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皇后育有三女一子,分别是二公主、四公主、七公主和四皇子,二公主和四公主十六、七岁便许了人家,如今与驸马爷住在御赐的公主府,七公主十五岁,也已订下亲事,两年后就要出嫁,目前住在宫里。

而年仅十岁的四皇子陶蔚风,则是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连皇上都有意册立,毕竟也只有这一名皇子。

前三位皇子皆因病或意外而早夭,说其中没有问题没人相信,至于是谁动的手,曾掉过孩子、痛失骨肉的嫔妃们一清二楚,可是她们也只能隐忍,不想活了才敢与后宫之主对立。

乌嬷嬷的话又被无声无息的打回去,像吞了几只死苍蝇,死不了人却恶心人,一张老脸涨成血红色,“三公主此话言重了,若传到皇上耳中,岂不是要怪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三公主的终身大事可操了不少心。”

“那么『慢慢来,不用急』是什么意思,是你这老货巴不得本公主嫁不掉呢,还是母后不好直言本公主难嫁,爱挑剔又怪癖多,自个儿耽误自己了,现在让人迂回转告,叫我识相点,别仗着公主的势糟蹋人。”想编排她不是还早得很。

“这……”神色微变的乌嬷嬷咬着牙,暗暗咒骂三公主的不识时务,居然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

不可否认地,三公主确实猜对了几分,皇后娘娘派她来确有敲打之意,要三公主认清本分,勿有张狂举动,大龄未嫁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吗?

看看,被人拒绝了多丢脸,人家银月城主宁可要声名狼籍的长公主也不要她,可见她在宫外敛财的名声有多臭,是男人都消受不起,早早打了退堂鼓。

皇后娘娘没说出口的是要她认命,别再胡搞瞎搞什么走私,安安分分地待在宫里备嫁,皇后娘娘的耐心有限,听话才有好果子吃,否则后果自负。

“三公主,乌嬷嬷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她绝对不会对公主您有半丝恶意,人家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乌嬷嬷都一把年纪了,腿脚也不好,老让她站着也不是办法……”见风转舵的银子一个劲地想往上爬,她不遗余力的想讨好宫中的嬷嬷,她想到皇后那里伺候。

孺子可教也,乌嬷嬷赞许地一点头,殊不知一肚子坏水的银子正想着到皇后那儿后怎么拉下乌嬷嬷,年纪大的老嬷嬷不好使唤,耳背又体力差,哪及得上她正青春年少,一把好气力。

“好吧,赐座。”看她坐不坐得了。

“是。”银子欢天喜地的应和,卷起袖子搬来银线镶边绣海棠春睡绣墩,打算在乌嬷嬷面前卖一个乖。

可是她常误打误撞的弄巧成拙,明明手段一堆,毫无忠诚可言,却莫名造就“护主”之实,叫人看好戏之余不免啼笑皆非,她的运气太背了。

“啊!我的背……嗷!我的老腰……你、你想压死我不成,还不起来!”天呐!她一把老骨头不是断了吧!这腰疼得让人直不起身,这小贱胚子下手可真狠……

“我、我不是故意的……”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搬了张绣墩,因为有些沉才想换换手,没想到手一滑,连脚也崴了一下,整个人带绣墩往下一扑,好死不死的撞在乌嬷嬷身上,两人一同往前扑倒,重重摔倒在地。

银子想死的念头都有了,马屁没拍着却拍到马腿。

“你不是故意的,难不成是存心,我这老腰老腿被你一压还好得了吗?分明是……”骂骂叨叨的乌嬷嬷一抬头,正对上孔方的清润俊容,她怔了一下,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好像在哪看过,可一时想不起来,只觉得十分眼熟。

“没事就叩安了吧!别像只麻雀叽叽喳喳,不过摔了一跤值得你大呼小叫吗?有失体统,让母后丢脸了。”乌嬷嬷张口欲驳,但陶于薇没给她机会,“对了,回头跟母后说一声,待会我要出宫一趟,打理生意上的琐事,趁着出嫁前算算本公主有多少陪嫁银子。”

“三公主是说……”乌嬷嬷一脸讶异,嘴巴张大得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水月族的和亲我应下了,烦请母后为我准备十里红妆,如果全换成金子我更满意。”

【第三章】

京城,风月酒楼。

“少主——”

一只骨节分明、虎口处长有厚茧的蜜色手掌,看似不着力的一扬,对面虎背熊腰的粗汉顿时肩胛一麻,手有些刺痛,无力的垂落,过了好一会儿麻痛感才逐渐消退。

粗壮的汉子不敢多嘴,不过从他背挺腰直的坐姿看来,此人必定是经历军旅生涯多年,甚至仍在军队中担任要职,其职位还不低,极有可能在校尉之上,一双虎目气势凌人。

可是他却对这一位面色冷峻的清俊男子低头了,诚惶诚恐,必恭必敬,彷佛夜枭遇巨鹰,当下得意不起来,垂头丧气地任凭鹰爪一挠,枭再凶猛也难敌比牠更巨大的禽鸟。

强中自有强中手,不只鸟兽,人类亦是强者为王。

“景春又忘了吗?一出咱们城就得改口,要称葛爷。”一派风流的白文昭摇着描金折扇,咧开笑脸。

“你别搧呀搧的,老子不热。”看他摇扇的欠揍姿态就心火上升,才三月阳春天气,哪来的暑气。

“这叫真名士风流,你个大老粗不懂风雅,回去多读几本书,脑子补一下学识,别让人家笑话你不识字。”白文昭很刻意朝眼看着就要翻脸的大男人搧风,丝毫不将他的恼意看在眼里,逗猫似地直逗着人玩。

华景春很火大的拍下他手中的扇子。“我看你是下流,搧了老半天也搧不出一颗卵蛋,老子书是读得不多,可忠孝仁义刻在骨子里,样样不输人,老子抡起大刀就能上阵杀敌。”

“在葛爷面前你敢自称老子?”白文昭轻笑。

“你、你……”他涨红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我……你几时有口吃的毛病,回头找毛神医治治你的舌头,人长得丑也就算了,连话都说不好,日后怎么找得到暖坑头的老婆。”他这副爆脾气也够呛了。

白文昭这番“实话”扎中华景春的心口,他凶狠的挑眉龇牙,人家在他这个年纪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而他仍孤家寡人的跟着主子东征西讨,建立军队。

“你会烂嘴巴。”憋了老半天,他也只能冒出这一句杀伤力不强的还击,有失武将横来直往的劲道。读书人就那张嘴厉害,他骂不过人,避开还不行吗?反正他从未在这厮口中占过上风。

闻言,白文昭放声大笑,扇面一阖,以扇柄搓搓鼻柱。“早就烂了,瞧你一开口不就臭气熏人。”

“白文昭你!”华景春蒲扇般的大掌按住百斤重金刀,准备掀桌子砍人。

“闹够了吗?冰雪初融的顺江够凉快了,不妨去泡上三个时辰冷静冷静。”冷如冰刃的声音又沉又寒,不带一丝人气,宛若那冰封三尺的高原上独行的灰狼,嗜血,孤傲,性冷深沉。

“主子,属下错了。”一想到顺江此时的寒冽,打了个冷颤的华景春顾不得什么男人的面子,当下爽快的认错。

“葛爷,他这性子得磨一磨,太不禁激了,若遇到紧要关头还这般毛躁,只怕会坏了咱们好事。”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自扯后腿,自毁长城。

被称“葛爷”的男子神情漠然地看了华景春一眼,看得他打心里发颤。“你太躁了。”

“是,属下一定改,绝不再让人一挑弄就炸毛。”他边说边瞪着满脸笑意的白文昭,做出挥舞拳头的动作。

以一名带兵打仗的武将而言,他足以胜任了,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一身的蛮力叫敌人闻风丧胆,不敢越雷池一步,马上英勇雄姿令多少兵士热血沸腾,奋勇杀敌。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历经战火的兵痞子遇着了满嘴油的书生,他一样没理可说,人家动动粲如莲花的舌头就硌死人了,比刀剑还锋利。

杀人不过头点地,文人的一支笔、一句话足令天下尸横遍野,葛爷是血淋淋的殷鉴,他就是轻忽了文官那一张胡天说地的嘴,未做防备才会落得众叛亲离、无处可去的下场。

白文昭不受威胁,轻笑道:“这话说说就算了,当不得真,当把好刀倒是不错的选择。”冲锋陷阵他再行,一刀捅进敌人心窝。

葛爷一口饮尽杯中烈酒,延烧而下的灼烫压下他心口熊熊复仇之火。“我要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五千匹战马,十万支弓箭已顺利运抵南昌国,南越国边防岌岌可危,”两国交战已久,一旦爆发,势同水火。

“银子收了?”深不见底的黑瞳闪着森森冷意。

“收了,共三十五万两白银,葛爷的意思是?”是收入库房或另有他用,他们目前不缺钱。

“买下丰山。”他声冷如勾,轻轻划过空气。

“什么,丰山?!”那在旭川国境内,绵延好几百里,是由十三座小山头汇集成的高山。

“我只问你办不办得到?”

沉吟片刻,白文昭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虽然有点困难,但出面和贪得无厌的官员打交道,能成。”

“不计任何代价买下那座山头,迁走附近十座村子的居民,不管花多少银子都成。”因为那里有蕴藏丰富的金矿,半年后会被旭川国某世家子弟发现,从此金源不断,收为国有,为旭川国带来可观的财富。

“咦!你怎么晓得有十座村子,你曾经去过吗?”白文昭微讶他对丰山地形的熟稔。

是的,他去过,在死前三个月,他带领一支旭川国铁甲部队经过此地,却被一场大风雪困在雪中,他所带的兵马有一半被冻死,另一半是活活饿死,唯有他抱着不甘死去的复仇之心逃出生天。

可是他无法不怪罪自己,虽是大雪造成损兵折将,但他设想不周,过于急迫也是兵败的主因,他没把天候考虑在内,又匆忙出兵没带足粮草,大雪一封山阻断进出的道路,缺衣少食的士兵哪禁得起饥寒交迫,阖眼睡着便再也醒不过来。

没多久,他也因报不了仇而抑郁而终,卒年二十八岁。

葛爷本名葛瞻,原是南越国大皇子,打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南越国皇后亲生嫡子,身分显赫,天资聪颖的他几乎可以笃定是南越国的皇位继承人,无人能掠其锋芒。

谁知三皇子及其母妃莹妃生有贰心,意图九龙宝座,母子俩暗下毒手害死皇后,让找不到幕后主使者的葛瞻对无能缉凶的南越皇帝感到不满,慢慢地产生嫌隙。

莹妃用捧杀的方式离间葛瞻和皇帝之间的父子亲情,再举荐葛瞻为带兵的主帅将他送上战场,然后在背后诬陷他有意谋反,等不及皇上驾崩就想坐上那个人人趋之若鹜的位子。

南越国皇帝大怒,召回葛瞻并将他软禁,最后因心生不忍而没斩杀亲儿,仅判他流放他国,终生不得踏入南越国半步,皇位继承人也和他擦身而过,改立三皇子为太子。

那时,葛瞻二十一岁。

他处心积虑想报仇,没想到在一番谋划、隐忍,并向旭川国皇帝及赵家借兵攻打已登基的三皇子葛鞅时,却因气候而功败垂成。

他死得好不窝囊,没报得了仇反而赔上自己一条命。

在他临死之前,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更神奇的是,他竟看到含笑而立的母后,眉目如画一如往昔,也瞧见成亲一年的妻子笑着走向皇帝葛鞅,身子轻偎他怀中,将他“谋反”的证据交到葛鞅手中,并嘲笑他的愚不可及。

怒极的他呕出一大口瘀血,想到自己任人操弄的愚行,以及为了报复而放开的那些人,他又悔又恨,心有不甘。

胸口痛着,四肢抽搐,陪伴他的只有不见五指的黑暗,孤伶伶的他忽然好想见那个人。

但是机会从不给做傻事的人,为了夺响应得的一切,报令人痛不欲生的血海深仇,他放弃了好多好多,包括深爱他的淘气姑娘。他让她伤心欲绝,最后泪流满面,带着破碎的心嫁给别人。

没想到她在成亲途中被土匪劫杀了,死时才二十岁。

若是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他要她平平安安的活着,没有他她才会快乐,她值得被更好的男人对待,生儿育女,快活一生。

意识陷入黑暗,他明白将殒命于此,可等他再睁开眼睛,竟然身处南越国宫殿,他当年被父皇软禁的地方,当下讶异且难以置信。

他又活过来了,而且来到被三皇子诬陷谋反的那一年,罪名已定的他三日后将被送出南越国。

重生那一夜他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劫狱,救出隔日将代替他被斩首的心腹白文昭叛逃,两人带了少许亲信逃出南越国,并说服一批将士跟着他,并在太平山建了天耀城,另起炉灶与已登基为帝的葛鞅对抗。

重生前,葛瞻听过金矿、铁矿的事,这次他抢先一步用少少的钱买下矿山探矿,并藉由这些钱经营武器和战马的生意,一方面和其他国家交易,一方面为自己蓄积实力。

他让这一世未死的白文昭为他打理这些产业,这一次他有足够的财力支持,也能改变不少的命运,对外,大家都以为白文昭是做买卖的大东家,实则是葛瞻在幕后掌控。

“照着做,不必问。”他不能说他曾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却无力扭转可憎的结局,任由他们平白死去。

白文昭嘴边的笑微凝,目露无奈。“别太严肃,葛爷,瞧你那张冷脸多骇人,别吓跑了纯情的小泵娘。”

哪来纯情的小泵娘,他们坐在酒楼的二楼包厢里,三面是墙,另一面是离席面七步远的方格窗子,从外头看不见里面的情景,里头的人也瞧不见外面走动的人,仅闻人声。

华景春不屑的撇撇嘴,一口干尽满溢的白干,粗鲁的以藏青色袖子抹过嘴边的酒渍。

“文昭,你忘了曾架在你脖子上的那把刀吗?”葛瞻的眼中没有温色,只有冷到极点的狠戾。

白文昭一听,令人赏心悦目的温雅笑脸一收,多了几许严肃。“只要葛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我等豁命跟随,除了一死,无以谢明主,我这条命是你的,义无反顾。”

他永远也忘不了身陷囹圄那一刻,他的家人、父兄都成了阶下囚,明明一心为国却惨遭设计陷害,三皇子屈打成招,非要将谋逆罪名强加在大皇子身上,逼着他们背叛,他以为将屈死天牢,再无重见天日的一天。

可大皇子一身是血的带人闯入牢里,将一群人救出,那身不断流出的鲜血叫他永难忘怀——

那是为他流的血。

“喂!带上我,别一个人占独功,我华景春脑子不行,但力气一大把,收割头颅的活儿留给我准没错,不要跟我抢。”不甘示弱的华景春穷嚷嚷,满身酒气更显草莽气息。他也只能干干粗活,做点擅长的事。

其实包厢内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四名明卫,八名暗卫,个个身手不在话下,全是一等一的好手。

“国仇家恨,不共戴天。”这次他不会再急躁了,定要做好万全准备。

“国仇家恨不一定要赔掉自己的一生,你不会真想要娶那个刁名在外、生性放荡的长公主吧?

驸马爷的下场是你的借镜。”白文昭意有所指地看向葛瞻头顶,感觉将来那里会是一片绿意盎然。

“我需要赵家的兵。”只有这个目的。

原来拒绝三公主陶于薇而求娶长公主陶于燕的天耀城城主,竟是眼前冷厉的前南越国大皇子。

“也许另寻他途,我们多花几年训练,总会养出不亚于赵家的兵马。”他们需要的是时间,急于求成反而落下风。

“来不及,赵家兵强马壮,在战场上磨练出的赵家军是一柄柄以一敌十的锋利长剑,他们惊人的实力出乎所有人的想象,是一支能深入敌营的兵。”赵家军是他的首要目标,陶于燕不过是借口。

和前世一样,借着和长公主联姻取得赵家军的忠心,已故的赵皇后是赵家人心头上抹灭不去的朱砂痣,他们会为守护皇后之女而使出全力一拚,只求不负忠义。

“可是……”他不再考虑一下吗?娶那种女子为妻,即使有朝一日真能报仇雪恨,怕也不能轻易摆脱。

气死倒也不至于,但拖上行事嚣张、任性妄为的骄纵妻子,他下半辈子也毁了,对方有旭川国皇上和赵家当靠山,他跟活在水深火热有何不同,这是绝了自己的生路呀!

“天耀城容纳不了五十万的兵,另辟新城恐引起各国君主的不安,在我们未成气候前就派兵灭了,所以我们即使有银子养得起庞大的军队也无处安置。”他的力量不够强大。

白文昭沉默。五十万的兵的确多了点,赵家人很聪明,用朝廷的军饷养自家的兵。

葛瞻面色微冷的说:“长公主的容貌甚美,已有多名世族子弟询问,再嫁是必然的,若我们未能及时把握良机,错失她,同时也会失去威武侯和定威将军手中的兵权。”

赵宁、赵恪案子俩是赵家军的主心骨,一侯爷,一将军,主掌东南大军。

赵宁是赵皇后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向来敬爱长姊,为她的早死感到万分悲痛,立誓要护住姊姊的孩子一生。

“娶了流落民间多年的三公主不是一样能借到兵,赵家人再固执也是旭川国的将士,皇上圣旨一下莫敢不从……”他还是觉得大皇子走了歪路,有不听皇命调动的兵吗?除非想谋反,自立为主。

白文昭倒是想差,在这多国割据的混乱时代,拥有纯正血统的皇室成员不见得就能掌控实权,钱、权、人皆备的人才是真正的帝王,连皇上都得向他们低头,好言相待。

在旭川国,拥有五十万大军的赵家是势力优于皇权的绝对强权,他们虽然忠心耿耿,满腔热血,可是对于皇上的调派却有自己的想法,听或不听,全在于他们想怎么做,皇上只是提供粮草的“买家”,唯有在国家有难时赵家军才会倾巢而出,抵御外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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