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萧子叡同居是苏红砚始料未及的,但她却从未后悔过,真的。
而且,她几乎是毕业后不久,就堂而皇之的将所有的私人用品全都搬到萧子叡的家中。
「嗨!」在确定搬家的前一天,她只先过来打了声招呼,「萧先生,我能暂时充当你的室友吗?」
她仍背着大包包,不敢一进到他家客厅就放下,小心翼翼的先对他察言观色,「那个……如果你不方便也没关系,但至少借我个地方放点东西好吗?」
看他只怔望着自己不说话,她立刻像是心知肚明般,虽然有点落寞,却仍语带轻松的边问边朝后阳台走去,「我东西就先借放在这儿行吗?不会很多的。」
没听到他的回话,苏红砚深吸口气,继续像个没事人般的说:「可能还有一些,我过两天再拿来;还有,因为我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所以可能得放一阵子……」
一个转身,却诧异的发觉他就站在她身后,害她没防备的整个人撞入他的怀里,「啊~~你干嘛不出声?吓我一大跳!」
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她轻轻的扭动着,「我还有事……」虽然她存折里还有点余钱,但若未来的生活全得靠自己,那她就得开始出去找工作了。
会来找他主要是想确认一下,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有没有一点分量,看来是没了!
「想搬来就搬来吧!」萧子叡听到自己这么说。
他其实很讶异自己会这么说,因为他根本没打算对她怎样、没想对她负太多责任,因为再过一阵子,他的人生可能就有重大的转变啊!
他是不可能一辈子不管家里的!
而他既然无法对她作出承诺,就不该让她存有过多的幻想,不是吗?
可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不停对她释出善意。
为什么?
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只能说……他太过留恋她的青春肉体所带给他的欢愉,一定是这样。
也……只能是这样。
「真的吗?」苏红砚好开心的问,「真的行吗?我可以付房租的。」
他脸色一沉,「我家没在出租。」
「哦~~」那是要免费让她住就对了,真好,那她的开销就不会太大了,苏红砚忍不住真心的说:「谢谢你。」
他点点头,「要我帮妳搬吗?」
「不用。」她拚命的摇头,「我东西不多,自己来就行。」她没想造成他的困扰。
「要我帮忙就说一声。」他再次主动释出善意。
「嗯~~我知道,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跟你说的。」她很满足的说,却没将她为何要搬家的理由告诉他。
她不想让他觉得交到她这个女朋友,就像扛了一个沉重的负担似的,很多事她宁愿靠自己,毕竟,她已成年,该是独立的时候了。
而他,也绝口没提。
事实上,苏红砚之所以必须搬家的原因是,高职三年来,她一直都寄住在陈建铃的家中。
因为苏红砚的父母很早就离异,从小她就是由祖父母所带大,当她考上台北的学校后,她的祖父母便将她托给世交陈建铃的双亲代为照顾。
而陈建铃眼见苏红砚竟敢利用打赌的机会,抢走自己心仪的男人,便愤而要求苏红砚尽速搬离陈家,这让苏红砚只得前来依附萧子叡。
至于萧子叡,他当然明白个中原委,毕竟他和陈建中已算是哥儿们,哪可能不知道苏红砚的状况?
但就是因为苏红砚并未向他诉苦,他也就乐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他又没多爱她,也无法爱她,这是萧子叡的心思。
不过,要他对她伸出援手,他当然不会拒绝;所以,他同意让她搬来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那我住客房。」苏红砚因为还不确定他对自己究竟有无动心,以致不敢造次,「我先去收拾了。」
却被他一把抓住,「要住就跟我同房。」他算是将自己的狼子野心给公开了。
「哦~~」可苏红砚却一心认定,他要跟她同房绝对是想跟她一起培养感情。
而将所有的事都往好的、乐观的方面想,向来是她待人处世的准则之一。
「我懂了。」她羞红着脸,满心欢喜的朝他的房间走去。
萧子叡一直认为,他之所以会和苏红砚在一起,都是因为自己一时失去理智,也是因为他想在自己接受家人的安排前,多享受一下自由的美好;可他却一点都没发觉,每当两人起争执时,都是她想求去,而他却是抵死不从。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可以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爱上她啊──毕竟,他俩才刚在一起不过两个多月,他对她实在没有太多的认识。
可他为何就是不能对她放手呢?
根据他自己的定义是──他只不过是还要不够她罢了!
他一心认定,只要对她不再产生那种奇妙的、强烈的需索欲望,那他就会对她停止动情……
对,他一直不认为自己有对苏红砚动心,最多就是动情罢了。
只是,这样强烈的动情感觉……到底还会持续多久,连他自己也不晓得,这让他多少有点烦躁。
以致,他俩最近老是为了一些小事起争执──
「妳又怎样了?」搂着浑身香汗淋漓的苏红砚,他有点不悦的问:「妳是没有得到满足吗?」
对于自己床上的本事,萧子叡可是信心满满,一点都不相信在他这么用心取悦她之后,她会得不到餍足。
「不是啦~~」被他紧搂在怀的苏红砚羞怯的推他一把,「萧先生,请你不要每次都讲这么色情的话好吗?」
在跟他亲近足足两个月余之后,她却还是叫他「萧先生」,这是因为──他从未要求她改过对他的称呼。
而这……多少有点让她小女人的自尊心受损,以致变得有点赌气,故意都以有距离感的称谓来唤他。
「我有吗?」他一脸的无辜,「我只是讲实话好吗?」
苏红砚辩不过他,试图从他的束缚里挣脱,「我要去洗澡了,你放开我嘛!」
「可我还做不够……」他也不懂为何自己就是觉得要不够她,但他却很确信,他并没有爱上她!
他应该只是太过迷恋她的身子,应该是……不,绝对是才对。
「你……」每次谈及这个话题,苏红砚就会觉得很落寞,「你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很像完全都建立在……性上面吗?」
而这样的关系让她感到很不安。
从初次跟他发生关系被她的好友们当场抓包后,苏红砚一直没有对他的需素说过一个不字,总是任他予取予求。
这当然也是因为,事发后没几天,她便搬来与他同居,成为被他管束的一员。
虽然后来她去找了份打工的工作,但毕竟收入有限,再加上他坚持她得读完二专,取得专科学历,以方便未来就业,她只好接受他的资助,让他供应她学杂费等的支出。
也因此下意识,她尽量不违抗他的意思。
「那又怎样呢?」萧子叡不在意的说:「事实也差不多嘛!」
没错,他一直都秉持着这样的心态,没打算去改变……就算隐隐深藏在心底的感觉悄悄变化,但他却故意忽视掉,假装没发现。
「可我要的不是这样……」她虽然年纪轻轻,但对所谓的婚姻生活可是充满憧憬,她多想亲手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美满家庭。
她多想将来能让自己的孩子享受家的温暖,而那是她从很小就开始作的美梦。
而她好不容易跟一个她暗恋的男人住在一起,再加上与他相处两个月余,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欣赏得不得了。
所以,她好想多跟他交心,看两人能否共同携手创造美好的未来啊!
「那妳要什么?」虽然这个问题他每次都问,却从没用心听她的回答,「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边说边又开始对她动手动脚起来,只要一跟她在一起,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要她的冲动。
对于现在的萧子叡而言,像这样没有约束、没有牵绊的日子,他过得十分享受──而他,也没太多的时间可以享受了!
更别说她还可以替他挡掉许多觊觎他美男色的女人,他实在不想太快结束与她的交往。
所以,他不愿很正经的跟她深谈。
当然更因为……有些心事他并没打算跟她一起分享。
「可……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啊!」他从来不谈自己的家人,也不说明他之前的工作,以及他对未来的规画,只是尽情的与她缠绵和玩乐,「我好想知道你的一切……」
每次她一提及此,他便会立刻转移话题,「我的一切就只有妳啊!」他总是边说边动手,将她所有的疑问抛到天边,沉迷在肉体的愉悦上。
「可是我真的不想只有性没有爱啊……」苏红砚落寞的告诉他,「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别再说了!」每每说到这里,萧子叡多半都会变脸。
「那──」苏红砚也曾试着狠下心肠过,「或许我们不该再在一起了……」虽然讲出这样决绝的话语让她很痛心,但她确实不想一辈子都跟一个只想跟她做爱,却不能真正爱她的人生活在一起啊!
「不!」萧子叡也弄不懂,他明明还没真正爱上她、他明明很快就得跟她道别、他明明该乘此时机允了她的分手要求,但他就是做不到,「我绝不分手,妳也不准再提那两个字!」还将话说得斩钉截铁。
就是因为他这样强烈的反应,让苏红砚每每只能屈服。
「他……该是爱我的吧?!」她忍不住这样想,也因此,所有的委屈与不满,她全都吞回腹中。
乐观的她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发现他其实是爱我的,他只是需要时间,毕竟我俩才认识没多久啊!」
所以,纵使苏红砚好几次都想大声抗议,但……
她就是做不到!
对他的迷恋,对他的依赖,让她就是无法对他说出坚定的狠话,即使他常常让她很为难。
苏红砚常常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细细观看萧子叡的睡颜,温柔的轻抚着他紧皱的眉心,「萧先生,你什么时候才肯敞开心胸跟我谈呢?我真的好喜欢你、好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只是,回复她的永远只有萧子叡低沉的鼾声,而她,却傻傻的每回都被他的鼾声所催眠。
没错,她是被他催眠……不,该说是她在自我催眠,催眠着自己将每件事都往好的一面去思考、去观察。
「今天别去打工,我们去约会。」偶尔,萧子叡会出其不意的阻止她去工作,要她跟他一起去看电影,甚至到野外烤肉。
「可我不能──」常请假可是会被老板开除的。
「我坚持。」
「明天就是周末,不然我们顺延到明天再约会好不好?」她提出建议。
但却被他一口否决,「不好,我现在就想跟妳约会。」
虽然没有很多的甜言蜜语,但苏红砚就是被感动了──她认为萧子叡会那么想跟她约会,铁定是愈来愈喜欢她了,所以她很难拒绝。「那……好吧!」
他们甚至也曾像一般的情侣,在花前月下说些肉麻恶心的话──
「老天为证,如果我有两条性命的话,我愿意为妳死一次。」萧子叡似是而非的说。
却让苏红砚感动莫名,「你对我真好。」完全沉浸在他会为她而牺牲性命的伟大情操上,却忘了一个人是不可能有两条命的,所以他的誓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真的好爱你喔!」她真情流露的说。
将萧子叡吓得久久不能言语,他该告诉她……他们两人是没有未来的吗?
但……他做不到!
在事情还没有迫在眉睫之前,他就是不愿意对她放手。
他知道他很自私,但他无法改变……
谁让她自己先来招惹他,萧子叡只能在心底这么安慰自己,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转眼,学校已开学两周,苏红砚刚巧在放学时碰到陈建铃。
「建铃──」她曾几度上门找过陈建铃,却总是吃闭门羹,「我们能谈谈吗?」
「我跟妳没什么好谈的。」看到抢走自己心仪男人的情敌出现在自己眼前,陈建铃一口拒绝。
「建铃……」苏红砚觉得自己很无辜,「我已经跟妳解释过几千次──」要不是那天她哥没有依约灌醉萧子叡,也不会发生那件事。
「我才不管那些,」陈建铃却很坚持一件事,「我只在意妳竟敢没经过同意就抢走他!」
「可──是妳们逼我去执行那个赌约……」她本来真的没想要去,也没想要跟萧子叡……
但陈建铃却听不进去,「那是妳家的事!」
推开她,陈建铃直接走人。
苏红砚只得在她身后大声询问,「那妳能告诉我有关萧先生的身世吗?他都不跟我谈……」
听到苏红砚以「萧先生」来称呼萧子叡,这是否表示萧子叡根本就没打算接受她?一这么想,陈建铃就觉得好开心,她倏地转过身,「妳该直接问妳的『萧先生』,而我,」她拿乔的说:「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妳的!」
说完再次走人,心情却好了许多──原来,苏红砚就算跟他同居,却还是得不到他的心,这样她总算好过些了。
虽然她哥是萧子叡的好哥儿们之一,却依然对他的身世背景不甚了解,害她有一度还曾怪罪她哥太无用,原来那个萧子叡还真是个神秘人物呢!
唉~~苏红砚无奈的叹口气,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萧先生,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跟我讨论你的一切啊?」她好苦恼。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现在的苦恼根本不算一回事。
下课回到家,她竟然没看到萧子叡。奇怪,从她认识他至今两个多月,他从来不曾放她一个人在家过呀!
莫名的,她心底隐隐兴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她立刻摇摇头,将这奇怪的念头挥去,径自走进厨房洗手做羹汤。
这是她的习惯,从搬来与他一起住开始,她就扮演贤慧妻子的角色。
将简单的三菜一汤放在餐桌上,她耐心的等着萧子叡回家。
可……他却一夜未归。
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有点酸麻,苏红砚猛一抬头,才发现原来她趴在餐桌上睡着了,抬眼看向墙上的钟,居然已是第二天清晨!
「萧先生──」她放声叫唤,在每个房间里寻找,却找不到萧子叡的身影。
「你去哪儿了?」她无助的问着一室的空虚。
焦虑的奔回陈家,苏红砚猛按门铃,完全不顾该有的礼貌。
大门才被打开,她就听到陈建铃劈头就是一顿责骂,「妳以为妳是谁啊?没看到现在几点吗?没事干嘛又来我家……」
可她的辱骂立刻被陈家两老给制止了,「建铃!」
「妈~~」陈建铃不服气的让开身,「妳就别再宠妳女儿的情敌了好吗?」
陈母没理会女儿的气话,关心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苏红砚,「红砚啊!有事吗?进来坐吧!」
「陈妈妈……」苏红砚百感交集的瞅望着曾经照顾她三年之久的陈母,「我、我……」
陈父这时也走了出来,「是红砚啊!好久不见,快别站在门口,进来陪我们聊聊吧!」
先前由于女儿坚持要赶苏红砚离开,而苏红砚也委婉告知她已找到落脚处,是以陈父、陈母也不再多说,让年轻人自己决定。
可她现在却登门拜访,且一脸的焦急,绝对是出事了。
「陈伯伯、陈妈妈,我有急事,能不能请建中哥出来一下?」苏红砚不想再造成陈建铃的不满,故她没踏进陈家。
「建中──」陈伯伯转头唤人。「红砚找你。」
几天后的某个下午,陈建中带着苏红砚在中山医院的走道上疾奔。
「我也是刚才才接获消息,」陈建中拉着惊慌失措的苏红砚小跑步,「子叡是在妳来找我的前一天下午发生车祸的,听说情况满严重的!」
苏红砚身形一晃,差点就跌倒在地。
陈建中赶紧扶住她,「红砚,妳要坚强点,子叡未来可能还需要妳的照顾呢!」
苏红砚心下只有一个意念,「不能出事、不能出事啊!」她无助的低喃着,「我一定会照顾他的,一定!」
当被带到萧子叡的病房外时,苏红砚已是满脸泪水,甚至连敲门都没,直接闯进病房里,却被病房里的景象给骇得说不出话──
躺在病床上的萧子叡,额头、颈部、手脚都缠着厚重的纱布,像是外伤甚重。
可那并不是令苏红砚惊诧的,她惊诧的是──当她一推开病房的门,一眼对上萧子叡目光的当下,他竟回以十足冷漠且陌生的眼光。
为、为什么他会这样看她?
「萧先生……」她吶吶的开口。
萧子叡还没回话,却见一名身材凹凸有致的波霸美女自浴室里走出来,她穿着一身的名牌,脸上化着精致的妆,手里拿着刚洗好的水果,一看到来人,她的脸色一凝,「妳是谁?」
就在波霸美女说话的同时,躺在病床上的萧子叡也问了相同的话,且是对着苏红砚问的,「妳是谁?」
陈建中一踏进病房,就听到那一男一女的问话。
「子叡──」他不解的望着萧子叡。
「他头部受伤,医师说有暂时性失亿的征状。」波霸美女说明着,再次发问:「请问你们是Simon的朋友吗?」
「妳呢?」陈建中不答反问。
「我是Simon的未婚妻。」波霸美女进一步解释道:「Simon他爸要我暂时在医院里照顾他,等他好点,就会将他带回美国做进一步的治疗。」
苏红砚的脸色大变,他……竟然有未婚妻了?!
难怪他从来不肯跟她提及他的身世背景,原来……他根本只打算跟她玩玩罢了……
拉着陈建中,苏红砚再次将目光投向萧子叡,「我只是陪我哥来探病的。」
在说这话的当下,苏红砚知道:她的初恋已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