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说男人为什么老是那么想不开,没坐上那个位置也不会少活十年,他拚死拚活的去抢有什么意思,抢到了还要像牛一样累死累活的做到死,还要防着儿子来抢,一个个打压残了就成了孤家寡人。”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干,皇帝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守着龙位那方寸地,真可怜。

“有青春永驻的花露别忘了分我一份,瞧我这细皮嫩肉又发皱了,可得吃些灵花仙草来补补。”

人长得好看也是一种不幸,瞧这普天之下竟找不到足以匹配的无双美貌。

“都拥有一座天耀城还不够吗?他的野心究竟有多大,娶了我是如虎添翼,我是银钱不缺的财女,打仗带兵我不行,可说起赚钱的本事有几人比我强,我手指头漏点金粉出来就能弄出座黄金城。”要不是太显眼了,她真会用金子盖宫殿,从地砖到屋瓦全是黄澄澄的赤金。

“是是是,你很强,强到塑尊金身放到女神庙供人祭拜,我让人给你挪位子,以后可以省粮省米了,大神吸风就饱了。”这酒的味道真清醇,甘甜不辣,入喉后劲十足。

“那金身要做多大呀?用黄金打造是吧!手贱的你会不会顺手揩油,让我这菩萨金身少根指头缺朵莲花。”媚得出水的眼儿盈盈一挑,风情万种,百媚横生。

“做好事当然要收点代价,是人免不了要做些符合人性的俗事,你放心,顶多胸前的金牌是假,我给你造得比真的还真,把前来参拜的信徒眼睛全给闪瞎了。”他有一群族人要养,不“劫富济贫”就得挨饿。

“百里穆然,你再无耻一点,贪我的银子还敢光明正大地当着我的面,你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不晓得外头有多少饿死鬼。”一谈到心爱的银子,陶于薇就像护崽的母狼,凶狠地来一个咬一个。

风姿如画,那双往上扬的凤眼轻轻一睐,美人何需入画求,正是眼前好风景。“无病呻吟的人少来抱怨,哪里风景好往哪里挪窝,鸠占鹊巢才是真缺德。”

“我在养伤。”不知伤者为大吗?

“看到了。”那点小伤也值得大惊小敝,在他们族里,让巫师敷点草药就没事,三天不到伤口愈合。

陶于薇一行人在送亲途中遭到袭击,虽有葛瞻等护卫保护仍受了伤,差点死于土匪刀下,见到她几无气息的模样,心下大慌的葛瞻察觉自己的心态,情之一字已暗生。

那时他也慌了手脚,害怕再度失去失而复得的至宝,他恐惧得夜不成眠,不假他人的亲自照顾受伤的陶于薇,谁来替手都不成,他不放心好不容易救回的生命再次流失。

感情是一件相当微妙的事情,有日久生情,有患难见真情,或许是两种都有,被照料得像废人的陶于薇开始在意葛瞻这个人,暗暗有了好感,莫名其妙的情愫来得快又急。

原本应该是两情相悦,渐入佳境,互吐情衷两两相依,就在陶于薇决定为这段不被祝福的情感努力看看,没想到更大的打击迎面而来,竟让她发现葛瞻不是水月族人,而是天耀城城主银月的真相,被人欺骗的愤怒铺天而来。

虽然葛瞻极力解释,表明真实身分,想化开她满腹怒火,但是在明知他心中有她却还是要娶陶于燕的决定,陶于薇气得给他一巴掌,扬言不谅解他既蠢且愚的愚行。

两人闹得很僵,可说不欢而散,在葛瞻不肯退让的情况下,赌气的陶于薇也不让他送了,带上自己的人上了马车,一路马不停蹄地直奔水月族,下榻百里穆然的王帐。

不过因长途奔波又没好好休息,因此陶于薇的伤口又裂开,她却不让人上药直生闷气,装病装得三分像。

其实她也知晓葛瞻派了人暗中保护,尾随其后,不然他们哪能一路平安的抵达目的地,可是她太气他自以为是的复仇大计,索性假装她从未见过这个人,只是在路上被疯狗咬了一口而已。

“你在看什么?”当心情不爽时看什么都不顺眼,陶于薇将整盘剥下的果子皮往某个讨人厌的家伙撒。

袖子一挥,再一卷,紫色果皮落满地,“看金子。”美人啊!

“金子不是给你看的。”他目光太放肆。

“金子比你美,美人养目润肌。”美的事物令人愉悦,人一高兴五脾开,气血通顺,身体健康。

“金子,他调戏你。”比她美?他瞎了狗眼。

金子走上前,面无表情地朝百里穆然美若天仙的脸皮挥下一巴掌,“金子的主子是公主,不喜欢被人调戏。”

啪的一声,王帐内一片寂静,恍若空帐。

所有人都怔住了,屏住呼吸瞠大眼,很扭曲的上唇咬下唇,缓缓转头看向木化的“美人”,鲜红的指印停在白玉面颊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风吹过,王帐上方的红缨乱乱飘,不知飘过几回了,被打的美男子慢慢地回过神来,以难以置信的神情抚上挨打的脸庞,似乎第一次才知道什么是“痛”,好不震惊。

“你……臭小陶,我好心帮你,你居然叫金子打我,你还有没有良心呀!你这人黑心烂肚,无药可救。”天呐!怎么这么痛,他的花容月貌不会毁了吧!狠心的妖女。

看他气急败坏的乱吠,陶于薇一肚子火气被抚平了。“是你欠我人情急着还,可不是我逼你的。”

水月族有个习俗,欠人恩情若不在今世还,来世做牛做牛沦为畜生道,一生为人奴役,劳苦至死。

百里穆然是水月族族长,自然知晓这个习俗,从小耳濡目染,对这类的“无稽之谈”十分相信。

原来他和陶于薇早就相识于六年前,若是葛瞻未重生,她遇到的会是他,可是葛瞻避开了,在同一时辰、同一地点,出入旭川国的百里穆然貌美如女子,十八岁的他识人不清,差点被人卖入青楼,是陶于薇用二十两黄金买下他。

自此两人就有了纠缠不清的交情,各在两地也能互通有无,维持看似仇人却互相关心的情谊。

在世人的眼中,皇宫很大,但对常往四处做买卖的陶于薇而言,那只是巴掌大的小鱼池,而她是被豢养在池中的鱼,每天游来游去无所事事,她想跳出池塘游向大海。

于是水月族大王派人来求亲,比天耀城城主的拒婚慢一步,不过不妨碍原有的目的。

陶于薇顺理成章借着百里穆然离开最尊贵也最肮脏的皇宫,她从没打算跟谁斗,或扳倒心思恶毒的陈皇后,皇上只有一子,日后肯定继承大统,四皇子没有母后护佑,处境堪虑,她只是顺应娘亲的遗愿,洗刷谋反的罪名让外祖一家能回京。

而事情一完成自然要走人喽,不然留下来遭人恨呀!顺便还捞了一票嫁妆走,她也没吃亏。

“你倒是阴损呀,连这点也算计在内,真不愧是奸商本色。”无利不起早,有利可图才肯动一指。

“过奖、过奖,我家金子这一挠不错吧?”让他清醒清醒,眼睛别贼溜溜地挂在金子身上。

“是不错,打得我的牙都歪了。”真带劲。

“可惜金子是我的,不给人。”陶于薇笑得春风满面,接过金子递来的果子酒小啜一口。

“美人”一听,气呼呼的瞪大眼。“不给就不给,当我稀罕呀!有本事你留着给你打金砖。”

“不,我要铸金身。”人当腻了改当大神。

“铸金身……”百里穆然知道被人戏弄了,他想咬死她的心都有了,一颗美人心千疮百孔。

“怎么,我的金子我不能决定怎么用吗?你可别来偷。”还给她脸色看,要不是她救下被吊在花船船桅上供人品“花”的他,他还有命回来当他的大王?早就不知沦为哪个纨裤的胯下玩物。

他眼刀子直射的取出百花露抹他肿得老高的半边脸。“接下来你做何打算,留还是走?”

“你敢娶,我就敢嫁,不是说准备了金子打造的新房,我要了,谁都不许跟我抢。”只要是金子她都爱。

你就这么点志气!百里穆然鄙视她。“你敢嫁,我就敢娶,我这人最大的优点是仗义,可是那个人呢?你甘心放手?”

一提到欠抽的冷面男,陶于薇吐出一口气往软榻上一躺,玉指盖住双眼。“不然呢!他都要娶别人了,屡劝不听,我总不能裙摆一提塞进腰带,青丝一束,跨上大马带人抢婚去。”

“有何不可?我水月族有马有壮丁,我还可以把我的配刀借给你,看你要下春药把人就地了结,还是绑过来拜堂成亲,一句话,我给你摆平了,咱们人多还怕办不成事。”

金子一听到他豪气干云的话,少有表情的她目光暖暖的看向百里穆然,谁知正好和他美如宝石的眼儿对上,他眨了眨,热情洋溢地朝她抛了个妩媚至极的媚眼,害她吓了一大跳,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百里穆然,你很好。”陶于薇笑了,但珍珠般的泪珠由覆眼的指缝中渗出,一滴一滴的流下。

她压抑太久了,以为找到那个能相爱的男人,谁知是镜花水月,梦里梦外她都是被舍弃的人。

“记得我的情就赶紧把我那几船种子送来吧,我们族人等着冻土解冻后好播种。”这丫头呀!

老是自个儿承担一切,也不知找人分担,那位孔方大管事就是人物,龙目鹤姿。

“呿!势利鬼。”没瞧见她正在伤心呀!非要打扰。

哭过以后,陶于薇的神情明显变好了,雨过天晴,彩虹出来了,弯弯的虹色如同她面上笑靥。

其实葛瞻的坚持复仇确实伤了她的心,人世间蹉跎了二十岁,好不容易瞧见个顺眼地,同时也爱上了,可是他却说:“抱歉,我必须要你的皇姊,她虽然样貌不如你,可是她有你不能给我的东西,所以只能选择她。”

这对她而言是一大打击,她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以后还会更有钱,金山、银子不成问题,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买得到,却无法让满心复仇的骁勇将士选择她。

抚着腕上的金镯,陶于薇这些日子仍在作同一对男女的梦,只是不多,走马看花似的,醒来就忘了一大半,可少女的黯然神伤却留在心底。

“主子,您身上有伤,请别任意走动。”一见陶于薇套上鞋子,便知她想做什么的金子上前一扶。

她挥了挥手。“我随意走走,你别跟了,留在帐里把我的箱笼整理整理,我们最少要住上一段不算短时日。”

“是。”

这边一诺,那边不满了。

“喂!小陶子,你大概忘了这是本王的王帐吧!”连“本王”的自称都出来了,百里穆然在突显王族的地位。可惜他遇到的是跟他一样厚颜的无赖公主。

“咦!我不是王妃吗?虽然我们尚未举行水月族的成亲仪式,可名义上我是你的妻子,你的王帐不让我睡想养哪个野女人呀!”她故作惊讶神情,把百里穆然气得脸都歪了。

喔!不,本来就歪了一边,金子姑娘下的狠手。

“好,算你狠,我让。”每一次和她交手都占不到便宜,惨烈万分的败下阵。

“等等,不用急着让帐,金子没住饼帐篷,你跟她讲解讲解,好让她收拾收拾,我贪舒适,没安排得妥妥当当我睡不着。”金子十八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我一个大王跟她讲解……”见她笑得有几分取笑意味,他悟了,当下咧开一口风流白牙。

“金子姓吴名紫矜,原是官家千金,把人吓跑了我可不善后。”她小声地说道,看好这一对。

唉!欠人一个新娘子就赔上一个,她怎么好像有点不划算。

走出帐篷,陶于薇仰首望天,湛蓝无云的晴空,随风吹来不知名的花香,心胸豁然开朗。

娘,我会让自己过得很好的,您不要担心,好好投胎去,来世有缘我再当您的女儿,被您无私的爱着……

皇宫。

“什么,失败了?!”

“他们人数太多,有如蜜蜂般见人就叮,虽然小的已下足迷香,可是他们的行动力是变迟缓了,但意志强悍地不肯倒下,小的连砍了十余人才杀出重围……”

他至今仍负伤在身,养了数日才稍见好转,水月族的护卫恍若上天派下来的天将,勇悍得出人意料,他们的体魄比一般人更耐得住毒、迷香这类的药物。

“没用,真是太没用了!本宫交代你的事都没办好,你还回来干什么?”早该以死谢罪了,省得为她留下麻烦。

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忽地挺直腰杆,一滴冷汗由额头滑落颈侧,没入衣衫里。“小的是失手了,但是娘娘的嘱咐小的并未忘却,小的确认划破那人的长衫时,他的右边后背有朵拇指大小的红梅胎记,在靠近肩胛骨那里。”

“你确定没看错,是红色梅花?”雍容尊贵的美妇心急的追问,脸上是狰狞和忿恨。

“是的,小的看得很明白,要不是有人赶过来救他一命,小的已经得手了。”可惜下手不够快,被他逃过一劫。

“三公主呢?死了吗?”那个老和她作对的臭丫头,好运到头了吧!等这丫头一死,她就让人把她的财产收回来。

“伤重,但没死,已救回来了,如今人在水月族。”他也有他的消息来源,虽派不上用场但寥胜于无。

此时的黑衣人并未蒙面,貌约三十岁左右,无须,面色略显苍白,左颊至耳后有一道狰狞新疤。

“怎么让她去了水月族,不是让她死在途中吗?”死的比活的好处理,也少给她添堵。

“小的不敌水月族护卫。”只能说三公主的运气好得叫人兴叹,落单一人还能逃出生天,反折了他们数人。

“她那些嫁妆呢?”十里红妆呀!总不能轻车带走。

“嫁妆?”他茫然。

美妇一瞧见他怔住的神情,不由得来气。“难道你没瞧见三公主出京那日从皇宫运出的大批物品?”

瞧是瞧见了,但是……“小的不知,除了水月族护卫,三公主身边只有几名随从、奴婢。”

“你!哼!下去,看了心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带上绡红指套的小指一抬,做出赶人的手势。

“是,小的告退。”

黑衣人一跛一跛的退出,显然在上一次劫杀中受了伤,一脚高,一脚低,看来得休养一段好长的时日。

他下了白玉阶梯,迎面而来的是乌云密布的阴郁,他驻足回首,富丽堂皇的宫殿挂着醒目的牌匾——凤藻宫。

“娘娘,这可是大大不妙,斩草不除根反而打草惊蛇,给了他们防备,下一回想再动手就不容易了。打蛇没能打七寸,被蛇反咬一口就糟了,未能一举得手后患无穷啊!”

“你这老货慌什么,喳喳呼呼地,想让旁人知晓本宫干了什么吗?”都一把年纪了,定性还这么差。

目前皇上只有四皇子,只要她控制好后宫不生乱,等皇上殡天后,这宫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娘娘,老奴这是心里急呀!当年的那件事……”两道冷芒射来,面露惊慌的乌嬷嬷打了个哆嗦,“呃!老、老奴是说安排得天衣无缝,连那户人家也不晓得被掉包了,瞒得死紧。”

“你是说孔家不知情?”自个儿的孩子被换了怎会毫无知觉,那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

陈皇后眼神迷茫的想起她生平第一次有孕,那时她多欢喜呀,盼着一举得男好拿到皇后的位置,让后宫女子谁也越不过她,分走皇上的宠爱,刚入宫没两年的她好天真。

那一年赵皇后因病去世,被封为德妃的她一直以为有机会封后,谁知又冒出个荳蔻年华的蕙妃,不仅一入宫便受宠还很快有了身孕,让刚生一女的她大感受到威胁。

好在蕙妃生下的是女儿,而皇上暂时没有封后的打算,因此她也没放在心上,调养好身子准备生个大胖皇子。

谁知年复一年,她连生了两个女儿被封为德贵妃,可同时已五岁的长凤公主因性子讨喜十分受皇上宠爱,相对地也常去蕙妃的宫殿,让她又妒又恨,想着怎么把皇上抢回来。

当时有传言,在没有人生下皇子的情况下,皇上有可能封蕙妃为后,她一听,急得眼红,立即招娘家的人入宫,里外连手设计陷害蕙妃,让皇上以为蕙妃勾结外戚要谋反。

最后蕙妃一家获罪,但是心软的皇上顾及旧情,免去死刑,贬为庶民赶出皇宫,她再搧搧耳边风,让耳根子软的皇上把长凤公主也一并送出宫,“母女”团聚才是天伦。

没想到一眨眼间,十多年过去了,蕙妃死了,长凤公主嫁人,她的皇儿也已十岁了,她还有什么好忧虑的,除去小小的隐忧她便能高枕无忧,只可惜……她目光骤地一锐。

“是的,老奴买通孔夫人身边服侍的嬷嬷,一出生便谎称是男婴,孔家高兴有男丁传香火都乐晕了,谁也不晓得我们私下动了手脚。”弄璋、弄瓦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福气。

“那个嬷嬷呢?”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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