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于涛和易靖同时吹了声口哨,为韩牧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辞“赞声”;柴劭淳微微僵硬了下,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可怜就可怜在童颖绿和诗虹雨两个小女人。尤其是童颖绿,着实有瓜田李下的嫌疑,整张俏脸硬是被烧成赫红,分不清是太红还是已然转黑。

    姜季昀轻叹口气,头痛地抚着泛疼的太阳穴。“我真怀疑自己怎么会认识你们这些没文化又没气质的大老粗!”

    一句话勾起了童颖绿的记忆,她陡然想起之前在车上柴劭淳不愿为她解答的问题。“你们……全都是同一个社团的同伴吗?”

    “你知道了?”宋于涛有点讶异柴劭淳会告诉她这个甚少向人提起的小秘密,显然柴劭淳已经认定她了,不然不会连这种荒唐的过去都向她表明。

    不待童颖绿有所表示,易靖便自以为聪明地接下话。“没错,我们全是‘把马社’的创始干部。”

    完了!柴劭淳来不及阻止易靖那个大嘴巴,一不小心让他一股脑儿地将他的底泄得干干净净,再也收不回来了。

    “把马社?那是什么东西?跟骑马有关的社团吗!”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童颖绿一时竟听不出来那三个字的涵义,教柴劭淳松了一大口气。

    可惜,他的气松得太早,没预料到现场还有一个“新出炉”的大嘴巴。

    “呵呵……不是啦,它的全名应该是‘把马子社团’,这是我老公告诉我的。”诗虹雨娇笑两声,把老公解释给她听的“把马社”意义重新转述一遍。

    所有人都笑了,唯独童颖绿和柴劭淳两个人笑不出来

    柴劭淳笑不出来,是因为诗虹雨好歹算是他的嫂子,他半点阻止的权利都没有;而童颖绿,震惊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感受,娇俏的小脸花容失色。

    把马子社团?!

    那他也把自己当成与他把过的马子同一级喽?有空的时候逗一逗,没空的时候就摆在那里当花瓶,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偶?

    她怎能忍受自己成为一个毫无生命、随人摆弄的花瓶?!

    “对不起,我该回家了。”或许是打击过大,她表现的异常冷静,镇定地起身往外走。

    “绿?”柴劭淳随着她起身,却在她凝住脚尖时不敢或动。

    完蛋!这小女人八成气疯了!

    “柴先生,我还记得回家的路怎么走,不劳您送了。”她优雅地点了下头,算是向其他人等表达告辞之意。“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失陪。”

    男人们很快就发现情势不对,乖乖的没敢多言,唯有诗虹雨,一时竟舍不得这个“同类”离开。“你要走喽!这里只有我一个女人……”

    “对不起,再见。”顾不得诗虹雨的感受,童颖绿撂下话,飞快地转身走人。

    “淳,你还不快去追?”易靖是冲动派,二话不说便催促柴劭淳追人。

    韩牧允拉住易靖的手,意思他安静。“没用的,人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是啊,女人闹起别扭来是这样的。”姜季昀写多了情情爱爱,仿佛看透了人性,麻木地补上一句。

    现场出现一阵僵凝,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

    感情的事就是这样,各人得自己去解决麻烦,别人再怎么说都没有用,全靠个人的诚意和爱意去力挽狂澜。

    至于成不成——就看他们之间的造化和缘分喽!除了月老,谁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童颖绿这一气可气得久了,怒火一烧就是一个礼拜。

    整个礼拜她都足不出户,每天就是锁在她的房间里面,除了吃饭和上厕所的时间,她就好似不在家里一般,连童梓姬都几乎忘了她的存在。

    今天童梓姬又到柴劭淳的牙医诊所报到了,她的牙套已经完成,她来装上之后就算诊疗结束。

    “来,把牙咬紧。”灌上胶,将牙套戴在磨得工整的原牙上,劭淳在她的齿间塞进一团棉球,示意童梓姬咬紧牙关——当然不是咬牙切齿那一种,而是程序上的绝对必要,少了这个过程可不行。

    “感觉可以吗?”约莫过了一分钟,他拿下之前塞进她齿间的棉球,询问童梓姬的感受。“有没有异物感或不舒服?”

    “很好很好。”动动下颚,童梓姬很高兴自己又能够说话了;对她而言,闭上嘴是件极为恐怖的事,感觉自己好似踩进棺材似的。“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柴医生,你的医术真好。”

    “哪儿的话。”这是他的工作,当然得将每个Case做到尽善尽美。

    “真的真的,我很满意。”童梓姬只差没拍胸脯保证了。

    工作一完成,加上看到童梓姬的脸,令他想起让他头痛了一个礼拜的小女人,着实忍不住想问上那么一问。“呃,童妈妈……”

    “嗄!什么事?”童梓姬眨了眨眼,那神态和童颖绿颧有几分神似。

    “那个……最近童小姐好像没再上门来抗议噪音的问题了。”

    这样说好像把八百年前的旧帐翻出来清算似的,但是童妈妈又不知道他和绿之间的化学变化,要不这么起头。他很难找到询问绿近况的理由。

    “喔,你是说我们家颖绿啊!”提到那个最近有些阴阳怪气的女儿,童梓姬不免叹了口气。“这阵子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喔。”柴劭淳心头微微拧疼,一股焦虑和不安感油然而生。

    “不好意思啊,柴医生,我们家那丫头老是来给你添麻烦。”童梓姬一想到女儿三天两头到人家诊所里挑畔,心里就觉得不太舒坦。

    “不,你千万别这么说,我知道很多人对牙医诊所的机器声很敏感……”不假思索地,他为童颖绿说起好话来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童梓姬一打开话闸子,就有停不住的趋势。“我就告诉她了,你是开门做生意,这么三不五时地来吵你,这算什么意思!还好你大人大量不计较,不然那丫头哪有那么好过日子?”

    柴劭淳苦了一张脸,像个二愣子似的对童梓姬的叨念充耳下闻,心里下断暗自叹息,并思索着应该要如何打破自己和童颖绿之间的僵局。

    童梓姬一个人的声音,充塞在满是药水味的诊疗室里,看似交谈中的一老一少,其实心思迥异,浑然没有交集

    才想着不知该怎么打破僵局的柴劭淳,没想到老天爷对他如此厚爱,不消两天使将大好的机会给送上门来。

    晚上九点多,当所有的护理人员退出诊所没多久,他才冲过澡准备听个音乐略作休息,不料门铃声便响了起来。

    他低咒一声,套上休闲衣裤。趿上室内拖鞋前去开门。

    不晓得又是哪个牙疼的家伙捱不到明天,七晚八晚地来到诊所按门铃。

    哎——谁教他是个心软的医生咧!本着医者父母心,即使心里有些不情愿,他还是认分地前去开门。

    结果,他思念了一个多礼拜的小女人竟然就站在他诊所前——

    附带一提,女主角身边还多了一个老妈子大灯泡,童梓姬。

    “哎哟,不好意思啊柴医生,这么晚才来打扰。”童梓姬的“神功”再度展现,一开口又是一串连珠炮。

    “我们家这丫头犯牙疼已经好些天了,她也真能忍耐,要不是我在吃饭的时候,发现她的脸颊都肿了,好说歹说才把她拉到你这里,不晓得她还打算再忍多少天?”

    悄悄地打量着童颖绿微肿的脸蛋,柴劭淳胸口泛起一抹心疼。

    这女人闹什么别扭呢!他是个牙医,当然知道牙疼有多么难受。

    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她何苦为了跟他闹脾气,忍耐牙痛忍到脸都肿了咧?真是得不偿失啊!

    童颖绿闷不吭声地听母亲数落,两只脚却像黏在水泥地上似的,动也不动。

    “没关系,进来吧。”暗叹一口,他实在不忍心见她如此折磨自己,何况还是为了跟他斗气!于情于理,他都得义无反顾地将她的牙痛给医好。

    拉了拉童颖绿,发现她动也不动,童梓姬微愠地更用力拉她,总算半拖半拉地将她拉进诊所里。“紧啦!你老爸还等着我去散步呢!”

    柴劭淳挑眉,没想到童家的老夫老妻感情还这么好。

    如果有一天,他也可以牵着老妻到附近的公园散步,他会……哎,想太多,目前的难题还没解决呢!

    瞧瞧她,牙痛到这个地步还得靠童妈妈押她前来,可见这个气,难消啊!

    老大不甘愿地坐上诊疗椅,童颖绿的脸色微微发白。

    她除了害怕诊疗时机器所发出的刺耳噪音,她更怕自己坐在诊疗椅上的感觉,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一只摆放在砧板上的鸡,等着任人宰割。

    何况这恶质牙医对她心存芥蒂,绝对不会让她太好过,绝对!

    “老太婆,你好了没有!我明天还得上班!”童爸爸大概耐不住童梓姬的慢动作,又深知她爱嚼舌的劣根性。忍不住过来叫人了。

    “啊,好了好了。”童梓姬对着门口叫嚷了句,回过头来对柴劭淳问道:“柴医师,我们家丫头交给你没问题后!”

    柴劭淳凝了她一眼,像在决定什么重要人生大事般,重重地点了下头。“没问题,你放心吧,等一下麻烦帮我将大门带上。”

    “没问题,那我就先走喽,拜拜!”然后来无影去无踪,风一般地闪人去了。童梓姬一走,诊疗室就像是被净空了一般,静悄悄。

    “你干么叫我妈把门带上?”总觉得该说些什么似的,童颖绿终于在睽违了一个多礼拜之后,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你不知道现在很晚了吗!”将医疗器具一一从消毒箱里拿出来,他可不忍心让她痛太久。“大门不带上,难保不会有奇奇怪怪的人闯进来。”

    童颖绿盯着头上未开的顶灯。“静心社区”’里没有奇奇怪怪的人。”除了你之外!她在心里补上这么一句。

    微微勾起嘴角,他不置可否。“很难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何况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老师没有教你吗?”他淡淡地调侃道。

    你才走最该防的那个坏蛋!她在心里再补上一句,干脆闭上眼任由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她的牙的确痛了两天,八成是长智齿了;二十六岁才长智齿,着实有些可笑。

    “来,把嘴张开。”

    打开顶灯,柴劭淳稍稍检查过她的牙,很快便发现令她难受的问题点——智齿被牙肉包覆住而长不出来,难怪会痛得连脸都肿了。

    “怎么不早点来找我?”非得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笨女人一个!

    她没有答腔,根本懒得理他。

    难得对他产生那么点好感,结果他只把自己当成路边野花,教她怎能不生气!

    她气都快气死了还来找他?又不是自讨没趣。

    先将她红肿的牙龈消毒过一遍,他开始收拾才刚拿出来的器具。“晚上不好拔牙,明天早上再来。”

    “明天!”他的意思不就是要她再痛上那么一晚?!

    这家伙八成是恶整她的!早知道她痛到死都不会跟老妈来他这里看诊。

    “你要现在拔也可以,但你得住在我这里。”主要是担心她拔了牙后血流不止,万一出了问题可没人承担得起那个后果,所以他才不肯在此时为她拔牙。

    但若她坚持,他可以“通融”地让她住在自己家里,由自己来看顾她;这可是她才有的“特权”,别人可没有这个荣幸。

    “你……”不由自主地,她将他的意图主动导往不正的方向,两颊控制不住地泛起好看的羞红。“你神经病啊,我为什么一定非得拔牙不可!”

    不是用消毒水、紫药水什么的随便涂涂抹抹就好了吗!她就知道他是个庸医。

    “你的智齿长得太沉,冲不破坚韧的牙肉,虽然努力往上长,却牙肉硬堵在里面,当然会发炎了。既然将牙肉割开得挨上那么一刀,倒不把那颗作怪的智齿拔掉,往后就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他以专业的理论解说道。

    她的小脸瞬间苍白几分。“那我……我今天晚上怎么捱!”她不愿示弱,可是在这个非常时期,她不得不拉下脸来求救。

    “你可以考虑吃止痛药,要的话我开给你。”不过当然是治标不治本。“或者你愿意在我这里睡一晚!”当然,这是他较为乐见的方式。

    “你很奇怪,我家就住在隔壁,为什么我要拔牙就非得在你这里“窝一晚?”不知怎的,她特别排斥“睡”那个字,仿佛那个字代表着什么天理不容的暧昧情事。

    “拔牙之后会出血,谁晓得你会不会失血过多!”他故意吓她,虽然这是事实,但恐吓的成分居多。“到时候万一童妈妈要我娶个牌位当老婆,你说我该怎么推卸才好?”他淡淡地调侃道。

    “你在胡说什么!”她胀红了脸,再也受不了他任何暗示性的言辞。“满嘴胡说八道,开药啦!”

    微叹口气,他颇有错失良机之憾。“你确定不睡在我这里!”

    他就吃定她有口无心,笃定这么残忍的事她绝对做不出来。

    “你……”她气到说不出话来,直接由诊疗椅上跳了下来。“药给我,我要回家了!”

    噢!害她的牙又疼了,真是该死的臭男人!

    柴劭淳讪笑了声,走进配药室里拿出止痛药。“记住不能吃太多,先吃一颗,要是还疼再吃第二颗,之后得隔四个小时才能再吃。”

    他其实也不太愿意让她吃止痛药,因为止痛药伤身;但瞧她着实疼得厉害,还是让她止止疼较为要紧,不然她今晚恐怕是别想睡了。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真讨厌,这些基本的用药常识她还有,老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鬼。由口袋里捞出健保卡,她不是很高兴地丢给他。“拿去啦,健保卡。”

    眯她一眼,他拿出健保章在她的健保卡上盖了一格。“今天没治疗,明天就不用再盖了。”

    “这么好喔?多盖你们不是可以跟健保局多申请诊疗费用。”见不得他脸上碍眼的笑,她老大不爽地损他一损。“喏,一百块给你。”

    “友情大相送,不收你钱行不行?”这回柴劭淳用瞪的,直接把钱还给她。“我靠的是本事赚钱,那种黑心钱我不屑赚!”

    该死的小妮子,把他看得这么扁,看他明天怎么“修理”她!

    哼“算他有点志气!不肯承认他的坚持有加分的作用,她讪讪地在心里冷哼一句。

    他佯装不经意地问:“你干么每天窝在家里不出门?躲我啊?”待正经事处理到一个段落,他终于有心情来和她“谈情说爱”了。

    童颖绿微微沁出冷汗,脸颊却不由自主地烧灼起来。“哪、哪有!你不要乱猜啦!”

    “童妈妈告诉我的,总不会有错吧?”这小女人又开始犯倔强了,跟她坚韧的牙肉一模没有两样。

    “你少听我妈乱讲,我在赶工作不行吗!”讨厌!老妈怎么可以把自己女儿的生活作息告诉外人咧!根本不懂得帮她留点颜面。

    “是喔?”他又笑了,显然不是很相信她的话。“赶工作赶到牙疼都没感觉,那工作真有那么重要?”

    “废话,你的工作难道不重要?”笑死人了,男人的工作狂向来比女人还严重,她才不信他会比自己强上多少。

    他摇了摇头。“我是工作不忘娱乐,至少不会像你这样虐待自己。”

    童颖绿百无聊赖地踢地板,即使地板光洁无瑕。

    “我哪有虐待自己?我还是会找时间休息的啊!”她越说越小声,仿佛连自己都感到无限心虚……

    陡地拉起她的小手,他温柔地轻抚她柔软的手指。“还不承认你在躲我!”

    “开什么玩笑!我何必躲你!”她急着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却不肯放,急得她又红了脸蛋。

    抬起她始终不肯面对他的小脸。“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容易脸红!真的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他不死心地再问一句。

    “关你什么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撇开脸,又羞又恼地鼓了双腮。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你是属鸭子的。”

    “什么意思!”她不懂,什么叫做属鸭子!

    “嘴硬啦?”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夹住她的红唇,意思就是她的嘴跟鸭子一般硬,搞不好还更胜鸭子一筹也说不定。

    眨了眨眼,她微愠地推开他使坏的大手。“讨厌啦!人家牙齿痛得要死,你是嫌我不够痛喔!”

    “怕痛还不早点来,你活该啦!”他也很生气啊,气她的不信任和逃避。

    委屈地撇撇嘴,她陡地一阵鼻酸。“我要回家了,明天早上再来拔牙。”

    “绿,你有什么不高兴就说出来,别这样憋在心里。”他固执地拉住她,仿佛跟她比耐心似的。

    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吸吸鼻子,她又想逃了。“没有啊,我没有不高兴;牙很痛,我想我该吃止痛药早点休息了,晚安。”

    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不放人吗?

    大手一松,她就像条滑溜的小泥鳅,咻地一下,再次由他手心里溜走——

    没关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力跟她周旋!她逃得了一次、两次、无数次,终有逃不出他手掌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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