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寒刃流准时来到段家。推开段家院门,他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喷嚏。在这个酷热的夏天午后,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打起喷嚏来呢?
难道说,今天有事会发生?
他漂亮的深瞳移向别墅。这所房子别致又豪华,可是能在这种环境下静心读书成长的人却偏偏不懂得珍惜!
伸手摁响门铃,半天都没人应门。他稍微不悦地皱皱眉心,伸手再摁,却依旧没有人出来。
等得不耐烦,他只得从草地绕过大门,来到别墅另一侧的落地玻璃前。巨大的落地玻璃内拉起了不透光的窗帘,只在中央留了一道半尺宽的缝隙,他上前,看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然而,这一瞬映入他眼中的一幕却令他骇然。
血!整个客厅地板上都是血,正对着落地玻璃的沙发上,浑身鲜红的段菲正拿着刀瑟瑟发抖,她的脚边,躺着一个人,隐约看得出是个男性。
注意到玻璃外有人看到,她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举着刀一步步朝他走来,在玻璃门的那侧用阴森的眼神死盯着他。
寒刃流怔了好一会,当屋内的某人终因受不了而小小地抽动了一下时,他眼神开始缓和。伸手拉开门,他取走了段菲手里的刀子,“你有病!几岁了?”
“呃……”段菲的恐怖表情和动作在瞬间凝固,她僵硬地随他转身。这样都吓不到他?
“好了,今天已经迟了,我们开始上课吧。”他绕过她,经过地上正蠕动的“尸体”,还顺便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故意地踩了“尸体”一脚,随后摇着头朝书房走去,“对了,上课前记得换件衣服,这个样子太丑了!”
“咚!”段菲撞上了玻璃移门。她气恼地走到正爬起的“尸体”旁踢了几脚,“说!是不是你刚才动了,所以他才发现的?”“小妹,浑身沾着这种恶心巴啦的红色颜料要我躺在自家客厅可不是好玩的事!时间久了当然会动!就算不动他也会拆穿你的啊!你真以为他是白痴?”扮演“尸体”的韩莫脱下满是红色颜料的外套,给了她一个白眼,“说真的,是你这个计谋太烂了!什么吓跑他的妙计?妙个头!”
“这主意若离出的,我放学后去找他,问他如果要用最快的方法吓走一个人该怎么做,他就告诉了我这个方法。”果然是不能信任的人啊!
“他告诉你用这种低级的鬼方法?还要我躺在地上装‘尸体’?”好个无聊的若离,他平时怎么都没看出他有那么无聊?“他倒是不知道我要吓谁,不过他是做医生的嘛,他的观点是死人总是可以让人退却!”于是,剩下的计谋都是她自己计划的。
“我看我才是白痴!”好冷场的计谋,他刚才真是昏了头才陪她玩这个把戏。
“可是——”段菲朝书房看一眼,然后一脸哀怨,“那个家伙今天说要给我测验啊!变态,哪有补课老师来三次就叫人做试卷的!”
“测验也不错啊!小妹,你这种钝脑袋是该好好磨炼一下了!”
“你!你竟然帮他说话……哼!”她气恼地伸出拳头,朝无情而可怜的表哥韩莫击去。
书房,硝烟弥漫,测验战争进行中……
四十五分钟又二十六秒后,段菲已经阵亡在桌上了。
“二十道选择题,而且是单选,你竟然可以做这么久?”美少年寒刃流真不知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蹙起好看的眉,他拿过试卷批看,“五分一题,如果做对十二题就算及格!”
但是,对于段菲,他该有什么期望呢!
叉叉、叉叉、又是叉叉……叉叉、叉叉、全是叉叉……居然……她居然连一题都没有答对!
砰!一掌按下试卷,淡然的脸上又因为忍受不住而出现了愤怒的表情。
“你——”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自制力都在开始解体,“你有病!”
喂喂!做个试卷而已,干吗又骂人,而且总是骂同一句话!我看你才有病!
情势所逼,段菲忍下了上面的话。
“说!为什么连一题都没有答对!”俊美无瑕的脸蛋此刻青筋暴起,额前原本垂下的柔软刘海也似乎变得像箭一样往上竖起。
“历史这门课,我向来都是交白卷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不喜欢而已嘛。不喜欢当然就不会认真去看书啦!
伸手扶住额头,寒刃流随手撕了卷子丢进一边的垃圾桶,他调整呼吸。
“除了历史,还有什么科目你是交白卷的?”
“呃,语文……”
“语文?!语文可以交白卷?随便写写都应该可以拿几分吧!”
“我讨厌写字……”她看着他,很老实地说道。
“……”美少年无语问苍天。沉默半刻,他下达了绝对的命令:“从明天开始,你每天的起床时间给我提早到六点,之后刷牙洗脸十分钟,六点十分开始在这个小区的公园进行晨练,到六点三十开始背历史书!还有这两本!”他从书堆里抽出另外的,“《文言文精选》和《命题作文》!”
“早上?为什么?”
“因为你交白卷!”
“呃……我问的是为什么是早上?”她早上可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空闲的。
“早上空气好,有助你思维!记住,不可以迟到,我会到场监督的!还有,在得到我允许之前,你近期不可以做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说完,他又翻出数学练习册勾了十道证明题给她,“这是明天补课时要交的作业!给我好好地完成!”
“……”早上要背语文历史,还要做这么多作业?然后在学校读了一天书之后还要面对他的补课轰炸?
她死了算了!呜呜……
“我们是不是以前结过仇怨,而且是不共戴天的那种?”她开始怀疑。
抬头看她,他略微叹息着冷淡一笑。他只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辅助好她的学习。
“你只是帮我补课,用得着这么认真吗?”她转着眼珠开始分析,“难道说……我明白了,我爸爸给的酬金一定是有时间限制的对吗?如果不能在预计期间达到效果,你拿的钱就会逐渐递减?”父亲的生活中没有情理可讲,他的生命就是由一个个的计划和原则堆积而成的。
哼!她再度鄙视他!
他看得见她对他的眼神,但他并不在乎,并以更不屑的表情回笑过去,“很抱歉,我没有收过你父亲一分钱,而且以后也不会!我们明天再见!”整理好狼藉的书桌,他起身,仍是那种有节奏的步子,很快地消失在书房内。
“没收钱?鬼才信你!”呆呆地对着躺在桌上的历史书,她的心情越来越灰暗。
乖乖地认命努力补课,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呢?她好像开始迷蒙起来了。拼了命地读书?可是她真的不喜欢读书啊,她只想好好地练武而已!
用力拍向不顺眼的历史书,书本“啪”地应声落地,一张原本夹在书里的纸也因为书的掉落而飘了出来。
什么东西?她弯腰拣起那张纸,然后展开……这上面写的是……
全国高校武术联赛章程?!
这个是……武术比赛的通知书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寒刃流给她书时不小心夹在里面的?
太好了!真是多亏了寒刃流,这种全国性的比赛如果错过的话,她还是段菲吗?
原本灰暗的双眼突然恢复了跳跃的神采,她对着章程傻笑起来。
得不到他的允许,近阶段不可以做与学习无关的事?
哼,她偏要看看,他怎么来阻止她!
上学的公交车上,段菲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位置,忙疲惫地抢在别人之前坐下。晚睡早起,如果是体力运动的话她还可以多撑几天。但,读书?她完全没精神。连着三天下来她就觉得自己快垮了。
之前的两天她都是搭韩莫的便车上学的,所以还不觉得太累。但今天不巧韩莫要去外地参加学术研讨会,一早就走了,要到明早才能回来。她只得自己搭公交车上学,而最累人的是,连续盯了她三个早晨的冷面美少年也搭同一班车。
果然是小气的帅哥,上班还要和学生们一起挤公车!一点也不像偶像剧里的那些帅哥那么浪漫有跑车开!
不过,二十岁就上班?还做高中部的老师,真不明白教导处那些老顽固怎么会同意让他进校门的!段菲靠着窗玻璃,抱着书包不时瞄着站在不远处的寒刃流。
他正抿着一丝不苟的嘴唇,笔直地站在过道上拉住上方的拉环。这个性恶劣又别扭的家伙,认识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有关于学习的事,他从来不不多说其他的话,也不会过多注意身边的人和事物。
就像现在,明明有几个小女生在看见他后故意挤到他身边,还在车子停站刹车的时候假装要跌倒希望他出手帮忙,他却当她们空气。依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
车子又停站,还有三站路就到了。段菲在心里默数,希望尽快到校,让他在她的视线中消失。
车子发动,一个老妇拄着拐杖上来,一路竟没人让座。段菲摇了摇头,忙起身让出了座位,“婆婆,这里有位置!”不同于刚才的一脸倦色,她扬着嘴角扶着那老人家坐下。
“谢谢!”老妇感激地道谢。这由衷的谢声引来了旁人的视线,也让原本自在的她变得不自在起来。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她才不想成为这种事情的焦点,忙找了个角落站好。
过道那边,寒刃流的视线不时地转向她。
看到了她脸上因赞扬表现出的不适应,他有些意外。这是段菲会有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站在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段菲调整站姿,扶着车杆靠上脑袋,打算闭眼休息一下。才没多久,就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先是因为逐渐拥挤的车厢,她知道有人站到了她身后,然后一只手有意无意地从她臀部擦过。一次,接着,又是一次。公交车色狼?她眯起眼,一下来了精神。这家伙竟惹到她头上来了!
在第三次察觉到那只“爪子”伸来的时候,她算准时间一个反身想抓,却没料抓了个空。定眼一看,那“咸猪手”已早一步落入别人手里。
寒刃流脸色微愠,细长而有力的手指正紧捏住那只手。手的主人,是个瘦削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如果欲求不满,可以去夜店发泄。”俊美的他说话毫不含蓄。
手上的力道让中年男子知道对付不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后辈,他忙挣开手,趁着公交车靠站的时候溜下车。
“多管闲事!”段菲不领情地丢了句话。
“别人我也一样会帮。”他轻淡地回了一句。
“是吗?”她挑眉。她可没看出他有这种闲心,刚才的小女生可是卖力地在他身边不停地表演呢!
“不过,要看事情的真实性。”他漂亮的唇补充道。他知道她看到了那两个小女生的举动。
“真实?”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段菲有些咋舌。
“是的。”他微微一笑。
“臭小子,算你聪明……”见到他耀眼无比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她竟然也跟着笑起来。
车子重新发动,亮眼的少年没有站回原来的位置,而是以意似保护的姿态站在了她身后。
次日清晨,寒刃流又来到段菲小区的公园。手表的时间指示是六点整,他来早了,宁静的树阴下还空无一人。
想起自己尚未吃早饭,他转而向公园的另一头走去,他知道那里应该有个卖早餐的点心车。
刚转进小树林中的小道,耳边却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声音不响,断断续续,时快时慢,夹杂其中的还有树叶树枝剧烈摩擦所发出的声响。这种声音是……
“哈哈哈!可让我逮到你了吧!”奇怪的声音停止了,接着树林中发出某人刻意压低放粗并带点神经质的狂笑声,“哈哈哈哈……竟然敢在这里作案!你以为这个社会上已经没有正义了吗?告诉你,我就是正义!”
拨开树枝,寒刃流对于这个奇怪的声音欲一探究竟。但还没有等他走近看清,树林中就发出一阵嘈杂的打斗声,他加快脚步,顿时被眼前的情景震住。
林中的小空地上,清晨朦胧的光线中,一个身形不高的人边抖落身上的树叶,边夸张地坐在一个粗壮的男子背上,一脚踩住他右手,一脚踩住他肩膀,粗壮男人左手不远处,有个黑色的大包,而他右手里还握着一把不算小的刀。
眼见这一情况,寒刃流想上去帮忙,却发现那粗壮男人似乎早已昏了过去。面前只剩下那身形不高的人在继续踹着他。
“竟然敢来这里偷东西!可算让我逮着你了!踹死你!踹死你……”
“……”好一个打扮夸张的人啊,那奋力继续在踹的人穿了一身墨黑的运动服,肩上披了一块黑色的斗篷,上面绣了一个X。而头上戴着个似乎是自己缝制的黑色头套,只留下眼睛和鼻子三个孔。
谁会打扮得如此怪异来这里捉小偷呢?
听到动静,那怪人回头,见到有人出现,连忙跳开,朝着另一个方向迅速跑开……呃……跑了一半,那怪人似乎忘记做一件事,然后又折返回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红色的记号笔,在那晕过去的小偷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X字。
“帮我报警!”又是一句刻意压低声音和放粗的话,随后那人以寒刃流诧异的速度消失在小树林里。
这是什么情景?伸手理理额前的刘海,寒刃流陷入不解状态。
报完警处理完小偷,当他买了早饭再度回到约定晨读的地方时,段菲正在昏昏沉沉地念着完全不明所以的语言。
“你在读什么?”
“嗯?你来啦,今天迟到了哦!”看到他,她揉揉眼,冲他一笑,尽可能地笑得很傻,“对了,如果我从现在起认真读书的话,你是不是可以放松对我的要求呢?例如,早上起来读书这种要求,又或是布置两倍作业的要求?又或许是取消禁止我做其他事的要求?”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到的狡猾。
“你打算好好学习了?”这种事有可能吗?
“对!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事!”非常重要的事!她在心里补充。
睁着晶亮的眼看他的她,突然一改常态地认真起来。她认真起来的面容有一种耀眼的炫光,尽管她并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却成功地留住他的视线,这令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
她是真心的!
“我会根据你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来定夺。”他这样说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
“好!说话要算数!”她扬起激昂的笑意。
见到她这样的斗志,他有些意外。但随后,他又有些无奈地走到她面前拿过书转个身再塞回她手中,“不过,希望你下次念书的时候,不要拿反!”
“啊?这样啊……”怪不得她觉得这书像天书,她尴尬地耸耸肩,低头继续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