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桂、石榴不假思索的点头,谁不想过好日子。

「回去准备准备,下一次再来时就是你家小姐的好日子。」她要背水一战,拿下她中意的男人。

洪雪萍不晓得她跟丫头说的话全落在隐藏暗处的人耳中,等着往主子耳里传。

小书房内,洪雪萍走后,书柜后头走出一位脸色阴郁的男子,一双常带笑意的黑瞳此刻罩上一片乌云,打雷闪电、轰隆作响。

「希儿,你太仁慈了。」

「难不成要杀了她?」她打趣地说,虽然她厌恶洪雪萍,可不理她就是了,那种人是不会知道反省的,越理她越捉紧不放,当别人把她当成稀世珍宝抢着要。

「你不生气?」

「气。」哪能不生气,她又不是圣人。

「我怎么看不出来?」一只大手取走裘希梅手上的书,管元善坐上榻搂着她的柳腰,亲昵地在雪颈、耳后蹭呀蹭。

「为不值得的人生气是自虐,我们何必为别人的无耻气坏身子。」气出病来是自己受罪,别人反而抚掌称庆,亲者痛,仇者快。

「哎呀,无耻这句话不是你常拿来骂我的吗,她真无耻,怎么能偷了去。」该扯着她头发叫她还来。

裘希梅好笑的以肘顶开想趁机偷香的男人。「你是不要脸,脸皮比牛皮还厚,针都穿不透。」

「呵!我家希儿真了解我,不枉我疼你呀,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只对你好,不会找些令人作恶的女人来气你,嘴巴长在别人脸上由他们说,你要记得只有你嫌弃我的分,我绝对是不离不弃,你拿棍子打也不走。」那个下作的女人……嗯哼,他饶不了她。

「你把她的话当真了?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她只是在嫉妒我,因为我有了你,而她得不到你,我们的感情是她拆散不了的。」她既然接受了他就不后悔,这一生只愿与他执手白首,永不分离。

「嗯,不在意,疯女人的疯话不听也罢,我们家希儿最聪明了,知道不与蠢人打交道。」丁旺海的气数将近了,丁府一倒,姓洪的女人要往哪里靠?管元善唇噙冷笑。

「只是以她的为人,怕是还有后招,我们还是得防着,打蛇不死反咬一口,死性难改。」想到死缠烂打的洪雪萍还会再来,裘希梅顿感烦躁的叹了一口气,无妄之灾令人厌。

管元善笑着在她雪嫩玉颊轻琢。「这事交给我,你的男人还能顶天,压不着你,安心的当你的闲人。」

想想也对,她嫣然轻笑。「那件贪污案查得怎么样?房大人在里头不会有危险吧?」

照着安排,房伏临把架子端得高,硬是称流年不利,大师批示要住进「仇人」的宅子才能避祸,因此他一脚踩入王启购置给幕僚居住的宅子,一住就不走了。

他都敢来住了,王启哪敢出面赶人,礼国公之名一出,皇上都要敬重三分,他就算吃了亏也要硬吞。

「放心,我放了几个人在他身边保护,等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过去时,会有人去你说的大树底下挖出匣子。」若真是王启的贪污证据,这件案子也到了尾声。「那我爹娘的死……」裘希梅不敢问,她怕自己承受不起教人痛心的真相,她无法忘记爹一笔一划教她习字的笑脸,总说她是他最爱的小宝贝。

「不要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他们不会希望你为他们伤心,有我在,他们不会死得不明不白。」岳父岳母的仇他会替他们报,活着的人要继续往前走。

「嗯!」老天爷给的机会要珍惜,偎在心爱男人的怀里,她的此生已经圆满,不该再贪求。

「啊——」

黎明初至前,天色才蒙蒙亮,其实很多人仍在睡梦中,连最勤快的下人也还在床上,等着第一声鸡鸣。

忽然间,如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尖锐女声穿破屋顶,直入云霄,不少人被惊醒,鞋只穿了一只,衣带没扎,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发声处。

屋里无灯,显得阴暗,一群家丁、奴婢伸长了颈子往里探,管事的人没来他们也不敢动,只能小声的互问发生了什么事,脑袋里上演着各自的想象……

有人耳朵贴在门板上听,除了一声教人心惊的惨叫外就没声了,但是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如小猫泣音,一声一声的,很是挠心的飘出,令人更加好奇是哪个女人在哭。

「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是谁叫得那么凄厉,把人都吵醒了。」姗姗来迟的杭氏衣着整齐,发上簪了一对蝴蝶钗。

「夫人。」众人齐声一喊。

「没人把门打开,看看里面的情况吗?」怎么一个个像木头一样杵着,不推就不动。

一位衣袍穿反的管事轻轻推门,「夫人,门从里面锁住了,小的去拿钥匙来。」

「不用,太麻烦了,夫人我没耐心等,来几个人把门撞开。」大清早的不让人好睡,扰她清梦的人也别想好过。

「是的,夫人。」

三、四个身形壮硕的大汉大喝一声,往上闩的榆木门板用力撞去,一连撞了七、八下才撞开。

门一开,里头忽有女子哽咽地低喊。「不要进来——」

不要进去?那你是哭心酸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面色冷凝的杭氏,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似在冷笑。

不远处的梨花树下,裘希梅正要上前查看,一只大手从后拉住她,她回首见管元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眼贼兮兮的泛着异彩,流露出有好戏可看的神情。

「谁在哭哭啼啼,装神弄鬼的惊吓人?」叫那一声得费多大的劲呀,别是偷鸡不着触把米。

「……不……呜……不要靠近……我……呜……不要活了……呜……」

吓!怎么像女鬼的哭泣声,这座宅子不会闹鬼了吧?

听到语焉不详的拉长音,伴随呜呜的哭泣声,胆小的下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感觉阴风阵阵。

「不想活就去死,没人拦着你,我还能借你一根绳子,你死就死干净点,不要要死不活的赖上我们管府。」真想死不会等到现在,皂一头撞墙了。

哭泣的女子似乎没料到杭氏会叫她去死,哀戚的哭声明显顿了一下。「请夫人为我做主……」

「做什么主,你最好说清楚,本夫人也不是整天闲着替人收尸。」

哽咽声一噎,似乎呛到了。「夫人,我……我被人欺负了,名节已失,我……我无颜见人……」

「你是谁?」杭氏明知故问。

静止的鲛纱帐中,隐隐约约可见一道双手抱膝的女子身影,云鬓凌乱,衣衫不整。

「我……我是洪雪萍,夫人,是我呀!您认不得我了吗?」一说完,她又掩面轻泣,哭得好不凄楚。

「你为什么会在我管府?」没有一丝怜悯和同情,她开门见山,语气冷得教人不寒而栗。

不是应该先问她受了什么委屈,好声安抚吗,为什么和她所想的不一样?「我……呃,元书哥哥喝醉了,我送……送他回府……夫人,我们没有……」

「你的意思是元书藉酒意毁了你的清白?」真是丢了穿越人士的脸,连这么烂的手段也使得出来,起码高明点,不要让人怀疑她的智商,一看就知道算计人的把戏能瞒得过谁,她把所有人都当儍子不成。

「不是,不是,不是元书哥哥,是……别人……」洪雪萍头低低的,从外头看来似在抽泣。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这么随便,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居然让你私自外出夜会男子,还喝得一身酒气,像你这样不自爱的女子有谁家的男儿敢聘娶,你剃了头发当姑子吧!」这人不吓吓她不知怕,老以为穿越人无敌,做什么事都无往不利,每个人都该捧着她。

什么,要她当吃斋念佛的尼姑?!「夫人,不是我,不是我的错,我原本要回府的,是元书哥哥拉着我,说他心情郁闷想找个人陪着说会儿话,我只是想开解他,没想到他……他突然想喝酒,一杯接一杯,我劝了他,可他不听……」

事实与洪雪萍说的恰恰相反,为了顺利进管府进行她那不可告人的勾当,她托丁府的小厮送信,信中尽诉相思之苦,与他相约黄昏后,离卖酒的酒铺不远,两人月下共酌。

等管元书醉得差不多的时候,她佯称要送他回府,而后换上和她身形相仿的丫头玉桂的衣服,假装是丫头代主人相送,她也藉搀扶之举顺利进入府内。

当然事情不会就此了结,她的目的尚未达到,她在丫头服饰下头多穿了一套随从的衣服,发一束成了长随,她又假管元书随从的身分让人去书房请管元善,说管元书醉得不醒人事,不小心摔了一跤跌破了头。

当然,她告知的屋里并无管元书,而是香肩半裸,只裹透明薄纱的她,以及满室的合欢香。

合欢香是春药,能令人情欲奔流,药效之强连七旬老者都能重振雄风,何况是年轻男子。

「那你的意思呢?要我为你做主就得说个明白。」哭吧,待会就哭不出来了,自作孽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抽抽噎噎的洪雪萍倒是口齿流利,假意忸怩了一番便说要以女子名节为重。

「既然我们已经做了夫妻间的事,我已是他的人,今生再无他嫁之理,愿共结连理,结发为夫妻。」

她双手捂着的脸是笑着的,开心得想向世人宣告她成功了,打败了那个自以为是的下堂妇,她的美好生活即将到来。

「好,这是你的意愿,我成全你。」杭夫人意味深长的笑着。「胡管事,到丁府请丁夫人过府一叙,商讨儿女婚事。」

一听到「儿女婚事」,洪雪萍欢喜地心口直跳,虽然她全身酸疼不已,布满被蹂躏的吻痕和齿印,可精神却好得能绕城走一圈。

终于得偿所愿了,哪能不欣喜若狂,此时的她眼眶里哪有泪,水眸清爽明亮,眼里闪着柔媚。

「对了,忘了问和你滚了一夜的男人是谁?」杭氏的用词很直接,不带半分修饰,如果洪雪萍不是太沉溺于胜利的狂喜中,定会听出她近乎现代人的用语。

「是元善哥哥……」

「谁找我?」

一身白衣的管元善突然出现,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你怎么从外头走进来?!」洪雪萍神色慌张,仿佛见鬼般倒抽了口冷气。

管元善一脸不解的问:「我不从外头走进来难道是长了双翅用飞的?一大早睡得好好的,忽闻凄厉惨叫,我还以为有人被杀了,差点要穿上巡抚大人的官服来办案。」

「你……你在这里,那我身边的男人是谁——」她几乎要疯了,真的放声尖叫,脸色白得不见血色。

「那要问你自己,你跟谁睡了你会不清楚?」他的语气充满嘲讽,嘴边是冷冽轻蔑笑意。

「我……我……」洪雪萍觉得世界崩溃了,不敢回头看与她彻夜缠眠的男子是何人。

「唔……谁这么吵?让不让人睡……噢!我的头……好痛……谁偷打我……」

咦?这声音……这声音好熟……

屋里、屋外的人在怔了一下后,不约而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几个碎嘴的仆役和婆子笑得暧昧地互相挤眉弄眼,推推胳臂,这你情我愿的风流事看得还真过瘾呀!

「你……你是谁……挡光了……嗯?你怎么长得像萍儿,你……嗝,你在我床上干什么……等等,萍儿?!」头痛欲裂的管元书眯着眼醒来,他看身前有人挡了光想推开,但伸手一触是光裸的背,他顿时酒醒的睁大眼。「『既然我们已经做了夫妻间的事,我已是他的人,今生再无他嫁之理,愿共结连理,结发为夫妻。』洪姑娘,这是你说过的话,我顺你的心意定下这门亲了。」杭氏眉笑眼也笑,却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洪雪萍的喉咙像被塞住了,她想大声的说不却发不出声音,众人嘲笑的眼神有如一把把利刃在割她的脖子,她不自觉疼痛不已。

「母亲?」管元书试着看清床前晃动的人影,他如坠五里雾中,寻不到方向。

「恭喜你呀!三弟,要成亲了,以后就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要好好照顾你的妻子,别再喝得醉醺醺,万一睡错人了可就惨不忍睹。」管元善话里有话的讽刺一心算计人的洪雪萍,他的属下把这女人另有计划的事都告诉了他,他自然有所准备,让自以为聪明的她反被聪明误,不怀好心的诡计反而自食恶果。

「二哥?」他要成亲了?跟谁……

慢慢从酒醉中清醒过来的管元书看向眼前的嫡母和兄长,在勋贵之家以庶子身分长大的他并不笨,后院女子的勾心斗角和惯使的小伎俩他多少知道一些,再看看以男子长袍披身,哭得不能自持的洪雪萍,那豆大的泪珠是真实的,并非作假,她的伤心好不沉痛。

蓦地,他嘴里发涩的苦笑。

这样也好,他本来就喜欢容貌娇艳,才情绝伦的萍儿,能娶她为妻也算了却宿愿,并蒂花开……

于是当天上午,杭氏就带着人到丁家提亲去了。

「什么,你要替管三爷提亲?!」

小鲁氏错愕的张大眼,嘴巴久久阖不拢,她满是被自己人背叛的愤怒,那张横肉外扩的脸涨得很红。

「是啊,小俩口情投意合,情根深种,我当母亲的也不好看他们两地相思,思念成灾,早早凑成对免得两人埋怨。」你在惊讶什么,以我们高盛侯的门第娶个惹祸精进门是亏了,她还怪丁府没把人看好,养出个爬墙的荡妇呢。

「可是她和我……」明明和她儿子情意绵绵,两情缱绻,她都和大姊谈好了,等年前结个亲家,来年抱个大胖孙子,怎么会突生变故?

「我知道她是你疼入骨的外甥女,嫁妆什么的你随意,聘礼方面我们不随便。」杭氏念了礼单,原本怒容满面的鲁夫人当下转怒为喜,呵呵呵地当人家是正经亲戚聊开了。

洪雪萍不想嫁,可是她不能不嫁,当场被逮个正着哪还能由她胡来,她满手算计全部成空,徒有现代人的优势却做了最愚蠢的示范。

只能说她穿越小说看得不够多,在一般种田文或是宅门小说里,通常女主角是被环境所逼才反抗,利用己知的现代知识改善生活品质增加财富,她们的本质是善良的,有人性、护家人,如非必要绝不伤人。

而她从头到尾想的只是自己,从未为人设想,连生她的姨娘也能弃之不顾,转而讨好嫡母以获得更好的机会。

「你从中动的手脚?」这般的结局也算圆满……吧?

正厅外,一对相视而笑的身影两手相握,立于小白花初绽的银桂花丛前,眼中交会着浅浅爱意。

「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好吗?你看元书的神情多乐,来了一趟江南抱得美人归,奶奶肯定赞许他有本事,田地、庄子多给他一些。」要养家活口了,不能赖在府里给人养了。

「我觉得你在说风凉话。」揶揄的意味浓厚。

「被你听出来了,我家希儿真是慧质兰心,不过王八配绿豆相得益彰,你不认为狗男女就该用绳子栓在一起?」管元善笑得极冷,幽暗深瞳如同不见底的潭底。

想算计他也要看他肯不肯中计,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以后要住在同一座宅子里可就累了。」想到要和表里不一的洪雪萍成妯娌,心就有点寒。

「那可不一定。」他吊人胃口。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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