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山高皇帝远,有时候即使上面的政策再好,下面也会有人阳奉阴违,实在可恨,可是这种状况是不可能完全杜绝的,只能尽量减少,至少要这些人不敢这么贪,更不敢贪这么多。
想了一些监督的方法,永璂觉得可行,便要把想出来的东西给乾隆看,然后让这位便宜老爹去跟六部商量。
到了乾清宫,却听到太监说乾隆去了宝月楼,他抬头望了眼天,现在这个时候…
宝月楼里,乾隆坐着喝茶,含香满脸幽怨的站在窗前,眼神望着远方,不知道看到了何处。乾隆坐了半个时辰,含香便站了半个时辰。
等乾隆喝好茶,满意的放下茶杯,瞥了眼一直站着不动的女人,不由得想,这个女人就这般站着,腿不酸么?北京城里的深秋挺凉的,她穿的那回族长裙,不冷么?
看尽女人各种手段的乾隆,对含香这种欲拒还迎早已经有了抵抗力,看了看天色,还是决定找永璂谈谈朝堂之事,顺便把宝月楼的厨子带去毓庆宫,让永璂尝尝回族风味的小吃。
永璂坐在毓庆宫的书房,把原本的设想又完善了不少,听到宫人报说乾隆来了,刚站起身就见乾隆笑着走了进来,“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永璂不必如此多礼,”乾隆看到案上的东西,伸手拿过仔细看了起来,便把这个东西收了起来,见永璂还站着回,便道,“站着作甚,坐下说吧。”
永璂坐下后,又看了看天色,这天还没黑呢,怎么皇阿玛又回来了?难不成宝月楼的贵人不合他意,总不至于是力不从心。
顺势在椅子上坐下,永璂有些犹豫的开口,“皇阿玛这么快便从宝月楼回了?”
乾隆当下便知永璂去乾清宫照过自己,便道,“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永璂来找朕可是因纸上所写之事。”
“正是,”永璂见乾隆对那个回族嫔妃似乎并不在意,便也不再问,“各地官员作风各有不同,贪污受贿者不少,如此不正作风若不加以遏制,后患无穷。”
乾隆知道永璂的想法,他叹了口气,“永璂,朕知道你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情做起来远远比起想来难上很多。”
“但至少做了比不做好,”永璂笑了笑,面上并没有少年人身上的理所当然,“时间可以看着,我们能做到哪一步。”
被“我们”二字触动,乾隆面上的笑意变得明显起来,“你说的对,我们一起努力。”大概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毫不心虚的把自己与永璂放在一起。
永璂在心里叹息,这个帝王什么都好,就是过于情绪化了些,作为帝王应该喜怒不形于色才是正理儿。
有些人,存在后就不会被人当做空气般,所以几天后,宝月楼出事了。
原来是太后对和贵人到了大清还穿着回族服饰非常不满,叫其换上旗装,和贵人不愿,这一来二去,太后便大怒,叫身边伺候的嬷嬷强扒和贵人的衣服,哪知这和贵人也是个烈性子,最后竟是从宝月楼上跳了下去。
不过宝月楼又不是很高,这跳下去还不至于把人摔死,只可惜和贵人年纪轻轻一个美人,竟是摔断了腿,御医看过后,只说日后还能走路,只可惜这辈子都不能恢复健康的模样了。
事情闹成这样,太后得了一个刻薄的名头,而和贵人也成了个瘸腿妃嫔,最后乾隆晋封其为容嫔,便再无下话,这件事情就这般揭过去了,只是宝月楼渐渐冷清起来。
永璂听完事情经过后,只叹了口气,这太后也真不够聪明,简直不像是经历两代帝王的女人,要含香换旗装,何必自己出头,这后宫里嫔妃众多,难不成还找不到枪使,闹成今日这般模样,原本慈祥的老佛爷也得了刻薄的名头,这便好了?
这含香就更傻了,她这种行为实在有些不可理喻,她如今是皇帝的女人,怎么还这般烈性子,好在乾隆不是那种因为一个女人就灭族杀人的帝王,若是遇到性子烈的皇帝又怎么办,她就没有想过族人?而且闹成这样,又死不了,那不是后宫里天大的笑话么不得圣宠,又只是一个战败族送来的战利品,开罪太后,她日后在宫里的日子只怕难过了。虽说乾隆晋封其为容嫔,只怕也是做给回族人看的。
这阿里和卓也奇怪,送女人应该送聪明识趣的,送这么个烈性子闺女来,不是拿族人开玩笑么?永璂再次感慨,这个世界的人,想法真是令人费解。
小品子见太子脸色诡异,便道,“太子,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事,”永璂摇头,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龙飞凤舞的和字,“容嫔病重,我做太子也该奉上一份礼才是。”
第二天,宫里上下便再无人传容嫔跳楼之事,只说她病重,各种主子皆奉上礼,而慈宁宫太后也对外说要吃斋念佛,后诸事由皇后全权负责。
永璂听闻太后的举动后,笑了笑,好在这个太后不是太笨。这后宫,早就不是太后的天下,他便是要借容嫔让太后明白这一点,只有没有顾忌的后方,才能让他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天下的事情上。
“晴儿,哀家往日听闻你对福家长子有意,只如今我也管不了这些事情了,福家并不是什么好选择,我便另为你找一门亲事吧,”
“老佛爷,晴儿不嫁,我一辈子都陪着你,”晴儿想起因开罪太子而被打废双腿的尔康,又想起没了命的还珠格格,心里多了些惧怕。
半夜,乾隆从梦中惊醒,从龙床上坐起身,才发觉自己满身冷汗。
他做了一个诡异的梦,他梦到永璂仍旧是以前胖胖的模样,两眼呆滞无神,坐在坤宁宫的台阶前。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上前,甚至不敢迎视那个孩子的视线,当那个孩子站起身朝自己走来时,他惊得醒了过来。
永璂…
一病之后,便性情大变的永璂…
屋外响起刷刷雨声声,他茫然四顾,竟再也睡不着。
“皇上,您怎么了?”明黄的帐外,太监的身影投在帐子上,形成一块诡异的黑团。
“没事,下去吧。”
乾隆闭上眼,只有窗外雨声渐渐清晰起来。
第59章 乾隆的试探
“皇阿玛病了?”永璂看着吴书来,眉头微皱,“可曾用了药。如今可好了些?”
吴书来行了一礼,“回太子殿下,方才已经宣了太医敲过了,万岁爷此时已经睡下了。”
永璂点了点头,想着昨夜二更时分开始下雨,直到现在也不曾听,莫不是着了凉?既然乾隆在睡觉,他也不能去叨扰,便道,“即使如此,我便回去了,希望阿玛早日康复。”
“殿下慢走,”吴书来把永璂送至乾清宫外,又看着几个太监宫女伺候着永璂离开,才又转身回了殿内。养心殿里一片寂静,还能闻到淡淡的药味。吴书来伺候过两代帝王,哪能不知乾隆此时心情不佳,只小心侯在内殿的帘子外,待万岁爷要人伺候时,他也能听见。
“吴书来,”乾隆的声音低沉,略带了一丝疲倦。
“奴才在,”吴书来掀起帘子走进屋内,隔着纱帐躬身道,“万岁爷您有何吩咐?”
“刚才是谁来了?”乾隆轻咳一声,“把纱帐掀起来吧,这么捂着朕闷着也难受。”
“回万岁爷,是太子殿下来过了,听闻你身子不适后,便回毓庆宫了。”吴书来小心答道,“太子临走前,还说望您早日康复。”
屋内寂静的可怕,片刻后,床上的帝王出声了,“你说太子如何?”
吴书来心中一惊,听万岁爷语气里,似乎有种他不能理解的情绪,微微一顿后道:“太子聪慧仁厚,不可多得。”
“不可多得……”乾隆长叹一声,“的确是不可多得,朕记得几年前那孩子连一片弟子规也背得结结巴巴,两年前还因为字迹难看被朕责备,如今他已经文武双全,还写了一手好字,当真是进步颇大。”
“想来是太子殿下年龄日益增长,开始懂事了,”吴书来想了想又道,“此乃一大幸事。”
“辛事?”乾隆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你退下吧。”
“嗻,”吴书来心中隐隐不安,却不知为何,只好退下。
“殿下,该用膳了,”小品子走至永璂身边,见永璂还在看折子,便小声提醒。
“什么时辰了?”永璂放下手中折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回殿下,已经快到午时了,”小品子轻声回答。
最近两日因皇上偶染风寒,太子便暂理国事,整个后宫里的人也小心翼翼,但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皇上与太子殿下之间出了什么问题,虽然皇上仍旧把重要的事情交给太子处理,对皇后也不曾有过为难,但是两人间的相处终究与往日有异。
用过午膳,永璂本想去御花园里走一走,脚下一转,便往乾清宫走去,心下不由得想,普通人的身体还是太弱了些。
进了养心殿,便闻到了一股子药味,中药味混合着龙涎香的味道,让永璂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殿下吉祥!”
路过的女官太监们,皆是神色肃穆,永璂心中一为凛,他记得历史上的乾隆是个长寿的帝王,应该不至于在整个时候出问题才是。
“殿下,”吴书来聪内室走出,见永璂站在外面,忙上前道:“太子殿下吉祥。”
“吴公公,皇阿玛如何了?”永璂看着把屋内遮挡住的帘子,转头看向吴书来,似乎想在他身上看出什么来。
“回殿下,万岁爷这两日用了药,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精神头不太好。”吴书来小心的看了眼太子的脸色,见他面上并无特别的神情,心中更有一颤,如今皇上已经有两日不曾召见太子殿下了,往些日子可不曾有这种事情,毓庆宮与乾清宫离得这般近,皇上又宠爱太子殿下,哪有两日不见面的时候,这次万岁爷病了,竟是不愿意见太子,实在有些让人惊讶。
可若说是太子惹得皇上不满,又不像这么回事,毕竟太子从未结党营私,而且万岁爷这几日更是让太子代理朝政,难道说……万岁爷让太子代理朝政只是个幌子?
刚有了这么一个念头,吴书来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揣测圣意是为大忌,他在宫里这么些年,伺候了两代帝王,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
“太子殿下,皇上让您进去,”粉衣女官掀起了帘子走出来,对永璂甩了一个帕子,然后退到帘子边,替他打起帘子。
永璂进屋,见乾隆正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枚玉佩,神情有些复杂,见到他进来,便把玉佩放到了旁边的小几上,道,“这几日朕受了寒,那些折子你可有难处。”
永璂对乾隆打了一个千,“回皇阿玛,想来朝中大臣也不欲为难儿臣,所以近两日并无要紧之事。”
“嗯,”乾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金丝楠木雕花凳,示意永璂坐下,“你做事朕是放心的。”说完,又拿起那块玉佩,“朕记得,这块玉佩还是四年前朕万寿之事,你送给朕的。”
永璂坐在凳上,看了眼那块汉白玉佩,微愣后道:“皇阿玛想是记岔了,这块玉佩仿是五哥送予你的,当年儿臣送给你的是一盏金丝嵌红玉鱼吊挂,你当时觉得俗气了些,便一直收着不曾用过。”
“哦,”乾隆把玉佩仍到了一边,“看来是朕记错了。”
永璂视线扫过乾隆以后那块被随意扔到一边的玉佩,“皇阿玛政务繁忙,记错了这些也是常理儿,如今您身子受寒,还得好好将养着才是。”
“罢了,你还要忙着处理那些折子,便早些回去歇一会儿,免得夜里熬得太晚,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别亏了自己。”
这话刚说完,吴书来便端着药碗进来了,永璂看了那碗药,便道:“儿臣伺候皇阿玛用完这碗药便回去。”
乾隆靠着床头。看了眼眉清目秀的少年,然后闭着眼点了点头。
从吴书来手中接过药碗,永璂右手指尖微动,最后仍旧什么也美做,只是让乾隆用完这碗药后,便起身告退。
待永璂走至帘子处时,乾隆突然开口问道:“永璂。”
永璂转身回头,微微低着头听乾隆下面的话。
“朕这几日便在想,往日那个胆小怕事的孩子如今这番有作为,究竟是你再朕不知道的时候学着成长,还是上天的垂帘,朕知这些儿子中,没有一个适合做储君的,哪知你开始变得聪慧向上,也去了朕心头的病。”乾隆抬头看着明明是垂首听训,但是仍旧归其不凡的少年,“往日的你是何等摸样,朕竟是记不得多少了,无论……怎样,如今你这般,朕心里仍旧是喜欢的。”
永璂眼睑微颤,似乎有平片刻的沉默,“儿臣知晓了。”
第二日,乾隆病愈,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上细细说明自己这几日来下的一些命令,乾隆闻后大悦,当着文武百官对太子大肆赞扬,甚至对几日来太子下旨斩首两位贪墨官员也不曾有任何异议。
满朝上下对太子皆赞不绝口。
太子如今又是每隔一两日便要被皇上召至乾清宫用膳,而太子每每下朝后,便会宫中或乾清宫学习处理政务,偶尔去其他皇子家中吃茶饮酒,但是却不曾与哪位大臣结交过,但是这般作为,到不曾惹得哪位官员不满,满朝上下倒是对他这种行为诸多赞誉。
“殿下,”小安子把热茶放至一边,趁机瞅了眼太子殿下正在画的深秋图,他肚里的墨水不多,只觉得这幅画跟真的一般,别的倒说不出什么来了。
如今乾隆身体痊愈,加之永璂也用不着再去上书房,而兆惠与阿桂也不用每日都来宫中教学,所以永璂竟是闲了不少。宫中规矩甚多,皇帝的女人更多,想来想去,永璂只能找了个清净的凉亭,作起画来。
“给太子殿下请安。”
永璂抬头,站在亭外几步远处,站着几个女人,为首两个女人一个是令嫔,一个有些眼熟,不过他也没细看,只是搁下手中的笔,“请起。”
待这两个女人再往这边走了两步时,永璂发现那个有些眼熟的嫔妃脚有些跛,顿时想起前些日子从宝月楼上跳下来的和贵人,就因为此时还得以晋封为容嫔,想来便是这位了。
因男女有别,令嫔和容嫔站在亭外,而永璂站在亭内,本来三人也不曾有什么交情,若真论起来,这位令嫔只怕在心里对永璂还有些恨意,所以三人不至于有什么话可以聊。
不过永璂有些意外,这令嫔和容嫔又是怎么走在一块儿的?
容嫔看着这位传闻中深受帝王宠爱的太子殿下。实在难以相信这么一个出色的人物竟是那么狠毒,害得令嫔娘娘的孩子被抢走。还被皇上厌弃,明明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为什么心肠就歹毒至此呢?
“皇上驾到!”
听到这一声传报,永璂叹气,怎么今日这清净之地怎么就这般热闹?
第60章 闹鬼
令嫔看起来比往日憔悴了些许,往日虽说我见犹怜,但是脸颊上总还带了些春日娇花的粉色,让人见之心喜,如今却是病态的苍白,虽说让人见了有些可怜,但是总归少了几分让人惊艳的味道。
因乾隆的在场,容嫔与令妃得以进亭中,永璂也不用太过避讳,只是让小品子小安子收拾画卷笔墨等物。
待小安子把笔墨收拾了,正准备把画卷起来时,乾隆却走到他的身边,他忙退开几步,跪在一旁。
“嗯,风韵很足,永璂这画很是不错,只是没有画完,缺了些东西,”乾隆想了想,转头对跪在地上的小安子道:“等下把这话送到乾清宫来,朕把这画给补上。”说完后,又看向永璂,“你说可好?”
为帝王者,在这些事情上,向来被臣子们认为是荣耀,但是皇上却下意识的去询问太子…令嫔暗暗心惊,皇上待太子竟是如此信任,倒不似皇家的人,竟像是普通人家的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