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伺候的下人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五人,心里暗暗惊疑,连张副统领都如此客气对待,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马龙喝了一口茶,嗓门有些大:“老师说姬王妃虽为女子,但是极有才华与胸襟,我原来还不相信,不过看王府里这些下人的精气神,还有那位张副统领的待客礼仪,我倒是有点相信老师的话了。”
“老马,别胡说八道!”朱浩厉声喝止了马龙的话,随即朝殿内的下人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倒是把他原本有些平凡的容貌,映衬得温润起来。
王府下人纷纷低着头,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心里却是极为满意。
这个姓马虽然看起来鲁莽了一点,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个实诚人,这话说得真是太对了!
没过一会,一个小厮过来邀请五人到书房去面见王妃,五人闻言都跟了上去。
出了前殿大门,小厮就带着五人进了前院的花园,一路向左,看样子是选了一条直路。
元文淮正坐在假山石旁边品茶晒太阳,见一个小厮领着五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微微一愣,随即问身边的白术:“这几个人是来做什么的?”
白术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垂首道:“王爷,这几人可能是想投靠王府的读书人。”
“读书人?”元文淮皱了皱眉,他来广平州快四年了,怎么就没见有几个读书人来投靠他?唯一来投靠他的那几个人,还是他来广平州第一年的时候,后来几乎就没什么人来了。
想到除夕夜那晚,姬昭说的那些话,他就觉得难受,已经在王府里躲了好些日子了。因为他害怕自己只要一出府,背后那些百姓都会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越想越觉得心塞,元文淮狠狠的给自己灌了一口茶,起身准备离开时,发现那个小厮已经带着人走到自己跟前来了。
“见过王爷。”小厮行礼,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也跟着作揖。
不耐的摆了摆手,元文淮连问这些人叫什么名字的兴致都没有,等这些人走了,才叹息了一声。
白术小幅度的抬头,朝穆时今等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再见到五人,姬昭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掩饰:“一路上辛苦了。”
“主子。”五人齐齐行礼,面带肃穆之色,“属下等不能与您共进退,实乃心中有愧。”
“当初是我让你们暂时留在京城的,你们有什么错?”姬昭笑着让五人坐下,然后道,“幸而这边早安插了我们的人,很多事情做起来也不是那么艰难。幸而当年在京城提早安排顺忠留在广平王身边,不然此次海贼突袭,我便是有心也无力。”
张顺忠闻言顿时道:“是王妃您深谋远虑,属下只是听命办事而已。”
“听命办事也有办得好与办得坏,如果不是你,我怎么能那么快就集齐人手对抗海贼,”姬昭笑了笑,“我听钱孙说他手下的那个教头还不错,你如果看得中的话,可以把他招揽在你面下。”
钱孙是舟县的县令,也是姬昭提前安排在广平州的人,不然海贼突袭时,舟县与盂县也不会主动跳出来撑起大头,把几个县的救援军凑在一起,积极的提供物资与人手。
要知道连封地之主元文淮都提前跑掉了,那些平时欺上瞒下的地方官能那么积极大方的派人抗敌
说不定胆子小的,也跟着收拾包袱一起跑了。
“王妃您说的是那个舟县教头徐海?”张顺忠对广平州的人员分布情况掌握得十分清楚,“此人确实是条汉子。”
“我看他也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才,”姬昭笑了笑,转头又对穆时今五人道,“你们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先休息两日,有什么事等你们休息好了再说,我是盼着你们来给我帮忙,可不是让你们为我累得没命的。”
朱浩嘻嘻笑道:“多谢主子疼爱,那么属下等就不客气了。”
听他说得肉麻,姬昭嫌弃的挥手:“快滚吧,油嘴滑舌的。我已经让顺忠把你们住处安排好了,你们自己去看看合不合胃口,不合胃口就自己改。”
朱浩等人还想准备说什么,突然马龙猛的高声道:“我等真心仰慕王妃之才华,希望王妃能让我等为您效力。”
收敛住自己的笑意,朱浩一揖到底:“求王妃给我们兄弟一个机会。”
“王妃,”片刻后,一个小厮疾步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书房门外,微微喘着气道:“王妃,京城有急报传来。”
“急报?”姬昭闻言微微皱眉,按照规矩,京城一般不会轻易往驻地发急报,除非有要是发生。
她转头对五人道:“你们先去王府外面的客栈等着,我稍后再考察你们。”说完,便带着张顺忠以及青萍碧游出了书房。
姬昭快步赶到前殿,一只脚刚踏进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元文淮的惊呼声。
“这怎么可能?!”
姬昭眉梢微动,能让元文淮惊怒到这个地步,难道京城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青萍见状,便出声道:“王妃,小心台阶。”
姬昭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迈过门槛的一条腿,淡定的把另一条腿也迈了进去。
第25章 厌胜之术
前殿里站了不少王府的官员,姬昭进去时看到府里的几个门人也在,他们俱是一副面色沉重的样子。
官员们见到她进来,齐齐行礼后便退到一边。
“下官见过王妃,”这时一个身着七品校尉服的五官恭恭敬敬的朝姬昭行了一个礼。
姬昭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里有些惊讶,这次的急报竟然让一个七品校尉来送,看来的确不会是什么小事。想到这,她面上带出几分担忧之色:“校尉大人,你此次匆匆而来,可是京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校尉垂首答道:“回禀王妃,太……大皇子因窥探帝踪,又对陛下行厌胜之术,引得陛下大怒,被褫夺大皇子的太子封号,并幽禁三省宫,今陛下特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以她看,这是在警告其他儿子还差不多。不但是以她对元辰佑的了解,他不像是会行厌胜之术的人。
一想到元辰佑那样的人,暗戳戳的躲在角落里藏小人、供巫神之类,就觉得有些违和。她宁愿相信元辰佑带兵造反,也不会相信他会行厌胜之术。
不知道是哪个手段高超的皇子,把这位深谋远虑的太子坑了?
在这瞬息间,姬昭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猜测,但是在别人眼里,她却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殿下怎么能做这种事?”
她不会当着使臣的面,说什么“不可能”,这话一出口,不等于是在说,她对皇帝的旨意有意见吗?“怎么能”表明她由始至终是站在皇帝这一边,而不是站在元辰佑的角度思考问题。
果然,她这句话开口,传讯校尉的眼神微变,开口道:“陛下因深受打击,下官离京前,已经罢朝两日了。”
“怎么会这样,大哥他不……”元文淮的话说了一半,蓦地闭上了嘴,以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王爷,世事难料,您心里难受也是难免,”姬昭回头看向元文淮,“我们还是先安排这位校尉大人到后院歇息吧。”
白术闻言,便亲自出来给校尉引路,带他离开了前殿。
等其他不相干的人也离开,姬昭才转身对众人道:“诸位对这件事怎么看?”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大家都把视线聚焦在杨仲、冯观亭还有张顺忠三人身上。
张顺忠仿若没有看到这些人的眼神,就像一根柱子般站在角落里,他的顶头上司,护卫队统领罗定恒来来回回看他好几眼后,学着他的样子,站得背脊挺直。
“既然此事陛下要昭告天下,我们就要在明日天亮之前,在广平州各个郡县张贴公告榜,让广平州的百姓知晓此事,以免引起陛下不满,”冯观亭出声道,“此举乃是我们奉诏行事,广平州贫瘠势弱,能让百姓吃饱穿暖便是大幸,我们无力再管别的事情了。”
这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就是,我们没啥立场,只是听皇上的话而已,要拉帮结派别找我们,我们势单力薄,玩不起!
这个意见得到所有谋士的赞同,不管他们有没有野心,依广平州现在的状况,他们确实是保存实力,蓄势待发比较合适。
杨仲道:“从渊兄此言有理,不如我们现在就拟定公告,然后快马加鞭送往各郡县吧。”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大哥根本就不可能做这种事,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元文淮皱着眉头道,“难道父皇就没有怀疑过此事吗?”
众人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皇上未必不知道此事存疑,只是近两年太子在世家贵族中的声望越来越高,皇上心里只怕早就对太子有了猜忌之心了。更何况相比于太子,皇上实则更喜欢文采出众的汀王殿下,如果不是太子出身正统,乃是先皇后唯一的子嗣,并且母族又是五大世家之一,以太子殿下现在的声望,没准皇上早就想褫夺他的太子封号了。
现在出了这事,一半是有人在背后陷害太子,另一半的原因就在皇上身上。
天家薄情,当今太子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尽管太子才能出众,得了世家重视,又有什么用?
“王爷,”姬昭浅笑道:“陛下素来英明,定不会无缘无故冤枉大皇子的。”
元辰佑如今的地位大概十分尴尬,没有了太子之位,又没有王爷封号,被幽禁在三省宫只能以大皇子相称,像他那样骄傲的人,只怕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元文淮皱了皱眉,见屋子里其他人神情肃穆,只好偃旗息鼓道:“我明白了。”他与大哥私下里来往并不多,但是在他记忆中,大哥一直是需要他仰视的存在,现在突然一夕之间有人告诉他,这个大哥被父皇亲手推进了泥潭,他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众人松了一口气,就怕王爷闹着要给大皇子喊冤请命,最后引得陛下大怒,连累整个广平州。
“就照从渊与子庸的意思办吧,”姬昭回头对众人道,“此事我们静观其变,希望京城不要动荡,引得百姓不安吧。”
众人纷纷称是,并且大赞一番姬昭与元文淮关爱百姓后,才领命离去。
这些人离开后,前殿顿时安静下来,姬昭与元文淮相顾无言,最终沉默的向相反的方向离开。
姬昭回到书房后,对张顺忠道:“让我们安插在义和洲的人去传播一些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