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西敏寺大学一共有四个校区,其中三个在伦敦中心区,一个在绿树成荫的西北郊区,还有一千四百乡间宿舍房提供学生住宿,它们位于市中心附近,非常方便学生上课。

    桑念竹就住在摄政街校区后的自炊式公寓宿舍里,一楼四房住男生,二楼五房女生,其中两问是套房,一间由第一位搬入公寓的桑念竹捷足先登,另一问则由那个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的韩国女孩于金相姬占住。

    九人同年级下同科系,共用客厅、餐厅与厨房,女生负责清理客厅、餐厅与厨房,男生理所当然扛起所有的粗活,包括丢垃圾和整理后院,一年多下来,上下左右倒也相安无事。

    进房放下背包后,桑念竹即抓了条浴巾先去冲浴换上便服,然后坐在镜于前吹头发,从镜子里看进去,房间内空荡荡的,下像其他人房里那么丰富,除了书本和一台小电视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装饰了。

    由于所有的学宿杂费都是由叔叔替她支付,除了每个月四百英镑的基本生活费之外,她也不好意思再伸手向叔叔索取额外的开销,而伦敦物价众所周知的高,一百元台币在台湾可以吃两个便当,可是在英国也只够买根热狗或三明治,即便是女孩子的必需品,也得靠她自己打工赚钱来负担,更别提书本、笔记簿等等的费用,这样的她哪里还有资格作奢侈的要求呢?

    但即使她并不在乎这种物质上的享受,却无法下怨叹,明明是同一个父亲,为什么哥哥可以在父亲死后得到大伯的收养,她却连唯一的家也保不住呢?在父亲的遗嘱里,那栋房子明明是——

    “那……那是父亲留给我的呀!”

    “下,那是家族的财产,你不配得到它!”

    “可……可是我和妈妈一直住在那儿……”

    “那是以前,从今天开始不行了。现在,你马上给我签名放弃那栋房子,然后去把你的东西全都搬走!”

    “我……我不……”

    “签!!!”

    关掉吹风机,她无奈地与镜中人对视。

    以东方人而言,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并不差,但在西方人眼中,不管好不好看,东方人看起来都是同一个样,千篇一律的黑发黑眼,平板的五官,矮小的个子,比蚂蚁还不起眼;再加上英国依然是个种族主义社会,虽然比起二十年前已经宽容了许多,然而种族歧视仍是英国社会的一个大问题,种族暴力冲突依然时有所闻,所以她在这儿并不快乐,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能离开英国。

    但是无论她有多难受,当年才十三岁,仍没有能力独立的她始终只能留在这儿仰赖叔叔的抚养,然而留在英国越久,她就越加无法忍耐父亲家族对她的鄙视,只因为母亲配不上身世高尚的父亲——即使父亲和母亲是真心相爱的。

    “你不配留在这个家里,就像你母亲不配和你父亲在一起!”

    “但……但他们是真心相爱……”

    “住嘴!不要在我们面前说那种话,真恶心!天知道你父亲究竟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会看上你母亲,幸好现在一切终于都结束了,我们不必再继续担负你们母女俩所带给家族的耻辱了。”幸好?

    她的父母死了,他们却说幸好一切都结束了?

    这样岂不是太过残酷,为什么相爱的人还要计较身分、种族、财富、权势与威望那种无聊的事?

    太不公平了!

    可悲的是她连与他们抗争的胆量都没有,只有逆来顺受的辛酸,所以她唯一能做的是下定决心认真攻读法律,以便继承父亲的遗志成为皇家御用大律师,这并非好强,也非报复,而是不服气、不甘心!

    也许她不适合作律师,也许她根本没有能力作律师,即便如此,她也要尽己所能的去试试看,如果成功的话,她就能够让大伯和姑姑知道,虽然是情妇的孩子,她也可以表现得比大老婆的孩子优秀;也要让所有曾经歧视她的英国人知道,东方人绝不比西方人差!

    想到这里,桑念竹不免发出一声自卑自厌的叹息。

    每个人都知道她恬静羞怯,有谁会料到她胸中酝酿著一簇愤怒的火焰,却连发泄的勇气都没有?大家都说她气质典雅有内涵,又有谁会想到她内心竟是这般龌龊,念法律不为无辜人辩护,不为伸展抱负,居然只是为了不甘心?

    最悲哀的是,不管曾经下过多大的决心,她也依然没有把握能够毕得了业,遑论考律师执照,这样她还有什么资格说要替妈妈出一口气?又有什么资格说要摆脱被蔑视的命运?

    路,为什么这么难走呢?叩叩叩!

    “小念念,你回来了吗?”

    回过神来,桑念竹忙放下吹风机去开门,门外果然是李亚梅,也只有李亚梅会叫她小念念。

    “你和那个家伙去哪里了?”不待主人邀请,李亚梅便径自进房里来,彷佛在自个儿房里般自在地跳上床盘膝坐著,连拖鞋都懒得脱。

    桑念竹早习惯了,在这里只有住在邻房的李亚梅和她同系,所以两人感情特别好,同进同出同上课,又因为她们的个性恰好一刚一柔,再加上李亚梅老是以桑念竹的保护者自居,所以还有谣传说她们是同性恋呢!

    关上门后,桑念竹又回到镜子前梳头。“也没有特别去哪里呀!只不过是去唐人街吃午饭,然后去看了场电影,再去喝下午茶,快五点时,他就送我去打工,等我下班后,他又带我去吃消夜,之后才送我回来。”

    “啧啧啧,他居然在那边等到你下班啊!”李亚梅满意地点点头。“满体贴的嘛!”

    桑念竹柔柔地笑了。“嗯!他页的很体贴。”

    “那么……”李亚梅好奇地打量她唇畔微漾的笑意。“你是喜欢他-?”

    桑念竹不由自主地红了红脸。“才没有呢!不过认识一天而已,哪里谈得上喜不喜欢。”

    “是喔!可是你很少主动应允男孩子的邀约单独出去约会,特别是刚认识的男孩子,更何况是这样一整天……呃,就算不是一整天,也差不多了啦!总之,你好像……”李亚梅双手托著下巴。“没有过这种纪录喔!”

    “咦?是这样吗?”桑念竹不觉停下梳发的动作,鹜讶地反问,“啊,真的

    耶!唔………我想他的确是比较特别吧………”她低低沉吟。

    “也许是因为他的幽默随和,还有他的温柔体贴,让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完全不会有任何压力,所以我也……”微微一顿,旋即继续。“不需要勉强自己说出违背心意的话,这样轻松自在的相处下来倒不觉得和他在一起是否很久了。”

    “违背心意的话?”李亚梅微微一愣,桑念竹说了一长串,她只注意到这几个字。“什么违背心意的话?”

    桑念竹沉默了会儿,而后回过身去,决定对她唯一的好友说出最大的苦恼。

    “譬如说某位同学明明令我很不开心,我还是得挤出笑脸说我不在意;譬如说我并不想和大伙儿一块儿去玩,但为了不让大家不开心,我也得装作很高兴的样子;譬如说我很讨厌人家硬把我和某某人凑在一起,却还是得勉强去赴你们未经我同意便擅自答应下来的约会,中途再想尽办法溜走;譬如说……”

    “好了、好了,我懂了!”李亚梅尴尬地抓抓头发,因为她就是常常勉强桑念竹的人其中之一。“其实……其实你可以老实说的嘛!”她并没有恶意,而是看不过去桑念竹老是自虐似的把自己关在孤独的角落里,却没有考虑到有些人就是不喜欢热闹。

    桑念竹回眼目注镜中那个懦弱的女孩。“也许是天生的,也或许是我的生长环境造就成我这种懦弱的个性,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自己也很厌恶自己这种行为的,它使我觉得自己好虚伪、好做作,真希望我也能坚强一点,但是我……我身不由己……”

    “你是……”李亚梅满脸困惑,本想问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又觉得现在似乎不是时候,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临时更换另一个问句。“所以你才觉得那个于培勋很特别,因为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又能够坚持自己的观念,也敢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一说到“他”,桑念竹不觉又绽开微笑。“不仅如此,我也没见过像他那样能够耐心倾听别人说话的男人,即使我跟他的意见相左,他也不会跟我争辩,反而会告诉我他先回去好好思考过我所说的话之后,再来跟我讨论这个问题。”

    “倒是个很能尊重别人的男人嘛!”李亚梅有点意外。“这样的话,如果他又来约你,你会答应他-?”

    桑念竹羞涩地点点头。“我想我会的。”

    “oK,我懂了!”李亚梅跳下床来,从后面搭住桑念竹的肩,与镜中的她视线

    相对。“那我以后会帮你挡住那些有的没有的肝烦,订你能够作自己的选择。我只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违背心意的话了,有什么不高兴要老实对我说,我希望能够作你真正的朋友,而不是……”

    话说一半,房门突然毫无预警地被撞开来,两人同时转头,望著省略基本敲门步骤直接闯进来的金相姬,桑念竹如同往常一般,不敢有任何异议,也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反倒是李亚梅立刻爆发了。

    “喂!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好不好,金公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所有人的房间都当成你家的厕所,好歹敲敲门通知人家一下嘛!真是,你父母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

    叫金相姬公主,是因为她家有钱得足以让她享受如同公主一般的奢华,恰好她的名字也有一个姬,拍她马屁的同学就顺理成章的叫她公主了。

    而金相姬也表现得很符合公主的名号:傲慢又霸道。

    “这又不是你的房间!”金相姬连眼角也不屑抛过来一下,便大剌剌地在书桌前坐下跷起二郎腿,开始下达公主的命令。“桑念竹,下回松本再请我们大家出去玩,不准你再溜掉了!”

    李亚梅与桑念竹相对一眼,知道金相姬又开始在编织她的妄想世界了。

    这是个典型的三角游戏,金相姬看上松本健,但松本健中意的却是温柔恬静的桑念竹,所以金相姬打算利用桑念竹接近松本健,等她把松本健追到手之后,再将桑念竹一脚踢开,大家“皆大欢喜”。

    没想到桑念竹竟敢中途落跑,松本健马上兴致缺缺的宣布“散会”,害她失去了一个好机会。

    “抱歉,你好像忘了她不是你儿子,也不是你孙子,”李亚梅嘲讽地道。“不需要你说什么她就乖乖听什么。”

    金相姬怒眼一瞪。“我是跟她说,又不是跟你说!”

    李亚梅哼了哼。“不管你是跟谁说,她都没理由一定要听你的。”

    “我就是要她听我的!”

    “听你的不如听我的!”

    “你凭什么?”

    “你又懑什么?嗤,喜欢松本不会自己去追,干哺要利用我们小念念,不好意思吗?要不要我帮你去说?还是怕又被拒绝一次没面子?”

    “你……”

    不消几句话,两人就气势汹汹,剑拔弩张地对上了,桑念竹习惯性地躲到李亚梅背后,她并不担心李亚梅会吃亏,因为李亚梅也是个富家女,个性又强硬,与金相姬正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不同的是一个讲理一个不讲理。

    然而这样默不吭声的让李亚梅为她战斗,她忍不住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了。

    她为什么这么没用呢?将来就算真的被她考上律师执照了,恐怕官司甫一开打,她就会先被检察官给活活吓死了!

    一个常败律师有机会当上法官吗?

    就整个伦敦而言,西敏寺大学在录取留学生的比例上算是相当高的,仅次于伦敦大学,校园里有三分之一是全世界各地来的留学生,这也是为什么桑念竹要选择这间大学就读的原因之一。

    第三堂下课,李亚梅抓住正要往外走的桑念竹。

    “你要上哪儿?又要去买三明治度中餐?算了,还是我请你去吃套餐吧!”她一面整理笔记书本,一面又问:“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打电话找你,不会又是某某人吧?”

    桑念竹双颊微赧。“他请我去喝下午茶,珍珠奶茶。”

    “那也不用一大早就打电话来呀!”

    “他知道我早上下午都有课,怕来不及找到我。”

    “说的也是,你又没手机。”背起背包。“好了,走吧!”

    绿茵的草地,浓浓的树荫,相对著古建筑教室和现代化的资源中心,来往著白皮肤、黑皮肤与黄皮肤各式人种,在这种环境中求学,的确比较没有压迫感。

    “下学期我想多修一堂犯罪心理学,你要不要?”

    “嗯!好。”

    “还有,下星期我们社团要……”

    “喂,你们两个,等等,等等我啊!”

    后面有人在叫,没有指名道姓,也不晓得在叫谁,周围所有的人全都转过头去……包括桑念竹和李亚梅,再同时打回来,其它人是不认说,桑念竹和李亚梅是不想理睬。

    某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拉住她们,一个胖胖的韩国女孩,金相姬的跟班。

    “喂!叫你们等我没听到是不是?”

    李亚梅一步也不想停。“干嘛?”

    胖胖的女孩瞄了桑念竹一下。

    “松本说要请大家吃午餐。”

    “他家的事。”

    “可是他说爱丽丝不来他就不请了啊!”

    “你很穷是不是?”

    “嗄?”

    “没有他请客你就会饿死了?”

    “你怎么这样说嘛,以前你不是都不反对的吗?”以前她不知道桑念竹不喜欢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出去闹嘛!

    “以前是以前,现在本小姐不爽了,怎样?”

    “她又不是你的!”

    李亚梅立刻一把搂住桑念竹,霸道的宣布,“她就是我的,怎样?”

    “不是吧?”胖胖的女孩顿时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你们真是……一对?”

    “是又怎样?”

    胖胖的女孩立刻连退三大步,脸上的表情比保琳皇后被砍头的时候更精辨。“太可怕了!”声落,掉头就跑。

    同时,李亚梅也赶紧拉著桑念竹往反方向溜。

    “快,快跑,那队娘子军要是一起来的话可就难应付了!”

    然而二十分钟后,在帕摩尔大道附近,却换了桑念竹抓著李亚梅落荒而逃。

    “干嘛?干嘛?我们还没吃到午餐耶!”

    “我们到别的地方吃!”

    “为什么?”

    桑念竹没吭声,继续埋头往前冲。

    因为她不想碰上奶奶和大妈,无缘无故被她们抓去冷嘲热讽一番。

    这就是她继续留在伦敦最大的困扰,伦敦明明不算小,她却老是去碰见她们,然后她们就会讲一些非常冷酷刻薄的伤人话,对象包括早已去世的妈妈都不放过,

    她却连回嘴都不敢,这种事她寅在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历了。

    直跑到三条街外,她们才停下来拚命喘气。

    “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欲言又止好半天后,桑念竹始下定决心勇敢的面对李亚梅。

    “如果我告诉你,我……我是情妇生的私生女,你会怎么说?”

    李亚梅怔了一下,继而失声大笑。

    “我会告诉你,我也是!”

    “耶?!”

    看了一下手表,于培勋即抓起车钥匙,愉快的吹著口哨准备出门约会去也,然而就在门口,很不幸的撞上了某个跷班溜回家的家伙。

    “你……你跷班,扣薪水!”

    “好好好,扣薪水就扣薪水,那个……”泰德觑著他手上的车钥匙。“你要出去?”

    于培勋则瞪住那只抓住他手腕不放的狗爪。“没错。”

    “哦,那……你能不能先……”

    “不能!”于培勋断然拒绝,并用力甩开狗爪。“我不去,我说过只有那一回,以后不能再来找我了!”

    “但是……”

    “他没本事找到线索也是他家的事,与我何干?”推开面前的挡路桩,于培勋径自往外走。“总之,我说不去就不去,他有胆就来抓我啊!我保证告到他自己去上吊!”

    “不要这样说嘛,培勋,”泰德追在后面。“他也是急疯了才会那么说,你不知道他又……”

    “谁说我不知道?”于培勋停在路边的车子旁。“他又被上司削了一顿,还警告他说如果再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就要把他赶到苏格兰去冰天雪地一下,那又怎样?是他冰天雪地又不是我!”

    “培勋……”

    “好吧!我让你自己选,是要我帮他,还是帮公司?”打开车门。“你不要以为现在公司没事就送他,告诉你,很快就有事了。”

    泰德再次抓住正要钻进车里的于培勋。“培勋,你不能因为你讨厌他就……”

    “没错,我是讨厌他!”于培勋又一次甩开他。“不过那是因为他先看不起我,那种……”

    “但他并不是因为……”

    “我知道、我知道,他并不是因为我是东方人而看不起我,而是因为我看起来就日王副没用的样子,这也太武断了吧?光凭外表去判断一个人是最不可靠的,他是警察,应该比谁都清楚啊!”

    “我会叫他向你道歉……”

    “不用!”

    “培勋,”泰德那张脸苦得好像被虐的小媳妇似的。“别这样嘛,看在我让你白吃白喝自住了这么多年的分上,你……”

    闻言,于培勋终于忍不住失笑。“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泰德,居然拿这种理由来套我。”他摇摇头。“好吧!看在你让我白吃白喝白住了“这么多年-分上,就再帮你一次,不过就这一次了喔!”

    “谢谢、谢谢!”泰德千恩万谢。“那我们先到维多利亚街……”

    “不,”于培勋钻入驾驶座,拉上安全带。“他已经不在苏格兰警场的办公室,跑到GeorgeInn酒吧的空屋那儿去了。”

    “咦?你怎么知……呃,算了!”

    “好,快坐好,我要飙车了!”

    “飙车?为什么?”

    “别忘了我还要赶著约会呢!”

    二十分钟后,车子已然飙到了伦敦塔桥附近,一见到麦尼,于培勋就先傲慢的吩咐。

    “如果有任何超速红单,你要帮我解决掉。”然后就径自进空屋里去了。

    老实说,他真的很不想再见到红胡子麦尼,因为一见到麦尼就会想到那场未来的婚礼,一想到那场婚礼他就恶心得想吐。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他都不想再见到麦尼了!

    空屋里,于培勋这边摸摸、那边探探,好半晌后,他才转过身去面对麦尼。

    “怎么会找不到任何线索,因为凶手把这里清理得太干净了吗?”

    或许是泰德哲生口过他了,也或许是他真的相当佩服于培功的能力因为这间空屋确实有问题,麦尼的眼色表情都已不再有初次见面时那种轻蔑的存在。

    “对,太干净了,这儿明明是一间空了将近十年的空屋,无论如何不应该这么干净,附近的人也都说没有看见过什么流浪汉或不良少年进来过。而且……”他拿出一支笔。“我们还找到一张空白明信片和这支笔,这支笔的墨水符合寄到苏格兰警场那张明信片上的字墨。”

    于培勋拿过笔来握了一下,旋即又还回去。“这支笔跟那张明信片一样,都是写信之前才在转角那家杂货店里临时买的,而且他还是戴著面具,穿著十九世纪的服装去买,所以你可以问问看,在上个月底,这附近是不是曾经有人举行过化妆派对之类的聚会,否则他戴著面具又穿那种衣服去买东西岂不是很怪异。”

    走开两步,他手抚著墙壁。“至于他是……高约五-八-左右,重约一百一十磅,满瘦小的,还有……嗯!他戴的是那种警察搜证时用的手套,进来的时候是用万能钥匙,那天晚上还下著倾盆大雨……”他回眸。“伦敦多雨,但倾盆大雨的机会不多,你应该可以查得到吧?”

    放下手,“好了,就这样,其它的你自己去查吧!”语毕,他回身便待离开。

    “请再等一下!”麦尼抓住他。

    于培勋停住二莎,然后侧过脸来露出嘲讽的笑,“我说你怎么不再怀疑我了,原来你调查过我啊!”他摇摇头,扒开麦尼的手。“啧啧啧,还调查得真仔细嘛!连我什么时候交第一个女朋友你都知道。”

    麦尼有点尴尬地咳了咳。“那个……你有没有办法知道他大约是多大年纪?”

    于培勋皱眉,左手再度摸向墙壁,片刻后

    “不知道,但是他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

    “什么习惯?”

    缓缓收回手,“我想他平常一定是有戴眼镜,所以偶尔会下意识想去扶一下眼镜才发觉他当时并没有戴眼镜,也许是刚用雷射手术治愈不久,也或许他戴了隐形眼镜,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挖掘吧!”

    “你怎么知道?”

    于培勋微微一笑,不予回答,径自推开他出去。

    “我要去约会啦!”

    麦尼注视他离去的方向许久。

    “之前我一直都不相信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纯认为你所叙述的一切都太过夸张了,但是现在我不得不相信,而且你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

    “我已经很保留了。”

    “他确实很……怪异。”

    “我知道,事实上大家都知道,但是……”泰德轻轻道,“没有人去问过他,也不会有人去问他,这种事情……”他犹豫了下。“不知道比知道好,不是吗?”

    “你是说他……”麦尼迟疑著。“真的是-那种人-吗?”

    泰德垂眸,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你所谓的“那种人”是哪种人,但是……应该是吧!”

    麦尼沉思半晌。“只有这种说法才能对他的能力有最-合理-的解释,不过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所说的我必须尽快去调查,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只好再请他来帮帮忙了。”

    再请他来帮忙?!,

    泰德愕然张口结舌地望住麦尼大步离去的背影,很想昏倒。

    这不是最后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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