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维虽然向小冰坦白过他跟蓝老师的事,但他记得自己从来没说过蓝老师姓甚名谁,小冰也没问过。他没说名字,主要有种是说不出口的感觉,而且也怕小冰知道了名字,跑去找蓝老师的岔。至於小冰为什么没问,一直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以小冰追根究底的科研精神,应该是会撬开他的嘴巴问出蓝老师的姓名才罢休的。
现在听常胜的口气,似乎小冰认识蓝老师,而且好像比他“更”认识,因为有关蓝老师的事,似乎还得由小冰来告诉他了。他愣了一下才问:“小冰——跟蓝老师——有——什么关系?”
“呵呵,看你紧张的,担心你老婆是同性恋?”常胜解释说,“不用怕,蓝老师是小冰的客户——就是这么个关系,你别想歪了——”
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不可能”,蓝老师远在D市,小冰卖保险怎么会卖到她头上去?难道小冰的事业做得这么发达,已经跨省市自治区了?还是小冰为了调查他,特意做了这个远距离生意?他问:“蓝老师她——不是在D市吗?小冰跑那么远卖保险?”
“蓝老师早就调到A市来了,就在C大,你不知道?”
“蓝老师怎么会从D市调这里来?我不相信——”
“为什么不能从D市调这里来?”
“D市比A市大,E大又是那么好的学校,她调这里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调来了就是了——”
他脑子里闪过种种疑问,但最终只问了一句:“小冰——怎么会跑C大去——拉客户?”他问了这句,又觉得事情很滑稽,他自己妻子的事,他不知道,反倒要向常胜打听,这让常胜怎么想?
“当然是我的功劳罗,我一向都很照顾你老婆,给她介绍过不少客户了,”常胜的脸上露出一种做了无名英雄的委屈神情,“她没告诉你?”
“告诉过,告诉过,她经常念叨你的丰功伟绩呢,但是——蓝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是这样,那女人来我们公司联系出书的事,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她当然不知道我是何许人也。嘿嘿,她当年只喜欢那些死读书的人,我这样的学生她肯定不记得了。不过她可能也没想到还会有求我的一天的。哎,现在的大学老师,也真是可怜,评职称提工资都被一个出书出文章的要求压着头,不得不求我们这些人——还是我聪明啊,趁早跳出来了,”
“蓝老师的水平应该是很高的,你们公司出她的书肯定——不会吃亏——”
“那不一定,公司吃亏不吃亏,关键要看出的书畅销不畅销,卖不卖得出钱来。出一本不赚钱的书,公司最少得用五到十本赚钱的书来贴,谁贴得起?所以水平再高也不顶事。”
他在心里为蓝老师抱不平,这种风气,你叫蓝老师这样的人怎么搞科研搞学术?他知道蓝老师是很心高气傲的,肯定不愿意在常胜这样的人面前低三下四,所以还不知道出不出得了书。他关心地问:“那最后你们决定出不出她的书呢?”
“嘿嘿,这就看她的了。她写的是学术著作,肯定是不畅销的,象这样的书,要想出版就得看关系了。我肯定是尽力帮忙的,但是如果她自己不‘醒水’,我也帮不了多少忙,我在公司虽说大小算个官,但头上也是有人的——”
“那这事究竟谁能拍板?”
“这事得我们的牛头儿拍板,不过你那导师的运气好,我们牛头儿就看了一下她的作者小照就对她感起兴趣来了。妈的,这就叫物以稀为贵!你说这事怪不怪,那些写艳情小说的,全都是他妈的丑八怪;写科技著作的,又全都是青蛙恐龙。我这虽然说是在文化公司干,还真没见过几个色艺俱佳的——”
他觉得常胜谈作者就跟嫖客谈妓女一样,马上打断,问道:“蓝老师出书的事到底怎么样?”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算她运气好,一审就把牛头儿吸引住了,这才谈得上二审,我们牛头儿亲自二审,见了一次面,牛头儿更是迷上这女人了,说是秀外慧中,艳而不妖,前挺后翘,风情万众,床上肯定迷得死人——”
他见文化公司的头头也是象嫖客品妓女似地评论作者,又想打断常胜,但常胜不给他插嘴的机会,一顺水地说:“我也觉得这女人还行,但也没牛头儿吹得那么神,毕竟是老女人了,再怎么艳而不妖,也是徐娘半老了。年龄不饶人,你说是不是?但是牛头儿喜欢嘛,我就犯不上指点他怎么欣赏女人了,反正两个人年龄也挺相配的。我看这事挺简单,只要你那老师聪明,能让牛头儿上名上人,不要说出这一本书,就是再出个三本四本的,也没问题——”
他估计“上名”就是书上要挂上牛头儿的名字,“上人”嘛,就不用翻译了,谁都懂。他觉得烦躁不安,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居然还是主持文化公司的头,这哪有什么文化可言?他生气地说:“文化公司怎么尽是这样的人?这怎么促进A市的文化事业?”
常胜呵呵一笑:“你这些年呆在学校,思想完全是落后于形势了,跟不上时代喽,老兄——”
“如果这就是时代,我看我还不如不跟——”
“嗨,哥们,牛头儿又不是看上了你老婆,你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蓝老师是我的导师——就算她什么都不是——我觉得你们那牛头儿的做法——也太——”
“你算了吧,我们牛头儿的做法怎么啦?人家是离了婚的,跟姓蓝的也算是一个未婚,一个未娶。要是换了另外几个头,个个都是有家室的,要上你还不是一样要上你?你不愿意?行啊,不出书就是了——”
他生怕常胜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赶快转移话头,问道:“小冰——她做——蓝老师的保险——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最近的事,怎么啦?”
“没什么——没听她说起——如果我知道我导师调来A市了——”
“你就会去拜望她吧?”常胜抓住时机,“我就是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想请你帮个忙,你去拜望你导师的时候,一是麻烦你侧面打听一下,看她对找老伴有些——什么要求——,二是在她面前把我们牛头儿好生吹吹——我们牛头儿这回是动了真格的了——不搞到手肯定是吃嘛嘛不香的——”
“我能起什么作用?”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你跟她熟,肯定知道她的兴趣爱好,知道怎么打动她。”
他淡淡地说:“你们牛头儿大权在握,哪里用得着我帮忙?”
“那你可不能这样说,我们牛头儿是大权在握,但是如果那个女人横下一条心,不出书就不出书了,那我们牛头儿也没法。她现在已经是教授,博导,就算不出书也没什么,所以她比那些等着出了书提职称的人难办——”
他心里一喜,好,蓝老师已经是教授、博导了,那蓝老师就不用受文化公司胁迫了。他推脱说:“我只是蓝老师的一个学生,在她面前说不上话,所以我看我——帮不上你们牛头儿的忙。他既然这么喜欢蓝老师,还不如真心诚意地去追——”
“是真心诚意地追啊,但那女人反应不热烈,不然也不会麻烦你了。”
“我真的没办法帮忙——”
“你要是不愿意亲自出马,也行,你只提供这方面的信息,就像从前你帮我追我老婆那样,如果你不告诉我她喜欢那种百折不挠的追求者,我也不会那么锲而不舍了——”常胜很感恩地说,“我在这一点上一直是很感激你的,说实话,那时我已经多次感到没希望了,准备撒手了,就是想起你说过她喜欢百折不挠,我才坚持了下来。你看我,那时受点气也不亏,不然我现在还不是跟你一样在学校这个清水衙门里混饭吃——”
常胜不提还好,一提当年帮忙常胜追谢怡红的事,他就心烦,那时真是瞎了眼,不光把谢怡红说过的话透露给常胜,还帮他出谋划策,怎么把她追到手。这下搞得好,害了她一辈子。现在常胜又想把蓝老师也拉下火坑,他是打死也不会干的了。
他直统统地说:“你快别说了,我不会再帮你骗女孩子了——”
“这怎么能说是骗呢?难道你觉得我配不上我老婆?还是觉得我们牛头儿配不上姓蓝的?”常胜说着就拿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人说,“你看看,这就是牛头儿,你说哪一点配不上那个女人?”
谭维看了一眼照片,居然是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模样,怎么偏偏叫个“牛头儿”?也许牛头儿并没有那么不堪,是常胜的一张臭嘴把牛头儿说得不堪了?他估计如果常胜向人介绍他谭维,一定也是非常不堪的。但他对做媒实在是没有兴趣,便搪塞说:“我只跟蓝老师做过论文,对她的兴趣爱好完全不了解,帮不上忙。而且我觉得这种事情,讲的就是一个心诚,再就是缘分——凭花招骗到手的——婚姻也不会幸福——”
“你操那么远的心干嘛?现在的关键是怎么帮牛头儿把这女人搞到手,至于婚姻不婚姻,还要看那女人的造化。你说这男人女人是不是都生得贱?越是对他们不理不睬的,他们就越是追得紧——”常胜又把恩人架子端了起来,“嗨,你不能过河拆桥啊,不能因为她已经买了小冰的保险了,你就不帮我这个忙了——”
“小冰——已经做成蓝老师这一单了?”
“那当然哪,我牵的头,姓蓝的敢不买?”常胜的脸上又现出做了无名英雄的委屈神情,“怎么,小冰没告诉你?她怎么这样?我该给她介绍多少客户了,她一个都没对你说?”
“说了,说了,谢谢你帮她。”他觉得奇怪,小冰是很爱对他唧唧喳喳她做保险的事的,做成了谁,没做成谁,是怎么做成的,是怎么做垮的,都爱对他讲。他听的时候虽然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但如果小冰向他提过蓝老师的名字,他肯定会记得。
“这事你一定得帮忙,我在牛头儿面前打了保票的,如果办不成就太没面子了。”常胜有点恼火地说,“也不知道姓蓝的在拿捏什么,知识分子我见得多了,表面上看,都是清高得不得了,但到了出书的关头,照样把X送上来给别人戳——”
他听得眉头紧皱,冷冷地说:“你别往人家蓝老师头上泼污水,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是这样的人是哪样的人?她出了那么多书,难道都是走的正规路子?现在这种年代,说了谁相信?其实说穿了也就那么回事,女人嘛,长了一个X,就是给人戳的,是送还是卖,实质都一样。就算她没为出书送X别人戳,但为了别的事还不是一样?不然她怎么会有个私生女?难道不是戳出来的,是写书写出来的?”
他有点吃惊:“她有孩子?没听说啊,我跟她做论文的时候——”
“你跟她做论文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那时没有,就不兴人家后来有?”常胜皇恩浩荡地说,“我们牛头儿本来是不要拖油瓶的女人的,但是为了这个姓蓝的,也破了例了——”
“人家既然有孩子,那肯定也有丈夫了,你们牛头儿还打什么主意?”
“不是跟你说了吗,那孩子是私生女——”
“也许是领养的?”
“也有可能,养儿防老嘛,到了她这个年纪,领养个孩子也算聪明。不过她没丈夫是确定无疑的,我们牛头儿在这点上是很君子的,别人的老婆他不会沾。”常胜挤挤眼,“我看她那孩子多半不是领养的,像她那么风流的人,肯定是跟D市那边的什么人搞出事来了,人家不肯认,所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躲到A市来了。你记得不记得?她那时在系里挺风流的,跟好多人都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