
一大一小顿时不闹了,胤祥洗完手,摸着自己被拧红的脸颊,哼哼唧唧道:“四哥,你又偏心七哥。”
胤祐一边擦手,一边理所当然的开口:“不偏心我,难道还偏心你么?”他与胤禛一道长大,这交情自然不会浅。
胤禛听到这句话,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来。
第53章 悟
兄弟三人用膳食,胤祥与胤祐胃口极好,二人吃得比作为主人的胤禛多,用完膳食两个人也都赖着不走,各自抱着一杯茶在书房里说些用的没的废话。
“十三啊,你下次遇到吃四哥家东西别忘了把十四也带来,别跟你四哥客气,”胤祐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的开口:“多一个人,也多吃些走不是?”
十三想了想,点头:“七哥说得有道理。”
胤禛却是抬头看了胤祐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即拿了茶碗在手中,掩饰刚才外露的情绪。
“主子,福晋院子里传来消息,说大阿哥有些发热,这会儿哭闹不停呢。”小路子原本不敢去打扰三位爷,但是毕竟是主子子嗣的事情,哪里敢怠慢。
胤禛闻言起身,“爷过去看看。”
一旁的胤祐与胤祥一听,也跟着准备去看看,两人作为长辈,再怎么也该去瞧瞧的。
四福晋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三人一进去后就有奴才给他们请安,胤祐进了弘晖住的屋子,看了看四周,里面放着各色的彩瓷,甚至还能闻到熏香的味道。不由的皱了皱眉。
太医院的人已经赶到,此人是专长与孩子的太医,三人进门时,刚好把完脉,见到三人起身请安后道:“雍郡王,大阿哥的病症并不太严重,微臣开了方子,按时吃了应该便无大碍了。”
“有劳李太医了,”胤禛示意身后的小路子去准备这些事情,转身便见到胤祐的眉头微皱,便问道:“七弟,怎么了?”
胤祐回过神,笑了笑道:“我倒是觉得,小孩子不可过于娇惯,这些熏香对小孩子身体不见得有多少好处,还有这些红红绿绿的彩瓷,看着就觉得眼晕,摆在小孩子的屋子里,左右有些不合适。”
胤禛知道胤祐向来不爱多言,今天说了这话,他也不问缘由,只是吩咐下面的人照做,吩咐完后,才看到胤祐已经溜到婴儿床边了。
满月宴时,胤祐并没有见到弘晖,此时见弘晖白白嫩嫩的,像个刚出笼白白胖胖的小馒头,忍不住伸手摸摸弘晖的脸颊,“过几日我叫人打造些小孩子玩的小玩具过来,让这小子学着动手动脚,四哥你可别拘着小孩,爬来爬去倒是对身子有好处。”
胤禛听着不语,刚好进门的四福晋听着胤祐这语气,就猜测出胤祐怕是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便笑着道:“不曾想七爷对教养孩子也是知道的,四嫂便在这里谢过你的玩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