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凤栖宸宫 作者:转身

简介:

大婚那一夜,他丰神俊朗,笑意温和,仿若一个儒雅淡泊的翩翩君子。

但当他拥她入怀的时候,她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果然,他并没有占有她。

他当着她的面,亲手割破他的指尖,把血渍染在床褥的白缎上。

象征她贞洁的艳红,是他的血,而非她的。

这个男人,习惯了掌控所有事,睿智深沉,不容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要在这样的男子眼皮底下玩花样,那一定是自寻死路。

可是,她已无路可退。

她和他之间,是帝王和帝后的争锋较量,也是天下大统的明争暗斗。

他,是名闻天下的空玄子神医,丰采绝世,朗逸不凡。

她唤他一声师父,然而情愫早已暗生。他并非不知,却只能当作不知。

他从来不曾告诉过她,他拯救世人免于病痛,但真正想拯救的人,却是她。

她背负的天命,是玄机,是不可泄露的秘密。

而他是一个不幸窥视了天机的人,所以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但为了她,他甘愿无悔。

她的梦想,是自由翱翔,随心而活。

他亦一样,想与她携手浪迹天涯,悬壶济世,闲时煮酒弹琴,坐看云卷云舒。

只是,最终的宿命,无人可预知,只能看天意。

得之,他幸。不得,他命。

第一卷 万里江山一局棋 :第一章:皇后之名

凤栖宫里一贯寂静,静得半点不似六宫之首的皇后正殿。

路映夕慵懒地倚在窗柩旁,纤细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拂着窗前的珠帘,带起一阵叮铃悦耳的脆响。这珠帘上串的每一颗都是拇指大的东海珍珠,光泽圆润,贵气逼人。此等奢华,仿佛说明她深受君宠,但事实上,她嫁入皇朝半年,皇帝只在她的寝宫里留宿过一夜。

路映夕淡淡地扬唇,绝美的容颜漾出夺目的光华。皇朝的帝王,慕容宸睿,比她预料的更加深沉莫测。大婚那一夜,他丰神俊朗,笑意温和,身上不显丝毫凛冽之气,就像是一个儒雅淡泊的翩翩公子。但他拥她入怀的时候,她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果然,他并没有占有她。他当着她的面,亲手割破他的指尖,把血渍染在床褥的白缎上。

想到此,路映夕唇畔的笑容不由加深,笑得有几分嘲意。象征她贞洁的艳红,是他的血,而非她的。这个男人,习惯了掌控所有事,睿智深沉,不容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要在这样的男子眼皮底下玩花样,那一定是自寻死路。可是,她已无路可退。

“公主。”低低的唤声响起,那是她陪嫁的侍女,晴沁。

路映夕优雅地转过身,笑道:“小沁,我们已不在邬国,你该叫我一声娘娘,以免落人口实。”

晴沁露出甜甜的笑容,微一欠身:“是,娘娘,奴婢又忘记了,真该罚。”

路映夕散漫地笑着,忽地敛了神色,目光掠过晴沁,然后收回视线,低了嗓音:“说吧。”

晴沁轻轻地跪下,声线很浅,但甜美面容已然浮起凌厉之色:“公主,您已浪费了半年时间。”

“我心里有数。”她低垂了明眸,掩住眼中的憎恶,再抬眼时只剩一片清明无波,“你退下吧。”

“是,娘娘。”晴沁恭敬应道,站起身退了出去。

寝居内恢复了原来的安静,路映夕无声地叹息。每当晴沁称呼她为“公主”,就是在提醒她,她并非自由人,她有重大任务在身。而这个任务的第一步,就是争夺君宠。呵,那个慕容宸睿的宠爱,其实她打心底的不想要。

“禀娘娘,皇贵妃求见。”寝居外,一道清脆的宫女声传来。

“请她进来。”路映夕扬声回应,清眸微微眯起。在这后宫之中,荣宠最甚的就是这位皇贵妃贺如霜。因她身怀龙嗣,皇帝特赐她无需向皇后及皇太后请安,今日却无端上门来,颇令人深思。

须臾,一袭粉紫色宫装的柔美女子袅袅而来,曲膝行礼:“皇后娘娘凤安。”

“妹妹有孕在身,不必多礼,坐。”路映夕微笑着上前,轻拉她的手,一同在榻座上坐下。

“如霜唐突,扰了皇后姐姐的清净。”贺如霜柔柔一笑,也换了亲切的称谓。

路映夕但笑不语。宫女奉上热茶,而后侍立在旁,便见贺如霜的神情有了几许为难。

“都下去吧。”路映夕挥了挥手,心中清明如镜。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不其然,待到无人时,贺如霜才幽幽开了口:“姐姐,若非事关重大,如霜也不愿意惊动姐姐凤驾。”

“何事让妹妹烦忧?”路映夕温声问,眼光却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容颜柔弱,风姿楚楚,娇小婀娜,虽不是绝色,但也另有一番韵味。

贺如霜的眉眼一黯,氤氲上凄楚之情,低声道:“不怕姐姐笑话,如霜自怀有身孕以来,一直处处小心,对于汤药和饮食更是谨慎,经过贴身侍女试饮之后才会入口。”

路映夕点了点头:“小心谨慎,是应该的。”在深宫之中,每个人都如履薄冰,因为危险无处不在。不过难得贺如霜说得这样坦白。

“今早…”贺如霜犹疑了片刻,很轻地道,“早膳里有毒,试吃的那个侍婢死了。”

路映夕凝视着她,直看入她的眼底:“你一点也不怀疑是本宫下的毒?”她身为皇后却有名无实,而贺如霜的分位仅在她之下,且又怀有皇嗣,照常理来说,贺如霜第一个要怀疑的人就应该是她了,因为她最有动机。

只听贺如霜叹息着回道:“皇后姐姐一向无争无求,这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事。何况,女人都有直觉,如霜能感觉得出来,姐姐对如霜并无嫉妒之意。”

路映夕不禁莞尔。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其实是个明白人,说话也颇为坦诚,倒让人讨厌不起来。

“兹事体大,为何不向皇上禀告?”路映夕收了笑容,正色问道。

“皇上近来忙于和司徒将军商讨征伐龙朝之事,如霜不想给皇上增添烦扰,而此事终是后宫家事,如霜应该先告知姐姐才合宫规。”贺如霜有条不紊地慢慢解释。

路映夕站起身,边行边道:“且去你宫中看看。那份膳食可还在?侍女尸首可有人动过?”

“如霜已宣了太医,此外,没有其它人敢动。”贺如霜跟在她身后,唇角微微一掀,旋即又抿了去。

路映夕没有回头,唇畔亦浮起似有若无的淡笑。贺如霜此次借题发挥,想要借她之手铲除绊脚石,但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呢?

第二章:帝心莫测

 

路映夕的脚步稍停,微微仰头,望着那在日照下闪光的金漆殿名——白露宫。

这是皇帝御赐给贺如霜的寝殿。诗经有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位皇贵妃的圣宠之隆,可见一斑。

路映夕抿唇一笑,悠悠然举步走了进去。

“皇后娘娘凤安!”殿中的漫地金砖上,低眉垂眼的宫婢太监跪了一地。

“都起身吧。”路映夕的语气清浅,目光直接落在锦绣屏风后的软榻上。

身后的贺如霜低声道:“皇后姐姐,徐太医正在验那侍婢的尸首。”

路映夕颔首,毫不避讳地绕过屏风。长榻上,是一张苍白清秀的脸,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然已气息全无,死寂沉沉。路映夕不由叹息,宫廷之内,人命如草芥。

“老臣徐晋叩见皇后娘娘。”徐太医恭谨行礼,才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此宫女所中之毒,乃是‘封喉血”。只要食入少许,就会当场毙命。”

“嗯。”路映夕淡淡应了一声,俯身细看那侍婢的喉间,果然有一点如血般的印记。后宫争斗,花样百出,用毒属于平常事,但大多数人会选用慢性毒,很少人会用绝顶剧毒。

“皇后姐姐…”贺如霜以纨扇遮面,扭过头去,不忍再看那气绝的尸身。

路映夕折身走出屏风,立在正殿中央,明眸一扫,睥睨着跪地的宫婢内监们,清冷出声:“贺贵妃的食膳,由何人负责烹饪,食材又由何人带入?”因贺如霜怀有龙嗣,故而她的白露宫中自备小厨房,待遇比照凤栖宫。

“回、回皇后娘娘,是奴婢负责烹饪…”一个年纪较长的宫女颤声回答,“食材则由小良子从御膳房取得,送来白露宫。”

“禀皇后娘娘,奴才小良子,所有食材都是经过御膳房的御厨亲验过之后,奴才才领了回宫。”小太监颇为机灵,口齿伶俐地接话。

路映夕的视线停在那宫女的身上,嗓音低了下去,凭添几分厉色:“你,叫什么名字,入白露宫之前,侍候的是哪个主子?”

“奴、奴婢芳菲…奴婢以前在韩淑妃的宫中侍候…”那宫女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身子隐隐发抖。

路映夕敛去严厉之色,轻轻一叹,清眸中染上一丝无奈。下毒者是何人,尚是个谜,但贺如霜显然无意查明真相,只想把矛头指向四妃之一的韩淑妃。

“皇上驾到——”

忽然,一迭声的尖细喊声,自不远的宫门传来。

路映夕习惯性地眯了眯眸子,眼角余光瞥见贺如霜面露喜色,小女人的娇美之态尽现。

“皇上圣安!”满殿的宫女太监又兢兢战战地跪下。

路映夕盈身一礼,并不言语。通禀皇帝的人,自然就是她。事关人命,且关乎皇嗣,她万不能托大,把自己栽进去。

皇帝俊脸漠然,抿着薄唇,手一抬,沉声道:“平身。”

“皇上!”贺如霜凄凄一唤,柔弱上前,美目泛泪,“臣妾,臣妾…”语未竟,已先哽咽。

路映夕心中暗笑,叹为观止。

皇帝的脸色稍缓,柔声道:“有朕在,爱妃且放心。”他似此时才看到路映夕一般,转而淡淡道,“皇后劳心了。”

路映夕温和微笑:“臣妾无能,烦扰皇上了。”

不料皇帝竟朗声大笑,意味深长道:“邬国长公主岂会是无能之辈,皇后过谦了。”

路映夕不语,一味平静地浅笑。他防她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要取得他的信任,实在太难。父皇啊父皇,您要女儿做的事,堪比登天。

静默间,只听皇帝铮铮利落道:“此案就交由刑部去查,意图伤害朕之龙嗣者,朕决不轻饶!”

“皇上圣明。”路映夕温顺附和,眸中的嘲讽一纵即逝。

皇帝幽蓝至黑的眸子一闪,泛起同样嘲讽的光芒,淡声道:“想起来朕倒是很久没有去皇后的凤栖宫走一走了,不如就由朕送皇后回宫。”

“皇上…”贺如霜惊诧,怎么也没想到皇帝居然不安慰她这个受惊的人,却要随被冷落多时的皇后一起走。

“朕晚些再来看爱妃,爱妃好生歇着。”皇帝温言宽慰,语毕,便就摆驾离去。

路映夕慢吞吞地上了御撵,安静地坐在皇帝身边,一声不吭。

皇帝慵懒地倚靠着软垫,突然闲闲地出声:“皇后想见朕,派人通报一声便是,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路映夕呵呵笑着,不答话。

皇帝蓦地坐直身子,眸色渐锐,直视着她,一字一顿道:“朕最厌恶,在朕面前耍小聪明的人。”

路映夕笑得更加愉悦,绝美容颜似明媚阳光般,绚丽耀目,脆生生道:“皇上,其实天下处处都是这样的人。”

皇帝的俊容一凛,眼神深沉了几分:“玩弄小伎俩的人,最后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而真正大智慧的人,才叫朕不得不提防。”

路映夕无辜地看着他:“依臣妾看,这世上,真正有大智慧的人,除了皇上您,再无他人。”

皇帝的薄唇慢慢勾起,似笑非笑:“原来,朕的皇后有一张甜如蜜的小嘴。”

路映夕低低垂眸,状似羞赧。

因这一低头,她光洁白皙的颈脖露了出来,颈后上有一朵艳丽绯红的芍药,恣意怒放,衬得那如雪的肌肤越发诱人。

皇帝的幽眸陡然一暗,伸出手,抚上那纤细的颈子。手掌张开,一点点地逐渐握紧。

路映夕一惊,突地抬头,对上他的眼光,心中刹时大震!

杀气!

他竟对她起了杀心?!

第三章:风云暗起

“皇上…”路映夕弱弱地唤了声,感觉缠绕在脖间的力道越发重,胸腔里的空气似被抽空,心肺胀痛得几欲崩裂。

皇帝的黑眸泛起凛冽蓝芒,杀气渐浓,冰寒慑人。

路映夕低垂着的双手发狠地握紧,指甲掐入掌心,强迫着自己不要挣扎。她必须赌!赌他不会就这样杀了她!

“为何不反抗?”皇帝的大掌依旧冷酷地桎梏着她,醇厚的嗓音却宛若调情般低柔悦耳。

路映夕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似要滴出血来。她的齿根因极度的忍耐而发出“喀喀”声响,体内浑厚的真气本能地涌动翻腾,即将迸发而出!

不可以!她一定要忍!他休想陷害她意图弑君!

“呵!”皇帝突然低笑一声,倏地松开手,脸上平静无澜,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未发生。

“咳咳…”路映夕猛咳了几声,大口呼吸,明亮清眸染上了几缕血丝。

“朕的皇后,真是可忍人之所不能。”皇帝低沉的笑声不断,仿佛愉悦至极,可幽深如潭的眼底毫无笑意。

路映夕又咳了会儿,才顺过气来,沙哑地道:“皇上,臣妾不明白。”

“朕以为,你是明白的。”皇帝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漫不经心,“皇后出自帝王之家,必然听说过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朕希望,今日之后,皇后会牢牢记住这句话。”

路映夕温驯地点头,低下了眸子,隐去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怒光。他是在告诉她,如果她敢有丝毫异动,他就会杀了她。但是,他未免太小看她路映夕!

皇帝似满意地扬唇淡笑,悠闲地抬起一手,为她扶正秀发间那支微有倾斜的赤金凤钗。手势无限温柔旖旎。

路映夕抬眸看他,亦是浅浅而笑,绽出美丽的梨涡。

两人笑望着,眼神相对,却似有一股隐晦的强大气流相撞,火花飞溅。

良久,皇帝惋惜般叹息一声,意有所指道:“可惜,可惜皇后并非男子之身。”如果她是男子,便是他一统天下的劲敌。

“臣妾若是男子,又怎能有荣幸成为皇上的帝后?”路映夕笑得嫣然,自若应对。就算她是女子,也照样有能力灭他于无形!

皇帝慵懒地睨她一眼,修长的手指掀开御撵的锦帘,淡淡道:“凤栖宫到了,朕想起还有政事待办,就不送皇后进去了。”

“多谢皇上送臣妾这一程。”路映夕盈盈一礼,优雅地下了御撵,扬长而去。

回到寝宫,路映夕静坐在镜台前,清冷的明眸微微眯起。脖间的那一圈指痕,红得刺目。可见慕容宸睿下手之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绯粉的菱唇缓缓弯起,她忽然扬声道:“替本宫宣韩淑妃前来!”

寝宫外即刻有宫女脆声应道:“是,娘娘!”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袭水蓝色宫装的女子踏着轻曼脚步进来,不卑不亢地欠身行礼:“皇后娘娘凤安。”

路映夕站起身,并不说话,直视着她。

韩清韵神情沉静,毫不回避她的打量,清美出尘的脸上甚至带着一点傲气。

路映夕细看她,心有赞叹。其实韩淑妃比贺贵妃更加容色出众,她身上那水蓝色宫裙,仅是普通绸布,长长裙摆刚刚遮住足踝,脚下一双同色的绣鞋,鞋面上以白色丝绒勾有一缕飞云。没有累赘的华丽装饰,却自成一格,风姿不凡。

“韩淑妃,相信你也已经知道白露宫那边出了事吧。”路映夕开门见山道,并不打算和她寒暄。

“略有耳闻。”韩清韵淡淡回道,清瘦的身子防备般挺得笔直。

“那你可知道,如今最大嫌疑的人,就是你。”路映夕云淡风轻地直指重点。

“皇后明鉴,清韵决不曾做过!”韩清韵的脸色骤冷,隐约有点怒气。

路映夕心中轻叹,这般骄傲的人儿,在深宫后苑是要吃亏的。

见她不出声,韩清韵也抿起红唇,神色愈发冷傲倔强。

“本宫相信你。”路映夕轻淡地道。

韩清韵似是一怔,举眸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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