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姊没有请人捎信来吗?」起码也该来个口信报平安也好,免得家人牵挂。

董氏忧心的叹了口气。「都是她的命,咱们无能为力。」

「事在人为,娘不用太早灰心,你女婿应该有门道和宫中采买牵上线,回头我让他帮忙留意,也许就有消息了。」

「真的可行吗?不会太麻烦女婿了?」那是贵人住的地方哪!平头百姓哪有门道去探消息。

「你不麻烦他,他才觉得你跟他生分了呢!女婿是半子,为岳母做点事是他的孝心,这个时候不用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能用时莫要迟疑。

一听女儿玩笑的打趣,董氏顿感心情松快不少。「对了,这回就你回来,女婿没说什么?他怎么没来……」

「二姊、二姊,快出来,我们家门口有个怪人一直在那里探头探脑,他是不是来偷捉小鸡……」外头的蒲青青紧张地大喊,冲进房里便直接扑向二姊。

「探头探脑的怪人?」蒲恩静细胳臂一张便将她抱个满怀。大白天不会有贼吧!

正愁不知该如何向娘亲解释兰泊宁为何没上门,有人在这时撞上来,蒲恩静乐得眉开眼笑,就差没说来得好。

可是一看到门外穿着白袍的男子,她心里猛地打了个突,所有的庆幸全跑光了,这身体原主的种种情绪忽地涌现,是怨恨、是痛苦、是悲伤、是哀戚、是痛不欲生的绝望,她必须用很大的气力才能压下蜂拥而至的激烈情感,尽可能的抽离,让情绪沉淀。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蒲家家道中落后,决定抛弃小青梅的负心汉顾云郎。

「静妹妹,你好吗?我……我来看看你……」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丽……不,更美了,像含苞待放的花朵。

「看过了以后呢?留下你的背影和一篮……那是鸡蛋吧?!有人寒酸到上门送礼送的是鸡蛋吗?」他当是串门子的农家不成,今天你送我一条腊肉,明天我还你半只熏鹅。

「咦?!」顾云郎没想到会得到她如此苛薄的冷嘲热讽,他先是愕然一怔,而后才无措的道:「你以前最喜欢水煮鸡蛋,我给你带一篮来,你吃了以后,皮肤会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细嫩。」

他说着竟想伸出手抚摸蒲恩静水嫩匀白的面颊,她眼一眯,闪身避开,他落空的手尴尬地收回,在衣服上一搓。

「你是读书人,这些话不该由你口里说出,我喜不喜欢吃水煮鸡蛋已经与你无关,你今日的所有言谈我都会视为调戏。」斯文败类,披着人皮的禽兽。

然而顾云郎却不以为意,仍是深情款款的说着,「静妹妹,我想你了。」

静妹妹,我想你了……想你……想你个鬼!本少爷的娘子是你能想的吗?你先想想怎么留着子孙根传宗接代吧!

急着见妻子的兰泊宁抄近路到蒲家,载满赔罪礼的大马车还在三里外,他想了满脑子向妻子道歉的话,好让她消气,谁知一到蒲家门口竟会听到某个该死的男人轻薄他妻子。

那双即将跨出去的长腿在听见妻子喊那男人的名字时缩回,严峻冷倨的脸顿时布满乌云,阴鸷得令生人回避。

「顾云郎,你在唱哪出大戏,我记得你订亲了,婚礼在年底吧?你那位有财有貌的未婚妻允许你向别的女人一诉衷情吗?」这人是没脑还是读书读傻了,什么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懂。

骂得好!隐身树后的兰泊宁拳头握紧。

不知是故意装不懂,还是真厚脸皮,俊逸的顾云郎含情脉脉地凝望昔日的小情人。「我后悔了,我不该一时晕了头而忘却我们一起摘花、看云起云落的过往。」

摘花算什么,他能给小妻子栽一山的托紫嫣红,春天桃花开,夏日赏荷花,秋来菊花黄,冬至雪梅枝上挂,那王八有他的财大气粗吗?兰泊宁瞪大双眼,嫉妒得想杀人。

忽地,他觉得衣袍下摆被拉扯了几下,低下头一看,对上咧开八颗牙的小女童,笑得正欢的蒲青青含着糖,露出「逮到你了」的得意甜笑,向他伸出手要奖赏的糖。

「忘了带,一会儿再给你。」他尴尬地小声哄着小丫头,见她点头才抹了把冷汗,一大一小组成了「偷听同盟」。

「喔,你的意思是说你退亲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觉得还是我好,打算吃回头草,抛弃你的未婚妻子?」陈员外与他女儿为替他开出一条仕途,铺就他的锦绣前程,可谓费心又费力,他却不知感念。

「咦!你居然会作诗?」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天哪!

多美的意境,他怎会错过她……

「会作诗很难吗?」她脑子里有无数首剽窃作品。

看她带笑的眼平静又温和,顾云郎忽然满怀柔情,口气眷恋的开口,「我是说我知道错了,不该辜负你对我的一片情意,我对不起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只有我的情意,那你呢?」这男人的段数太低了,琼瑶阿姨都不用的对白,他也敢拿来凑数。

他立刻豪情万千的挺起胸膛。「我当然也是对静妹妹情深似海,除了你,眼中再也容不下第三人。」

「你敢把这句话当着你未婚妻和未来丈人的面说吗?」她倒要看看他有多窝囊,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呃!这个……我和宛君说过,她为大,你为小,你们同日入门……」一见她好笑的神情,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你不晓得我成亲了吗?」这人还真被牛角给戳了脑袋,讲那什么蠢话。

一提到她与兰家活阎王的亲事,顾云郎立即气愤地说,「兰泊宁不是好良人,他配不上你,你千万不要以为他是你一辈子的依靠,他那人既冷酷又无情,对女人全无真心,你跟我走,让我解救你脱离地狱的深渊。」

我不是好良人,你又算什么,还地狱深渊,你才是烂泥巴中的一坨屎!火冒三丈的兰泊宁气红了眼,直想冲出去给人一拳,要不是身边多了个小尾巴,他肯定付诸行动。

「配不配得起如人飮水,冷暖自知。在我眼里,他样样都比你好,比你出色,我在危难时可以放心地将手交给他,他对别人不好又如何,他只要对我好就好,我们夫妻感情好得像蜜里调油,你这只癞蛤蟆可不可以不要再恶心人了?快走吧,我不想因为看到你的脸而吃不下饭。」

「静妹妹,你……」她怎么变了,完全不像她。

「我妻子的话你还没听懂吗?要不要我亲自让你明白什么叫知所进退、别人的女人不要碰的道理?」

第十章

「静儿娘子,我知错了。」

不管有错没错,先道歉准没错。兰夫人在兰泊宁临出门前千交代万交代的嘱咐,她说这是夫妻相处之道。

有鉴于爹娘确实感情甚笃,这过来人的经验值得借镜,兰泊宁当然乖乖地奉为圭臬。

何况他的确有错,不能用种种的借口掩饰过错,人不能言而无信,他是生意人,更讲求诚信,以信服人,要是他连这种事都做不到,如何执掌兰家的家业,有错不改将为人所唾弃,抬不起头做人。

「你错了?」蒲恩静一头雾水。

「嗯,我错了,错得离谱。」他重重一点头。

「你错在哪里?」她笑着喂怀中越来越往横向发展的小妹吃了一口乳酪手卷,无视某人的吞咽声及他亮如星星的眼神。

看着一位昂藏大男人以垂涎的神情望着小女童嘴里的点心,一副想争食的模样,心里发噱的蒲恩静觉得很有趣,更加故意有模有样的喂食,馋死某人。

「错在……呃,那包着鱼片、玉米、云腿肉、蓝靛果的面食看起来很滑口,我一大早出门没来得及用早膳,所以……」他答非所问,此时兰泊宁扁平的腹部发出令人失笑的腹鸣声。

「哇!二姊夫好可怜,他肚子里的馋虫叫得好大声。二姊姊,他是不是忘了喂虫虫了?」她肚子饿的时候也会咕噜咕噜叫。

蒲青青的童言童语令人忍俊不已,因她的话而两眼发亮的兰泊宁虽然耳根泛着暗红,仍睁着小狗乞食般的黑瞳,望着他笑如春花的小娘子。

「嗯,虫子饿了,哭得好大声,再不喂它就要跑出来咬青青的小手。」有了偷听的「交情」,一大一小的两人关系大跃进,他也肯放下身段来哄小孩。

一听有虫子要咬她的手,蒲青青吓得直往二姊怀里钻。「快喂它,快喂它,不要让大馋虫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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