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霍钦头皮发麻,“你也打算去做吗?”
“我目前还没受到太多地心引力困扰,过两年去吧。”宁佳书耸肩,“毕竟我都二十八了,可能某天忽然醒来照镜子,皮肤就松弛了呢。”
霍钦想了半晌,认真道:“佳书,其实你不需要挨这份苦,因为衰焦虑烦躁,你老了,我也会陪你一起老。”
“可是很多男人衰老得比女人缓慢。”
宁佳书不服气,“你骨相长那么好,四十岁都不需要担心皮肤松弛的事情,仍然会有一堆小姑娘朝你前仆后继扑上来。”
“你就喜欢睁着眼睛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霍钦生气戳了她的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在这方面我让你操过一点心吗?就算有天你皮肤不再紧绷,脸上长满皱纹,可我爱的还是你啊。”
“无论年轻的还是衰老的,每一个时刻的你。”他强调。
“那倒是。”宁佳书心里美滋滋,“但热玛吉还是要打的,只要好看,我就开心,只要开心就不觉得受罪,人本来就是来世间受苦的。”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话一连串讲完,最后给他塞颗糖:“我也爱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操心了!”
霍钦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她保证的是什么,忍了半晌,嘴角还是不受控上翘。
“那你最好要说话算话。”
窗外是大团的蓝天白云,隔着飞行墨镜,他们彼此相视一笑,然后就听耳麦里有四川话传来——
“我讲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哈,莫棱个儿整。”
“啥?”
猛地在异乡听见国内方言,宁佳书一脸懵。
管制员的男声幽幽清了清嗓子,把口音强行扭到川味普通话频道,“我们这儿,禁止占用空中频率对单身狗发放狗粮。”
他说完还用英文复诵一遍,频道内立刻传来一阵大笑。
宁佳书这才发现,刚刚跟塔台脱波以后无线电通话按钮没有关,监听频率的地面管制员是个华人,从头到尾听了全程。
频道内其他人虽然一句听不懂吧,但你侬我侬的氛围还是能感受的,全程愣是没人出声打断他们。
闹这么个大乌龙,两人强忍着笑挂了地面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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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两人起飞的位置到墨尔本大概将近一千四百公里,但是他们并不打算直飞,就慢慢绕,沿着路上的景点飞行,反正边玩边飞。
小飞机的时速大约保持在每小时两百公里左右,航程两天一夜,中间餐点在不同的机场过站停靠,顺便休息加油。
昆士兰州冬天的海边,飞高了甚至还有点儿热。
正午充沛的阳光洒在湛蓝的大海与黄金海岸,整条海岸线绵延长至近六十公里,依傍大海拔地而起的大都市,高楼林立,摩登与自然天衣无缝结合。
没有一个位置,比飞机上高空的俯瞰更能记录它们的美。
中午,他们在市郊降落,给飞机加油加油,顺便吃个午餐。
不过休息两个小时,在停机坪上的飞机机舱内已经被晒得挺热了,扎进去就闷出一头汗。
这次换霍钦在主驾驶。
起飞前,宁佳书的手持小风扇偶尔转到他那边儿,给他降降温。
“热吧?”
“不热。”霍钦的头发已经微湿了,不过仍摇头笑起来,“我大三刚到西澳时候,赶上历年夏天最高温,不小心摸上去,安全带金属扣能把手背烫起泡。你坐稳吧,我带你兜兜风。”
霍钦的兜风,是真兜风。起飞后不久,就路过一片通航公司提供给学员的练习空域。
他像教员给学生们做失速训练那会儿,后拉驾驶盘,将飞机仰角抬到最大,到后面机身几乎与地面垂直,抬眼望出去就能瞧见天空,像在高空翻了一个筋斗云,绕着海岸盘旋了一圈。
整个过程兴奋得像坐了冲入云霄的过山车,这可比坐超跑副驾驶刺激。
“还热吗?”
“再来一次就不热了!”宁佳书眼睛发亮。
离开昆士兰的空域后,他们晚上并没有按照原计划在目的机场备降。
原因是原定飞行计划的航线后段天气出现变故,天黑后,他们临时备降在一个小机场。
澳洲地域太宽阔,超过五六千人的小镇一般都已经配备起降机场,降落之前,宁佳书确定自己从没在地图上见过这个小镇的名字。
但小镇机场塔台的欢迎方式倒是令她终身难忘。
飞到五边接入频道时候,霍钦跟塔台聊了几句天。
对方大概以为她们是度蜜月的新婚夫妇,就在霍钦进近的瞬间,突然打开了机场全部的灯光系统。
“Surprise !”
声音粗犷一听就是个彪形大汉的塔台,给了两人一个浪漫的惊喜,告诉他们欢迎落地。
绕是宁佳书在空中已经见过无数美景,还是忍不住被此刻震撼。
绚丽的灯光将整个机场照明,如同白昼。
还好手机就拿在手上,打开相机赶在落地前拍好Live,顺带发了个朋友圈。
机场地勤告诉他们,小镇休息得比较早,机场往返镇上的大巴已经停了。不过他们可以选择在FBO的走廊睡一夜,那里有他们提供的软椅、热水和插座。
旅途中的意外,往往都能变成绝对无法再来一次的珍贵回忆。
就像她们出发之前,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备降在一个地图都很难找到的微型机场,吃完泡面,借员工休息室冲了澡,并肩坐在走廊,披着同一件大衣刷宁佳书的朋友圈。
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凄惨,反而有点儿温馨。
不,也可能是因为在霍钦怀里做什么都很温馨。
地上摆着他们出发前带的、还有早上打包的食物,用FBO茶水间里的微波炉稍微热一下就能吃,还可以蹭热水泡咖啡。
饿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能吃得挺香,再一杯咖啡灌下去,人生就圆满了。
两人都发出满足的喟叹。
“像不像在航校时候,大家用小厨房的微波炉加热一下,挤在机库的大桌子上一起吃饭?”
“还蹭教员的咖啡和奶精!”
宁佳书仰头抢答。
他们的距离很近,洗发水香味在呼吸间萦绕,霍钦低头吻了她的鼻尖,像蜻蜓点水,温润又柔软,带着过电一般的酥麻。
这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个吻。
肌肤不过相触一瞬间,他们对彼此所有的肌肉记忆便又都回来了。
朋友圈叮叮提示有新进回复,只不过他们全身心都在彼此那儿,再也分不出余光查看。
——卧槽,我没看错,驾驶座的男人是霍钦?你俩复和了?
——航空男女的爱情也太浪漫了吧!
——呜呜呜呜,忍了七个月终于可以开麦了,我想你小舅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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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他们在机场简单洗漱,吃过早餐。
瞧着航路天气好转,便再次启程。
最后一天,航程大半都靠近内陆,不挨海了,这条路线也终于和几年前她们飞过那一条重叠。
一望无际的宽广草地与天际接壤,唯有划过的铁道线将大平原一分为二。
视线尽头远远能瞧见有火车头缓慢移近,霍钦突然看向她。
“佳书,要追高铁吗?”
这一眼含了千言万语,窗外的螺旋浆声渐渐大了。
随着平原上刮起的侧风,年少时的飞扬的激情重新爬上心头,他们都想再做一次不再年轻的事情。
不必回答,霍钦已经懂得她的答案。
他右扳驾驶盘,机身往左侧切近,在最后一刻,把操纵权交到宁佳书手中。
他们之间的默契甚至不需要言语交流,宁佳书把油门拉到最大。
近了,更近了!
他们从上往下俯瞰,飞机却同样也是高铁上所有乘客的风景。探头就能隔着车窗玻璃,在触手可及的天空瞧见与高铁竞速的飞行器。
莫名的情绪在胸口涌动,这一瞬间,宁佳书久违地想起了,她选择飞行后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大三到西澳,和室友煮火锅的第一天。
迟到被教员罚擦飞机,学生证上被打圆孔,以儆效尤。
那年毕业典礼,教员亲手给她佩戴的飞行徽章。
还有入职云航,领到的第一套制服,皮鞋、毛背心、肩章还有飞行箱。
……
很奇怪,这些她以为早已被遗忘的东西,竟依然清清楚楚盘恒在她心底。
她突然记起最初喜欢上飞行的那一刻,那时,她是不是也像这一秒,万丈豪情,踌躇满志。
第103章
“爸爸!我打算和霍钦从墨尔本直接回国了, 你什么时候有空到镇上把我行李寄过来。”
宁父接到电话时候,正在厂房视察生产线包装橙子。
这些箱装的澳橙未来也会进入渡轮的货舱远渡重洋,回到北半球的中国去。有一瞬间,他叹口气, 深深觉得, 生女儿怎么跟种了棵橙子树似的, 辛辛苦苦培育大,果实却摘给别人吃了。
明明讲好了多呆一阵子, 说回国就回国, 连声招呼也不打。
“你要回去工作了?”
“嗯!”宁佳书嘴甜恭维他,“谢谢爸爸,让我长这么大不愁吃不愁穿,不过我也不能躺着过一辈子。做飞行员虽然辛苦, 但人生这么长, 总得做点充实的事情, 是吧?”
宁父悄悄叹口气,“不论怎么选择,只要你觉得快乐就好。”
“你快乐, 爸爸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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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佳书终于以女主人的身份, 正大光明搬进霍钦的家。
当初带出国的行李箱一个不差又重新带回来, 填进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宁母带着弟弟来做客,被霍钦住房里的一尘不染惊呆了,悄悄把宁佳书拉到一边。
“霍钦这么喜欢干净,以后会不会嫌弃你不做家务呀?你在家时候我通通包办了,结婚以后你可得勤快点儿……”
宁佳书还以为宁母慌里慌张是要干嘛,一听这事儿翻个白眼。
“妈,我成年后跟霍钦住一起的时间加起来比跟你住一起还长, 我生活习惯怎么样他都清楚的,你瞎操什么心啊。再说,我做不了,还不能请钟点工啊?”
“别什么都花钱花钱,就算你请个五星厨子来家里,也比不上自己亲手给他做到的菜好吃啊,男人是需要温暖、需要哄的……”
“我还是觉得五星级厨子做菜好吃。”
宁母瞪她。
宁佳书赶紧拖长调子推着她回去,“妈妈快别用你失败的婚姻经验来指导我了,该怎么做我都知道啦——”
进门前,宁母从坤包的小兜掏出一张卡,“喏,给你的嫁妆。”
“妈,我要这干嘛,你留着吧。”宁佳书塞回去,“都不够我买几只包的,我爸给的够多了。”
宁母又瞪她,“你爸是你爸,我是我。怎么花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
“那行吧我留着,给弟弟以后上学用。”
没等宁母来得及说什么,宁佳书打开衣柜,“妈你过来,我昨晚把旗袍挑出来了,你试试看,选套合适的旗袍婚礼上穿。”
“你的腰身我哪里塞得进去?”
“你喜欢哪个款式,我拿去让裁缝一模一样做一套不久成了,就找你最喜欢那个老师傅。”
宁母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不行,你这个颜色太亮了,不适合中老年人啊。”
“怎么不行啊,您是丈母娘,穿亮点儿怎么了?”佳书凑到她耳朵边,“总不能被霍钦他妈压下去吧?”
宁母本来还怯怯的,一听这话立刻回头,“她穿的什么,也是旗袍?你给妈选吧,不行我这段时间少点吃,争取少改点儿尺寸,把腰身塞进去。”
反差之大简直叫宁佳书捧腹。
宁母隐约知道上回两个孩子分手有一部分霍母的原因,虽说现在结局都皆大欢喜了,但心里总是憋了口闷气。
她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谁有资格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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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回国决定结婚到领证,宁佳书只花了一个月。
在八月挑了个黄道吉日,没有邀请同事,只简单叫了些亲戚朋友,在礼堂室外露天举行。
婚纱和排场都一切从简,简直不符合宁佳书一贯走的奢侈路线。
“怎么回事儿?你婆婆苛刻你啊?连个化妆师都没有,那么小一个礼堂就把婚结了?”
何西想穿伴娘服很久了,没料宁佳书压根没给她机会。
“是我自己想简单点儿。她就一个儿子,知道我不想大办还不乐意呢,非要给我花钱。”
“给你花钱还不要,你不趁这时候找点儿存在感,结了婚等着被人捏圆搓扁吗?”何西看她的眼神简直像在看傻子。
宁佳书对着镜子别头纱,闻言斜她,挑眉。
“你兴奋个什么劲儿啊,还没说完呢,卡我收下了,这不刷完穿我身上了吗。”
何西进门时就觉得这婚纱漂亮得闪人眼睛,不问也知道是承受不起的价格,但真听见宁佳书把一整场盛大婚礼的钱花来买条裙子时,贫富差距还是把她心态的小船打翻了。
霍母的气派,坚持从头到脚写的都是“贵妇她妈”。她给的卡,想也知道是多大一笔!
她低头看自己的掌心,想刚才就是这双手毫不温柔地替它拉上背部拉链,系了丝带,忽然升起一种罪恶感。
两秒钟后开始痛锤宁佳书,“啊啊啊,你还是人吗?你怎么舍得花这么多钱买条裙子?”
“因为我只结一次婚呀。这会是我一辈子最珍贵的藏品。我穿完就留给我女儿,我女儿穿完还能留给她女儿,多好。”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会生女儿?”
“我许愿了。”
宁佳书捧着花出门前,最后一次回头凝望镜中上完妆的人。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眼神这样温柔静谧,坚定明亮。
每个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仓促把自己嫁掉,可是,一样东西的可贵,往往只有失去过才能叫人学会珍视。
在洛杉矶的近两百个日夜里,她无数次绝望幻想,她的人生还会不会迎来这一刻。
真好,上帝满足了她的愿望。
错过一次、两次……还能有第三次机会重逢,毫无芥蒂彼此相爱,她已经是天底下顶幸运的人,她不在乎排场,不在乎多少人见证,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将一切美好的东西套牢,从此都属于她,再也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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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了婚假再回到申航,大家都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什么情况,你这就结婚啦?”
师兄向北还想不通,飞机进入巡航又开始喋喋不休:“佳书,你这人生进度条上简直是绑了火箭啊。三年前你进申航,第一次跟飞,做二副,还是跟我后边儿的吧……”
他目光无措地从后面的观察位移到右座,又移到主驾驶左座,绝望道:“现在你一个女孩儿都升了机长又结婚了,怎么我还是个副驾、还是个光棍儿?”
“师兄。”
宁佳书填单子呢,闻言抬手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吃咸点儿,看淡点儿,毕竟世上像我这样的幸运鹅不多。”
“何止幸运,都赶上天选之女了。你瞧你进申航以后,连遇两次事故都毫发无损,又表彰又拿奖金,年刊也上了,机长也升了,连申航的航草都让你拐跑了。任可雅这么豪横的后台,都差你的风头差远了!”
宁佳书故作惊讶,捂嘴。
“这事儿都让你发现了,嗨,你别说,我有时候也怀疑我是不是上帝老人家的私生女来着,怎么我许的愿他个个都听见了呢。”
向北目光难言上下扫她一眼。
宁佳书整整制服领扣,自信挺直腰背,“怎么看着我?”
“你写满得意的漂亮脑袋让人巴掌痒痒。”
“师兄,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非要对未婚和已婚女性两幅面孔吗?”
“唉……”向北长叹一气,“霍教员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老婆这么嘚瑟。”
“他就喜欢我这么嘚瑟。”
……
端着咖啡进驾驶舱的3号猝不及防莫名其妙就这么被冷冰冰塞了一嘴狗粮。
果然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啊!
宁佳书心里感慨,还是回来上海好,这么秀完一通,她感觉自己神清气爽。
百万大V豆豆的小舅妈归位刷了一波热度。
申航宣传部正愁没主题,借着素材,出了一期霍钦与宁佳书的内页,飞行员夫妻档专题。
内部刊物不外售,向来只夹放在飞机座椅靠背后头供乘客翻看,谁料半个月下来,印刷的杂志竟被拿走了七七八八。
按照申航的规避守则,他们都是飞行员,成为夫妻以后,就永远不能再被排到执行同一航班。借着这次机会,申航的大数据智能系统给他俩拨了一点儿额外优待。
比如,局方为了保障长期高空工作的飞行员身心健康,增进搭档们彼此之间的了解,会强制航空公司每年定期组织活动,分批派飞行员们到疗养基地进行休整,申航也有修养名额和时长规定。
出国大半年,宁佳书本来已经做好了剩下半年忙成陀螺的准备,没料到接近年末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
排到和霍钦一起到疗养院公费度蜜月!
长达两个礼拜的例行疗养套餐完全是为新婚夫妇量身定做!
鸳鸯浴!
——就是温泉山庄集体泡温泉。
手牵手在电影洒泪拥吻!
——局方组织观看教育电影空中浩劫系列。
夫妻运动!
——在航医敦促下进行的体能训练。
绝了!
宁佳书趴床上晃脚,翻着Pad里公司发来的日程安排表,啧啧称赞。
“你的书要带吗?”霍钦在床尾替她收拾行李。
“带什么书呀,玩儿还不够呢。”宁佳书翻身回头瞧一眼,撒娇,“老公,泳衣多收几套吧,我到了那边儿要每天泡温泉!”
霍钦指尖顺着柜里她那沓泳衣上划一遍,合上抽屉不大情愿,“佳书,疗养院也不止我们俩去,还有其他同事呢,你每天穿这些不行吧?”
宁佳书瞧他拧眉,试探:“那我就在房间里穿?”
好吧。
霍钦重新拉开抽屉,默不作声都收了进去。
虽然没能参加他们婚礼,但四部的同事们从宁佳书回国、领证到婚礼,都从朋友圈围观了全程。
单身狗向北原本以为这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万万没料他们竟然还能公费把恩爱秀到疗养院来。
能想象吗?
360度4D荧屏环绕音效里,空中浩劫世纪大空难两架飞机相撞爆炸起火的瞬间,他心提到嗓子眼不敢看,忽然发现前头依偎的两颗脑袋。
晚上兴致勃勃趁大家集体活动,带上泳圈找个没人的池子泡温泉。
突然发现对面泼水嬉戏的年轻夫妻。
盘山公路五公里长跑,跑到一千五已经喘得要断气,眼睁睁瞧着两口子肩并肩从他视线里跑远。
向北踹了一脚路边的花花草草,“啊啊啊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向北怎么了?”霍钦隐约闻声,奇怪回头看。
“工作压力太大了吧,”宁佳书解释,“这不就排到和我们一起疗养来了吗。”
宁佳书长期保持体能训练,路程过半后还能勉强和霍钦跑并排。
只是听见妻子的喘息渐重,霍钦还是将速度一再降缓,胳膊伸到到一侧,给她扶稳借力。
快到山顶时,运动服里已经出了一身汗。
“不行了,我跑不动了。”佳书手撑膝盖,弯腰喘息,“不是说五公里吗,我怎么感觉早就跑过了呢?”
“对啊,终点已经过很久了。”
“啊?”宁佳书回头看,“路上插旗了吗?你怎么不提醒我?”
“因为我想带你到山顶看一次日落。”
霍钦转身回头,眼神漆黑明亮,微微笑起来,“往年都只有我一个人来,他们都跑一半就回去了。”
佳书瞧他那么期待,不忍拒绝,但腿软又忍不住想往下坐。
“那要去也行,我们稍微休息会儿。”
霍钦快步回到她面前,背对蹲身。
“等会儿太阳落山就看不到了,在我背上休息吧,我背你。”
过山风沿着盘山公路拂来,带着草木的清凉,掠过霍钦沾湿汗水的鬓角。
宁佳书趴在坚实宽厚的背脊上,晃了晃小腿。
“累不累呀?”
“我是男人,背老婆不累。”
宁佳书被霍钦不多得的甜言蜜语灌得心花怒放,“那下山还背吗?”
霍钦脚步顿了顿。
他似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认真思考,才开口告诉他,“佳书,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背你一辈子。”
山路很长,宁佳书还没到山顶,但她觉得此时的风景已经足够壮阔。
瑰丽的余晖将山那边的天空染成大片粉红,夹着橘色、金橙的波浪,像打翻了画家的颜料桶,迟暮的晚霞美得叫人不敢正视。
夕阳归山海,天地万物安静下来。
人一生不知能遇上几次这样的落日。
霍钦的左脚踏过映出最后一缕霞光的落叶,然后终于听到宁佳书在耳边轻声呢喃。
“你知道我愿意的。”
他们曾一同感受过南半球冬天凌晨六点的寒风,极速追逐过南澳大平原的高铁,几千英尺的高空俯瞰缀在布里斯班海域的圣灵群岛……无数的夜晚交缠拥吻,伴着彼此的呼吸深眠。
宁佳书的呼吸已经平缓,反而是霍钦累了,隔着背脊都能清晰听到他胸腔里的心脏搏动。
她轻轻将脑袋依偎在男人肩膀,轻声问他。
“霍钦,一辈子这么长,你会后悔跟我结婚吗?”
晚风将他的答案送入耳朵里。
“你也明知道我不会后悔。”
是这样没错。
他们都再也找不到一个与自己如此契合的、曾共度青春年少与未来漫长岁月的人。————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