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间露天咖啡馆(下)

 

  “他的家人没来之前,你得好好看着他,帮他测量体温,擦身体。”医生说。

  “可是……”静初低头看一眼卫默,见他面色苍白,双眉微蹙,却又心下微微一疼,叹息一声:“算了,看在你救了我的画的份上,我忍了。”

  可是,她将医院的水盆端起,本想伺候这位爷,将他破碎的上衣仔细的卸下时,卫默却似并未睡去:“熊掌挪开。”

  “你!好人没好报啊!我伺候你,却被骂成熊!你这个瘸腿狐狸!”静初没好气地骂着,想继续手中的动作,却又下手不得。自己却兀自脸红到手掌心,T恤不知何贴在了背后,湿热不透风。

  卫默的脸亦是红得飞了胭脂一般。

  “小静,你还是放下吧,我来。这个人看似冷酷,却是个十分害羞的,你不用管他。”令扬已然赶来,看着静初手中的毛巾,摇摇头:“用这样材质的毛巾,小默会疯掉的。”

  静初奇怪:“这是新毛巾,怎么了?”

  “他喜欢用固定的牌子,还喜欢用无化学物质纯手工的。”

  令扬摇头,将一个大袋子端放于沙发上:毛巾,被单,睡衣,牙刷,牙膏杯子,木盆,统统是同一个品牌。

  “一条毛巾就几百块的,他好奢侈!”静初气道:“这个臭瘸子,一定会遭报应的!”

  “别乱咒人啊小静!他家境好,讲究一点也没什么不对的,喂喂,男女授受不亲,小静要不要退避三舍?””令扬说着,将质地精良的毛巾放入木盆浸水,开始帮他擦身体。

  “好吧。”

  静初默有些遗憾地转过身去,躲得远远的,却又忍不住偷看,只见卫默挥起一拳,令扬却敏捷闪开。

  “滚开。”卫默说。

  “我倒是想滚开,懒得管你。”令扬说:“可是让你在这里发霉溃烂呢,我又觉得对不起你母亲。我小时候她总喜欢给我做可乐鸡翅,看在鸡翅膀的面子上,伺候你也是应该的。”

  “鸡翅膀就能收买你,难怪你的人生如此失败。”卫默说。

  静初怔怔地看着令扬的一举一动,怔了怔:“你们……关系有这么好么?”

  令扬说:“小静可以过来了,帮忙去换水。”

  静初点头:“好吧。”

  令扬耐心道:“小默别任性,而且,我相信,除了我,其他人都是迫于你的淫威做事,你让我滚开就没人伺候你了。”

  卫默愣了愣,噤了声。

  令扬有条不紊地帮他处理好一切,整整守了一夜。离开前,他依旧不忘交代卫默的家中保姆一番:“他不喜欢喝白水,记得给他泡柠檬片,每天必须有三种以上水果,睡觉前别忘记让他喝酸奶,他会定期想吃蓝莓……”

  静初端倪着令扬紧锁的眉头,忍不住局问:“你和卫默真的只是邻居吗?”

  令扬平静地望着静初,轻轻嗟叹:“不然,你觉得是什么?”

  静初心直口快:“你们长得有点像,我觉得你们是亲兄弟。”

  令扬瞪了她一眼:“赶紧回家休息,你明天不是要去拜师么,这么憔悴,明天一定会面部毛孔粗大,还有黑眼圈……”

  静初赶紧把耳朵捂住。

  静初于第三日的下午登门拜访钟丹鹤。翻山越岭,倒换了两次地铁,自上海最繁华的地段驰向二十几站地铁之外的郊外。

  下地铁的时候她腹中饥饿,持几串麻辣烫一边啃着,敲开一个希腊式别墅的木门时,一群身穿夏威夷草裙的美貌姑娘笑吟吟的出门相迎。

  “欢迎啊,美……”

  美貌姑娘们看到静初的时候,无一例外的惊诧到无言。

  “怎么了,姑娘们?是被来人的美貌震住了?比下去了?”

  一阵玩世不恭的笑自远而近,再近了,那人看上去五十多岁,比那几年憔悴了些,玩世不恭的小胡子却依旧一翘又一翘,果然是钟丹鹤。

  “钟大师,您好!”静初话音未落,大师已把美人们全部赶回屋子,砰地把门一关,将静初拒之门外。

  “被拒绝了啊。”

  静初怔了怔,咬咬唇,深呼吸一口。她本想掉头就走,下台阶的时候,心中却有个强烈喊声“别放弃,千万别放弃”震耳欲聋,于是,横下心,上前重重的敲门:“钟大师,开门呀,我是卫默介绍的沈静初呀,他说看在他的面子上,你会收我为徒的!”

  门内静得无人一般。美女的欢笑声消失,爵士乐曲声消失。

  “大师,你得说话算话,你答应过卫默啦!求你快给我开门吧!”静初不停地砸门。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终于发话了:“鄙人看人很准,你身上没有一点艺术气质,根本不是画画的料,你走吧!”

  “大师不是应该看看我的作品才下结论吗?”静初砸门道。

  “既然来拜师,连好好敲门都不会吗!给我好好道回去熏陶艺术气质,再学会礼貌再来!还有,你最好减肥,你这是什么身材!”

  静初手中的麻辣鱼丸当啷落地,捡起来,犹豫了一下,顺扔到垃圾桶里。

  “我胖不胖,和你有什么关系呀。”静初气哼哼地道。

  她的肚子依旧咕咕的叫,钟丹鹤的别墅内却是纵声欢笑,似乎还开始BBQ,烧烤的食材,有猪肉、牛肉、鸡翅膀、大虾、蛤蜊……

  不远处的独栋别墅外,种着一丛丛艳红的英伦玫瑰,炙热的午间阳光,蒸烤一般地灼烧着他们,然花朵们却依旧亭亭玉立,不屈地舒展着她们的利刺。

  毒辣的太阳正慢慢的往别墅后的山下沉坠,一点,又一点,太阳的热气在缓缓削减,直到日光也柔和,凉风也飘过,别墅内依旧无人理睬她。

  静初等到日落时,终于放弃了,大步离开,临别时,转身远远的望着那滴血般的红玫瑰,自言自语道:“什么是艺术气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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