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出御林后,哲勒沐脚步加快,俊脸也沉下来,胸腔内酝酿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说,这是怎么回事,那女人怎么会在朕的宫里?」

    这时在身后追着他走的赤力与库开,两人互望一眼,脸色微变。

    方才在王爷面前一派平静,甚至什么也没多问,怎么一转身便风云变色了?

    赤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时也想起那宫女的身分了,但见主子如此动怒,他不敢多言,还是请库开自己解释。

    库开叹了一声,硬着头皮跪下。「汗帝,那女子是您的救命恩人,您交代过要安置她的。」

    「所以你就将她带进宫里了?」

    「是,我以为您会想再见到她的。」这女子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当日要不是因为她的关系,自己护主不力的事回宫后早教汗帝问罪了,基于这点私心,再加上汗帝当时负伤还拚死赶去救人,他以为这女子应该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也才会自作主张的将她带进宫。

    「那让她进宫之事,事后为何没对朕说过?」哲勒沐怒而再诘问。

    「自从贵州行馆后,您始终没再问起过她,至今半年了,您不问臣也不好主动再提起,所以将她交给赤力公公,请他安排她的去处。」库开无奈的解释。

    哲勒沐脸庞紧绷。回宫至今他确实不曾想起过她,没料到今日会与她偶遇,而且,还见到她对额伦巧笑倩兮的模样。

    「主子,您若不高兴,奴才即刻将那女人送走。」赤力额上背上频频盗着汗,揣测上意的道。

    这话却招来哲勒沐犀冷的一瞪。

    这一眼让赤力更慌了。呃,这主子是喜见还是不喜见这女人,她到底是留还是不留啊?

    他猜不透主子心意,乱了思绪,怕开口再错,正想靠边闪,主子命令忽下!「赤力,去查,给朕查清楚!」哲勒沐双眸含煞道。

    「查?查……查什么?」他不解,颤声询问。

    「去查额伦是怎么与那女人熟识的,还有,他们亲密到什么程度?」

    他语落,赤力与库开都是一愕。查这事,主子是恼额伦亲王勾搭宫女,还是怀疑这汉族女子有什么意图?

    「是,奴才这就去查。」在他的盛怒之下,赤力不敢稍有迟疑,诚惶诚恐的应承。

    「去,三天内朕就要知道一切!」他抛下这指示后,快步进到大明殿内。

    一进殿,随即撒离左右伺候的宫女太监,独自站立于龙案旁,眉头深锁起来,回想起那林中惊艳的一瞥。

    原来,她竟是如此美丽绝尘,那一日的落难相处,她一身满脸的肮脏,他没细瞧过她的容颜,只依稀记得她的轮廓,大概心知她长得应该不俗,之后在贵州行馆召见,她始终低着头,让他恼得将人撵退,所以他始终没有见过她真正的容貌。

    这次再见她,自己差点认不出她来,要不是由她的轮廓以及声音,他不会联想到她就是当日为他杀鸡赶蚊而耽误了自己逃命的女人。坦白说,在乍见她的瞬间他是惊喜的,内心也出现莫名的激动,原来,他并没忘记她,并没有忘记那个舍身为他驱狼,蓬头垢面的笨女人!然而正当他喜出望外之际,再见到她对额伦亲近的态度,不禁反思起她对自己畏惧的模样,一把无明火即刻在胸臆间烧起。

    所以在一怒之下,他选择忽视她,故意不认她,就当她是一般宫女对待,她既然怕他,就让她继续怕,他是主子,金栈的汗帝,她会畏缩也是应该的!

    他脑袋虽这么想,然而双拳却重重的往桌子上惯。她怕他,倒是可以与额伦有说有笑,还送上香包!好个香包,好个情义深重的香包!

    金栈汗帝后宫,目前皇后无人,有侧妃三人,分别是察妮妃、燕里安妃、完真妃,其中隐隐以察妮妃为首。

    此刻三妃难得的集聚在庆喜宫里,察妮以着主人之姿招呼各家娘娘。

    她算是三人中最受汗帝宠幸的一个,平日待人趾高气扬,不太将其它嫔妃瞧在眼底,今日竟大大方方、正正式式的邀请其她娘娘过来她寝宫,燕里安与完真虽不想来面对她的傲慢,但却无法推托不来,还是出席了。就见三个女人都是一身的金翠珠玉,瞧得出全精心打扮过,大有互别苗头的意味,因为谁也不想让自己的美貌被比下去。

    「我说妹妹,你这大费周章的邀咱们过来,莫非是有什么喜事要宣布?」完真饮完了一杯茶后,终于皮笑肉不笑的问起了。三人说来位阶一般高,完真比察妮大上两岁,便称她妹妹。

    察妮得意抿笑,却又装模作样的摸了头上的金凤钗,完真与燕里安这才往她头上瞄去。这钗子不是蒙古的伊利甘汗敬赠给汗帝的吗?

    这钗子制工精美,当初三人都开口向汗帝讨了,但汗帝没说给谁,这会,原来是给了察妮了。

    现下清楚明白察妮这是找她们来炫耀的。

    登时两口怨气同时梗上心头。这察妮可真是嚣张透了顶!

    她娇笑着,刻意的晃动着头上的金凤钗。「其实我找两位姊姊来是真的有事要宣布。」接着摸了摸肚子。「我!有喜了!」她不客气的又丢下个大震撼,震得燕里安与完真霎时脸色发青。她若有喜,这将会是汗帝的第一个孩子!汗帝膝下空虚,也不知为什么,她们陪侍汗帝多年,始终孕不上孩子,如果察妮真的有了,难怪那支金钗会落在她头上。

    完真忍不住嫉妒得牙痒痒的。

    「恭喜你了,察妮。」燕里安是三人里头年纪最大的,也是陪侍汗帝时间最久的一个,听到这消息虽感到青天霹雳,但也努力保持着风度,开口道贺。

    「谢谢姊姊了。」察妮笑得越发得意扬扬。

    此时一个宫女提了壶水进来添加茶水,一滴水珠不小心洒出完真的茶碗外,匡哪一声!茶碗竟教人扫下茶几。

    宫女呆住了。

    「笨手笨脚的奴才,又是你!」完真大怒,这水杯便是她扫落的。

    「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冉璧玺慌忙跪下。

    「你是该死,一个低贱汉女得以进宫服侍咱们,就该尽心,却总是做不好事!察妮妹妹,虽说这奴才是赤力公公拜托硬塞给你的,可你宫里难道就没人教她规矩吗?」完真道是借题发挥,将得知察妮有孕之事的怨怒藉此发泄。

    察妮冷笑,「是这奴才没规矩,关我什么事?你要打骂罚她,我都没意见。」她是冉璧玺的主子,可竟连自家奴才也不维护了。

    完真当真气上来就给她一巴掌,打得她愕然发怵。

    其实察妮不挺她也是有原因的,汉人在金栈的地位低等,冉璧玺初入宫时根本没有人愿意理她,连说上一句话都不屑,让赤力安置她无门,直到说出此女是汗帝在贵州带回的救命恩人后,一听到救命恩人四个字,三个女人眼睛一亮,态度也变了,争着要人,最后由最受汗帝宠幸的察妮向赤力要到了人,其它两人还为此扼腕不已。

    要知道既然是汗帝的恩人,若帮着照顾,汗帝若问起便能讨到功劳,多博些恩宠,哪知半年过去,汗帝压根没提起过这号人物,这女人顿时又变得人见人厌。

    尤其再加上她生得花容月貌,姿色赛过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女人都是心怀妒意的,见到她无不倍感威胁,于是众妃争相整她,如果能弄死她,再好不过。

    冉璧玺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简直欲哭无泪,却也无法脱身,这一巴掌在脸上还辣痛着,她只能委屈垂泪,一句话也不敢吭。

    察妮起了身,脚上穿着花盆鞋,一脚又朝她踢了过去。「无用的奴才,留在我宫里真是丢脸了!」她鄙视之色明显。冉璧玺吃痛的缩了身。「还敢躲?」察妮平日就对她打骂不手软的,这次虽知完真是借题发挥,要扫她的颜面,可无所谓,比起完真,她更厌恶冉璧玺,只因这女人的美丽是自己怎么也比不上的。

    察妮一怒,抓过她手上的那壶热水,就往她身上摔去,登时热水洒上她的身,瓷壶也落地碎了。

    「这是做什么?!」一袭白色的锦绣纱袍翩然而至,乌黑双眸盯上受热水洗礼正疼得皱眉咬唇的冉璧玺,哲勒沐脸上竟没有任何情绪显现。

    「汗帝吉祥。」一见他出现,屋子里的女人大大小小全跪了一地请安。

    察妮尤其担忧。她一向在汗帝面前表现得温良柔顺,方才粗暴的样子可教他瞧见了?不知他是怎样的想法,是否会因此不高兴?她忐忑不安起来。

    哲勒沐目光冷淡的扫了众女一眼,再睨向冉璧玺,见她身上湿洒洒一片,没衣物隔着的手背以及颈子全红肿了。

    他嘴一抿,眼眸深处多了丝冷峻,旋身坐到炕上。「都起来吧。」他冷声说。几个女人这才起身立于他两侧。「这丫头做了什么,怎么惹怒你了?」他淡笑的问向察妮。

    见他脸色和悦,她这才缓下一口气。汗帝宠她,应该不会为了她责打一个宫女而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娇媚的靠向他,「汗帝,这奴才做事不称心,笨手笨脚的,溢了完真姊姊的茶水,我和姊姊正在罚她。」她把完真也拖下水,有意让汗帝知道教训人的不只她一个,若汗帝觉得她待下不厚道,那完真也一样。

    完真闻言暗自恼怒不已,暗骂道:这女人真不是个东西!

    哲勒沐瞧了完真一眼,也没说什么,就又伸手拉过察妮,搂着她的腰让她坐上他的腿。「你动什么手,要教训奴才吩咐一声就行了,万一动了胎气,瞧朕怎么罚你!」他溺爱的说。

    察妮一听可乐着,完真与燕里安则都眼神黯淡了下来。

    冉璧玺眼眶里转着泪。奴才就不是人,而他真就当她是奴才,一点也不念旧情吗?还是,当真认不出她是谁?

    她心头莫名痛着,有着说不出的苦闷。

    察妮自满的将双臂搂上他的颈子,娇声道:「臣妾知道了,以后可不敢随意动了龙胎。」她刻意用了龙胎两个字,简直让完真恨上心头了。

    哲勒沐欣慰疼惜的笑着。「来人。」他忽而转头唤人。

    赤力立即趋前到他身侧,「在。」

    「去唤来御医吧。」他吩咐。

    「是。」赤力领命要去。

    「慢着,」他又将人叫回。「记得让程太医亲自前来。」再交代这一句后才让赤力离开。

    察妮一脸欣喜。汗帝可真是紧张她呢,非要找来御医,而且还是御医之首过来确认一下她的肚子是否安稳才放心。

    她娇滴滴的倚在他怀里,享受完真与燕里安妒恨的目光。

    不久程太医赶到。

    「见过汗帝与众位娘娘。」他入内后先行施了礼。

    「嗯,看诊吧。」哲勒沐道。

    「是。」这察妮娘娘有孕便是由他诊出确认的,程太医自然的走向还坐在汗帝腿上的妃子面前,可见汗帝毫无放开娘娘的意思,脸上不禁浮现为难之色。

    察妮遂轻笑一声,「汗帝,您再这么抱着我,程太医要怎么向臣妾问诊呀?」

    自从她确定有孕后,汗帝是越发疼爱她了,像这么当众搂着妃子不放的情形还真是少见,她算是母凭子贵了。

    哲勒沐一双剑眉扬起,「你好端端的看什么诊?」

    她回以惊愣的表情。「汗帝找来御医不是为臣妾而来,那是……」

    「程太医,那宫女教热水烫伤了,你去瞧瞧。」他竟然指着趁众人不注意时,痛得偷偷朝自己被烫伤的手背呵气吹风的冉璧玺。

    众人目瞪口呆的齐看向犹不知自己已成为目光焦点的她身上。

    这御医之首是为她找来的?!

    一个宫女、低下的汉人,用得着御医之首亲自出马吗?

    还在自怨自艾的冉璧玺总算感受到周围的视线,她僵硬的抬头回视。这、这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几个妃子的眼神像是受到了惊吓,而那察妮妃更是气得脸色涨红?自己没再犯什么错惹起众怒吧?

    「还不去?」瞧程太医也愣在当场,哲勒沐催促,眼中出现了些许的严峻。

    程太医这才匆匆举步,可内心也觉得非常不满。自己可是专门照看汗帝的御医之首,如今竟教他来为一个汉人宫女诊治,这也算是一种污辱了。

    这御医气冲冲的朝她走来是想做什么?冉璧玺方才没注意到哲勒沐对程太医说了什么,这会忙缩腿退步,不敢让他接近。

    程太医瞪着她,她一惊,跑得更远,可几步后便撞到了一堵人墙。

    她回身望去,是赤力,他正领着一票太监挡在她身后。

    「别再跑了,汗帝恩典,你乖乖让程太医看看你的伤势吧,这烫伤若拖久了,怕是会留下疤痕。」赤力劝着她道,一双眼往主子方向瞄去,见他虽抱着察妮妃不动,可那双黑眸凌厉十足。这女人要是再不安分就诊,届时不知是谁要吃苦头了。

    什么?是那男人要御医来为她治伤的?他会为她这么做?

    冉璧玺倏地望向哲勒沐,而他只是不动如山的啾着她,最后还不发一语的撇开视线,模样万般冷傲。

    见她犹自发怔,赤力索性要人圈住她,押她坐上凳子,让程太医上前医治。半个时辰过后,程太医处理完她的烫伤之处,起身向哲勒沐禀告,「臣已为她的烫伤处用药了,所幸热水并非极烫,她身上又有衣服挡着,伤势并无大碍,不过颈子与手部则要注意,短期间只要别触碰到伤口,过些日子就会复元,也不会留下伤疤。」虽不高兴诊治一个宫女,但这既然是汗帝的旨意,他自是谨慎达成。

    「嗯。」他早放下察妮,安静啜茶沉思,此时更什么也没多说,连再看冉璧玺一眼也没有,就这么起身离去了。

    哲勒沐一走,先前噤声大半时辰的众女,立即不可思议的齐瞪向冉璧玺,对她审视再审视。

    汗帝今日的表现到底是什么意思?若对这奴才有意,可又表现得过于冷淡,甚至没开口对她说过一句话,也没对弄伤她的人责备上一句,若说无意,又请来御医之首为她看诊疗伤……

    众女眼中各自隐透着深意跟猜度。

    冉璧玺胸口坪坪跳,面对这么多双投射过来怪异的眼神,胆小的她浑身不安,更遑论自己也想不透那男人的态度为什么如此冷热难辨?绞着手指,她也不敢瞧向众人的神色有多怪,兀自惴惴而立。

    「启禀汗帝,您要查的奴才给您查来了。」

    「说吧,查到了什么?」

    「是……事情是这样的,奴才将人安排在庆喜宫,由察妮娘娘照看着,可因为您长时间对她不闻不问……呃,是因为您不知她的存在,所以后宫众娘娘就将她当成一般奴才对待了,而她又是汉人出身,难免不受欢迎,遭了人欺凌,被推入御池中,是额伦亲王在泛舟时碰巧撞见,救了起来-……从此额伦亲王便经常进宫……」

    「她落水是多久前的事?」

    「三个月前。」

    「他们交情好到了什么程度?」

    「这个……应该也就是您那日在御林中见到的程度吧……」赤力尴尬的说。

    哲勒沐忽然沉默了下来,似在沉思着什么,好一会才道:「达利说愿意与咱们坐下来谈了,你传朕旨意,让额伦去一趟蒙古,代朕去见达利,要他即刻起程。」

    「是。」他应声接旨,不过心中不禁忖度。这是要支开王爷离宫吗?

    「对了,是谁推那女人落水的?」

    「这个……」

    「说!」

    「听说是察妮娘娘嫌她不会泅水,推她入水……奴才想,娘娘应该也是好意要教她学会泅水……」

    哲勒沐提醒,「你方才不是说她是遭人恶意欺凌的吗?」

    「呃……」

    「没用的东西,连真话也不敢讲,就只会胡诏!」

    「汗帝恕罪……」赤力惶恐求饶。

    「朕再问你,她在庆喜宫这么久,朕为何未曾在那见过她?」

    「这……奴才斗胆猜测,恐怕跟她的绝色容貌有关吧。女人是不会让比自己出色的女人,出现在自己的男人身边的!」这会他不敢再胡绉了。

    「你是说她被刻意藏起,那日朕若没有在御林意外见到她,也许永远不知道她在庆喜宫里?」

    「奴才多嘴了……」

    「哼!」哲勒沐表情难看。

    七日之内,汗帝出现在同一个妃子的宫里三次,这是前所有的,以前他再宠幸察妮,也顶多七天来庆喜宫一回,而现在,她果真得了好大的荣宠了。察妮认为这是因为她身怀龙种的关系,一开始还乐不可支,对着其它妃子骄矜炫耀,但当汗帝持续出现一两次后,她逐渐感到愤怒了。

    这男人来连碰也不碰她,甚至,看也不看她!

    他每次来只做一件事,就是将一个人召来,让她站在跟前,见她不安的发抖,等抖到最高点、站不住时,他便起身离去。

    今日也是一样!察妮对此怒不可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的出现根本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一个低下的汉女!

    她再也忍不住了,动气的拍了桌。「汗帝,臣妾的这个宫女是哪里得罪您了,要让您经常来罚她站?!」

    哲勒沐蹙起眉的扭头赏她一眼,「怎么,不欢迎朕来?」他声音清冷得可以。

    「不是臣妾不欢迎您,恐怕是臣妾的宫女不乐意见到您,她抖您爱看,既然您这么爱看她的蠢样,那臣妾就让她抖得彻底,您说这可好?」察妮仗着怀有身孕,管不住舌头,咬牙切齿的故意说。

    正双腿打颤被罚站的冉璧玺,闻言惊骇得倏地抬首。察妮妃又想整她?!

    一滴斗大的汗由额上迸出,她焦急的猛摇头。拜托,不要再整她了!

    这几日,这男人经常来将她吓得半死后又离开,等他走之后,又换察妮妃对她施虐,不是要她跪地就是要她手抬水盆,搞得她筋疲力尽,也惹得她更怕极他的出现,因为他走后她会更惨。

    这让她不禁怀念起没遇见他之前的「好日子」,那时虽然也被这群女人欺侮排挤,但还没这么难熬,现下的她压根是生不如死了。

    「好啊,你说要怎么才能让她抖得更凶?」哲勒沐竟笑笑,一脸感兴趣的问。

    冉璧玺险些晕倒。这家伙欺人太甚了!认不出她就算了,还这般欺侮人,他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您真舍得?」察妮冷笑问。

    「不过就是个宫女,有什么不舍的?」

    她一听,可有几分高兴了。先前为这奴才请了御医之首看诊之事,她只当他是报恩,毕竟这女人曾经救过他,可这之后他的作为又让人摸不着头绪,不知他到底重不重视这女人?如今得他这句话,那可真是太好了!

    察妮转身时露出了毒笑,这笑容落入了冉璧玺眼中,惊恐异常。

    她嗫嚅着,「娘娘……」求饶的话却吓得半句话也吐不出。

    「来人,到地窖里扛出冰块来!」察妮兴奋的吩咐。

    哲勒沐双眸轻眯,冷眼瞧着她想做什么。

    没多久,一大块厚实的冰块被两个太监抬了进屋,放置在地上。

    「脱了鞋上去吧!」察妮对着她道。

    冉璧玺睁大眼。她竟想到用这种方法恶整人?!

    「我……不……」

    「押上去!」哪容得她拒绝,察妮示意两个宫女将她强行脱去鞋子,赤脚押上冰块。

    白嫩的脚板子一踩上寒冰,立即冻得她缩跳不已,想下来,马上又被宫女制止住。

    啊!好冰啊!冰得刺人心骨!

    「汗帝,您说这样是不是抖得更有趣了?」察妮得意的倚上他的身侧说。

    「是有趣多了。」哲勒沐脸上笑着,但眼底却是一片冰霜。察妮却压根没发现,兀自娇笑连连,「是吧,臣妾说得没错吧!」

    「嗯……」

    冉璧玺冻得脚板子红透,双腿左右跳着,好不狼狈,瞧着面前的人当她是猴子般戏耍看戏,她忍不住悲从中来,觉得自己的命运真是乖舛,救了不该救的男人,让自己惊恐度日,陷入这般悲惨的境地里。她这是招谁惹谁了?越想竟泪眼婆娑起来,凄怒而埋怨的瞪向哲勒沐。

    她这恼恨的一眼终于教坐着看戏的男人动容了,眸光闪出好似他等的就是这眼神的模样。

    他霍然起身,「你终于敢直视朕的眼睛了!」

    「什么?」她正气怨着,他却突然来这一句,还真让她愣傻了。

    「你不畏惧朕了,不怕朕了。」他居然浮现惊喜之色。

    「你这是……」什么跟什么?她都快冻昏了,他却对她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这人是疯子吗?

    「恨朕就说出来,恼朕也无所谓,就像那日在荒地里一样,你尽管胆小傻气,还是敢抱怨,也敢对朕发脾气。」

    冉璧玺听得杏眸圆睁。他这是在逼她骂人、对他使性子吗?还有,原来他认得她,压根就知道她是谁,既然如此,竟还对她这么冷漠的任她被欺侮?

    「说吧,想怎么样就说吧!」他眼底蕴笑的催促。

    她正对他莫名的态度感到惊讶,脚底这时窜出一股椎心的刺痛,她咬唇吸气,索性双脚齐跳,当真是越来越恼了,积压已久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了的爆发!

    「那好吧,你……你真的很可恶!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报恩就算了,还这么虐待我,你、你是不是人!」

    她这话一出,不只赤力抽气,就连察妮都惊讶得张大了嘴。

    她竟敢出言不逊的辱骂汗帝!

    她不想活了吗?

    「然后呢?」可哲勒沐居然不怒反笑。

    冉璧玺跳着脚,脚已然冻伤,难受得让她脑袋也要炸开,什么都豁出去了。

    「还什么然后?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还不快放我下去,我脚要废了!」她大吼道。

    「没问题。」想不到他应允得这么干脆。顿时,她脚上一轻,发觉竟是他亲自将她拦腰抱离。

    「放我下来!」突然让一个男人抱住,她脸烫如火,马上惊慌的打踢着脚要下来。

    「你真要下来?」哲勒沐笑问。

    「对,你快放我下来!」她恼极的说。

    「那就放了喽。」他一脸的恶意,然后真放下她来。

    「啊!」她脚才一落地,即刻发出惨叫声,身子随之又重回他的怀抱。

    「赤力!」他扭头沉唤,「传御医。」

    赤力立即要人奔去御医所。

    这回来的当然又是程太医,他瞧要诊治的又是同一名宫女,表情甚是讶然,再见汗帝亲自抱着她坐在炕上等他,心下多了几分了解。这名宫女绝非一般!

    当下在诊治时,比上回更加谨慎起来。

    「汗帝,您要抱着她到什么时候?这样抱着一个宫女可是有损您的威仪。」察妮见他连让御医上药时都将人扣得紧紧的,像怕那女人会溜掉似的,看顾的态度竟比之前漠然的神色差之千百里,这是她在整人前始料未及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已然醋劲大发。

    然而这股醋劲,在接触到哲勒沐令人噤若寒蝉的神情后,尽数化为乌有,自己平日虽受宠,但心知肚明,这份荣宠有多么的缥缈虚空,所谓的宠,不过是每几天能见到他一面,一见面没有温情蜜语,只有床第翻滚,许是她在床头放得开,能博得他多些快感戚,而他也需要子嗣,这才定期向她播种,而当他转身下床时,她几乎认不出他的面貌,这人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男人,倒像是陌生人……

    所以当他神情一变,她立即如惊弓之鸟,哪敢再嚣张,再在他面前造次。

    哲勒沐朝她冷冷一瞥,「朕的威仪是你能妄论的吗?」

    「不是的……臣妾的意思是……」察妮连笑都挤不出了。

    「你有孕在身,先下去歇息吧,朕有话改日同你说。」

    不知怎地,他的这番话陡然让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有话要说,这话……她竟不敢听了……

    「臣妾这就下去了,这就下去了!」她慌乱的屈腿行礼就要退下。

    「娘娘别走!」冉璧玺突然哀求的留住她。她可是很清楚要是让察妮妃这么一走,之后必会迁怒于她,回头她可有苦头吃了,因而赶紧叫住人,力图自保。

    可察妮这会心思不在这上头,再瞧见哲勒沐的脸色似乎更阴沉了几分,胆怯得走得更快。

    冉璧玺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娘!」

    「你叫她做什么?」哲勒沐依旧紧抱着她,撇嘴笑问。

    「我……」瞧着他那嘲弄的笑靥,她落泪的粉颊顿时窜烧灼热起来。

    「你若是想找她求救,会不会蠢了点?啊,你本来就不聪明,这是朕早就知道的,可,你真的还是太笨了点!」

    他肆意的污辱,让她火头又上来了。「别以为你帮我请了御医,就算有恩于我了,你、你依然是个高傲、不可一世的混帐男人!」她破口大骂。

    哲勒沐眼神遽亮,脸上出现的尽是放肆的笑意。

    她心中犯着嘀咕。这是怎么了?这人真是奇怪,越骂他,他越开心?!

    「喂,你疯了吗?」她愣愣的问。

    他倏然止住了笑。「维持这样吧,不要再对朕畏畏缩缩的,教人看了厌烦。」

    「嘎?」

    「听明白了吧,朕的小老鼠!」他霸气的嗓音在她耳鬓间游走,温热的鼻息靠得她好近好近。

    她涨红了脸,「我知道了……你别靠我那么近啦!」她大着胆子将他的脸推离了一些。

    他脸一僵,「放肆!」

    冉璧玺立时缩了下身子,满脸的惧怕。教她怎么可能不怕他?这人说变脸就变脸,真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她早晚会被他吓死!

    哲勒沐瞪着她,瞧着她脸上的惧色,眉头一皱,忽然唤人,「赤力!」

    「奴才在。」

    在赤力还搞不清状况下,他将她丢进了赤力双臂中。

    「抱好,摔下小心掉脑袋!」说完,跨步离开庆喜宫。

    「喂。」冉璧玺见状,怯怯的连忙开口。

    他沉着脸的转身,表情还是很难看。她猛吞了口水,有些后悔叫住人。

    「朕是金栈皇帝,不是一个喂字,你唤朕什么事,说!」他脸还真臭啊!

    「我、我……」见他如此,她竟吓得口吃。

    「朕回头了,你又不敢说话了啊」哲勒沐拢了拢双眉,语调微厉起来。

    冉璧玺一窒。这下再不说话,他会不会翻脸的就命人拧下自己的头了?

    「呃……那个……这个给你。」她忽然抽出了条小丝绢在空中轻晃两下,要递给他。

    「这是做什么?」他讶然蹙眉,没有伸手去接,是身边的小太监接过的。

    她脸颊染上了两朵排红。「方才……你抱着我时,我哭花了脸,弄脏了你的衣服,这个……让你擦……回头要我帮你洗净也成……」

    哲勒沐一愣,忽地,摇了头,仰头大笑起来。「你还是一样!傻气!」

    他转身畅笑离去,小太监手上的那条丝绢顺手被抽了去,直到他消失在大门,她彷佛还能听见他洪亮的笑声。

    「奇了,他为何骂我?」冉璧玺愕然的嘟哝道。

    抱着她的赤力跟着苦笑。「汗帝骂得没错,你是傻气,汗帝的龙袍脏了,难道还担心没人洗吗?」

    「啊……」她不好意思的张大了嘴。是啊,他骂得好,骂得真好,因为自己真是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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