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妲正想给妈妈打电话,詹濛濛又过来了,把一叠钞票放在她面前:“给,还你的,你明天拿去存到你妈妈账上,免得她发现了亏空。”
“呃——我已经对她说过借钱的事了。”
“你说过了?那你妈妈怎么说?”
她把妈妈的话复述了一下。
詹濛濛说:“哇,你妈妈真是——太好了!太能理解我们年轻人了,我认她做干妈算了。”
她想起妈妈差点叫她把詹濛濛赶出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不用这么急着还钱,你——突然一下子哪来的这么多钱?”
“有些是我的工资,还有的是Simon给我的。”
“Simon——给你钱啊?”
“难道姐上他是白上的?”
“这是他给你的——那个的——钱?那不是成了那——什么了吗?”
“成了什么?叫鸡?叫鸭?”
“呃——像那么回事。”
詹濛濛笑起来:“呵呵,跟你开玩笑呢,我当然不会做一次问他要一次钱,那成什么体统?我的目标是一次性嫁入豪门,而不是零卖。”
“那这钱——”
“是这样的,我叫他在‘神州’帮我找个长期工,说我不想读研究生了,但他不肯,叫我别这么眼光短浅,不要只看见眼前一点蝇头小利,还是应该把研究生读完。他说学历不一样,今后工作了待遇也不一样。”
“他说得对呀。”
“我就告诉他,是因为我问Linda借了钱,想赶在她妈妈回国之前还给她,免得她在她妈妈面前不好交差——”
“他就给你钱了?”
“嗯,他问我还差多少,我告诉他了,他就补足了我差的数,叫我赶紧还给你。”
“他对你真不错。”
“是啊,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多说一点的,反正他有的是钱——”
她把钱收进抽屉里,问:“那你会回学校把研究生读完吧?”
“Simon不帮我找工作,我当然只能回去读研究生了,我也不想让他认为我胸无大志,更不想让他觉得我不听他的话。不过他答应等我毕业之后帮我找工作的,我也帮你说了,叫他也给你找个工作,他也答应了。”
她感觉一点兴趣也没有,对找工作和出国都没兴趣。
詹濛濛问:“你怎么了?好像很郁闷。”
“没什么,可能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吧。”
“那我不跟你聊了,你好好休息。”
等詹濛濛走了,她躺在床上,但却睡不着,仿佛一下开了天眼,全明白了,陶沙说的“参谋部”,“一辈子不结婚”,还有他对婚姻的那些分析,都说明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他老婆是他同学,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了,矛盾肯定有,吵架免不了,老婆长胖了,没以前漂亮了,夫妻感情早就淡漠了,但他不会离婚,因为他很爱他的孩子,别的什么都是浮云,只有孩子才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骨血。
但他为什么会答应假结婚呢?他不怕犯重婚罪?
因为他太了解她和妈妈了,知道她们不会同意办假结婚。
万一她真的要跟他假结婚,怎么办呢?
也有办法。
他可以玩失踪,反正他中国美国都是一抬脚就去了。他还可以躲到别处去,听说美国人去很多国家都不用签证,那他要躲起来更是方便。
她耳边响起詹濛濛的话:你们娘俩至少有一个做了他的小三。
她慌了,妈妈还不知道陶沙已婚有孩的事,可别又在无意之中做了小三。这次就不像上次了,上次爸爸是铁了心要跟妈妈结婚的,虽然后来分开了,但那也是在妈妈的感情淡薄下去之后才发生的事,从感情上没对妈妈造成多大伤害。但这次的陶沙就不同了,他自己已经说过,男人离婚不离婚,全看他找的是什么样的女人,他当时举了爸爸的例子来说明非离不可那种,而他自己,肯定就是玩一夜情的例子了。
但他干嘛要淘神费力来骗她们母女俩呢?
答案只有一个:他是爸爸前次婚姻的那个儿子,他是来报复妈妈的,让妈妈陷入他的情网,再把妈妈狠狠抛弃,让妈妈体会他妈妈所受的伤害,或者让母女俩都陷入他的情网,成为情敌,自相残杀,以此替他妈妈报仇。
虽然爸爸说过陶沙不是他的儿子,但也没拿出什么别的理由,就是说看上去不像,但爸爸这种脑子,心思又不在前妻身上,这些年都没关心过那个儿子,哪能记得那么准?
她想起当时还逗过陶沙,说爸爸说他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当时那样得意地说:“那好啊,我就成了你哥了,再惬意不过了。”
为什么是她哥就很惬意?不就是因为能狠狠报复一下吗?
她知道妈妈此刻正跟陶沙在一起,但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也许在做饭,也许在练车,也许——也许——
她不敢往下想了,马上给妈妈打电话。
她们娘俩约好了的,一般都由妈妈打电话过来,因为美国话费便宜。但如果她有急事,就由她打过去,打通了,响几声就挂掉,不用付费。妈妈看到不是美国那边的电话号码,就知道是她打的,会给她打过来。
这次她如法炮制,妈妈果然很快就打过来了:“Linda,你到家了?”
“到了。”
“一路上都还好吧?”
“挺好的。”
“那个郎师傅顺利地接到你了?”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要把郎师傅高举大头照寻人的经过绘声绘色地讲给妈妈听,但今天她提不起兴趣来,只简单地回答说:“嗯。”
“帮你把箱子提上楼了?”
“嗯。”
“怎么你听上去情绪不高?”
“呃——,”她小心地问,“就你一个人?陶沙呢?”
“他把车开出去加油了。”
她抓紧时机把詹濛濛从Simon那里听来的话都告诉了妈妈。
妈妈沉吟片刻,说:“你也不能听风就是雨,难道不兴是Simon在撒谎?”
“但他喝醉了呀!酒后吐真言。”
妈妈又沉吟片刻:“你现在已经回国了,陶沙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只要他回去后你注意点——”
“我不是在为我自己着急,是在为你着急!”
妈妈不明白:“你为我着什么急?”
“我觉得你——爱上他了。”
“没有的事。”
“你说过的,掉进情网的人,自己是不知道的,等知道的时候就晚了。”
“那是说你们小年轻,我一把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
“被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人追,你就没经历过。”
妈妈保证说:“你放心吧,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有。”
“我就是怕他是爸爸的那个儿子。”
“你爸爸不是说了吗,他不是。”
“但他不兴记错?”
“应该没记错。我问了他的,他说他那个儿子在下面县教委工作,前段时间还向你爸打听过送孩子到美国读书的事。”
她舒了口气:“真的?他这样说的?那他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害我们那么远跑一趟?”
“可能是想——见你一面啰。”
“哼,肯定不是为了见我,是为了见你。”
妈妈提醒说:“先不管你爸爸是想见谁了吧,现在先想想怎么把陶沙的事搞清楚。”
“有一个办法。Lucy不是跟我们打过电话吗?你在你手机里查查,看看她电话号码是多少,查到了我们可以打电话过去问问她。”
“我得挂了电话才能查号码。”
“那我们先挂电话吧,你查到了号码就给她打个电话过去,我从中国这边打过去太贵了。”
“好的,我马上就查,查到了给Lucy打电话过去。”
她知道妈妈是个老实人,就帮忙编了一套谎话:“你打电话给Lucy的时候,就说她丈夫陶沙的车留在你这里,问她需不需要,需要可以过来拿。”
妈妈顶真说:“这不是什么‘就说’,如果陶沙真是有家室的人,我肯定会叫他连人带车马上给我滚出去。”
过了一会,妈妈打了个电话过来:“我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哪个是Lucy的电话。”
“你查下她那个州的区号不就知道了。”
“我查过了,电话里没Lucy那个州的号码,怎么回事?”
“也许她是在别州开的手机,那她的号码就不是她现在那个州的区号。”
“那怎么办?”
她消极地说:“算了吧,随他去,只要你跟他没什么就行了。”
一向不冒进的妈妈这时又积极起来了:“怎么能算了呢?小陶真是难得的好男人,如果他没家室,那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不应该轻易放过。”
“你这么喜欢他,你自己想办法调查吧。”
“我是在说他适合你,不是适合我。”
“那你说怎么办?”
“你亲自问他不行?”
“他会说实话吗?”
“他不像个撒谎的人。”
“他不撒谎?他第一次上咱们家就是靠的撒谎。”
“你说他把时间搞错那次?”
“根本就不是搞错,我问了他的,他承认是撒谎。”
妈妈很感兴趣地问:“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撒那个谎呢?”
“他说是为了告诉我他爸妈也是离婚了的。”
妈妈不理解了:“就为了告诉你这个?他跟你们一起唱歌的时候怎么不告诉你?”
“他说那时没机会。”
“嗯——这倒是有点怪,如果说他对你感兴趣,找个借口去接触你,我还是可以原谅他撒那次谎的,但说是为了告诉你他父母也是离婚的,就说不通了,那就是另一次撒谎。”
“妈妈,你说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搞清楚?”
“我觉得还是只有亲自问他这一条路,在那帮人当中,他就算最不撒谎的人了,如果他的话不可信,那几个人的话更不可信。”
她想想也是:“但他现在还在美国,我怎么问他呢?”
“打电话问?”
“那还不如你问他。”
“我怎么好问?不怕他笑我急着嫁女儿?”
“那我怎么好问?不怕他笑我——急着嫁给他?”
妈妈想了想,说:“你不好问,还是我来问他吧。”
她估计妈妈问也问不出什么来,陶沙肯定会说Simon在撒谎。
这两个男人,在别的问题上都是互相包庇,唯独在老婆问题上,都是把Lucy当个排球,你推给我,我推给你。
第二天,妈妈打了个电话过来,汇报询问结果。
果然不出她之所料,陶沙一口咬定Lucy是Simon的妻子。
而妈妈也相信了:“我觉得他没撒谎,是Simon在撒谎。”
她反驳说:“但是Simon有什么必要撒谎呢?他从来不装正人君子,公开承认跟人有过一夜情,他也知道濛濛不在乎他有没有老婆,你说他有什么必要隐瞒有老婆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