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朱小蝉翻了翻白眼,很想说:你们太大惊小怪了,不过读了几本书,值得你们这么诚惶诚恐吗?要是当了官儿,不就把头磕破了?

但她没说出口,已经有人抢白。

「只是举手之劳,朱大叔朱大娘别放在心上,我正好顺路,看二妞提得摇摇晃晃的,怕她把汤洒了便顺道提过来。」王秀轩不足十岁,可说起话来不卑不亢,颇有文人风骨。

「劳烦你了,王公子,我家二妞就是个皮娃儿,让你见笑了。」朱大壮笑得局促,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朱大叔客气了,同一个村子里的人没什么好见外的,我帮把手也是理所当然。」那道小小的身影又要牵弟弟又要抬重物,他看了没法忍心视若无睹。

「那……呃!吃个饼,喝口汤吧!我家二妞说了有蛋呢!喝点汤补补元气……」他急着掏张饼,不料饼正热着,他烫得差点大叫,一张翠绿色大饼在他手上抛来抛去。

「不用了,我刚吃过……」忽地,几声咳嗽骤起。

「咳!咳!阿爹,秀轩哥哥的意思是他刚从家里吃完饭出来,边散步,边消食。」差点穿帮了。

王秀轩表情一正的配合。「是呀!朱大叔,我正胀着呢!你们吃吧,我在一旁站着看看咱们山北村的青山绿波。」

也着实饿了,干馍馍止不了饥,又闻到饼香和热汤味,朱大壮一家人也不跟他客气,一手捉起热腾腾的大饼便狼吞虎咽的大口嚼着,入口的酥香清甜让人一口接一口停不了口。

「阿娘,喝汤。」

接过飘着黄白蛋花的汤碗,李顺娘鼻头微酸,她看着小女儿明亮笑脸,顿感日子有滋有味。

果然是分家分得好,她的儿女也有完整的蛋吃了,不用一上桌只看到别人吃剩的汤汤水水,连吃口糖也要千求万求,一小片糖渣子三个孩子分着含一下,还被婆婆骂上大半天。

「什么饼儿这么香呀!也让我们尝一口。」

同一村子的收割大多在同一时间,朱家几口人坐在草墩上啖着野菜饼子,那股香气顺着风飘送,田地上还在干活的乡里一闻到那味道,不饿也饿了,嘴都馋了。

大方的李顺娘正想把筐里的大饼拿出来与人分食,她认为不值什么钱,到处可见的野菜和面粉烙的饼而已,但是灵机一动的朱小蝉抢先一步开口。

「一个饼两文钱,今儿个烙得不多,先买的先给,买五片送一碗野菜蛋花汤。」一斤白面也要十文钱,不能白送。

「哎呀!还有野菜蛋花汤,你这丫头真会做生意,给婆婆来五片,正饿着呢!」

「好嘞,徐婆婆,我摘片叶子给你包着饼,烫手呢!这汤你慢着喝,烫口,正宗的野鸭蛋又黄又稠,包你吃了年轻十岁。」朱小蝉抢过阿姊正要用的碗,擦干净了,舀了一碗汤递给缺了门牙的老婆子。

「朱老二,你这嘴笨的倒生了个甜嘴女儿,有福气呀!」啊!这汤真好喝,蛋味很浓。

「呵呵……你不嫌弃……」他傻笑的搔着耳朵。

田里干活的人一见徐婆子有吃又有喝,神情活似尝到仙汤玉食一般,他们也舔着嘴,不落人后的买起饼了。

不一会儿功夫,三十几张饼皮被抢光了,连野菜蛋花汤也以三碗两文钱的卖个精光,看得没吃饱的朱家人一阵傻眼。

最多十文钱的白面本钱竟卖了七、八十文,比他们去给人干活一天二十文还多,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阿爹,我赚到钱了。」

「这……呵呵~」朱大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挠着头发傻,呆愣愣的瞪着女儿手上的铜板。

「阿爹,我明日再多烙些饼来卖。」

「喔!好……」他傻乎乎的一应。

隔天起,朱小蝉每日足足烙了一百张大饼,哪里有人收割就往哪里卖,她阿姊也不去田里了,在她后头挑了两锅汤,有时是杂菜汤,有时是豆腐汤,有时是鲜鱼汤,边走边叫卖。

山北村的收割期大约半个月,她们姊妹俩慢了几天,因此一共卖了十天,赚到一两五百六十三文钱。

这笔钱对一般人家来说不算多,但对穷到连棉被都买不起的朱家人而言是一笔急时雨,他们激动的都红眼眶了。

「阿爹,这一两银子你先收着,今年收的粮食就别卖了,我们把该缴的粮税缴了也没剩下多少了,留下来自个儿吃吧!」粮少伤民,雨水少收成差,不到往年的一半。

「那是你们姊妹的钱,爹不能拿。」她们顶着大日头,踩着黄土地辛苦赚的钱,他怎么能拿。

「阿爹,你就收着吧!二妞分给我两百文,她自个儿拿三百文,柱子也有六十三文钱,余下的是我们姊妹孝敬阿爹阿娘的,你不拿是不是嫌我们给得少?」朱小春笑着说,心情很好,她没想过自己也能赚到钱。

「就是嘛!阿爹嫌弃我们的钱有汗臭味,我哭给你们看。」不若朱小春的温顺,朱小蝉直接耍起无赖。

「哎哟!你们这是……」朱大壮手足无措的看向孩子的娘,手上的银子像会咬人似的。

「嗳!收着吧!也是女儿们一番孝心。」眼眶含泪的李顺娘笑着阖起丈夫的掌心,女儿们的心意她放在心里。

「是呀!爹,你不收下我也不好拿姊姊的钱,虽然是我剁野菜赚来的,可是我有钱买糖吃了,不用再看着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他们有糖吃。」奶奶说糖吃多了会坏牙齿,不肯给他吃糖。

「你这孩子真是……唉!是爹没用,护不住你们。」让孩子在娘亲的偏心下受苦。

「阿爹,人家是没钱才愁眉苦脸,你有了钱还发愁,太对不起银子大爷了,你太不应该了。」朱小蝉故作摇头叹气,把沉闷的气氛冲淡,适时地转开敏感话题。

她爹就是个苦逼的次子,不上不下,卡在中间,不是一出生就备受重视的长子长孙,又非受尽宠爱的么儿,爹不疼、娘不爱,老实得像头从不叫苦的笨牛。

朱婆子也不是不爱儿子,她只是更疼么儿,举凡他要的,他想的,只要一开口便会想尽办法送到他面前,无意间忽视了其它儿子。

久而久之,朱婆子也习惯宠着么儿,认为老大、老二年岁较长,他们想要的自己就能弄得到,不用她费心,因此更加地溺爱老三,把他当成眼珠子看顾着,不离左右。

朱大壮比较倒霉,没找对娘投胎,不过老天爷也给了他补偿,送来乖巧的儿子、女儿,让他后半辈子无忧。

对不起银子大爷?朱小春噗哧一声笑了。

「阿姊,你认为我说错了吗?」只有钱不够用的,没见过有人不爱银子,起身让路给财神过的。

笑喷了一门茶的朱小春连连挥手。「没错,没错,你说得对,是阿爹错了。」

被说错了的汉子耷着头,一脸哭笑不得又欣慰。「好,好,爹收下就是,省得你们一人一口排挤我。」

朱大壮收过了银子便交给妻子,家里管钱的是李顺娘。

「谁排挤阿爹了,阿爹这话说得没天良,我们是心疼阿爹阿娘的辛劳,想让你们过个好年。」真的好快,她都来了快九个月,当了朱家九个月的女儿,翻过年才八岁。

「啊!对了,过几日是腊八了,而我们什么也没准备。」朱大壮满脸懊恼,把重要节日忘个精光。

「阿爹,我们要到镇上吗?」有钱不花,心里犯痒。朱小蝉面上发亮,想着去逛逛古代市集。

「二妞,你想去吗?」他真的亏待孩子了,打从他们出生,一次也没带孩子们到镇上走走。

朱小蝉点头如捣蒜。「想。」

「那过两日爹带你们去开开眼界,坐周大婶家的牛车去。」他舍不得让孩子们走路,路途远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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