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满腹疑惑的裘茉莉离开机舱,踩在飞机的踏板上,等着舢舨来飞机旁接他们。当她上了舢舨,看到远处临时搭建的码头以及沙滩上,一群工作人员正对着海面上的他们鼓掌时,她终于确定——她、被、耍、了!「白行悠你……」怒火顿时爆冲,她一开口便是浓浓的硫磺味。「风度风度,别忘了你代表你们公司。」白行悠提醒她,同时牵起她的手,回应着岸上正跟他们挥手的人。「你刚刚让我以为我死定了,还敢要求我要有风度?」她真想掐死他,还有他身后那个像熊一样高大,还满脸毛的机长。看到机长举起手来,回应众人的欢呼声时,她才知道,原来这机长是故意的!表演花式降落吗?他差点害死她跟白行悠耶!「这是个小玩笑。他每次来,要是货物没超重,都要表演一次的,你这么生气是在干嘛?」「我……」黑亮的大眼眨了眨,努力把泪水眨回眼中,「我差点以为要死掉了。」现在确定危机真的过去了以后,她竟开始觉得腿软和想吐。「茉莉……」白行悠到现在才发现,她身体摇晃不是因为舢舨在晃,而是她真的站不住了。大手赶忙一伸,他揽住她的腰,「深呼吸!茉莉。」「我是在呼吸!」她怒吼,之前以为死定了的深层恐惧,现在全数化为愤怒,「该死的你!该死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那只是特技表演?为什么要吓我?为什么?」她在他怀里疯了似地槌打着他的胸膛。这可恶的男人,竟然还趁火打劫,逼她嫁给他!她嫁……可恶!她会嫁才怪!「好好,冷静点,冷静,你再打,等会我们都会掉进海里。」裘茉莉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随即深吸一口气,叫自己平静下来,等着船靠岸。「欢迎你们来!欢迎欢迎!」他们搭的小舢舨一上岸,立刻有人迎上前来,有人帮忙提行李,有人则又划着舢舨去飞机那里卸货,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这里的负责人,一个年轻俊美的金发男人,他咧开一口白牙,「白先生,还有裘小姐,辛苦了。对了,麦可,刚才那场表演真精彩。」「谢谢!」机长麦可微笑,却有点担心地看着裘茉莉,「她不要紧吧?白先生。」「不要紧,她只是以为她撑得住。」「我哪有以为!」「抱歉,裘小姐,我该自己跟你解释的,但是白先生说他会解释,会告诉你该要怎样才不会晕机。如果你有先说你会怕,那我一定会平稳地飞行的。」机长麦可非常有诚意的说。「啊?」裘茉莉一听,立刻瞪向白行悠,原来是他搞的鬼,「没关系,我们都很谢谢你,麦可。」白行悠先打发麦可走人,才对着那个金发年轻男人说:「艾瑞克,叫我行悠就好,我跟裘小姐的居所都安排好了吗?」「都好了。裘小姐,我叫艾瑞克,我可以叫你茉莉吗?这是个很美的名字。」艾瑞克对着裘茉莉伸出手。「啊?嗯……」有外人在,裘茉莉再怎样也不会在别人面前对白行悠发飙,所以她露出友善的笑容回应,「你好,你可以叫我……」「不行!」她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白行悠打断,「艾瑞克,裘小姐跟你不同领域,原则上不会有交集。去把沙滩车开过来,送我们去旅馆吧!她需要休息了。」「啊?好!」面对自行悠那明显的独占欲,艾瑞克很识相的一笑,对裘茉莉眨眨眼,随即转身叫人把沙滩车开过来。「你这是在干嘛?」一看到艾瑞克转身离开,裘茉莉立刻就瞪向白行悠。「嗯?什么干嘛?」白行悠装傻。「艾瑞克只是想示好,你为什么这么凶?他当然可以叫我茉莉,工作人员就是伙伴,叫我裘小姐多奇怪,你也不想想我是来工……我等等再跟你算帐,」说到一半,她发现艾瑞克己经驾着沙滩专用车来了,她瞪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因为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指责他。再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清楚,那就是关于她在飞机上,被吓傻时说的那些话。************他们住的地方在小岛的北面,是今年刚盖好的庄园旅馆。这个岛上最现代化的庄园式旅馆,目前还未开始营业,要等小岛南侧的大饭店盖好,以及整个小岛重新规画过,才会正式向国际推广。庄园里有十栋大小不同,彼此用回廊与露天大阳台所连接起来的小木屋,建筑风格充满了美式的粗犷风情。艾瑞克把车停在其中最大的木屋前,热情地说着:「这间就是了。」白行悠下了车,见裘茉莉仍坐在车上,没有动作,于是轻唤着她:「茉莉。」「嗯?」裘茉莉有点茫然地看向他。「我们到了,希望刚才艾瑞克说的那些,能有助于你们的广告企画。」白行悠微笑地看着她。她眼一眯,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他明明知道她刚才在发呆。「当然,要是还有不懂,我会去请教艾瑞克。」她故意甜甜地说,然后,很高兴看到白行悠的神情一僵。「欢迎欢迎!我那里有不少跟这个岛有关的资料,茉莉……我是说裘小姐如果需要,我随时能拿过来。」艾瑞克走到车子旁,绅士地伸出手来,她扶着他的手臂,轻巧地踩上坚实的木板地面,然后对着艾瑞克优雅而友善地微笑,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社交名媛。「叫我茉莉,艾瑞克。谢谢你。」「好啊……但是……」艾瑞克才想答应,突然看到车子另一侧的白行悠,正面色冰冷地看着他,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我坚持。」她才不甩白行悠呢!气死他最好!「因为以后我们就是工作伙伴了,我也会常来这个岛,如果彼此还这么见外的话,怎么能把这个案子做好呢?」「这……」艾瑞克还在看着白行悠的脸色,他可不想卷入大老板的男女战争中阿!「说的也是。艾瑞克,你跟她既然只是工作伙伴,当然可以直呼名字。」白行悠绕过车头,走到裘茉莉身边。听到他说的话,艾瑞克如获大赦,但还是不敢直呼她的名字。「对了,岛上的交通都已建设完毕,车在那里。」他指着庄园旁的一辆黑色吉普车说。「谢谢你,艾瑞克,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明天见。」白行悠下逐客令。「是!我先告辞了。」艾瑞克怎会不懂他的意思,连忙上车闪人了。「明天见,艾瑞克。」裘茉莉微笑着对艾瑞克挥手,等到那辆车子离得够远了,她马上变脸,「你够了你!白行悠。哪来的我们?你把我搞得就像是大老板的情妇,而不像是来工作的人!」「你是啊!」白行悠转身走进大木屋。「什么?!」她跟在他身后,双眼喷火的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来收集资料的,如果需要用到这个岛的原始风貌,我这几天就要召集人手过来先开拍!哇!好漂亮的客厅!」她才骂到一半,心神立刻被这个非常家居的客厅所吸引。「很棒对吧?我本来是想要撤掉这个投资案的,因为洛非尔旅馆集团为了这个投资案,弄得整个集团几乎经营不下去。但是,当我来这里住过几天之后,我发现,如果能把这里的感觉延伸到整个岛上,将可以打造一个现代美国人的梦想冒险乐园——鲁宾逊漂流记式的美式豪华度假村。」「这里真是太棒了!等等跟你算帐,我先看这屋子。」房子里那些看似原始,实际上却是精心设计的机关,是这么地有趣、新奇,让她每一个都好奇地想碰碰看。在屋里摸索了约半个小时后,她突然发现了不对劲。这木屋是挑高的,在客厅南面的上方,有个超大的楼中楼夹层,那是一间房间,也是个可以观星的开放空间,问题是……这整栋大木屋里,只有那一张大床。她跑去客厅找他,发现桌上已摆好餐厅送来的晚餐,她于是坐下,一边吃着一边问道:「今晚我睡哪?」「上面。」「喔!那你要睡沙发了。」白行悠叉下一大块鱼肉,放进嘴里嚼着,看着她的眼里有种嘲弄的笑意,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懂他的意思,脸忍不住红起来,但也很生气,「不然我睡沙发!」如果他以为她跟他有过一夜缠绵后,接下来就会毫不在乎地再与他上床,那他就错了!「楼上的床很舒服也够大,今晚没有人会睡沙发。」「我是来工作,不是来跟大老板同床的!说到这,我想到我还没跟你算完帐。」「你别无选择。这浓汤不错,但要小心,很烫。」他舀了一碗汤给她。「我当然有选择,我相信其他间的木屋也能睡人。」她接过那碗汤,小心翼翼地吹凉。「我没跟你说吗?目前没营业,所以其他木屋都是空的,只有这间是有家具的。这鱼肉甘甜,够新鲜,吃吃看。」他把手中烤鱼最鲜美又没鱼刺的部位剥下,放到她的盘子中。她瞪着他,喝了一口叫人满足的浓汤,再吃完他给的鱼肉后才开口:「刚才下飞机,他们住的那块南沙滩,一定还有不少的员工宿舍可以让我住。」「你不会想害大家都失业的。」他微笑。「又来了!」裘茉莉受不了地翻着白眼。他上次就是威胁要开除所有白家下人,她才会签下那张四千万的欠条,但她这次没这么笨了!「这些人跟我非亲非故,我甚至只认得艾瑞克,他们失不失业关我什么事?」「是不关你的事,但他们失业的话,广告也不用拍了。」「……」这就关她的事了!「还是你身上有了钱,就不在乎你们公司的生死了?」白行悠一边微笑说着,一边剥掉马铃薯皮,在上头洒上一点她最爱的粗磨黑胡椒,然后递给她。「你真是恶劣!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都不管他人感受的吗?」她接过马铃薯,忿忿地咬下一大口。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俊眸深深地凝视着她,「你就不管我的感受,说不来找我就不来。」俊容上那带着控诉、有点受伤的神情,让她的心一震。她眨眨眼,重新再看仔细,却发现他还是平常的那副模样。原来是她看错了……「我……我既然还清欠债,当然就不用去工作了啊……反正你们大厦里也有很多清洁女佣跟厨师,我、我是在帮你省钱耶……」她这个结论下得有点心虚,因为那时候她的确是急着想逃开他。突然,她发现他的眼神变得好深情、好温柔,不期然的,她想起了那夜的缠绵景象。她好想念他的拥抱……他轻轻一笑,伸出修长的指尖,亲昵地抹去她嘴角的马铃薯碎屑,「你真是个复杂的小东西。」「什么嘛!」她挥开他的手,莫名地有点想哭,「你别……别这样看着我!你以为这样看着我,我就会原谅你吗?」「我送房子给你,说要了断,其实是种歉意的表示。」他聪明一世,但一旦碰到她,所有的聪明都会变成愚蠢,他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掌握她的心。两个月前的那一天,他以为在机场那样刺激她后,她会来找他,但没想到,她依然不见踪影,原本要稍微惩罚她的恶作剧,最后竟成了对自己的惩罚。唉,他真的不懂,既然她喜欢他,为何又一直想逃开。「才怪!哪有人道歉用了断这两个字的!我以为……那是你不想再见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跟我有关系的意思……」「我只说了断两个字,后面都是你自己加的。」这小女人真会想。她愣了一下,他送了个天价的房子给她,只为道歉?不!后面一定还有更大的陷阱!她撇开脸,站起身,退开那个可以闻到他气息的亲密范围,转身走向木屋后面的大浴室,「那又如何?反正你爸爸也不要我再接近你。他还送了我五百万呢!」才要进浴室,她就听到白行悠的话从身后传来:「我以为你不会听姓白的任何一个人的话。」「没错!所以我也不用听你的话,今晚我要睡沙发,就这样,没什么好说的!」一说完,她就猛力关上浴室的门。对!她不要再听任何姓自的人的话!************她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把毛毯跟枕头铺在沙发上了,此刻正对着电脑在工作。她想开口叫他让位,但白行悠却先她一步,用手指指上方。好吧,既然他自愿睡沙发,不!是在沙发上工作,那她只好委屈点,去睡上面那张舒适的大床了。她上了楼后,并没有马上睡,而是去倒了好几杯水,放在上面的楼梯口,然后又在水杯上面,放了不少原子笔,这样万一有人想上楼,碰到杯子,原子笔落下,她就会惊醒。「你在干嘛?」他到厨房的时候,刚好看到她在做这些动作。「做警铃。」「你以为我会像个小偷一样,在半夜摸上你的床?」白行悠的脸色凝重得可以,显然一点说笑的心情都没有。「我累了,不想半夜爬起来。」她说,同时,开始小心地搁上原子笔。「我今晚有四个会要开,预计明天早上八点前都不能睡,如果你以为我还有精神爬上去,那你尽管做。」她不相信地看着他,而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煮起了咖啡。不一会儿,浓浓的咖啡香传出,让她忍不住探头往下望。这一看,她看到了许多原本不在沙发旁的文件跟资料,现在全都摊在桌上。看来,他说的是真的。她心软了,而且咖啡真的也很香,于是她动作迅速地收起原子笔跟水杯,走下楼,「我也要来一杯。」「你会睡不着。」「光闻就睡不着了。」这是超浓咖啡,她知道,过去他有时要熬一整晚,或是几天都不睡时,就会煮这种咖啡。他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话,然后倒了一杯给她,并加入她最爱的糖跟奶精,自己则喝黑咖啡的。她接过咖啡,走到能看到海洋的落地窗旁,啜饮着香浓的咖啡。不一会,她听到后方传来他敲键盘的声音。她忍不住转头看着专心工作的他,「怎么会突然有工作了?」「刚才你洗澡时,有几通求救的电话打来。」「你常这样熬夜,对身体很不好。」「没差。」他头抬也没抬,「反正没人奢求我身体好。」她心一拧。胡说!她就很在意!可是……她在意又如何?到现在,她还是搞不清楚,他究竟是真的想要娶她,还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小冬呢?白家呢?现实中有太多的复杂得去面对。「那……有地方我能帮上忙吗?」「上楼去睡觉,就是帮我的忙了。」白行悠那温厚的嗓音,比以往都还要低哑。该死的她只穿着大T恤跟短裤,那双修长的美腿,叫他根本无法专心工作!「我真的能帮上你的忙。」他的拒绝叫她生气,她气他不懂照顾自已。他忽然抬头看着她,「那让我上你的床?」他那深沉而专注的神情,叫她一震。跟他的距离明明有好几公尺,为什么她却突然有种两人靠得很近的感觉?忍不住脸上的热,她小心翼翼地往楼梯移去,「这才不算是帮上你的忙。」虽然她真的很想说好!「这就是帮忙,如果你不肯,就上楼,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你会妨碍我。」「好吧……好,我不……妨碍你,晚安。」走到了楼梯旁,她捧着咖啡杯,三步并两步地爬上楼。「胆小鬼。」摇摇头,看着她那宛如躲着什么恶禽猛兽的模样,他叹了口气。唉!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放下防备,去面对她也要他的事实呢?在飞机上,她明明就说愿音心嫁给他,但为什么现在却……算了!明天再来解决她,现在他还有国际会议要开。不过在忙之前……他X的他得先去冲一下冷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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