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维也连忙跳下车,跟在小冰后面,叫了两声“小冰,小冰”。小冰只顾走自己的路,根本不理他。他又气又急,慌忙推着车,跟在小冰后面走。还好小冰是往家里走的,他稍微放了一点心,不再叫她,免得让街上的人听见了丢脸,只紧紧跟在她后面往家走。
到家之后,小冰也不跟他说话,拿了一个塑料袋,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冲进洗澡间去洗澡,进去就很响地闩了门。洗完澡,小冰穿得严严实实地从洗澡间走了出来,目不斜视地进了卧室,一声不吭地躺床上睡觉去了。
小冰以前洗澡从来不带换洗的衣服进去的,因为洗澡间很小,衣服带进去根本没地方放,搞不好干衣服就成了湿衣服,所以小冰每次洗澡都是光溜溜地进去,光溜溜地出来,到了卧室才从衣柜里拿衣服出来换上。而且小冰以前洗澡也从来不闩门,今天大概是在防备他跟进去,而且故意不在他面前换衣服,借此表示跟他生分了。
他跟小冰在婚前几乎没闹过矛盾,结婚之后虽然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但从来没弄到今天这种地步,一般都是小冰审他,他解释,一审不过关,再审,但无论怎么审,小冰都是跟他说话的,象今天这样弄到小冰不理他的地步的,还绝无仅有。
他很怕开这个吵架的头,觉得一旦吵开了,以后就免不了经常地吵。他想尽快解决矛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遵循“夫妻和好大法”第一章第一条:“天上下雨地上流,两口子吵架不记仇;白天打得乌眼青,晚上共个花枕头”,伸出手去,想把小冰拉到他怀里来。但他刚碰了一下她的肩,她就使劲一摆,把他的手躲掉了。
他觉得好无趣,小冰一直都是很亲他的,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主动往他怀里钻,当他主动的时候,小冰即使身体上反应来得比较慢,但态度上都是很配合的,还从来没表示过不喜欢他的亲热举动。今天这一躲让他很有点下不来台,但他知道夫妻吵架,如果丈夫不主动求和,只会越演越烈,便小声说:“还在生气?其实我也没说什么——”
小冰冷冷地丢过来一句:“你没说什么?那是我在无理取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说——你用这样的方法卖保险,我很——担心——”
小冰生气地说:“你一开始说的是‘担心’吗?你说‘担心’,我会发你脾气吗?”小冰抢白了他几句,接着说,“你是为我担心吗?你担心的是你的面子,你怕你的老婆跟人做下了什么事,让你丢了面子;你怕别人占了你老婆的便宜,让你丢了面子;你觉得我卖保险的方式不道德,丢了你的面子——”
小冰说着说着,就起身往卧室外面走。
他忙不迭地从床上下来,跟在小冰后面:“你干嘛?你要到哪里去?”
小冰气冲冲地走进那间被他们称作“小房”的卧室,砰地把门关上了。他搞糊涂了,难道这是表示小冰跟他闹分居了?到底他今天说错了什么话,值得她闹到分居的地步?他也有点想发脾气,但他怕越闹越不可收拾,就忍着火气,站在门外听动静。听了一会,没听到什么,他试着推了一下门,没闩,就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小冰面朝墙躺着,肩膀一动一动的,好像是在哭。他连忙在床边坐下,再次用手去扳小冰的肩膀。
小冰使劲一抖,厉声说:“别碰我,讨厌!”
他一震,这还是小冰第一次说他“讨厌”,很伤他的心。他最怕别人讨厌他了,所以平时都是极力做得好一些。如果他没把握一个人不会讨厌他,那他宁可躲着那人。现在居然搞得老婆讨厌起他来了,脸上太没光了,心里太受伤了。他讪讪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是该躲出去,还是继续傻坐在那里。但他不敢再碰小冰了,怕越碰她越讨厌他。
小冰一直在哭,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傻坐了一会,他决定还是开口说话,不然的话,这事永远不会解决。他试探着说:“小冰,你别哭了,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话,你告诉我,我向你赔礼道歉——”
小冰气哼哼地说:“既然你不知道你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赔礼道歉也是假的。”
看来革命还真的要靠自觉,被人点醒的都不算数了。他猜测说:“是不是我说的——不道德那句?”
小冰不吭声,他知道就是那句了,连忙声明说:“我不是在说你不道德——”
“你不是在说我,那是我在无事生非?是我在冤枉你?”
他见她这么横扯,很恼火,勉强压抑着火气开始作检讨:“你没无事生非,是我那话说错了,我不该说你——的做法不道德——”
“那你刚才怎么不承认?”
“我刚才是想承认来着——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说。我现在承认,行不行?”他见小冰没吭声,知道自己的检讨开场白通过了,于是转入检讨正文,“我那话说错了——你没有不道德——是我——太——小心眼了——恨不得你连——笑脸都不要给别的男人——”
小冰破涕为笑,转过身来,擂他两拳:“哼,你这个哄死人不抵命的家伙——”
他松了口气,但仍然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就惹小冰生气了,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就把小冰的气消掉了。他觉得应该总结一下教训,免得下次又莫名其妙地惹小冰生气了,也应该总结一下经验,万一下次又惹小冰生气了,好拿出来哄小冰消气,但他真的不知道错在哪里,对在哪里。
他抓住小冰的拳头,把她拉到怀里:“为了一句话就生这么大的气?”
“不是一句话的问题,而是这句话反映出你内心深处的东西,说明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你认为我那样做是我的不对,是我不道德,那如果真的有人欺负了我,你肯定不会为我报仇,不会站在我一边,反而会指责我,说我是自讨的。你这样想的时候,我觉得很孤独——比没你这么一个人还孤独,没有你,至少还没一个最亲近的人指责我——外面那些人怎么看待我,怎么对待我,我不在乎,但是你——”
小冰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他连忙赌咒发誓:“我肯定是站在你一边的,如果谁敢欺负你,我一定——找他报仇——真的——我肯定不会指责你的——”
“你要指责,也应该指责那些好色的家伙,指责这种不好的社会风气。难道我愿意让别人色迷迷地看我吗?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愿意到你那个导师家里去被他视奸。我这是为了卖保险,才不得不去他家,你不责怪他那个老色鬼,反而说我不道德——”
“我不是责备你,我只是恨我自己没本事,挣的钱太少,不然的话,也用不着你——这样——辛苦地卖保险——”
小冰的脸上又显出生气的样子:“你真是个呆子,根本不懂我。我去做保险,根本不是因为我觉得你赚得少,即便你是百万富翁,我也不会呆在家里靠你养活。我去做保险,是因为我自己想做成一件事。如果我跟你一样,在学校混得好,我也不会辞职去做保险。但是我在那个学校教书,又没什么前途,搞不好还会因为没博士学位被解聘了。你要我现在去读博士,我又读不进去,也考不上,所以我想找个我能干好的工作——”
“你哪个工作都能干好——”
“我也希望这样,我可能不是干一行爱一行的人,但是我会争取干一行就干好,干出色——不然的话——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他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不懂小冰,老觉得小冰是因为他挣钱不多才下海挣钱去的,所以没怎么在意小冰做得成功不成功,可能小冰做得不成功更好,那样就不会比他的钱挣得多了,而且说不定就回到岸上来了。
他想他在这一点上可能太大男子主义了,没把老婆放在平等的地位来考虑,而是当做喜欢靠男人养活的那类女性了。他推心置腹地说:“我也希望你成功,但是我很怕你被人欺负,这个社会对女人总是不那么友好的,女人在外面跑,总是比男人多一些危险。以后你——晚上到什么地方去——都把我叫上——我给你当保镖——”
“你跟在旁边,我有些生意就做不成了。我这是心理战术,懂不懂?你不在旁边,那些色鬼们就觉得自己有希望,以为买了我的保险就能占我一点便宜,我就是利用他们这种心理,让他们买保险。但是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的聪明才智足够把这些人玩弄于掌股之间。我不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的,我也不会让自己落入一个危险的境地,我会让他们既买我的保险,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他不知道这样到底行不行得通,到底可能不可能,但既然小冰要这样,而且很明显不愿意他干涉或者批评,他也没办法了,不然的话,只会物极必反,你越说这样不好,小冰越会这样干。他只能指望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些,即便是坏人,也还是有所顾忌的,希望小冰真的如她所说的,既有牢固的道德底线,又有足够的聪明智慧,不会陷入什么危险境地。
他迟疑着说:“如果你就是想证明自己——那——干个别的工作——干好了不是一样可以证明你自己吗?”
“你说说看,我应该去干什么工作?”
他愿意小冰还是呆在大学教书,估计大学要求所有老师都有博士学位的那一天,还不会很快到来。他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你们女的如果呆在学校里还是个比较好的选择。现在这种社会风气,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干,别人要么把你当成一个花瓶,要么就排挤你,要么你就得——做出比男人更多的牺牲和努力——”
小冰激愤地说:“你知道这些,你怎么不去对付那些歧视女性、欺负女性的人?怎么不去改造这个越来越把女性当玩物的社会?反而吃柿子拣软的挑,跑来指责我,你算什么本事?”
他见小冰又要生气,马上一个吻堵住她的嘴,使劲吻长点,最好把小冰的火气都吻下去。这一招似乎很灵,吻了一阵,小冰就不再提今晚的事了,开始解他的皮带。但他刚才的吻只是个战略性的吻,他的心理还在刚才的“吵架”状态没转过来,身体上没什么准备。他想使个缓兵之计,拉小冰到大房去,但小冰不肯,把他按在床上,人趴在他身上,到处乱吻。
他有点不明白小冰的激情是从哪里来的,今天好像既没看色情录像,又没有什么惊险刺激,难道吵架也能激发小冰?他这样猜来猜去的,注意力不够集中,不然的话,被小冰肉肉的身子压着,又有小冰的嘴唇到处乱吻,他早就剑拔弩张了。
小冰伸手摸了一把“县团”,问:“你——还在生气?”
“没有啊,我生什么气?我只怕你生气——”
小冰盯着他的“县团”看了一会,说:“如果你没生气,它早该起立了——”
他见“县团”的起立不起立跟生气不生气挂上勾了,心里很慌,生怕小冰的误会越来越深,便急不可耐地想让“县团”的腰杆子快快硬起来。但他越急,“县团”就越不争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吵架吵成阳萎了,正想用手去帮帮忙,就见小冰俯下身去,先是用手抚弄了一会,然后就一口含住“县团”。
“县团”还是第一次享受这个待遇,他只觉得浑身像触了电一样,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县团级一直上传到团中央,他忍不住“噢”地叫了一声,浑身哆嗦起来。小冰好像很满意这个效果,吐出他的东西,问:“怎么?好喜欢这样?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早就这样——做了——”
小冰得意地笑了一下,又俯身下去咀嚼“县团”,小嘴一吮一吮的,象吃奶一样。看来上层比基层厉害多了,基层无论怎么夹道欢迎,都不能跟上层的吸引力相比。小冰的嘴简直象是一台真空吸尘器,好像要把他的灵魂吸出来一样,小冰还用牙轻咬“县团”的头,又伸出舌头这里那里地舔,弄得他很快就觉得忍无可忍了,连忙叫停:“好了,好了,再弄就——”
小冰扔了“县团”,趴过来吻住他的嘴。他嘴里吻着,心里却老有一种疑惑,好像嘴里尝到了“县团”的味道一样。他边吻边责备自己:“人家小冰直接用嘴接触了‘县团’都没嫌脏,你自己倒还嫌自己的玩意脏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以嘴还嘴”,为小冰服一下同样的务。他对这样做有点反感,尽管他知道这样想不对,也不公平,但他还是有一点反感。他从来没那样为小冰做过,小冰也没那样提过,如果小冰提了,他恐怕还是会做的,但是既然她没提,那他也乐得假装没想到了。
那一场爱也做得很成功,当小冰心满意足地钻在他怀里睡着了的时候,他还醒着,还在回想今晚的一切。很显然,今天激发小冰的,只能是他们的那场争吵,因为实在没别的原因了。但他绝对不愿用这个方式来激发小冰,因为太得不偿失了。他跟小冰斗气的时候,确切地说,是小冰生他气的时候,他觉得很难受,有种黑天无路的感觉,好像再也没办法恢复到从前那种相爱的程度了一样。
他的父母是不吵嘴的,他在家里从来没听见过父母争吵,从他记事起,他的父母就是相敬如宾的那种,他也从来没看见过父母拥抱或者有其它什么亲热的举动,他家里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安安稳稳的,没什么大起大落,没发大财,也没倒大霉,所以他印象中的夫妻就是这样的。
但小冰的父母跟他的父母就不同,可能因为两个人都爱好文艺,都比较外向,比较开朗,比较浪漫,表现方式比较戏剧化。有时即使是当着他跟小冰的面,他的岳父母也会挽手或者靠在一起,但吵起架来也可以吵得岳母哭鼻子抹眼泪的,一旦和好了,那就要如胶似漆好些天,整个就像是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有人说真正恩爱的夫妻是那种吵架的夫妻。有架吵,说明彼此把对方还当一回事;吵完架能和好,说明感情很牢固。如果夫妻之间连架都不吵了,那就彻底完蛋了,因为已经没激情了。
他无法同意这种说法,如果恩爱,为什么一定要吵架?既然把对方当回事,那有了问题为什么不能和平解决呢?吵架之后的和好,都是以一方或者双方的让步为基础的,而让步的那方,常常是勉强的,火气和不满都压在心底,老账都记在那里,不是不算,是时候没到,等到什么时候有了新的火花,很可能会引起大的爆发,新帐老账一起算,那只会损害彼此之间的感情。
他希望他跟小冰之间永远不吵架,哪怕吵架可以激发小冰,他也宁愿不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