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听了这话,先是一笑,继而叹道,“今天是第几日了?”
金锁微微一愣,方才明白紫薇的意思,低头答道,“第三日了。”
“明天她就要被杖毙了,”紫薇语气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怅然,“进了京城这些日子,方知人的本性有多可怕。”说不怨是假的,她对小燕子一直是有怨恨的,可是如今听闻对方将死,那种怨恨又化作说不出的惆怅。
金锁听着紫薇的话不言。
良久之后,紫薇偏头看向窗外一朵胜放的月季,“也罢,人这辈子,总是要遇到一些人,一些事,可是不管是人或事,终究都是要过去的。”
第二日,原本晴朗的天气下起雨来,永璂在屋子里看书,内务府总管却冒雨来了。内务府总管是那拉皇后母家兄弟,对永璂的事情自然上心,他来也是为了宫女小燕子的事情。
谁都知道,小燕子就是之前被皇上宣布暴毙的格格,但是谁也都明白,在还珠格格被赐到五阿哥身边的时候,病重的还珠格格便该死了,留下的也不过是入了包衣籍的燕氏而已。
“十二阿哥,我们本是要用刑,可是五阿哥不知从何处出来了,现在刑室现在一团乱,不知道现今该如何。”他身上已经打上了十二阿哥派的牌子,若是此时处理不好,落得个仗势欺人的名头,只怕是十二阿哥也要被连累,眼看十二阿哥即将成为储君,若是闹出事儿来,只怕不妥。
“哦?”永璂从书里抬起头,“你是说老五又跑出来了?”
“是,”内屋总管道,“听侍卫说,五阿哥跟发了疯似的,对侍卫又咬又踢,他们又不敢伤害五阿哥,现在只好把五阿哥与燕氏围在刑室。”
“既是神智不清,抓他的时候,就算伤到哪,也不过是意外,”永璂食指轻轻点着桌面,“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他认为这样处理很好。”
内屋总管马上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行礼退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明明看起来如此温和的一个皇子,有时候说的话却又如此的狠利,这便是属于上位者的手段吗?
第44章 册封礼
五阿哥不明白,为什么往日自己轻轻松松就能打败的侍卫们都突然变得厉害起来,而那些往日小燕子轻轻松松就能推倒的宫女太监突然变得强悍有力起来,他被侍卫们强行押在一边,听着屋内传出小燕子的痛呼声,着急,担忧,愤怒,恨齐齐涌上他的心头,可是他却挣不开侍卫的桎梏。
小燕子的痛呼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见,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他看到两个大力太监用手帕擦着手走出了刑房。
“小燕子…小燕子!”五阿哥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想要冲进去,可是四肢却一点力气也没有,然后脑后一痛,世界陷如一片黑暗之中。
“十二阿哥吉祥,”一行人看到即将被封为太子的皇子出现,都诚惶诚恐,尤其是看到跟在十二阿哥身后撑伞的人还是吴公公时,他们心里更是震惊万分了。
“都起来吧,”吴书来声音拖得有些长,反倒显出了乾清宫总管的一种傲慢与高高在上,但是一转头,他对十二的语气却又恭敬起来,“十二阿哥,这里血腥气太重,雨又大,您可得小心些身子。”
“我只是担心五哥忧心过度而已,”永璂看着被侍卫扶着被自己敲晕的五阿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五阿哥脸上的水底,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划过五阿哥的太阳穴,然后收回了手,“五阿哥身体不好,你们带他回去叫人好好伺候。”
“嗻,”被十二阿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的众人不敢有异议,把人送了回去,至于那个被杖毙的婢女,已经无人关注。
吴书来微微抬眼,看着双眼中毫无情绪的十二阿哥,心中微寒。
当天夜里,五阿哥醒来,可是让人惊异的是,他没有咆哮,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提起小燕子,他只是非常不解的问身边的宫女,为什么他换了房间,还问了身边伺候的人有没有把明日去猎场的东西收拾好。
这样的变故让宫中的人心中讶然,但是没有几个人相信这是真的,更多的人是在怀疑,五阿哥是在演一场戏,而这场戏的目地是等着复仇,至于复仇的对象,便是即将成为太子的十二阿哥。
五阿哥发觉自己从景阳宫搬到一个小小的楼里,周围伺候的奴才也长着陌生的脸,甚至没有人叫他起床。
他看着屋里的摆设,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没有一样带着菱角,全是和缓的弧度,这本来是能让人感到舒适的弧度,但是屋子里全是这些东西,便是奇怪了。
今日不是该去狩猎吗,尔泰说要猎一头鹿回来,尔康还说要和自己比比谁的剪法更好,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叫他出行?
叫来人替他梳洗,然后便是用早膳。早膳还算丰盛,但是比往日却缺了些精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圣旨到!”
就在他不解的时候,乾清宫的副总管高公公带着圣旨来了,圣旨说皇上特让他参加册封太子的大典云云。
太子?皇阿玛要立储了?为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在一个宫女替自己更衣时,他忍不住开口问,“被册封太子的皇子是谁?”
“回五阿哥,是十二阿哥,”伺候的宫女似乎对他的问题一点也不惊讶,恭恭敬敬的回答,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十二?永琪心里更加奇怪了,皇阿玛并不重视十二,怎么突然册封他为太子了?
册封大典在太和殿举行,乾隆对十二极为重视,甚至允许他在保和殿更衣。保和殿本是册封皇后太子时帝王的更衣处,但是乾隆既是让十二在此更衣,便是表明他对这个太子的看重。
沐浴过后,十二换上太子杏黄袍,上锈金龙,说不出的贵气与威严。
到了吉时,出保和殿至太和殿,跪天地跪帝王,一番三拜九叩之后,他从乾隆手中跪接太子金印,听着旁边的文官念着自己如何得天独厚,如何聪慧,如何被上天厚爱。
直到这些东西念完,永璂才得以能起身,不过刚抬起头时,一只温热的手掌便把他扶了起来。这只手宽大有力,还带着一丝暖意,但是拇指上的翔龙白玉扳指表明,这只手掌,是属于帝王的。
“朕幸得上天厚爱,得此子,乃朕之大幸。”乾隆伸手整了整永璂的衣冠,“永璂,这个天下你要陪同朕一起看着。”
众臣跪下,三呼万岁,一时间,呼声震天。
但是站在三级金阶上的永璂却隐隐觉得这话有些怪异,至于怎么怪异,他暂时还没有体会出来。
册封太子,自然是要祭太庙告天地的,于是便是豪华的出行,街道上无关人等,皆要回避。
五阿哥骑着马,迷迷糊糊的跟着其他兄弟一起前行,他还没有弄清楚,为什么老三成了郡王,老六被过继了,为什么其他年长的兄弟都有了爵位,而自己还是一个阿哥。甚至他隐隐觉得,其他的兄弟似乎疏远着自己,就连其他的官员也不愿与自己打交道。
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他在做梦?
下马后,随着众人进太庙,他看着前面一声杏黄叩拜天地的十二,眼中隐隐有些惊叹。记忆中的十二弟有些胖,有些呆傻,可是眼前这个被立为太子的十二弟,举手投足间却满是皇家的威严,每一步每一个动作,就仿如精心炮制出来的般,一点错处也没有。
这样的人物,实在是让人惊叹万分。
可是,这个人是那个懦弱的十二弟吗?是不受重视的嫡子吗?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他跪在地上,心如乱麻,他再度抬头,那个与皇阿玛并肩的少年,有着俊秀的容貌,还有那让人不自觉低下头的威严。
这是他在做梦吗?
册封仪式结束后,天上已经染满红霞,回程上永璂用的是太子仪仗,看着这一水儿的黄,他就觉得眼睛被闪得厉害,扶了扶额际,想起那个失去大半年记忆的五阿哥,他弯了弯嘴角。
看来让五阿哥没有这段记忆比较好,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失去大半年记忆的五阿哥,似乎变得格外的正常,这让他有些意外,不过是大半年的时间,怎么就能让一个温文尔雅的皇子变成一个竭斯底里的疯子呢?
这是爱情的力量或者是爱情的魔咒?
可是即使是爱情,也不能让一个人的本性变得那么彻底才对。果然这个世界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一个人变好变坏竟是如此的容易。
既然这些皇子们消停了,就大力整顿八旗,从根底里整治这些已经腐朽的东西。
若是说以前永璂住毓庆宫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那么现在他便是宫里除了地往外,最让奴才们小心伺候的主子了。
永璂被立为太子,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后以及皇后身后的一干人。永璂的吃食以及衣物用的东西,全部都要经过仔细的盘查,毕竟太子不是普通的皇子,谁也猜不到那张张笑脸下,又藏了哪些东西。
对于皇后的紧张,乾隆并没有阻止,因为他自己也把乾清宫的副总管派到了毓庆宫里办事,一切都以太子的安全为上。
高无庸被派到毓庆宫,办事倒也是尽心尽力,他心里看得明白,这位主儿继承大统,已经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他在乾清宫名为副总管,但是宫里上上下下也是以吴书来为头,他也不过是挂个副总管的名头而已。
如今到毓庆宫,倒也不错。
而几天后,宫里便得到太后即将回宫的消息。
第45章 太后
永璂成为太子后,毓庆宫里又被塞进不少的宫女太监,被永璂挑挑拣拣一番,留下一些背景干净的人做粗使的宫女太监,但凡是能碰触到永璂衣食住行的奴才,那是经过了毓庆宫总管高无庸的筛选,坤宁宫皇后的筛选,再由乾隆亲自勘察筛选才能留下近身伺候。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现下一时风头无两,一个个赶上去巴结,至于此后五阿哥的那些奴才们就惨了,宫里谁不知道五阿哥因为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与皇后太子闹得不愉快,如今这个样子,谁还敢往五阿哥身边凑。
因为太后即将回宫的原因,皇后忙着整顿后宫,而乾隆又忙着整顿八旗,倒是永璂这个未成年的太子偶尔帮着乾隆处理一些奏折,大事上只是在一边听着,至于小事么,又不用他来做这些,若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等着乾清宫里的人来处理,大清的官员还留着做什么?
所以在帝王帝后忙得晕头转向时,永璂这位新晋太子倒是悠闲的拖着十一哥到御花园旁边的凉亭里玩些小孩子的东西,体味一下何为童趣。
事实上,也许是因为活的时间太长,他对童趣这种东西,实在有些不了解,正在他与十一和一个九连环做斗争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给太子请安,十一弟安好。”
十一惊讶的回头,看到穿着一身浅色长袍的五阿哥,先是一愣,随即起身道,“见过五哥,好些日子不见,身子可大安了?”他没有想到老五经历过那些事情后,竟然还能平心静气的给十二弟请安,眼下的情形有些诡异。
“多谢十一弟挂念,已经无碍了,”五阿哥走近两个弟弟,见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便道,“看着这些东西,我倒是想起自己儿时了。”
“五哥年纪不大,怎么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永璂面上的神色倒是比十一淡然很多,仿佛五阿哥现在的表现一点也不让他意外般,“难得今日遇到五哥,不如一起坐坐。”
五阿哥自从醒来,就察觉时间莫名其妙的过去了大半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额娘被降位,宫里的奴才对自己也不如往日殷切,就连身边伺候的人也少了一半,还从景阳宫搬到了一个阁楼里,旁边的人都说他在养病,可是他为什么一点生病的印象也没有?而从他醒来的那天早上开始,竟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他,就连皇阿玛除了那天的圣旨外,便再也没有别的表示。
眼下永璂邀请,他也想从对方口中探得一些口风,让自己心中的疑问得到解答,于是索性一撩衣袍,在石桌旁坐下。
一边的十一看了眼亭子外站着的侍卫,都是太子的近身侍卫,他才放心下来,就怕这个五哥又开始发疯,把十二弟伤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前两日听说五哥刚醒来还不太清醒,所以一直没有前去探望,还请五哥包涵,”永璂想五阿哥拱手,“不知现在五哥如何,若是不适,还是请太医请脉较好。”
“多谢太子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五阿哥说到这,顿住了。
十一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变得有些紧绷,亭外的一些侍卫也支起了耳朵,若是五阿哥有什么异动,好保证五阿哥的安全。
“只是前几日醒来后,发现这半年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五阿哥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茶一入口,唇齿留香,比自己住处那些寡淡的茶水好上许多。
“五哥失忆,倒是与我有些关联,”永璂全然不顾十一的紧张,摩挲着腰间一块白玉,看向表情仍旧平静的五阿哥,面上略带上一丝笑意,“不知道五哥可想听听这个故事。”
“太子请讲,”五阿哥听到自己失忆与太子有关,首先想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不安,因为若此事是太子的错,他必定不会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这事还得从几个月前的围猎说起,一个民间女人闯入猎场…”
五阿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了最后面色已经有些惨白,什么为了冒充皇室血统的女子对皇后不敬,在养心殿咆哮,对兄弟动手,这些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惊世骇俗。
“那个宫女在坤宁宫意图行刺皇后,幸而我及时赶到,便下令杖责此女,不过五哥你却要保下这个女子,我见你神情过于激动,便击晕了你,没有想到五哥竟因此失忆,”说到这,永璂起身对五阿哥打了一个千,“我在这里先给五哥赔罪了。”
“不不,”五阿哥起身扶住永璂,手心不住的冒冷汗,原来他竟是做了这么多大孽不道的事情,难怪宫里的人待自己这般态度,幸而皇阿玛仁慈,不然以自己那些作为,就算被圈禁终生也不为过。
他并不怀疑这是太子说谎,因为这些事情只要自己相查,便一定能查出来,更何况现在不是他们二人单独相处,这些事情如此惊世骇俗,必定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他只需要问别的人,自然会得到证实。
所以,这些事情不会是太子撒谎,那么真相就是他真的做过这些事情。
他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会为了一个没有身份没有母家势力,甚至是粗鲁野蛮的汉女做出这些事情,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得不让他相信,而且他已经被皇阿玛厌弃了。
永璂见五阿哥这个反应,不由得有些讶异,不过是失去大半年的记忆而已,为什么这个五皇子就变得正常许多了?此人虽说眉眼间带了些皇室中人的倨傲,但是言行间也有着皇家的贵气与优雅,完全不似一个月前咆哮粗鲁的样子。
人类还真是奇怪,可以因为一个女人疯狂得失去本性。不过从眼下看,这个五皇子还是像现在这样比较好,至少行事做派都是正常的,皇家的脸也不过被他扔到地上去。
旁边的十一看着这两个渐渐的相谈甚欢,不敢置信的偷偷捏了捏自己手背,疼痛感告诉他,这不是做梦。那这究竟是五阿哥演戏,还是因为没有了小燕子,五哥就变得正常了?
太后回宫的那一日,风和日丽,乾隆为表孝道,便大举欢迎太后入宫,永璂身为太子,位列众兄弟之首,当太后从正门入宫时,华盖如云,锦绣铺道,太后凤驾说不出的豪华。
一个小小的四品典仪之女,如今得到这个地位,也算得上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这便是命运了吧。
太后凤驾至,该跪的跪,该鞠躬的鞠躬,该埋头的埋头。太后与帝王帝后说了几句场面话后,永璂便被乾隆招至身边。
“孙儿见过皇玛嬷,请皇玛嬷金安。”不过一眼,永璂便断定,这个经历两朝皇帝的女人,并不是那么简单。
“永璂快不必多礼”太后伸手轻轻扶了一下永璂,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好些日子不见,永璂瞧着精神不少。”
“得皇玛嬷佛前进香之福,”永璂顺势站起身,笑着道,“孙儿好些日子没见到您,见皇玛嬷您身体康健,实是谢佛主。”
“好甜的一张嘴,”太后笑了笑,伸手搭在皇后的手上,与帝后又说了几句话,便遣散大臣,只留下皇室显贵一起用接风宴。
因太后称其为家宴,宴席便摆在慈宁宫,后妃们,皇子皇孙们,还有亲王福晋们,各自按身份坐下,而身为太子的永璂,与太后帝后们同桌。
“今儿怎么没有瞧着令妃,听闻她有了身孕,不知道身体如何了?”太后一句话,让桌上的气氛微微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乾隆面色如常道,“皇额娘有所不知,令妃身子不好,儿子便让她在宫里静养了,后宫的事情有皇后照顾着,儿子放心。”
太后听了这话,眼睛微眯,随即把视线转到一边的皇后身上,缓缓开口道,“皇后是个贤惠的,不过哀家听闻令妃中毒,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太后这话,皇后不动如山,倒是纯贵妃脸色微变。
“这是哪来的谣传?”乾隆淡笑,“想必是皇额娘离得远,听岔了消息,令妃前些日子倒是出现了脾胃不调,现在已经大安了,皇额娘一路辛苦,还是先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