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哼!谁顾忌你了,我这么大的人还会被人拆了吃掉吗?」她不会向任何人寻求帮助,那是她的骄傲,她相信她能应付,无须低头求人。

童年的遭遇会影响人的一生,这已得到印证。

杜朵朵的幼时记忆是美好的,除了沐家那一窝让人不好过的土狼,她可以说是在快乐的环境中长大,无拘无束地朝她的梦想前进,她要和她父亲一样当个人人敬仰的好警察。

可是在她的家失去支柱后,人情冷暖一一浮现了,也让她深深体会到非常残酷的现实。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沐家逼她们搬家只是一个开端,亲友的冷漠对待才是寒透人心的打击,几乎击垮她一向抱持人性本善的信念。

为了求个栖身之所,她们四处向人询问可否暂住,堂叔、堂婶、亲戚朋友都问过,但是得到的回答一律是不方便、没空屋,他们自己都快过不下去还接济什么打秋风的穷亲戚。

其实她们有钱,是她父亲的赔偿金,因为那是用父亲的命换来的,所以她们不想用掉,想要假装他还活着,只是出公差到外地,为了逮捕枪击要犯,一时半刻回不来。

但是现实迫使她们面对破碎家庭的真相,父亲死了,家也没了,她们得离开熟悉的居住地,重新开启新的生活,一家人一起重建新家园。

从无到有,从困境到逆境,杜朵朵尝过了难以入口的辛、酸、苦、辣,长大后她虽有自信亮眼的外表,可心里还是目睹母亲上门求助却被拒于门外的孩子,她暗暗发誓绝不要像母亲那般卑微的看人脸色。

她要变得更强,强大到无人可撼动,以无比坚韧的双臂守护每一个她所爱的人,她们的眼泪不能是酸涩的,只能是欢喜的泪光。

看她倔强的神色,沐东轩心疼地拥她入怀,杜朵朵微微挣扎了一下,在他不肯放手的强悍中渐渐平静下来。「记得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永远都在,你不是一个人。」

没人可以让她受委屈,她是他的北极星。

有她在才能指引家的方向。

「不要随便下承诺,我父亲也说过他永远都在,他会陪着我长大,看我披上纯白的婚纱走入礼堂,可是……他不在了。」杜朵朵猛地鼻酸,抿唇不肯抬头,将脸贴在他胸膛,聆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爱哭鬼杜朵朵。」他笑着拧她耳朵。

「讨厌鬼沐东轩。」都思亲难过了,他还欺负她,真讨厌,超级超级讨厌的讨厌鬼,讨厌他有最温暖的怀抱。

讨厌他让她有那么一点点心动,讨厌感觉有他真好。

他低笑,吻她发旋。「不气了,心平气和了?」

「我当然……咦!好像气顺了,不会想啃某人的骨头。」她明明憋了一肚子气呀!怎么全没了。

因为沐东岳的自大宣言,杜朵朵被几个八卦女追问了一下午,她越想越气,憋着、忍着、强撑着,那口气挤压着她的胸口令她不能喘气,她恨恨的想着自己为什么还要受沐家人的气?

那时手机就在手边,她不假思索的按下快速键,把发不出的火气一古脑全倒给另一个沐家人。

当看到沐东轩的身影出现时,她澎湃的怒火中夹杂着一丝不可言喻的喜悦,骗不了自己,她的确感受到被在意的欢愉,他是为了她而来,不是别人。

「我让你啃,全身上下任你挑。」沐东轩刻意地挑明,他愿当无私的烈士,奉献犠牲。

「暗示」得这么清楚,杜朵朵羞恼的捉起他手臂,当真牙齿一咬,一道明显的牙印出现在手臂上。「不要以为每一个女人都会被你迷人的男性魅力引诱,我的牙很利。」

「迷人的男性魅力?」原来他不是全无优点,在她的眼里他还有一些些诱惑力,让她心动的露出獠牙。

沐东轩坏坏的眼神让杜朵朵心口一动,心跳加速,莫名地红了耳根。「从今天起,每一天都来接我下班,风雨无阻,我会给你排班表,可以迟到,不能不到,听到没?」

「为什么?」他想问。

她表情微微一变,很快恢复平静,但是仍逃不过他锐利的黑眸。「哪有什么为什么,你来接我是天经地义的事,除非你不想承认是我杜朵朵的男朋友,那就另当别论。」

「好。」她不说不代表他不会查。

在医院内发生……嗯!他知道该问谁。

「好什么。」她不满的戳他。

沐东轩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你有排班的日子我会接你,若是我有事要忙来不了也会事先通知你,另外派人来送你回家,你不用担心有人趁机想打你的主意。」

「啊!你怎么知……呃!你的嘴唇流血了。」好像是她咬的,咬得有点重,都出血了。她心虚地伸手抹去他唇上的血迹……

「我怎么样?」他张口一含,含住她抚唇的手。

忽地一颤,杜朵朵抽回手,瞪了他一眼。「好。」

「好什么?」一出口,他好笑的眯起眼。

她狡笑着眨眼。「好在有免费司机接送,我省下不少油钱,多谢了!看起来没那么讨厌的司机先生。」

沐东轩故作夸张的吐气。「总算呀,我也有你看顺眼的一天,真不容易。不过还有一个更省钱的方法,你可以天天搭我的车上下班,丢掉那辆在修车场的红色跑车。」

被货车司机撞凹的凌志跑车早就修好了,只是杜朵朵一直没法抽空去开回来,她让沐东轩代她走一趟,但他谎称还有个原厂零件尚未从国外寄来,虽然能开但有杂音。

车子的事她不懂,也信了,之后彼此有了不说破的默契,他们默默地交往,低调地让爱意在心中滋长。

「别想,我才不想被制约,你这人太险恶了,想让我成为笼中鸟。」果真是奸商,奸诈无比,偷着来绊住她的脚步,让她不知不觉中只能依赖他。

计划遭识破,他闷声轻笑。「走吧!我们回家。」

她喜欢「我们」,感觉是一体的,互相羁绊。

他们的回家是回杜朵朵的家,那是一个有家的味道的温暖窝,让沐东轩越来越舍不得离去,想就此长住,真真切切的融入,成为杜家人所认同的家人。

虽然女友的妈还是没给他好脸色看,但至少在走过他身边时会问一句「吃饭没」,然后留他用晚餐。

俗语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他多让她看几回,表现好一点,相信杜伯母会消除对沐家人的成见。

「对了,那个惹你一整天不痛快的家伙是谁?」在即将抵达,杜朵朵最不设防的时候,沐东轩看似不经意的随口一提。

「他是沐……沐东轩,你好诈。」差点就上了当,他比骇客还无孔不入,无缝不钻。

真可惜,功败垂成。「到家了,下车吧。」

下次要更有技巧,引导她不知不觉地说漏嘴。

沐东轩没有心机被戳破的尴尬,神色自若的将车子停在杜家门口,他就像回到家一般和杜朵朵一起下车,随手用汽车遥控器将车子上锁,随即不用人招呼就大刺刺的进入杜家。

一人屋后,两人同时一僵,他们居然瞧见最不应该出现在杜家客厅的人,而且还坐在何美丽最喜欢的摇椅上喝老人荼。

「臭老头,你怎么在我家?!」

平地一声雷,天摇地动。

「什么臭老头,没礼貌,要喊沐爷爷。」不等沐奚世回应,何美丽一巴掌往小孙女的后脑杓巴下去。

「沐爷爷?」

奶奶她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放任沐家大魔头踏入杜家的地盘,不分敌我的引狼入室?

「嗯!乖。」沐溪世满意地点头,眼露狯光。

「乖什么乖,我是太惊讶了不是在叫你,你自个儿有家不回窝,跑来我们的庶民居干么,你又在打什么坏念头?」他可不是什么和善待人的邻家老爷爷。

「几十年的老街坊,美丽好心请我来歇歇脚,喝口茶止渴罢了。小丫头你那火爆脾气不见长进呀!」唔!甘而回津,好茶。

杜朵朵的小宇宙爆发。「我奶奶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快滚回你用钞票砌成的金窝……啊!你又是谁,为什么我们家又多了一个……人妖——」

一道穿着蕾丝花边白色衬衫,下身套七分黄色牛仔裤的人影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盘香气四溢的九层塔炒海瓜子,看起来像个男的却在头发上夹着她大姐的蝴蝶发夹。

这世界疯了吗?他还啧啧有声的吸着海瓜子肉。

「小舅?!」这次换沐东轩瞠大眼,错愕不已。

第九章

杜家够热闹了,热闹得有点混乱,原来老中青少四代五人住日式平屋刚刚好的,现在挤进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看起来宽敞的小家园突然变得拥挤,连想转个身都很困难。

不是磕磕碰碰的撞上人,便是你闪我让的互相礼让又挡住路,你尴尬地一笑,我腼然地回礼,最后变成沐家的男人是坐着等吃饭的大老爷,忙着烧菜煮汤的是杜家女人。

而他们也真是不客气,一点也不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客人,三个人居然在别人家抢起电视遥控器,一个要看财经新闻,一个热衷股票讯息,另一个则是摔角迷。

这还不够,小小的谄媚鬼温款儿,平时小气的只肯给小姨喝半杯可乐,如今竟然十分殷勤的一人一杯送到各位大爷手边,甚至热情有余的问人家要不要续杯,服务马上就到。

温款儿就这样被一张小朋友钞票给收买了,成了既何美丽之后第二个倒戈者。

「不准吃,放下。」

沐奚世手上的辣炒海瓜子才放在嘴边,杜朵朵的火爆吼叫随即响起,动作快速的一把抢下,不知情的肯定会想,她有必要小气到不给一个老人家吃食吗?

「丫头,你的待客态度有待学习,来者是客,你再不欢迎也要装出好客的样子,瞧瞧小款儿多讨人喜欢,两排小米牙笑得多天真烂漫,你要跟她多学学。」吃同样的米喝同样的水,怎么这个性不一样呢!

「妈咪,老爷爷很慈祥。」叛徒温款儿讨好的露齿一笑,像个有教养的小淑女将贿赂品千元钞票折起再对折,颇有小财迷姿态的眯着眼,喜孜孜地放入她小圆仔造型的存钱筒。

小圆仔是目前当红的小熊猫,比它爸爸妈妈团团圆圆还受人喜欢。

「慈祥个屁,那是即将把你推入刀山剑海前的阴险,他会吃死人骨头,还有生嫩的小女孩,我把你养得水嫩有肉不是来补他的牙口,你给我离怪老头远一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看起来像个人,其实是荒山老妖,专吃人肉……」

沐家祖孙,外加一个人妖小舅,三个男人因为杜朵朵恶意抹黒的话而面庞微微抽动,非常一致地当作没听见她的毁镑,看电视的看电视,喝茶的喝茶,啃海瓜子的继续啃。

「还有你,臭老头,我家的规矩不需要你来教,我的待客态度好得不能再好,也不想想你身体里装了七根支架,心脏手术完要好好保养,禁辣、禁咸、禁重口味,你不怕死再多吃一口试试。」

那七根支架还是她亲自装进他体内,支撑他惨不忍睹的老化心血管,再堵塞一回,要救就难「。

沐奚世忽地一怔,伸向炒海瓜子的手停在盘子上头,恍然地咧开嘴。「原来丫头是关心我的健康呀!嗯嗯!心眼是好的,没长歪,我孙子眼光不错。」

一旁的沐东轩不接话,保持沉默是金的美德,因为他晓得女友正在爆发的火山口上,已经快要爆了,他要是不识时务地掺和进去,那就有如火上加油,她不气炸才有鬼。

做人要懂得看风向,不轻举妄动,静观其变,谋求对自己有利的事,这才是自保之道。

沐东轩不否认他生性狡狯,对自己人也留了心机,在商场上若无手段和城府又如何与人竞争,他只是将经商时的原则移到日常生活中罢了,只要大火不烧到他身上,隔山观虎斗又何妨。

「谁管你的死活,要不是怕你猝死在我家,害我家变成凶宅,我保证用最伤身的猪油灌你,包管你一出门接触冷空气立即暴毙。」心脏遇冷一紧缩,血液输送受阻,想不出事都难。

寒流来时,倒下的游民和失温的老人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气候的异常导致身体无法适应,温差过大造成心脏难以负荷,超过承载它便会罢工……啊!她怎么满脑子是心血管疾病的讯息,想要如何预防,少一个患者。

身为医生的意识抬头,懊恼不已的杜朵朵怒视明显心情很好的老人,心里嘀咕着自己多管闲事,她欠沐家的吗?臭老头死了倒还清心,省得来祸害她家。

他假意剔着牙,神情爽快。「口是心非的丫头,也只有你敢对我大吼大叫了,听起来真是舒坦。」

杜朵朵一听,蓦地瞠大眼,咬牙切齿地忍住帮他换牙的冲动。「敢情你还是被虐待狂,人家对你好不领情,非要羞辱谩骂、拳打脚踢才符合你的老妖格调?」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看哪个好人有好下场,我当个千年老魔头又如何,至少我享受过人间富贵,不致死了以后才来埋怨没吃好、喝好、住好。」

人生以享乐为目的,赚那么多钱不拿来做些令自个儿快活的事,那真的白活了,根本毫无乐趣。

从前欺压硬骨头的杜家人,让他有种变态的快感,他得到很大的满足,虽然事后想一想是有些不厚道,不过做都做了,还能重来吗?

她恨恨瞪眼。「你在指桑骂槐吗?我爸干了一辈子的好警察,到头来死于非命,不得善终,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好下场,好人不长命?」

杜朵朵对宠她如命的父亲有着绝对的崇拜,父亲没有一丝不好的,从头到脚都好到不行,稍稍碰触到和父亲有关的话题,她全身的毛都会竖起,根根如刺的扎人。

她显然气得不轻,如野火燎原般愤慨,只要一提到父亲她就会失去控制,沐东轩见状无声握住她的手,她用力甩了好几回都甩不掉,怒气却在他紧握的手心中渐渐消失。

猫炸毛,抚顺它就没事了。

像只猫科动物的杜朵朵弓起背,张牙舞爪,一副拚死相斗的模样,其实那是她武装的假相,只要挠挠她脖子,抚抚她的毛,不用多言,自然而然就会平静下来。

无心之话伤了小丫头脆弱的内心,沐奚世眉头微微一蹙。「你父亲是为了正义公理而死,他到死都坚守着守护市民的信念,奋勇擒凶也是他自个儿愿意,从事高风险的职业总是避免不了有伤亡,他在面对着歹徒时就该有所觉悟,良善的人不会作奸犯科,他面对的是穷凶恶徒。」

「哼!随你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制度是为有钱人订的,你们说的都是金科玉律、至理名言,我们小老百姓的屁话,听过就算了。」

「瞧瞧,这酸的呢!很不是滋味我家有钱,小子,你没搬个一千、两千砸她吗?她就不会老把有钱人当仇人看待。」酸溜溜的像倒了一瓶醋。

他指的一千、两千是万,富家翁向来不把钱当钱看,那是银行数字,大把大把的撒也不肉疼。

「爷爷,你可以别把我拖下水吗?我怕她拿鞋跟砸我。」沐束轩故意说得很无奈,圆滑的两边都不得罪,安抚了女友也把自己撇清,掠过风暴边缘。

他好不容易才从杜朵朵的黒名单中脱身,哪会走回头路重入榜单内,爷爷要体谅他的求爱不易啊,他的爱情之路还在努力当中。

「真是没用,被女色所惑,学学你老子多有魄力,两个女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他的脚跺一跺地她们就慌得全身发抖。」御女有术,让老婆们不敢作乱,安分地伺候他。

「所以才一个家不像家,整日吵吵闹闹,纷争不断,乌烟瘴气让人待不下去,我母亲搬出来的借口是养病,爷爷你呢?那是你一手建立的家,怎么你也扔下了?」

齐人……呵……那也要有福气的人才承受得住。

沐东轩不想说父亲做得不对,以他们老一辈的想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母亲多年不孕,父亲再找个人来生孩子无可厚非,子嗣重于一切,否则百年后谁来送终。

只是父亲不该有赎罪心态,为了补偿曾被他抛弃的小老婆而忽略妻子的感受,助长小老婆的气焰,使得她分不清谁大谁小,心思渐大地想拿走不属于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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