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达及楼妍两人陷入冷战,三天没交谈过了,就算睡在同一张床上,晚上睡觉也互不看对方,当彼此是空气。这是他们结婚以来吵架闹得最厉害的一次。
而皇宫里因为两位主人在耍脾气,气氛也很低迷,没人敢嬉闹,做起事来可不太轻松。
阿比达接替苏曼成为酋长后,要处理的国务量比从前更多,但他仍得分出一些时间坐镇在自己私人的办公大楼里,处理自己名下庞大的产业。
“酋长,需不需要送个礼物,安抚一下王妃的情绪?”这天,里哈在主人待在办公室里时突然开口建议。
正在批示档的阿比达蹙眉,放下手中的名牌纲笔,“你认为我有错,应该先去认错?”
里哈马上惶恐摇头。“不是的,我并不是认为您有错,而是您既然舍不得教……教导王妃身为阿拉伯女人的礼仪,那不如别与她计较,买点东西送她,让她开心,这样您回到皇宫,也会觉得气氛好多了。”他赶紧解释。
他说得含蓄,没直接说不打女人那就只能娇宠到底了,反正酋长早打算这么做,只是拉不下脸来罢了,自己开口“建议”也算是帮酋长找个台阶下。
阿比达看了一眼贴心的总管,脸上虽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眼底有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就送吧。你派人去订购一艘游艇。”他交代。
“游艇?酋长,品质好一点的游艇从订购到交货,就算插队也要半年至一年的时间,这好像缓不济急?”哄女人哪能等这么久。
阿比达闻言皱眉。“这么说,那飞机也不行了,制作的时间一样久……”
“酋长,这些东西恐怕都比不上一束鲜花来得有效果。”里哈大胆打断他的话。
“鲜花?”阿比达露出讶异的神色。这么便宜简单的东西就能讨女人欢心?
里哈微笑。酋长从没费心送过女人花,自然不了解简单的一束花会对女人造成多大的影响。“大多数的女人都爱花,花的寓意也有很多种,由花种到数量分别代表不同的涵义,而且王妃来自异国,应该是个喜欢浪漫胜过华贵礼物的人,在收到花后心情一定会大好。”
阿比达点了头后瞄向里哈。“我还不晓得你懂这么多。”现在他对自己总管在讨好女人这方面的“常识”刮目相看了。
里哈不由得脸红。“我家里有两个妻子,她们也会经常对我抱怨,为了维持家庭和谐,对付女人的方法……我下工夫研究过。”他腼腆的说。自己不像酋长具有出色的条件吸引女人,所以只好多付出一点,让女人喜欢他。
阿比达浅笑了。“我明白了,你先将花语资料给我,我研究一下再说。”
“什么?您要亲自去拜访里昂王子?!这怎么行?酋长知道会气炸的!”走在街上,莫瑟莉大惊失色的低叫起来。
一早王妃带着她出门,以为是逛街购物,哪知王妃甩开随扈后,竟告诉她要去找里昂王子?!
这可不行!未经酋长允许,王妃单独去见一名男子,万一被人发现这是会引起严重非议的,对王妃和酋长的名誉也影响极大,绝不能让王妃任性而为。
楼妍翻了个白眼。那男人得知后确实会暴跳如雷,但她还是非走这趟不可。“我得去向里昂道歉,希望他能原谅阿比达无礼的言行。”
“要道歉可以用电话,见面是绝对不行,您要知道酋长为了里昂王子的事还在生您的气,这时您又专程跑去见他,只会让您与酋长的关系更加恶劣。”莫瑟莉极力劝阻。
“错的是那男人,他凭什么生我的气?再说,之前他将里昂揍到进医院的事我还没找他算帐呢,这次他又这样污辱里昂,我如果不代替他亲自去道歉,太说不过去了。”其实,她是想私下将上一代的苦恋故事告诉里昂,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用心,两人日后能成为真正无所顾忌的朋友。
“可是……”
“别啰唆了。你若不敢陪我去就先回去,有人问起就说我去做SPA,不希望被人打扰所以让你先走,晚点我会自己回去的。”
莫瑟莉板起脸来。“您知道的,不管在任何情况下,王妃身边不能没有人保护。更何况,您已经刻意支开保镖,我不能不跟,万一因此出了意外,您身边所有人都会受到惩罚,您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吗?”
楼妍忍不住呻吟了一下。说得真好,嫁给阿比达之后,她彻底失去自由了,生活过得此当初做棋人时还惨。
起码那时候她出门身边不必跟着一大票人,前方也不会有人夸张的替车子开道,搞得她万众瞩目,神经兮兮。
唉,她苦叹一声。
“好了,我知道,我是偷偷去找里昂的,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晓得。而且我保证在里昂那待不超过三十分钟一定离开,你根本用不着担心。与其浪费时间僵持,我们不如速去速回,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这件事。”她无奈的说。
莫瑟莉明白自己阻止不了她,只能迫不得已的随她走了。
里昂平时不住在自己的酋国里,而是在各酋国中到处跑,因为他的工作是七酋的联络使,在各地都有落脚处。楼妍打听过,目前他还在阿比达的酋国境内,而他喜欢宁静,所以别墅设在郊区,因此她与莫瑟莉搭了高速电车来到他所住的区域。
出了车站后,她们按着地址步行寻找,这地方是郊区小镇,街道大多维持阿拉伯的传统古道,非常的有特色。
楼妍边走边欣赏沿途风景,忽然,在街道的正前方围着一群人,她好奇的往前望去,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这群人竟是在围殴一名女子……
她立刻徒手拨开人群,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一个正伸出腿踢人的男人。“你们怎么可以打人……太可恶了!”她责骂道。
男子骤然被推一把差点跌倒,恼怒的回头,看见居然是个女人推他,更光火了。“你在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们在做什么?怎么可以对女人动粗……”她双手擦腰生气的反问。
这群人从没见过女人这么嚣张,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好半晌众人才回过神来。
那名被她推倒的男子,抢先气得指着她的鼻子说:“我们正教训不知羞耻的女人,关你什么事?”
“不知羞耻的女人?她做了什么?”她抬起下巴问,那威严的眼神让人不容小觑。
男人看了不由得特意挺直腰杆,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他提高气焰道:“她胆敢在公开场合不穿黑袍就上街,她不要脸!”
“没错,这女人毫无羞耻心,不管是谁见了都能打,就算被活活打死也是应该的!”有人附和道。
楼妍往被打得趴在地上的女人身上望去,这女子确实没有穿黑袍,身上穿的是一件长袖长裙的洋装,但尽管如此,因此就想当街打死人,也太不讲理了!
“没穿黑袍上街并没有妨碍任何人,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凭什么打人?她有权控告你们重伤害!”她仗义直言。
在场的人脸色惊讶,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你竟敢赞同这女人亵渎伊斯兰教条的行为,还想教唆她控告我们伤害……我看连你都该打!”
“你们这群愚蠢的男人,该打的是你们,你们脑袋都坏了!”她气得忍不住骂人。
“你这没教养的女人,彻底让自己的父兄甚至丈夫蒙羞,我们要代替他们教训你,教你如何做好一个伊靳兰女人!”说着几个男人居然就真的围过去,出拳要揍她。
莫瑟莉一直紧张的跟在她身边,见状立即上前阻止说:“你们不可以乱来,她是……”
“滚开!”
莫瑟莉话没说完便被粗鲁的推到一旁,来不及表明楼妍的身份,眼看这群人像疯了似的对王妃动手,她吓坏了,赶紧爬进人群里保护王妃……
这日,郊区不起眼的小小警察局里,意外来了一屋子的高级警政官员,这些人各个面无血色、惶恐不安,因为阿比达酋长的王妃竟然被抓进警察局,还关在大牢里!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状况,更糟的是警察局附设的小拘留所里,王妃就缩在里头——
她一头乱发。鼻子出血、嘴角破裂,眼睛四周瘀青一片,模样狼狈至极。
阿比达站在牢笼外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往前靠近一步。
楼妍羞愧的低下头不敢看他,她晓得自己为他惹了大麻烦。
“老公……对不起……”
他还是没有动静,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想他肯定是气疯了,因为她居然让他跑到这个地方来保释她。“老公……”
小小的拘留所出现了大人物,原本应该守在里头的守卫全被赶到外头去,只剩阿比达夫妻俩对望,但楼妍这时可没勇气单独面对他。
但事到如今不敢面对也得面对,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拖着一拐一拐的步伐走向他。
他看着她跛脚走路的模样,脸色更加铁青。“你连脚也受伤了?”
她停下脚步,汗颜的不敢应声。真糟糕,这次他真的气得不轻。
见阿比达脸色越来越沉,楼妍甚至看见他双手握拳,她不安的很想躲回牢里算了,那里好像比面对盛怒的狮子要安全得多。
再等了好一会,他仍没出声,她正转身要逃跑,脚才蹒跚的跨了两步身子就被他由背后抱住。
“别乱动!”他声音阴沉得像是从地狱传来。
她僵住了,想起前几天他才说过要揍她,今天她又再闯祸,这一回恐怕真会挨揍了。她边想边吓个半死。
“还很痛吗?”他声音沙哑,像是十分用力才有办法说话。
楼妍一愣,这语气也太怜惜了吧?
“呃……”她正斟酌着要怎么回答时,就被他转过身用力揉进怀里,一触及他胸膛,被人欺负又关进拘留所的委屈马上就涌上来,令她眼泪哗啦啦流下来。“呜呜……老公,老实说……很痛。”
他双臂立刻一紧。“我送你去医院!”
看他没说任何一句她预期会得到的谴责,反而这么紧张自己,歉疚感令她眼泪掉得更多了。“老公……”呜呜……她就知道,这男人对她最好了!
她更受委屈的往他怀里钻,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长这么大从没哭得这么厉害过。
阿比达身体仿佛石化了。“先走吧。你必须马上就医。”他抱住她立即要离开。
出了拘留所小门,一个个灰头土脸等着“被宰”的警政高官们,正惶恐的看着阿比达搂着外观惨不忍睹的王妃出现。
“阿比达酋长,王妃进到拘留所的事件消息已被封锁,将不会有任何丑闻传出……这次事件应该是误会,同仁们不知王妃的身份才会将她关进拘留所,不是有意污辱王妃……”最高阶的警政首长胆战的迎上去主动说明。
阿比达神情冷沉,但没有停下往外走的脚步,他必须先送楼妍去医院。“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他语调不快不慢,却让人从头顶寒到脚心。
警政首长听了头皮发麻。“当然、当然,我们也会彻查相关疏失,还请酋长与王妃……息怒。”他追上阿比达身边说。
“息怒?我的妻子被殴伤,甚至被关进牢里,你说,我如何息怒?!”他表情很是暴躁。
身旁的楼妍见了心惊,这家伙很少将喜怒明显的表现出来,这次表达得却非常清楚,他很震怒,大大的震怒!
警政首长被他的威势吓得绷紧了神经。“王妃被殴是因为她维护行为不检的女人而与民众发生冲突,加上又未能及时表明身份,身旁也没有保镖保护,才会发生这样的不幸。”虽然害怕,他还是将事情的始末说清楚。
在他看来,错的人是王妃,只是碍于她高贵的身份他们不可能公然指责她,但是,他希望阿比达酋长能够明辨是非。
这些事阿比达早在抵达前得知,现在再次听了他的报告,脸色更沉。
而楼妍低着头,虽不觉得自己伸张正义有错,但与人打架还被关到拘留所里,身为阿比达的王妃,她这回可是大大让他失了尊严。
“对不起,我不该在街头与人争执。”针对这点,她愿意认错。
阿比达终于略微停下脚步,但他并没有看向她惭愧的表情,而是环视众人。“我妻子的过错,我自己会追究,但伤害王妃的人我不能原谅——不管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他的话明显护短,而且态度强硬。
众人不敢吭声。外传阿比达宠妻宠得离谱,简直将妻子当成女王侍奉,甚至发表了“唯一”宣言,这事早引起一些卫教人士的反弹,认为他带头破坏伊斯兰教条,不仅让女人抛头露面,还放纵女人爬到男人头上,毁坏社会秩序。
这些声音应该早已传进阿比达耳里,他们希望他能主动约束自己妻子的行为,但从这件事看来,显然他还是决定放纵到底。几位警政官员对此相当不以为然。
“我要求在两个小时内,将事件的惩处公文送交给我,现在,我要先送我的妻子去医院就医,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阿比达不容反对的说。
面对强势的他,众人哪敢有意见,马上点头承诺没问题。
一到外头,他的直升机就停在小警察局前面的广场上,可见当听见她出事,他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同样被关起来的莫瑟莉已经先忧心的坐进直升机里等楼妍,看见她,楼妍立刻想起另一个人。
“阿比达,再等一会,我想先知道那名被打伤的女人情况如何?是不是也已经送医了?”她焦急的问。
“她死了。”他表情严肃的告知。
她整个人震住了。“什么?!死了?!”
“走吧。”他一心只想带她去就医。
“不,她是怎么死的?”她拒绝登上直升机,继续追根究底的问。
“她是被打死的。”
楼妍一愕。“我被带到警察局时,她还有力气喊救命,不应该会死……除非我被抓走后,员警还纵容那些人继续对她施暴……”她惨白了脸。
一定是这样!就连员警也容许他们伤害无辜的女人,只因那女人没穿上那件该死的黑袍上街!这是什么世界?!她愤怒不已。
“这是因为那女子自己犯了错误,你不用为她伤心。”他冷淡的说。
她更怒了。“放屁!她有什么错?只为了一件衣服就活该因此丧命?我不认同。阿比达,我无法认同!”她忍无可忍的朝他大吼。
那些警政官员们也听见了她的怒吼声,不由得全都吃惊的齐望过来。
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继续道:“阿比达,我受够了,全世界女人的人权都理所当然受到保护,唯有在回教世界里,女人的地位还是这么卑微,这太没有人性,也太荒唐了。”她泪流满面,激切的控诉。
所有听了她大逆不道话语的人,无不震愕的瞪大眼。
阿比达不发一语,在她说出更多令人震惊的言论前,强行将她送上直升机里,示意驾驶尽速离开,留下一堆错愕的官员在原地,对王妃的言语议论纷纷。
直升机上的楼妍仍激动得无法自己,不管是先前莫瑟莉姐姐差点被家族处决的事,还是此刻发生在她面前、女人当街被残忍打死的事,都让她丝毫无法忍受,却又无力改变,只能拚命的落泪。
阿比达扳过她的身体,不苟言笑的直视她。“你听好,这里是阿拉伯世界,你是我的妻子,必须习惯、也必须接受这里男尊女卑的文化。”
“不,你们在践踏女人的尊严,我永远也不可能习惯或接受这种不平等待遇!”她瞪着他嘶吼。
他神情无比肃穆的重申,“我以前就对你解释过了,这是我们保护女人的方法。”
“不是供女人吃饭穿衣就是保护!在这个国家,女性在没有男性亲戚陪同下不准工作或上街,甚至未出嫁的女性被验出不是处女,不久就会发现她们的尸首,而凶手居然就是她们的家人……如果你要告诉我这是保护,那就是睁眼说瞎话,这分明是对女人的压迫、囚禁和伤害!”她愤然指控。
坐在角落的莫瑟莉听见后,虽然不敢出声附和,但身体在颤抖,情绪也极为激动。
阿比达眉一皱,露出凛然难以侵犯的神情。“女人,你必须收回这些话,身为我的王妃,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
“那我该说什么?说你们做得好?尤其活活将一个女人打死,做得真好,真的太好了?”楼妍愤怒的讽问。
他目光倏冷。“你需要冷静一下了。待会到医院。我会要院方为你打一针镇定剂。”
“我不需要镇定剂,我需要的是正义,给女人应有的正义!”她怒道。
“女人不需要什么正义,需要的只是男人的臂膀。只要女人肯安分,男人便不会随便伤害你们。”他沉声说。
楼妍怒不可遏,干脆举起拳头朝阿比达胸膛打去。
此举让莫瑟莉看了大惊,连忙抱住要再打出第二拳的她,不让她再动手。“王妃,您不可以对酋长无礼,快住手!”
但楼妍气疯了,拳头还是挥了出去,再度打上阿比达的肩膀。
阿比达任她打下后,大掌压住了她的手。“不要再闹了!”他沉怒地警告。
她扯不回手,一哽咽,身体软了下来,开始放声痛哭。
这次,他没有再伸手环抱住她,只任她独自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