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轻咳一声,紧了紧身上厚厚的袍子,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杨敛乖乖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很多时候,冬日的雾在清晨总是很大,有时候雾大得连很近的物体都看不见。

杨敛早上起床时已经不早了,因为中毒的关系身子有些虚弱,他这几日一直在屋子里修养,每日都有一些堂主长老香主什么的送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大补药品给他,就连后院里几位夫人也要手下的丫头送了些东西来,这让杨敛实在是受宠若惊。

推开窗,看到的便是白茫茫的一片,一股寒气从窗口涌了进来,让杨敛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公子,今日雾重,而且黑木崖风大,你身子还未好,定要注意,”碧月走到他的身后,把手上拿着的厚厚披风给他披上,又小心的给他系着披风上的带子,半抱怨半担忧道,“公子你莫不是忘了,前几日您夜里起床出了屋子,可是咳嗽了好几天。若是您以后再这个样子,我和苍琴都不理会于你,到时看你怎么办。”

苍琴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听到碧月说这种话,皱着眉头道,“碧月,你怎么对公子说话的?!”说着,也不理会碧月给自己做鬼脸,拧干帕子,对杨敛福了福,“公子,请。”

杨敛接过帕子擦擦脸,把帕子递还到苍琴手中,“有劳。”

“公子哪的话,”苍琴脸上出现一抹笑意,“能待在公子身边伺候,是奴婢的福气。”

“倒是两个懂事的丫头,”东方不败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苍琴与碧月,“杨总管,前些日子你还说要把这两丫头指出去,本座今日看了,倒替你觉得可惜。”

苍琴与碧月没有想到东方不败会出现在这里,忙慌张的跪了下来,“奴婢参加教主。”

东方不败看了眼两人,也没有叫她们起来,抬脚进了屋内,看了眼他身上的披风,“今日你精神好了不少,我叫人给你准备些轻便而又御寒的衣物,跟我去看看。”

杨敛一听,也不拒绝而是道谢道,“多谢教主。”教主大人,其实你直接叫人送到我的屋内就好,何必要这么折腾。

听到杨敛回答过后,东方不败才转头对跪在地上的苍琴与碧月道,“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

“谢教主,”苍琴与碧月声音有些发抖,暴露出她们对东方不败的恐惧。

东方不败冷冷的扫了眼两人,视线落到杨敛身上的披风上,“这披风本座瞧着不喜,脱了吧。”说完,转身往门外走。

杨敛看了眼身上的披风,无奈的苦笑,拉开系在衣领前的带子,把披风取下放在一边的架子上,便跟着东方不败出了门。冰冷的空气让他禁不住抖了抖。

东方不败与他的屋子离得并不远,所以杨敛也没有机会挨多久的冻,到了东方不败的屋子里后,东方不败就扔个他一件白色披风,他手触到披风才发觉披风手感极好,明明看起来不厚,但是摸着却异常的温暖,仔细一看,才看到披风上用银白色的线绣着展翅的仙鹤与祥云,绣工极好。

也不矫情,杨敛拿着披风就往身上披,但是因为现在独臂大侠,他弄了半天也没让披风好好的披到身上去。一只白皙的手拿过他手上的披风,他的手触到温热的掌心,他看着面无表情的东方不败,忙缩回了手。

东方不败与他身高相仿,所以在东方不败为他系披风时,两人靠得极近,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般,他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看着这双好看的手把带子系成一个繁复的花式结扣。

“教主,早饭备好了,现在可要可以传上来?”绿萝刚才见到杨敛跟着东方不败进了屋内,便知道杨敛也在屋内,这会自己也不敢贸然进去。

东方不败放下手,但是却仍旧站在原地,“传吧。”

温热的呼吸贴着杨敛的脸颊擦过,他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

东方不败注意到他这个动作,面色不变,只是眼神微微一黯,恰巧绿萝领着婢女进了屋,他转身到了桌边坐下。

杨敛自己也觉得刚才的动作有些失礼,跟着出去习惯性的站在东方不败的身边,拿起了旁边的筷子。

本来准备给东方不败布菜的绿萝见杨敛站在那里,便止了脚步,退到一旁。这几日教主用饭并不多,所以有杨总管在,若能让教主多用些也是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天的教主胃口的确比往日好很多,多吃了好几块点心,还多喝了一碗珍珠粥。

伺候着东方不败吃完饭,杨敛又去看了那些做工精美的衣服,就连冬日的衣服,也只会让他觉得华贵,而不是厚重。

东方不败见他似乎很喜欢这些衣物,心情很好的让小厮把衣服拿到了杨敛的屋里去,又道,“你既然无事可做,今日就到我书房伺候着吧。”

杨敛心中感慨,这下是连伤假也没有了,顺带还做了书童做的事情,人家是债多不用愁,他现在是事情多不用急了。

嘴角动了动,实在没有胆量让东方不败给自己加月俸,只好挤出一丝笑,跟在东方不败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杨敛发现身上的披风果真与之前的不一样,披在身上格外的温暖而且还不会让他觉得沉,他顿时又觉得满足了,这么件披风恐怕连自己半年的月俸都买不了,他其实还是不吃亏的。由此证明,东方不败其实还是一个大方的人。

到了书房,杨敛用一只独臂开始研磨,看着东方不败写的字,想起自己的毛笔字水平,觉得很是伤自尊。

“教主,童百熊桑三娘有事求见。”童百熊的声音传进了屋内,杨敛顿住了动作,听着语气,看来是有事情发生了。

东方不败眼睛微眯,放下手中的毛笔,“进来。”

杨敛见这个情况,“教主,属下……”

“不必,你留在这里,”东方不败把桌上的纸揉成一团,扔到了一边,在雕花椅上坐了下来。

杨敛心下微动,东方不败此举,是表示对自己的信任吗?

第14章 东方不败的情谊

门外除了童百熊与桑三娘外,还有几个全身被捆绑着的人。

杨敛看了眼被扔到门口浑身狼狈的几个人,难道这几个人是正派潜伏在教中的余孽?他转头看了眼东方不败,却看不出对方的想法,收回视线,继续研着自己的墨。

“教主,”桑三娘看了眼杨敛,走进屋内重重的跪下,“属下失职,让两名余孽逃走了。”

“逃走了?”东方不败眯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桑三娘,又见童百熊跟在在屋内身边跪下,“教主,那些小人太狡猾了,竟然把教中弟子易容成他的模样,他却趁乱逃了出去。”

杨敛研墨的动作顿住,他担忧的看了眼东方不败的侧脸,对方的脸上并未露出喜怒,他微微松下一口气,两人就算会受罚,也不会太严重。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手段如此之多,”杨敛停下手中的动作,“童大哥与桑大姐为人直率,哪里会料到这些小人会使这些下作手段,教主何不让二位戴罪立功?”

东方不败看了杨敛一眼,他知道杨敛与这二人私交甚好,面色不变道,“他们两人都是老江湖,连这些手段都不知道,竟然让人从自己眼皮子下逃走,已经不是性子的问题。”

童百熊与桑三娘也知道这次是自己大意了,二人面色微微发白,却是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书房里的气氛变得凝重,杨敛也知道东方不败说的是实情,他看着童百熊与桑三娘苍白的脸色,最终还是沉默下去,他并不想去质疑东方不败的决定。因为东方不败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做事总该有他的道理。

“你二人与我相交多年,教中上下皆知我们私交甚好,”东方不败这话已经挑明了他惩罚两人的原因,“等会你们去刑堂领三十个板子,以后若是再犯这种错误,便不是三十个板子这么简单。”

“多谢教主,”二人松口气的同时,也感到有些意外,三十个板子对有内力的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惩罚,教主这次的惩罚如此之轻,实在让他们感到意外。

杨敛见两人表情轻松,便猜到这个惩罚并不是很严重,也有种松口气的感觉,站在一边不多言。

“你们起来说话,”东方不败视线落到门外被捆绑的几人身上,懒懒的开口,“把这几个人带进来。”

童百熊上前拎起两人扔进屋子里,又回身拎起了另外几人,轻轻松松的扔进了书房,五个人犹如粽子般被扔了进来,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引得站在旁边看着的杨敛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东方不败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五人,“你们是谁派来的?”

五人因为脸着地的原因,没有办法交换一个半个的眼神,但是作为正道卫士,他们很有骨气的保持沉默。

“都不说话,不说话?!”童百熊踢了踢身边的一个人,“信不信你童爷爷揍你?!”

杨敛嘴角微抽,这种没有吓人程度的话说出来太没气势了,还不如用竹签子戳手指甲老虎凳辣椒水有恐吓效果。

果然,面对童百熊的恐吓,五人依旧保持沉默。五人在地上扭动一番,见实在没有机会挣脱绳子,于是便如死鱼般躺在了地上。

“嗬,还跟你童爷爷作对,信不信你童爷爷我一掌拍死你!”童百熊见几人这个样子,怒火大起,就要准备动手。

“童堂主,”东方不败从椅上起身,走到五人身边,冷声道,“这几人既然不愿说,本座也不就不勉强。”

“教主!”童百熊没有料到东方不败竟然说这样的话,一时间愣住,看着东方不败没有表情的脸,猜不出东方不败的心思。

“本座根本不需要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东方不败嘲讽道,“无非是五岳门派中的人,至于是哪一派,对本座来说,根本没有差别。”

倒是杨敛仔细在脑中想了想五岳门派,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嵩山派是不二人选,岳不群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头,而其他的门派的帮主没有左冷禅有野心,而且手段也没有那么卑鄙。

“杨敛,你觉得这几个无能之辈是哪个门派的?”东方不败扭头看向杨敛,“本座也想知道,我的总管究竟有多聪明。”

杨敛干咳一声,摸摸鼻子,教主,你这样会让我有压力的。他上前左右观察了五人,犹豫道,“依属下看,这几人应该是嵩山派的人,华山派现在剑宗与气宗争斗引起的内乱刚刚平息下来,根本就没有精力做别的事情,而其他的三个门派野心不大,左冷禅为人属下也多少听闻了些。若素属下猜错了,还请教主不要取笑。”

东方不败倒是没有说他猜对与否,而是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你觉得华山派不可能,是因为派中的内乱,而不是因为岳不群没有野心?”岳不群在江湖中地位颇高,同时还有“君子剑”的美称,而且还有一个受人称道的夫人,这样一个人,在杨敛的眼中,竟然是有野心的人?

杨敛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说漏了嘴,但是一般人的又怎会注意到这点差异,心中的惊叹多于恐慌,因为越出色的东方不败就越让他觉得光彩夺目,无人可及。

“因为属下相信世界上真正的君子,而为君子的,大多轻名薄利,不会处于高位,也不愿意处于高位,”杨敛拱手道,“所以,属下不相信岳不群那个所谓君子的美称。”

桑三娘点了点头,杨敛的说法是颇得她心,也让她觉得,杨敛这等才华,做一个区区教中总管算是埋没了他的能耐。

“听你这么说,你很欣赏真正的君子?”东方不败走回椅边坐下,抬眼看着杨敛。

杨敛上前给东方不败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的右手边,顺便撤走之前茶水已经冷了的杯子,“属下欣赏君子,但是却不见得喜欢君子,”把被子放到一边,他迎着东方不败的视线也不闪躲,“在属下眼中,君子也好,伪君子也罢,都与属下无关。”

东方不败看着他的双眼,嘴角微弯,执起手边的茶轻啜一口,茶的暖意似乎已经传到了心底,“本座喜欢明白的人。”

童百熊听着杨敛与东方不败云里雾里的对话,头疼的皱起眉头,这脑子里有两滴墨水的人真是麻烦,说句话也弯弯绕绕的,让人实在听不明白。听不明白,也就不听,见两人对完话,便急忙问道,“教主,既然如此,这五人如何处置?”

东方不败再次喝了一口茶后道,“你们觉得呢?”

杨敛听到这话,不慌不忙道,“童大哥,我前几日听刑堂的堂主说,最近这两年刑堂里非常缺练手的人,要不把这几人交给刑堂的人处置?”在这里两年的时间,他早就明白什么叫江湖,心软就是无能的表现,他既然留在日月神教,便要学着做一个日月神教的人。

“这倒是个好主意,杨兄弟,还是你聪明,不过没想到平日你瞧着文绉绉的,这主意倒是一点也不娘们。”童百熊摸着下巴上的胡子道,“咱老童就想不到这些法子。”

桑三娘眯眼瞪了童百熊一眼,童百熊立刻醒悟自己是得罪身边之人了,忙闭了了嘴,不敢再多说。

“你这些魔教败类,总有一天不得好死,天打雷劈……”趴在地上的一个男人抬起头,怒视着杨敛,口中的话还没有骂完,只觉得眼前一红,然后世界变成了黑与红的世界,眼前的景物也渐渐的变得模糊,最终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把他给本座拖下去千刀万剐,别让他死得太轻松。”听到这话,他心疼一凉,极度的恐慌与眼睛上的疼痛让他晕了过去。

“你奶、奶的,竟然还敢咒骂杨兄弟,童爷爷今天就让你不得好死,”童百熊一手两个人拖着就往外走。桑三娘拖着眼睛被东方不败刺瞎的人往门外走,不知道为何,她觉得教主刚才的杀意非常的明显,明显得让她都觉得害怕。

杨敛也没有想到东方不败会发怒,他有些呆愣的看着举着茶杯的东方不败,看着地上溅上的一丝血迹,脑中一片混乱。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东方不败把一个账本扔到杨敛的怀里,“你忘了现在江南商铺的账务都由你负责了?”

杨敛忙接住账本,“属下失职,请教主责罚。”

“好了,说这么多虚言作甚,过来算吧,”东方不败放下茶杯,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雕花椅,而这张椅子显然是不久前才加上去的。因为往日他并没有看到书桌旁还有第二张椅子。

杨敛看着那张红木雕花椅,略略一犹豫,还是在椅子上坐了,因为桌子是长方形,而杨敛的位置在东方不败的右侧首,他知道这个位置代表着什么,只是他没有想到,东方不败竟然会如此的信任他。

“你可害怕不得好死?”待杨敛坐下后,东方不败突然问。

杨敛刚刚拿起毛笔的手顿了顿,“既然是死,怎么死已经不重要了。”

“本座不会让你死的。”

杨敛手中的毛笔啪嗒一下落在了账本上,溅开一个难看的墨团,杨敛突然想到,原著中,东方不败放弃自尊苦苦哀求任我行饶过杨莲亭的情节,他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红袍的人,突然心头微微疼了起来。

第15章 若有来世

白皙的手轻轻的执起毛笔,东方不败看着杨敛呆滞的表情,唇角微弯,“你在想什么?”

“属下只是感动于教主对属下的关心,”杨敛低头看着那团墨渍,捻着页脚,却不直视东方不败的双眼。

东方不败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你是本座的人,本座自然不会让你死,更何况死在那些正道小人手中。”把毛笔扔到一边,东方不败重新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交到杨敛面前,“除非我先……”

“教主神功天下第一,无人能及,”杨敛手下一紧,刺啦一声,手下的账本缺了半个角,他并不是真正的不解风情,只是明白与接收是两回事,他做不到某点小说里的那些男主角那样,可以爱很多形形色色的女子,真正的爱情并不能分成两份或者更多,可以分的感情不能成为爱情,而是滥情。

他不知道东方不败对他这种感情从何而来,可是面对这个人,他竟然连装傻也做不出,或许是因为太喜欢这个人物,每每想到原著中的那个结局,他都会觉得,若不是杨莲亭,也许东方不败不会落到那个结局。

如今,他自己成为杨莲亭,他以为,能成为东方不败的助手,手下,又或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关心他的人,却从未想过,即使换了内里的杨莲亭,依旧会走上注定好的道路。

书房里陷入难堪的沉默,东方不败看着杨敛手中半页账册,缓缓的收回自己递出的毛笔,“不过缺了半页账册,你还不快核算账目?”

杨敛拿过东方不败手中的毛笔,对他笑了笑,“是属下失职了。”用笔蘸上浓浓的墨,细心的在一旁核对起来。

东方不败注视着低头的杨敛,拿过分堂传上来的报告看了起来,只是那些黑黑的字在他的眼中全部化为一个空洞的字体,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两人不再交谈,东方不败是开不了口,而杨敛却是不知道说什么。

东方不败自认不是在感情上怯弱的人,所以他向杨敛暗示了自己的感情,可是对方的态度不是惊恐或者厌恶,又或者为了权势刻意讨好,而是另类平淡的沉默。

是觉得这份感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还是他真的不明白自己话中暗含的意思?蓦地想起桑三娘说过这人是木疙瘩,此时他便宁可这人真的是木疙瘩,也不是漠视自己这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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