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林妲不明白:“什么答案?明摆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陶沙逗她:“既然你不知道,告诉了你也没用。”

    “有用有用,你告诉我了,我不就知道了吗?”

    “你真想知道答案?”

    “真的。”

    “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了,你可得做好思想准备。”

    她把人坐直一下,说:“做好准备了,你说吧。”

    “原因很简单:我不会写诗。”

    她大失所望:“这么简单?”

    他乐得呵呵笑:“可不就是这么简单?我说了是明摆着的嘛。”

    “就是因为不会写才没写?如果你会写诗的话,是不是就为她写诗了呢?”

    “根本就不会写诗嘛,哪里有什么‘如果’?”

    她知道在这一点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了,只好放弃:“不说写诗了,那后来呢?”

    “后来?听说她妈找了个有钱的香港老头,搬到广东那边去,她就转走了。”

    “你呢?有没有追过去找她?”

    “没有。”

    “怎么不去找她呢?”

    他想了一会:“不知道,完全没想过去找她的事,而且很快就把她给忘记了。”

    她沉默了一会,忧心忡忡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很可怜,像你那个女同学一样?”

    他看着她,没回答。

    她问:“是不是啊?告诉我嘛。”

    “你想我怎么回答?”

    “怎么是我想你怎么回答呢?你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

    他字斟句酌地说:“我没有觉得你很可怜,但是我觉得你很——善良很柔弱——所以我很想——保护你。”

    “这不还是可怜我吗?”

    “这怎么是可怜呢?”

    “不是可怜是什么?”

    他答不上来了。

    她追问:“是不是等我们分开了,你就把我忘了?”

    “怎么会呢?”

    “你不是一分开就把你那个女同学忘了吗?”

    他又在那里想答案去了。

    “你慢慢想答案吧,我回房睡觉去了。”她很失望地下了床,往门边走。

    他在后面叫她:“喂,我还没把话说完嘛,怎么就跑掉呢?”

    “不早了,我困了。”

    他追到门边,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进屋里:“我还没把话说完嘛——”

    她的心咚咚跳,想钻他怀里去,但又不敢,等着他把她拉进怀里去,但他没有。两人笔直地面对面站着,只隔着几寸远,仿佛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了。

    站了一会,她率先坚持不住了,打破沉默问:“你不是说话没说完吗?快说呀。”

    “等你探亲完了回国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她仰起脸:“真的?”

    “嗯。”

    “你出差出完了?”

    “出完了。”

    她开心了一小会,又开始担心:“但是我明年可能会到美国来读书呢。”

    “那我就回美国来。”

    “你跟着我跑?”

    “行不行啰?”

    “太行了!但是为什么呢?”

    “为了照顾你。”

    “就怕你这样会影响你的事业。”

    “我没什么事业。”

    “那你的工作咋办呢?”

    “到哪里就在哪里找呗。”

    “能找到吗?”

    “只要不挑剔,总能找到的,实在不行还可以去餐馆打工。”

    她兴奋地说:“你可以帮我爸爸打理餐馆,我去哪里,你就到哪里去开家新的‘路路发’。”

    “我不是个当老板的料,给你爸爸打工还差不多。”

    “这样不是会影响你的——个人问题?”

    “什么个人问题?”

    “就是——结婚呀。”

    “我没个人问题。”

    “你不结婚?”

    他摇摇头:“不结。”

    “一辈子不结?”

    “一辈子不结。”

    “为什么要这样?”

    “不为什么,一种生活方式而已。”

    “是不是因为你是——通信连(同性恋)?”

    “不是。”

    “那你是什么连?”

    “怎么一定要是什么连呢?”

    “Simon说他是骑兵连。”

    他不赞成地摇摇头,她警惕地问:“是不是这话很——流氓?”

    他没正面回答,只说:“我什么连都不是,是参谋部。”

    她正想追问“参谋部”是什么意思,妈妈找来了,在门外轻声说:“Linda,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她吐了下舌头,向自己卧室跑去,听见妈妈和陶沙在互道晚安,她也大声喊了句:“各位晚安,我睡觉了!”

    妈妈跟着来到她卧室,把门关了,小声说:“以后晚上不要到他房间去。”

    “为什么?”

    “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

    “他不会怎么样的。”

    “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得到。”

    “你又没经历过这些,拿什么感觉?”

    “你和爸爸都在这里,他能怎么样?”

    “今天当然没什么,我是叫你今后注意。”

    “我会的,你放心。”

    妈妈检查了一下门闩,小声说:“闩不住,你到我那间去睡吧。”

    “不要紧的。”

    “去吧,去吧。”

    “那你呢?你就不怕门闩不住了?”

    “我老都老了,怕谁?”

    她无奈地拿起自己的东西,跟着妈妈来到客厅另一端的那间卧室,关上门,把刚才和陶沙的对话都告诉了妈妈,然后说:“你看,他都说了,他是参谋部的,只是想照顾我,保护我,怎么会——对我做什么坏事情呢?”

    “男人想得到你的时候,都是那么说的,等你放松警惕了,你看他会不会那么老实。”

    “你别把男人都想那么坏嘛。”

    “不是我把他们想那么坏,而是他们本身就那么坏——也许说不上坏,只是天性如此。”

    她很感兴趣地问:“上次说到爸爸出国后,马上就近找了一个,而你就没有这样,陶沙说那是因为男女生理上的不同。妈妈,男的到底什么样的生理搞得他们这么——禽兽啊?”

    妈妈似乎比女儿还放不开,支支吾吾地说:“还不就是那几件事。”

    “哪几件事啊?”

    “想makelove(做爱)啰。”

    “他们是不是对谁都想makelove?”

    妈妈想了一会:“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没问过爸爸他想不想跟别的女人makelove?”

    “我问他这干什么?”

    “自己的丈夫,问问怕什么?”

    妈妈哼了一声:“未必他说不想,你就相信他不想?”

    “那如果一个男人不想跟一个女人makelove,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还有不想的?”

    “肯定有。”

    “谁知道?可能不喜欢那女人啰。”

    她心有点沉,猜测说:“有没有可能是欲擒故纵?”

    “也有可能。”妈妈警觉地问,“你问这干什么?”

    “不干什么,随便问问。”

    妈妈语重心长地说:“女孩子一定要自重,男人最瞧不起那些投怀送抱的人,你以为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给他了,就能得到他的爱情,但恰恰相反,他越得不到的,就越追得起劲,越容易得到的,他越不珍惜。”

    “爸爸那时候——多久才得到你?”

    妈妈脸都红了,嗔道:“尽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怎么叫稀奇古怪呢?”

    “哪有问自己爹妈——那些事的?”

    “你不是说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吗?你不把你的之覆告诉我,我怎么能引以为鉴呢?”

    “我那也不算什么前车之覆,如果没有一些——历史的原因,我们也不会离婚。你今后肯定不会遇到那种风波——”

    “你说过,你也是——结婚之前就跟爸爸——呃——推倒了,现在你又说那不算前车之覆,那是不是说我也可以那样呢?”

    妈妈呵斥说:“我们那是认识好几年了才有的事,你跟他才认识几天?”

    她装糊涂:“我跟谁呀?”

    “还有谁?你自己清楚。别以为你心里那点小秘密别人都看不出来,根本就是挂在脸上,你爸爸今天才见到你,就已经看出来了。”

    “爸爸看出来了?看出什么了?”

    “看出你喜欢——陶沙了。”

    “那他有没有看出陶沙——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妈妈嗔道:“别瞎说了,当然是喜欢你。”

    “爸爸他怎么说?觉得我和陶沙——相配吗?”

    “他们是一路人,当然觉得相配啰。”

    “他们怎么是一路人呢?”

    “都是老得可以做叔叔了,还不是一路人?”

    “那你觉得我们不相配?”

    “你们才认识几天啊,就谈什么相配不相配?先交往一段时间再说吧。”

    她猜测说:“爸爸刚才说有事跟你商量,就是这事?”

    “他呀——,哼。”

    她估计爸爸跟她一样,说商量事都是虚晃一枪,实际上就是找个机会跟自己喜欢的人独处。她好奇地问:“爸爸到哪儿去了?”

    “我怎么知道?”

    “他刚才不是在你这儿吗?你把他赶到哪里去了?”

    “你找他?”

    “我不找他,就是很好奇。不会是露宿街头去了吧?”

    “怎么会呢?这屋子里这么多房间,他还用得着露宿街头?”

    “你怎么要把他赶走呢?”

    “事情商量完了,就回自己的卧室去睡觉,怎么叫赶?”

    她开玩笑地说:“刚才我们还推测说爸爸今晚肯定会被你赶出去,果不其然。”

    妈妈追问道:“你们推测?那个你们?你和谁?”

    “还有谁?当然是陶沙。”

    “你跟他——议论我和你爸爸的事了?”

    “嘿嘿,好奇嘛。”

    “你们议论什么了?”

    “没议论什么,就是说爸爸肯定想跟你——那个,但你肯定不同意,会把爸爸赶出去。”

    妈妈愠怒地说:“他怎么跟你说这些?”

    她赶紧替陶沙洗刷:“不是他说的,是我说的。”

    “你怎么跟他说这些?”

    “我——开个玩笑呗。”

    “以后不许跟他开这种玩笑。别让他把你当个很随便的人。”

    她是有苦说不出,陶沙的问题好像不是把她当成了随便的人,而是当成了太不随便的人,当成了——可怜对象。

    妈妈离去后,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还是没睡意,老想着“参谋部”的意思,联系到他对那个高中女同学的感情,“参谋部”应该就是“只帮你,不爱你”的意思,但他又许诺说会永远跟着她,好像跟他对那个女同学的感情又不一样。

    她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头绪来,最后想烦了,决定不再想了,参谋部就参谋部吧,只要像他说的那样,她回国,他也回国,她出国,他也出国,就行了,至于他是什么职称,应该不重要,反正她也不用按职称给他发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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