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良人非狼人,他坏,但坏得有格调。

「夫妻是一辈子的事,谢我做什么,真想谢我的话,不如……」他两眼盯着她微微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的雪嫩胸脯,目光微黯。

「不行。」她倏地捂胸,春光半点不露。

他微带恼意地咬了咬她的葱白小指。「你是我的妻子,连肉都不让我尝,至少让我啃几口过过瘾。」

「回门后,我就到兰家绣坊教几个手巧的绣娘那「锦上添花」的技法。」她的回报是实质上的。

「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你要补偿我肉体上的损失。」娶了个小妻子却碰不得,他憋屈得很。

她失笑,谁知道冷峻的活阎王私底下竟是彻头彻尾的无赖。「那你允诺我的分红呢,几时要给我?」

闻言,他一瞪再瞪,恨不得咬下她一口肉。「我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我们之间还用得着分你我。」

「错。」

「错?」

「你的银子是我的,我的银子还是我的,只有攒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那是女人的私房钱!」她理直气壮的宣告。

他瞪大眼,指着她鼻子。「算你行,真是个守财奴。」

第六章

「来了来了,二姊姊回来了,我看到漂亮的大马车,还有好漂亮的马,马脖子上的铃铛也好漂亮……」

蒲家门口,搬了张凳子站在上头的蒲青青高兴的挥着手,手舞足蹈地向屋内大嚷,小胳臂摇来晃去,小小的身子快要站不稳,可又稳稳地踩在木头凳子上。

三辆青帷软绸华盖大马车,马车两旁挂着八宝银穗子流苏,马车声辘辘,一辆接着一辆,停在蒲家旁的大树下。

兰泊宁身手俐落的先下马车后,便转身往马车旁一站,一只素白皓腕探出,手指修长的大掌随即握住,扶着车里的人缓缓下车,即使落了地也不松开,始终轻柔地将柔荑握在掌中。

第二辆马车下来的是丫头冬菊、冬麦和几个粗壮的婆子,此刻正忙着将马车上的回门礼搬下,一箱又一箱,除家居用品外,以腌熏制品居多。

「回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别傻乎乎地站在外头吹风,回自个儿家自在些……青青!你马上给我下来,要是不小心从凳子上跌下来,有得你哭……真是让人操心的孩子……」

一见到二女儿回门,董氏内心不禁又是欢喜又是酸涩,思女心切,开心得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整个人像飞起来似的不真实。总算,盼星星、盼月亮的伸长了脖子,终于将引颈期盼的人儿给盼回来了。

她一早天还没亮就开始忙了,宰鸡宰鸭的,还请了相熟的老街坊来帮忙,没一刻空闲地只希望快点把招待的事做好,好有时间和女儿、女婿多聊两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没瞧见人又隔了几个年头呀!

女儿还没嫁人前,老是在跟前绕来绕去,她只觉得孩子还小,不过刚学会走路,还是那个瘦痩小小、爱粘爹娘的小皮猴。

可是欢欢喜喜地将女儿嫁出门后,家里一下子变安静了,空荡荡地,不再见绣花架子前绣花的身影,一颗心顿感失落地慌得很,连着数日恍恍惚惚地,好似丢失了魂。

孩子是娘亲身上割下的一块肉,丢了谁都难受,她心头很空,老在夜里摸着女儿的床落泪。

大女儿被迫入宫,她不舍,二女儿成亲,她虽喜亦慌,两个女儿都让她牵挂得夜不成眠,就怕哪个没安生。

「娘,走得这么急干么,小心摔着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见你了,没少块肉、掉根毛,你女婿胳臂虽粗,可也没把我当牛羊打,你看我还胖了!」

胳臂粗?当牛羊……她打他还差不多!简直无法无天。神情严峻的兰泊宁一挑眉,由着满嘴胡诌的妻子毁谤,看着蒲恩静如春光明媚的笑脸,他心头的一处也柔软了。

不承认是宠老婆,只是不知不觉地将她视为兰家人,免不了要护着、关心着,让她笑着和亲人闲话家常。

「傻丫头说什么糊涂话,女婿是你的半边天,哪能挂在嘴边闲话。」董氏深怕女儿的不懂事在日后会受委屈,叨念了几句又看向令人生畏的冷倨男子。「静儿还小不懂事,说起话来随意了些,她若有什么不对你就管着,把她的孩子心性给消磨了。J

其实在董氏心里,女儿没有丁点不好,既乖巧又孝顺,还很听话的帮着家里赚钱,除了做事慢、说话慢、走路慢,什么都慢吞吞地不急不躁外,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娃儿了。

只是她眼中的乖女儿到了别人家里,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夫家接受?婆母会不会难相处?天底下的婆婆都是会刁难媳妇的主儿,人情世故懂得不多的女儿是不是每晚躲在被窝里抽泣,怨她这有私心的娘逼她嫁入豪门。

可是在看到笑颜依旧如往昔的女儿,她的忧虑总算可以放下一点,少些忧心。

董氏眼尖地瞧见长袖覆盖下交握着的大手包小手,嘴角的笑意变深了,眉间的愁色淡了,心也安了不少。

和和睦睦的才好、和和睦睦的才好,老天保佑静儿少吃点苦,能得夫婿的宠爱,让她折寿十年也甘愿。

明白董氏话里透出的爱女心切,兰泊宁缓道:「娘子在家可比我受宠多了,娘疼她疼得像亲女儿似,连我都得排在她后头。」话家常的同时,他走进蒲家正堂,目光所及,令他眉头微皱了下,却在几不可察中迅速的松开,面色如常。

对他来说,蒲家就是个穷人家,屋子小得难以住人,就连兰家的下人房都还比这宽敞些。

不是厌恶,是嫌挤,但兰泊宁尽量表现出随遇而安的随和,给顾家的小妻子做面子。

「真的?亲家母不嫌她笨手笨脚又不太会说话?」才几日而已,董氏不相信亲家那边真会视媳妇如己出,顶多不刁难、不端长辈的架子,让新婚的小俩口过几天安稳日子而已。

日久见人心,一切都还说得太早。

不过这传说中眼高于顶、行事狂肆的女婿肯为女儿拉下身段,态度温和,言语客气的讨好妻子的娘家人,她怎能不欣慰?这女婿为人是好的,不若坊间传言的那般骇人。

甫坐下,兰泊宁便自动自发的拿起搁在桌上那妻子亲手做的回门礼,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烤得香酥的核桃酥饼。「能把富贵牡丹绣得像画上去的,还能说是笨手笨脚吗?」

「她也只有那巧慧的刺绣技法拿得出手,别的还真是愧对女婿了。」一次只能做一件事,一心一意像个傻子似的。说好听点是心细,不肯马虎,实则是执拗,见不得半丝不好,外表柔弱的女儿实则外柔内刚,性子比男子还刚强。

「还有做得一手好甜点……」他脱口而出。

「咦,你说什么?」他嘴里含着糕饼说话太含糊了,董氏没听清楚。

一时不察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兰泊宁亡羊补牢的赶紧将嘴里的核桃酥饼咽下,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掩嘴轻咳。「女婿是说娘子样样都好,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他说着好话,没一句挑剔,把丈母娘乐得笑眯了眼。

此时,一杯清茶送到他手边,正好口渴的他急忙喝下一大口,顺便冲去差点嘻住的糕饼。

不过入喉的清凉感却让他为之一讶。他怔然地低视几片浮在茶水上的绿叶,不解清茶为何如此冰凉沁心,让人顿时心清脾凉,仿佛置身微风徐徐的青青草原里。

看出他心中的纳闷,蒲恩静在他饮尽的杯中注水,并将早先放置一旁的小叶轻轻折了几折,待凉味沁出,便丢入茶杯中。

「这叫薄荷茶。家里穷,买不起好茶叶,便在屋前种了些薄荷。薄荷味凉,消暑止渴,用来待客倒是合适。」就怕享受惯了的他喝不惯,一出生就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大概没吃过粗食。

「我不是客人,是你的夫君。」兰泊宁语气稍沉的横睇了她一眼,略表不满她当他是外人。

她笑了笑,纤纤葱指轻柔地抚过朝她跑来的妹妹汗湿的额头,并以帕子轻拭,动作缓慢而优雅。「你本来就是来作客的,连我也是客人,出嫁从夫,打嫁你的那天起我就不姓蒲了。」

她是兰蒲氏,若无意外的话,日后兰氏的宗祠里只有这三个字的牌位,没人知晓她的本名。

「嗯!」客人就客人吧,好歹是两个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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