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节

  “走吧,”秋平拥着沪妮的腰说:“过两天我们再来看妈。”

  沪妮点头,随了秋平一家往大路上走去,寒风吹过,很是萧瑟。

  在秋平家的日子安闲舒适。每天,都有学生和家长来拜年,房间里每一天都是闹热的。一家四口一起看电视,聊天,一起上街买菜,还买一些以前漏掉的年货。一路上,不断地有人给老两口打招呼,什么样的人都有,看得出来,他们是很受人尊敬的两个老教师。

  时间很快地就到了除夕的夜晚,一个令人倍感凄凉的日子。但今年,显然是不同的,沪妮觉得自己也是热闹中的一份子,快乐中的一份子。但这种情绪常常因为想到孤单的妈妈而突然地有些低落。但毕竟已经是很快乐的了。

  节日免不了的还是吃,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电视里自然是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虽然年年的春季联欢晚会让人觉得失望,但这似乎又是一个家庭过春节的唯一选择,因为它是个应景的节目,而且不乏热闹和祝福。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杯红酒,就是一年都不沾一滴酒的秋平妈,也端起了酒杯,这是个太特殊的日子。

  电视里在放不太搞笑的小品节目,但今天的人们是可以原谅很多东西的,一家人吃着东西,聊着天,不时看看电视,对着强要挠观众胳肢窝的节目宽容地笑笑。

  “沪妮,你平时工作辛苦吧?”做妈的问。

  “还好,还不怎么加班。像秋平就比较辛苦了,他是常常加班的。”

  “你工作常对着电脑吗?”

  “会的。”

  “那可要里电脑的距离远一点的好,电脑辐射对身体不好。”

  “嗳!”

  “你们回去啊,就把结婚证拿了,两个人在一起,有个照应,我们也就放心了。”秋平爸发话了。

  “是的是的,先把结婚证拿了,然后我再请人帮你们挑个日子,把事办了。”

  沪妮和秋平相视一笑,秋平说:“结婚证是要拿的,”办“就不用了,反正在深圳也没什么亲戚。”

  “那怎么行?”秋平妈说:“不举行仪式,不请你们的同事朋友,算什么结婚啊。”

  “妈,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们都想好了,到时候去教堂结婚,也不请什么人。”

  “深圳人都这样结婚吗?学外国人了。”

  “他们愿意怎样就怎样吧,孩子们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管那么多吧。教堂结婚也很不错啊,是个好形式。”秋平爸拿出了他一家之主的口气,慢条斯理地说。

  “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秋平妈说:“不能让沪妮受委屈。”

  沪妮的鼻子就酸了,放了筷子说:“妈,哪里就委屈呢,不委屈。”

  “唉,看着你们这样,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再过一、两年,我们也退休了。到时候,你们有了小孩,趁我和你们爸爸还动得了,还能帮你们带带小孩,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

  沪妮身子颤了颤,低了头看看秋平,他也正看着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秋平妈继续地说着:“沪妮,你们年轻人不太注意,到你有了小孩的时候,可不能再做对着电脑的工作了,对孩子不好,辐射太大了。到时候就换个清闲的工作,实在不行,就别工作了,生了孩子,养好身体以后再说。”

  “妈,看你,我们都还年轻呢,哪能这么早就要孩子。”秋平打断了妈妈的话。

  “好好,我不说了,你们自己明白就好了。”

  “来,沪妮,吃鱼,这是学生家长送来的,在河里打的河鱼,肉嫩,很香的。”秋平爸把一块鱼肉放进了沪妮的碗里,犹如一座大山,压得沪妮喘不过气来。

  一顿饭,再也没有滋味了。

  秋平父母依旧地气定神闲,慢慢地吃着桌上的东西,饶有兴致地看节目,断断续续地说两句话,再舒心地笑笑,一副其乐融融安享天年的样子。

  他们的幸福,让沪妮感到了极度的罪恶感,她知道她会把他们的希望全部地击碎,十分彻底地击碎。她不能给他们留下未来的希望,她不能延续他们在这个世界的血脉,她会成为他们的罪人,或许秋平可以接受没有孩子的事实,但他们是不会接受的,也许他们因为善良的品德接受这个事实,但内心一定是非常痛苦的。沪妮心痛起来,痛得四分五裂,她又剥离了这个欢乐的气氛,身处其外,冰凉不安。

  沪妮慢慢地站起来。

  “怎么?沪妮,你要拿什么吗?”秋平妈体贴地问。

  “不是,我去一下洗手间。”沪妮有些不能负重地逃离。慢慢地走进洗手间,把安逸的欢乐和秋平担心的目光齐齐地关在了门外。

  站在洗面槽前,看着镜子里的脸,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在心里,徘徊不定,挣扎难安。手伸到水龙头下面,水声哗哗的,手就这样伸着,在冰凉凉的水里,一直凉到了心里。

  “沪妮,快点,是宋丹丹的小品。”秋平妈叫起来。语气快乐满足。

  “哎,来了!”沪妮应着,把手擦干,走了出去,看见秋平担心的目光。她对他笑笑,然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我应该给你家里说实话的,秋平……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沪妮拿着粘满了泡沫的碗和抹布说。

  “别瞎说,今天过年,什么也别说,以后,等以后,我们再给他们说。”秋平也压低了嗓门说。

  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赶紧地把话打住了。秋平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很幸福的满足,她说:“你们看电视去,还是我来洗吧,你们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妈,你就好好坐着吧,看你的电视去,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快去。”秋平说着就把他妈“赶”了出去。

  沪妮把洗过第一遍的碗放进水槽,秋平冲洗,水哗哗地流着,溅得到处都是。

  “秋平,我坚持不住,我觉得我在伤害你的父母。我……我们不能在一起。”

  “以后,以后我们告诉他们情况,但现在不行。”

  “真的……我们不应该在一起”沪妮的话轻若游丝,艰难地从嘴里吐出来。

  秋平把沪妮搂住了,用他湿漉漉的手,说:“不要这样对我,沪妮,你这样对我太残忍了,你知道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而且,现在有多少人都是不要小孩的,小孩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沪妮看他,这个她已经十分熟悉的男人,他眼睛里的痛楚是真切的,那种真切深深刺痛了沪妮,让她欲罢不能。而且,她是真的想“罢”吗?她何尝不想结束自己漫无目的的漂泊,和自己爱的男人一起,度过平凡又满足的每一生呢。

  “答应我,沪妮,不要再跟我说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沪妮心里艰难地挣扎,她知道“答应”是一个怎样脆弱的形式,她点点头,眼泪滑落下来,凉凉的。

  涟青一离开家门,就突然地成熟了许多,前些天在家里的乖张跋扈自出家门以后,就很自觉地收敛起来了。看着她在家里撒娇的样子,真是可恨之极。当然那里面还包含着沪妮的一点点嫉妒。看着小舅舅小舅妈不遗余力地围着涟青转的情景,难免的让人感到有些心理失衡。但自一离开父母的视线,涟青就成熟了,一副很懂事的样子,跟在表姐和秋平的后面。

  户口簿,未婚证明,三张结婚登记照,再加两个人的单人照。手续都齐了。有了这些东西,两个人以后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了,是一种形式上的认证,一种心安理得的拥有,有了一纸婚约,沪妮将不会再犹豫是否可以,不会再怀抱沉重的歉疚,她以为那种歉疚肯定地会轻一些,因为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把这些东西把玩了一阵,沪妮把它们关进了抽屉,然后把穿着白色丝质睡衣的身体很舒适地放在了床上。

  洗手间的水哗哗地响着,是秋平在冲凉。他已经请了一天的假,明天,他们去办证。从此,他们就是夫妻了,他们的一生都会相依为命。一种幸福在身体里蔓延开来。但也明明地混杂了一些虚假的东西,不可靠的东西。她摸着自己的小腹,这里是所有的不可靠的原因。

  电话突兀地响起,没有接听沪妮就知道是谁来的。果然是秋平妈。她一再地叮嘱明天早晨不能吃早饭,晚上休息好。她的紧张传染给了沪妮,放下电话,沪妮的身体里是跳跃的兴奋和紧张。

  洗手间的水声停了下来,然后门开了。只穿了一条短裤的秋平用一个大大的毛巾擦拭着头发,台灯下他的身体发出金色是光芒,动人心魄。从此以后,连做爱都是理所当然,受法律保护的了。沪妮奇怪地想。

  他走过来,随手就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书,然后拍拍沪妮的肩膀:“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呢。”

  沪妮翻身静卧,暖暖的灯光搅动着人的神经,令人兴奋不已。秋平的书在缓慢的翻动,很轻微的书页翻动的声音,定时地敲击等待着的脑袋里的一根弦。

  沪妮翻身抱住了秋平,一个自己爱着的,就要和他度过一生一世的男人。他放下了书,感觉到她的潮湿。他把自己英俊的脸俯了过来,沐浴露的味道和他特有的气息强烈地刺激着沪妮的感官。他轻轻地吻她,慢慢地,吻变得激烈起来,在他的爱抚之中沪妮像花朵一样地开放了。

  沪妮微微瞌上了眼睛,感受无路可逃的欲望的激情。秋平变得模糊起来。高xdx潮把沪妮重重地抛向了天空,浑身忘我的酥软,然后像片没有思维的羽毛一样,不能自己地又飘落下来。随即而来的,是潮水一样袭来的困顿。

  没有理由再失眠,没有理由觉得一点点的不幸福,世界就像鸭绒被一样的柔软温暖,明天像甜腻的棒棒糖一样在向沪妮招手。

  沪妮又做梦了,梦见自己踩在陌生的花瓣上,花瓣上闪烁着耀眼的露珠,那样令人迷惑的七彩光芒。天空有蜻蜓在飞,许多的蜻蜓,五颜六色的蜻蜓,在沪妮四周很轻盈地飞舞……

  闹钟尖利的声音把沪妮拉回了阳光明媚的清晨。睁开惺忪的眼,看见秋平懒洋洋地把手伸了出来,抱住沪妮的肩,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早上好!我的老婆!”

  沪妮笑了,有些不安。

  两个人挤在了洗手间唰牙、洗澡。秋平很快乐地催促,说他的同事给他介绍的经验,就是要早,过了那个点拿表格都拿不到,而且体检什么都排在了后面,很耽搁时间的。气氛欢乐,不容沪妮有一点质疑。此刻他们是飞在天空的气球,飞得高高,但沪妮知道气球是轻飘而且不实在的,没有亲人认可的婚姻,真的幸福吗。但沪妮也不愿意把飘在天空的气球扯回来,她回避着一些问题,让虚假的快乐把她自己催眠了。

  医院里的婚前教育教室里,已经簇拥了许多年轻的男女,一看这样的架势,沪妮和秋平就做好了等待的准备。上午,忙碌地在几层楼之间奔跑,在十一点多终于把手里的化验单全部交了出去。

  下午看录象,介绍一些很基本的性知识,看到一半就被妇产科的医生赶了出来,说是要在这里上产前教育的课。

  一大堆人拥在了检查室的外面,向负责婚检的一个老医生投诉。不到十分钟,这群人又坐在了教室里看录象,那个胖胖的妇产科医生和她熟悉的那个产妇很傲气地出了教室。

  教室里认真看录象的人不多,大多都在看报纸,还有人伏在桌上睡觉,其实他们只是想在等化验单的过程中,有个坐的地方而已。

  录象在介绍女人的生殖结构,沪妮的喉咙里像哽着一块鸡骨头一样的难受,就是这个录象,让她有勇气在领结婚证的那一瞬间,把飘在天空的气球扯了回来,哪怕看到秋平失望到哀伤的脸。要得到许可。这是沪妮坚持的话。我不能欺骗老人。沪妮流着泪心痛地坚持。秋平看着飘远的气球爱莫能助,他只能做到让他的父母在暑假来深圳,然后找个机会告诉他们。他有信心他们一定会接受,因为他们的善良,因为他们都是老师,因为他们是那样地喜欢沪妮,因为他们还算是开明的。但是他也不敢贸然地在电话里讲这件事,因为他们是老套的,是传统的,还是很想抱孙子的。

  他们沉默了回去,手还是拉着手,只是让他们快乐的天空漂浮的气球不见了。

  再等一等吧。沪妮这样说的。

  好,再等一等。秋平妥协了。

  气球一次没有抓牢,以后还会有机会让你抓住它不断漂浮的细线吗。

  日子很平静地过着,匆忙平淡,平淡得连身边的幸福都不容易察觉。

  周末的傍晚时分,沪妮系着围裙开始烧菜。今天秋平会在家里招待他大学的同学,因为大家都没有见过他的新居,也都还没有认识他结婚的对象。

  记得小言曾经揶揄地嘲笑过现在许多女人们努力的方向:在客厅像贵妇,在厨房像主妇,在床上像荡妇。他妈的!你说现在的女人累不累,为了那些个不值什么的男人,至于把自己搞得那么下贱吗?这是小言的原话。可是她因为男人把自己的命都丢了,一个把什么都看得很清楚的女人,把自己丢在了自己的男人手里。

  锅里的酸菜鱼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这道菜也是小言教的。沪妮把自己会做的菜通通做了一遍。除过那道酸菜鱼,还有一份回锅肉,也是小言教的。然后是番茄炒鸡蛋,凉拌黄瓜,一大锅乌骨鸡汤。小言一个月至少要喝一次乌骨鸡汤,她说那是女人的美容汤,一个月至少得喝一次。

  空气里弥漫着油烟和菜的味道,没有别人做菜时诱人的香味,只是一种很普通的菜的味道。沪妮有些懊恼自己平时没有从菜谱上学到什么拿手的招数。其实她是愿意取悦秋平的。用取悦这个词非常地合适,沪妮是非常愿意做到像小言批评的那种女人的,只要秋平喜欢,她很愿意像那样“全面”。如果小言在,她一定会嘲笑自己的,有时候朋友的嘲笑也让人觉得愉快,只要她还在。

  沪妮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菜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上,还有几样她在超市买来的凉拌菜和卤菜,用来补救她不精的橱技。

  然后洗脸,把蒙在脸上的油烟洗掉。再把有些凌乱了的头发梳理整齐。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潭一样的大眼睛,小巧挺拔的鼻梁,精致的嘴唇,象牙白的皮肤,瘦削的脸,尖尖的下巴。在外人看来应该还是漂亮的,甚至是很漂亮的。但在沪妮眼里已经憔悴了,她见过自己几年前冰清玉洁的模样,对现在镜中的自己,沪妮有一点无奈的忧伤。这越发地让她感到幸运,因为她有了秋平,不管世界还有什么样的变化,总有一个人,她最爱的人,和她一起在承担这样的变化。

  客人一拨一拨地到来,都是还算年轻的男人,带着他们多姿多彩的老婆或女朋友。这是一个健康的圈子,正常的工作,正常的生活方式。这座城市最普通的,被称作“高级白领”或“金领”的中资阶层,社会最稳定的阶层,最努力的阶层。靠自己脑袋的智商打天下的阶层。

  一群阅历丰富的人侃侃而谈,其间也夹杂着一些或荤或素的笑话。桌上的菜没有因为它味道的匮乏而影响到销量,它们令沪妮十分满意地削减着,酒瓶里的红酒也慢慢地减少,换来了饭桌上的人更加兴奋地畅谈。

  重重地摔门声暂时地打断了兴奋地交谈。涟青把高跟鞋摔在地上,赤脚走了进来。她平生最恨穿高跟鞋,一点都没有她想要的那种酷酷的味道,还平白地把她的脚夹的生疼。如果不是导演要求今天的MTV一定要穿高跟鞋的话,她是怎么也不会穿了高跟鞋去的,还一穿就是两天。一上公共汽车,她就迫不及待地把鞋脱了,本想着下车穿的。但车到站以后,却怎么也不想再把脚伸进狭窄的坑里去了。她就这样拎了鞋一路走回来,路上有许多的人看她,她就瞪他们,心里带着一点得意。因为别人看她很有可能还因为她罕见的漂亮。拍这个MTV的导演就一再地向涟青表露自己的心迹,下次他拍电视连续剧的时候,一定要给涟青安排一个角色。涟青淡淡地敷衍,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想拿不可预见的“期货”来引诱她,没门!但涟青还是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的导演,万一他真的搞到一部电视连续剧呢,万一自己真的凭借一个角色一举成名呢,就像前些年太有号召力的“小燕子”。想着自己不可预见的辉煌未来,涟青很坦然地笑了。

  一群人都被门外突然进来的人吸引了,太年轻的脸惊艳动人,修长性感的身材,褐色的细嫩光滑的肌肤,有些凌乱的小男式头发,耳朵上闪烁着的N个银色耳环。

  “涟青,吃饭了吗?”沪妮关心的问题非常地现实,对涟青的皮肤和身段,在她眼里是次要的了。

  “吃过了。不过……”涟青很有兴致地靠拢来,看了桌上的菜就失望地调转头:“你们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我小姨妹,梅涟青。”秋平因为酒精的作用显得有些兴奋。

  “过来和大家一起玩吗?”沪妮随时要表现自己对表妹的关怀,毕竟她是借宿在自己的家里。

  涟青从冰箱里拿了火炬冰激凌舔着,往沙发上蹭去。她敏感地感到有目光专注地在自己脸上游移,突然地转头,伴随着心里恶作剧的窃笑,她要把这个偷看的家伙吓一跳。

  当她看到那张成熟漂亮带点风尘的脸,脸上架着的细边眼镜,还有剃得很工整的平头,她被大大地吓了一跳。是的,被吓到的是她,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也吓到她了,她伸出的舌头很性感地停在了冰激凌的尖头上。真是见鬼了,在自己家里碰到这个家伙。涟青马上打消了自己要看电视的念头,向自己的房间蹭去。

  “涟青,你吃点水果吧,朋友送来的,很新鲜的。”沪妮说。

  “是啊,很新鲜,还带着叶子的。”漂亮男人说,嘴角带着一丝冷冷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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