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固执的小孩,不可爱,打小就这么刚愎自用,长大了肯定是不近人情的石头。「我扶你吧!不要勉强自己的脚用力,不然同样的伤处再伤一次,大哥哥你这辈子只有当瘸子的分。」

  大概是被梁寒玉的话惊着了,唯恐落下残疾,白衣少年的神情稍稍软化,但仍微带倨傲的斜睨她。

  「你要敢摔着我,本少爷拿你的命来抵。」冷着脸,他脸上看不到半点客气,依旧是爱理不理的死样子。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再一次在心里臭骂,不可爱的孩子。「大哥哥,我会很小心的,不过你也要争气点,不要把身体的重量全压在我身上,我撑不住你的。」

  「你说我重?」少年的手重重的往她细肩膀一掐按,梁寒玉痛得只想把这个不知好歹的熊孩子往山脚下掷去。

  「你敢说你不重吗?瞧你的肉多肥嫩,跟我痩巴巴的小身板是两回事,你起码有我的三倍重,可以带去市场卖掉。」他压得她肩头很沉,她把吃奶的力全使了出来,只勉强的撑住他重心一偏的身躯。

  白衣少年并不胖,中等体形,大约十一、二岁左右,肤色白皙细嫩,看得出是出自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个头不高但脾气不小,有股富家阔少的骄气和傲慢。

  不难瞧出他对自己这个穷乡僻壤小姑娘的不屑,明明需要帮助还端着架子死不开口,看谁都不顺眼,拒人于千里之外,彷佛身上带着刺尖儿,谁靠近就要扎上几下,扎得血流一地。

  「……我不去人多的地方……」白衣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黯然。

  「怕被人追杀?」梁寒玉本意是取笑他,可是人的无心之语往往切中要点。

  白衣少年恶狠狠一瞪,眸心布满阴霾。「知道太多的人通常活不长。」

  她不打趣的学他板起脸。「你可以不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经历,咱们只是萍水相逢,过后即忘,反正以后你也不会再见到我,两两相忘江湖中。」

  但如果他懂得报恩的话,她不介意收收黄白俗物。

  闻言,他眉心一蹙。「你说话的口气不像小孩子。」

  她暗啐,一脸不以为然的说:「你也没多大呀!傻乎乎的往山里跑,遇到比大山还壮的熊瞎子,你是有命去、无命回,要不是遇见我呀!你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她有挟恩以报之嫌。

  「比你大。」看了看她只到胸口的瘦小身形,白衣少年的脸上少了些恶意,试着不将全身的重量压向她。

  「吓!这时候还比谁大谁小吗?你一张脸白得快见阎王似……啊!等等,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烫?」

  无意间碰到他的颈子,指尖传来的热烫让梁寒玉惊呼出声,她知道这是伤口发炎所引发的高热,得立即治疗。

  「一点点……不适,我撑得住……」他咬着牙,冷汗直流,眼看着就要厥过去,全靠意志力撑着?

  「不是撑不撑得住的问题,而是我快没力气扶住你,你没听见我很喘吗?」他到底受多重的伤。

  梁寒玉的脸色涨红,显然她的身子还没好得能上山打老虎,她比想象中虚弱,外强中干。

  少年的眼前开始发晕。「你住哪里?」

  「山脚下。」

  「一个人住?」

  「是,一个人住。」关他什么事。

  「带我到你住的地方,不许泄露我的行踪……」在没查清楚是不是「那个人」要害他之前,他谁都不相信。

  「可是我家很小、很破、很有陶渊明风,锦衣玉食的你怕是住不惯……」她家里的存粮养不起他。

  久久没听见回话,喘得厉害的梁寒玉抬头一看,当下都要喷泪了,双眼紧闭的少年根本已然昏厥。

第二章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战……」以下含糊。

  「三点水的湛?阿湛呀!总算从你的蚌壳嘴里撬出话来,不然我都要阿猫阿狗叫你了。」

  「不许叫我阿湛。」抿着唇的少年一脸怒容。

  「阿湛,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救不回来,烧了三天三夜快烧成木炭了,要不是我的「朋友」医术精湛,指引我找到救命药草,你这条小命就呜呼哀哉了。」她还得费力挖坑将他埋了,羊肉没吃着反惹了一身腥。

  「你的朋友?」阿湛瞧瞧她没半扇门板的身高,眼露怀疑。

  「是啦!我不能有朋友吗?瞧你那是什么眼神,完全没有对救命恩人的敬重,你要晓得,要不是我见义勇为,明年你坟头上的草都比我高了。」还鄙视她,人小不能有忘年之交吗?

  梁寒玉口中的朋友是年过六旬的老大夫,一年前在家中跌了一跤便没气了,死前仍念念不忘要上山采药,梁寒玉在山上「见」过他几回,彼此就中西医学交流了一会。

  此时一身锦蓝衣袍的老大夫正飘在阿湛的床边,他膝盖以下全是空的,正一脸笑意的朝梁寒玉挤眉弄眼,一副为老不尊的老顽童模样,指着快放凉的汤药要她别忘了喂药。

  阿湛瞧不见他,倒是敏感的感觉到右侧身子有点凉,似乎有股冷风直往他身上吹。

  「施恩不望报。」他声音很冷,活似自终年积雪的山顶吹来的冷风,让人冷得上下两排牙齿直打颤。

  有恩不报,谁做好人。「诊费加药钱,以及我照顾了你几日夜的辛苦,折合成银子收你十两就好。」她现在非常缺有重量的银子,不嫌少,但不能不给。

  「没有别人?」

  阿湛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话,偏偏梁寒玉听懂了。「当然有别人,不然以我比竹竿细的胳臂拖得动你?我的腰很脆弱,禁不起你一压……」

  「谁?」他沉声问。

  「我二哥,他到我住的地方找不到我,很担心我出了意外,所以走我常走的小路上山找,在半山腰发现被你压个半死的我。」他个头看起来不大却沉得很,没她想得简单。

  下山的路不比上山好走,一个脚步没踩稳不仅仅是倒栽葱而已,更大的危险是直接滚下山,崎岖的山路尖石密布,不死也落得半残。

  「他口风紧不紧?」阿湛犹带稚气的面庞有一丝隐忧。

  「比你紧。」梁家三兄弟都不是长舌公。

  阿湛一听,目光冷沉。「这几日没人打探我的下落?」

  她故作老成的把药送到他嘴边。「就是有也不会找到我这里,村子的人不敢靠得太近。」

  他们巴不得忘了有她这个人。

  非常可笑的,为了将她逼出村子,里正和几位耆老居然同意村民的胡闹,表明朝廷发下的米粮她不能领,过冬的赈灾物资没她的分,他们视她不祥,刻意将她排除掉,村里的祭典、红白事全与她无关,她连热闹都看不了。

  梁寒玉现在住的屋子和前后院子,以及半亩地是她全部资产,归于她名下所有,若她勤快耕种,自给自足是可以的。

  但是若想致富是绝无可能,村子里的人想法是饿不死她,她就该谢天谢地了,再多便是贪求了,他们不容许她得寸进尺。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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