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迎初和秋白何其敏锐,一下就听出了他话中之意,心里不约而同地一震。容迎初想了想,问道:“这么说,相公你是一早便知道这件事了?”
柯弘安点了点头:“她曾经跟我商量过。”
容迎初这时非常留心他的言行,他并不称呼大太太为娘,可是因为他心里并不认同大太太的做法?还是别有缘故?如果他对大太太有不满,会不会反对大太太安排的婚事?她怀着一丝迫切问他道:“那,相公你对这门亲事,可是满意?”按着为妻需贤的礼教,她不能出口反对夫君纳妾,可是眼下已经不是纳妾这么简单,她一点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委婉地试探他的想法。
没想到柯弘安竟然连连点头道:“满意,我对这门亲事相当满意。”
容迎初和秋白都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瞪着柯弘安。
柯弘安不等容迎初再问,自顾道:“对方是骠骑将军的独女,听闻生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如此佳人,如今竟愿下嫁我为妻,我岂有不满意之理?”
容迎初心中一紧,道:“为妻?也就是说,相公知道再娶的这位将军之女,将会是你的正室夫人?”
柯弘安挑了挑眉,道:“是不是正室夫人我不知道,不过娘既然要和将军府结亲,想必不会委屈了人家的千金。”
秋白忍无可忍,开口道:“不能委屈那位千金小姐,难道就要委屈我家奶奶吗?”
容迎初也不阻止秋白,只一言不发地盯着柯弘安。
“原来你是着急这个?”柯弘安不以为意地笑了,“我劝你还是少安毋躁,虽然娘还没有跟对方定下亲事,但韦将军已经答应了做媒的中人,愿意与我家结亲。你着急也是徒劳。”
容迎初道:“相公言下之意,就是让迎初安安分分地等着被降为姨娘吗?”
柯弘安笑着摇头:“你还能不安分吗?你有多大的能耐可以改变娘的决定?”
容迎初站起了身,道:“不是还没有定下亲事吗?距离婚期还有一段时日,便让相公看看迎初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柯弘安笑道:“如果有好戏,我不看白不看。”语毕,埋头喝粥,不再理会容迎初。
容迎初知道多说也是徒劳,便和秋白离开了正院。
回到南院厢房,秋白忍不住低声骂道:“这个大爷,亏我前番还说他是扮猪吃老虎,看他今日这副模样,整个就是一猪,就知道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瘦型猪!”
容迎初本来心情还有点沉重,一听到秋白这话,不禁失笑:“‘瘦型猪’这三字用得甚妙,他倒还真是怎么吃怎么睡都还是老样子。”
秋白可是半点也笑不出来。容迎初望着忧心忡忡的忠婢,倒反过来安慰她道:“现在担心再多也没有用,我们不如一起来想想,看还有何扭转局面的可用之机。”
秋白不由有点愧疚:“奶奶,秋白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可是到了紧要关头,竟帮不了奶奶分忧半点。”
容迎初摇了摇头,道:“此次事发得有点突然,你也太关心我,所谓关心则乱。”她不禁想起了戚如南,戚氏一直对自己流露出怜悯之意,看向自己的每个眼神都带着深深的同情,大太太为难自己时,戚氏几次都想帮自己解围,想来这次大太太要降自己一事,应是与她无关。
思及此,她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她立即于心下捕捉住了这个念头,半带思虑地对秋白道:“现在看来,柯府中与大太太较为亲近,又最得大太太重用的人,便是三奶奶戚氏。虽说她的话大太太未必会听,可是终究算是帮衬着大太太主中馈,大太太或多或少都会尊重她的想法。”
秋白闻言,道:“奶奶难道想求她帮忙说服大太太,收回成命?”
容迎初摇头道:“事情并非这么简单,眼下这个境况,任谁去说,大太太都不会轻易收回成命的。我只是发现戚氏对我很是同情,并非一个冷面无情的人,她也许会觉得我处境堪忧,很是可怜。所以,即使她帮不了我解决这次的问题,也是个值得交好的对象。”
秋白点头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容迎初笑瞪了她一眼道:“又是哪里来的怪话。”她敛下了心头的忧虑,道,“大太太说了,等大爷的新媳妇过门后,才会让我的名字入族谱,她原是想用这个来拿捏我,现在我反倒觉得是给了我一个回旋的余地,我可以趁着这段时日,慢慢寻找可利用的机会。你别多想了,快去帮我把老太太赏的好东西都找出来,我要派用场。”
秋白依言把老太太月前赏下来的绸缎、首饰、手炉等物找了出来,已经有点想到主子的用意了,便道:“奶奶是想挑一件给戚氏送过去吗?”
容迎初拿起绸缎和彩绳,想起戚如南在锦和苑中的派头,道:“戚氏娘家原是书香门第,也是金马玉堂的大户人家出身了,嫁到柯家来,又有大太太疼着,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得着?我也不知道她平日里有什么偏好,便先给她绣个家常用的荷包,算是投石问路吧。”
一时便在桌上摊开了各色丝线和缎布。容迎初旧时在娘家,时常也会做些绣品拿去变卖帮补家用,因此一手针线活也算是拿得出手的。
于是主仆二人便窝在了厢房中做起绣活来,间中除了紫文和崔妈妈过来提用膳外,她们鲜有理会外界诸事。
绣得累了,秋白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奶奶,我其实一直在想,你是错生了年代,若是投生在我以前那个时代,你肯定是个女强人,也不必在这里看这些婆娘的脸色了。”
容迎初也有点习惯她这样的语无伦次了,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笑道:“什么是女强人?可不会是女强盗吧?我可不干那偷鸡摸狗的事。”
秋白“扑哧”一声笑了,道:“自然不会是女强盗,女强人就是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事业,自己赚的银子自己花,不必仰人鼻息,更不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的。”
容迎初低头审视自己绣出来的花样,“你说的我听着难懂,追求?事业?是不是田地和铺子?”
秋白也不解释了,帮她挑着彩线道:“可以这么说吧。奶奶,过去我一直觉得你厉害,现在算是真真正正服你了。”
“为何?”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面不改色地在这里绣花。回想以前,我要是明天要跟客户开个什么会,都会紧张得很。”
容迎初抬头看她一眼,道:“秋白,你说的我越来越听不懂了,就别闹了吧。”接着随口又问道,“你总是提你的那个什么‘时代’,究竟是什么地方?可是你旧时爹娘的老家?”秋白的老子苏倚本是容家的管家,后来容家没落了,这苏倚也没走,说是祖上曾受过容家的恩,便带着妻子女儿仍留在容家伺候,所以秋白也算是家生子了。
秋白想着反正主子一直是不相信她的话的,便道:“奶奶,其实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秋白。”
容迎初闻言,又笑了,道:“你不是秋白,那是谁呀?”
“我是谁?”秋白有些微的茫然起来,前世的那个名字,早在七年前就抛诸脑后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曾经以为自己就此送命了,没想到还是醒转了过来,更出乎意料的是,摆在眼前的陌生年代,以及自己一具只有八岁的小小身躯!
就这样在这里生活了七年,跟随在容迎初身边七年,虽然吃过不少苦,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回头路。认命之下,倒也觉得遵循这样的人生轨迹也未尝不可,至少,已经不需要理会前世那段令她失望的婚姻。
她苦笑着道:“对,我不是秋白还能是谁。”
容迎初绕着线头,道:“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如今最信任的人,你是你,便足够了。”
秋白明了地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低头专心地为容迎初打起络子来。
容迎初和秋白二人在房中细细地做了几日绣活,至第五日的时候,容迎初分别绣了一个喜鹊登梅花样的如意形荷包,一个石榴百子花样的桃形荷包。秋白则打了一个松花配桃红的藏玉络子,一个金线拈天蓝的扇坠络子。
并非什么贵重的东西,只不过精致在她们细巧的绣工,作为妯娌间的送礼,却也是甚有心思的了。
再次前去锦和苑见戚如南,容迎初特意选在晌午后过一刻的辰光里,因着大太太这时候大多是在午休,应该不会在锦和苑中与戚如南议事。
在厅中落座后,容迎初微笑道:“我进柯府已有三个月了,这段日子多蒙弟妹照顾,心里感激不尽。上次过来,我看到弟妹所戴的一块金累丝镶的蓝宝石甚是典雅,就寻思着要替弟妹打一个络子给络上更好。”她说着,把小荷包和络子等绣品放在了戚如南跟前,露出了一点羞涩来,“迎初手笨,这都是一点一点给绣出来的,这络子也是费足了工夫,希望弟妹不要见笑嫌弃才好。”又补充一句,“若弟妹实在不喜欢,就赏给丫头们用吧。”
戚如南忙把绣品接过,细细地端详了,欢喜道:“正是如南想要的花样!大嫂可真是过谦了,这样的绣活,就是府里针线上的人也比不上!若还说不好,那这些人可真是无地自容了。这荷包和这络子顶顶精致,我喜欢得紧,难为大嫂为我花心思忙乎。”一边吩咐了身边的大丫鬟新之把蓝宝石拿出来给络上。
容迎初看她是真心喜欢,心中稍安,看到她身后书桌上搁满了厚厚一摞信函,知她事忙,想着见好就收,便起身告退道:“我就不妨碍弟妹了,我先回去了。”
戚如南却上前拉住了她,道:“不急,大嫂先坐下吧,如南正有一事想告诉大嫂呢。”
容迎初便又归座,听戚如南说道:“下月初四就是大老爷的华诞,到时将在府里为大老爷办寿宴,大嫂你自然也要来。”
容迎初心下倏然明白了,此事本来是不必告知于她的。为大老爷柯怀远办寿宴庆生,堂堂从一品尚书大人的华诞之喜,想必会宴请各方名门望族,届时族中诸人尽数到贺,她不过是前景不明的可怜人,哪有资格置身其中,享受奢华的盛宴?
戚如南如今郑而重之地告知她要来,自然是她的一番心意起了作用。只是面上她不免显出了犹豫之色:“可是……大太太她……”
戚如南很是善解人意,温声道:“大嫂你不用担心,我自会跟大太太说这寿宴是为大老爷庆生添福,是咱们合府上下对大老爷的敬贺,所以让大嫂你出席,并没有不妥之处。”她平日里人前人后一向称苗夫人为娘,现下跟容迎初一样称其为大太太,也是顾及着容迎初的感受。
容迎初感激不已,道:“弟妹有心了。只是大老爷庆生贺寿,我可需要有所准备?”
戚如南轻拍她的手背,有安慰之意:“大哥这一房自会有贺礼给大老爷,大嫂无须另行准备。”
容迎初便如她所愿地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戚如南又想起了什么,忙低声吩咐了另一个大丫鬟雪柳到内堂去取什么物事出来。容迎初在旁看着,一时不知道对方接下来还有何举动,便微笑着静候。
过了一会儿,雪柳捧了盛放着几套衣物的托盘出来,戚如南笑对容迎初道:“大嫂,这几件衣裙是我昨儿才得的新衣,我并没有穿过,就觉得裁得显窄了些,本想要再改的,如今看大嫂的身量比如南略瘦些,想来是正好的,我也就不改了,便送给大嫂在寿宴上穿吧。”
竟是生怕容迎初没有可供出席大宴的得体衣衫,想得倒是周到又贴心。
戚如南这里的衣衫果然都是上好的,上衣是桃红撒花风毛缎袄,赭黄镶浅粉绸竹叶立领长褂子,再配翠蓝马面裙,衣料甚为柔软,颜色亦鲜亮娇艳,端的是大方得体。
容迎初惶恐地推辞道:“这样贵重的衣裙,迎初承受不起,弟妹还是自己留着吧。”
戚如南满不在乎地一笑,又从托盘上拿起一支金累丝珠钗,柔声道:“这钗子原是配这身衣裳的,如今便一起送给大嫂。大嫂就不要再推辞了,大老爷的寿宴也是咱们柯家的体面,大嫂是长房的媳妇,穿上这一身,是正合适不过。”又怕容迎初心里不安,接着道,“当然,如南是极喜欢大嫂的绣品的,若大嫂得了空,便多给如南绣些香包,如南也是感激不尽。”
她话已至此,容迎初也不好再拒绝,心里也自有主意,便感动得含泪道:“弟妹不嫌我出身寒微,始终待我如亲人,现下更是为我考虑周全,如此恩德,我铭记于心。”
戚如南也觉欷,道:“大嫂言重了,快别说这样见外的话。”
容迎初接过了戚如南所赠的衣物和珠钗,殷殷地告了辞,便离开了锦和苑。
待容迎初离去后,戚如南返回书桌前清点大老爷寿宴的请柬,这时自粉彩八仙炕屏后传来自家相公柯弘昕的声音:“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看来南儿比谁都明白‘勿以善小而不为’的含义。”
戚如南嗔笑着回头看去,果见相公柯弘昕慢条斯理地自炕屏后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卷书,口中念念有词,更添了几分之乎者也的书生气派。
“我不过是送了一点东西给容氏罢了,哪里值得你这样引经据典地来编派我。”
“那衣裳分明是你的心头所好,你也舍得慷慨相赠,这已经不算是善小了。”柯弘昕在一旁的楠木椅上坐下,道,“你就不怕被娘知道了,责怪你待容氏过于亲厚吗?”
戚如南笑道:“娘虽然不喜容氏,可容氏如今名义上仍是你大哥房里的人,于情于理于礼,我这个帮娘主中馈的人也不能太过薄待了她,这万一她还是留了下来,不管什么名分,也都是柯家的媳妇,我要没打点周全,落了话柄给旁人,那起子人不会说我是谨守娘的教诲,只会说我存心要轻贱长兄房里的人。再说了,容氏也确确实实是个可怜人,分明手边没有什么好东西,也费着心思给我绣了荷包打了络子,难为她用心了。如今我不过是施一点小恩小惠罢了,她那样感激,以后也只会记着我的好。”
柯弘昕笑了笑,翻着书页道:“你心里有成算,做这样一个好人值得就行。”
戚如南不以为意道:“她无依无靠的,只能任由娘摆布,这个月被扣了月钱,境遇更是比府里得脸的下人都不如,可怜见的。我也实在没有必要再去为难她,既然如此,索性就在她面前做个好人,来日我贤惠在外的名声,不就是全靠这些‘善小’积攒起来的?利人利己之事,何乐而不为?”
转眼初四便至,柯府大老爷柯怀远之寿宴设于府中的颐祥园。苗夫人早在数月前便开始打点园中设宴的诸等事务,各处古董陈设,皆已全备,园内尽皆金银焕彩,珠宝争辉。庭院中数十桌客席井然恭候,又于园内小楹亭处设了女眷闲休之所,外园又用蹙金精绣麒麟纹的屏风隔开了专供达官显贵享用的宴席。
一大早,戚如南便亲率了一众管事媳妇于园中检视各处如何打扫整理,柯弘昕则督率一众家仆张灯结彩,至酉时迎客之际,花灯齐点,园中一片五光十色,华彩焕然。
柯怀远今日穿就一身金蟒白狐腋长袍,与柯老太太分了一左一右地坐在庭院正中主位之上。柯老太太今日穿的是团花绛纹贡缎袄,因怕园中风凉,又罩了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羽毛缎斗篷。她与大儿子一同接受族人及来客的恭贺和问候,精神却不佳,总显得有点怏怏闷闷的,嘴角的笑意始终是维持着得体的弧度,但家中人都知道老太太心情不甚舒畅。
容迎初穿了戚如南所赠的衣裙,头挽倾髻,插上金累丝珠钗,珠钗上晶莹的流苏长长垂至鬓旁,随着行动轻轻摇晃,甚是好看。
在房中梳妆的时候,秋白一边为她梳理发丝,一边道:“奶奶今日穿上这身衣裳,当真是华贵了不少。以几个荷包和络子换取这衣服珠钗,三奶奶竟不觉心疼?”
容迎初讥诮一笑,道:“这些东西在三弟妹眼里恐怕只是寻常货色,更何况,我在她面前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因为同情我而对我施些恩惠,好让我知道她一片善心,也是有的。”
秋白咬了咬牙,道:“同是柯家的长房媳妇,奶奶,你受委屈了。”
“谈何委屈?她既然觉得我可怜,那我也就顺势而上,可怜到底。”容迎初对镜自照,自己的容颜在上了胭脂水粉后尤其妍丽动人,“若不是我彻彻底底地处于弱势,她又怎么会对我放下戒心,让我好有机可乘呢?”
长房嫡子柯弘安一房人来到颐祥园时,已见次子柯弘昕携了戚如南向柯怀远呈上祝寿之礼,苗夫人正坐在下首笑吟吟道:“弘昕早前听闻老爷提了一下翠宝轩的白玉馨成色润泽,便上了心,再去寻那白玉馨时,才知道被周员外家买了回去,弘昕想着要向老爷尽心,也顾不上别的,天天到那周老爷家里央告他把白玉馨让出来,终是感动了周老爷,这才得了这白玉馨。”
柯怀远看向柯弘昕的目光透着几分赞许,颔首道:“弘昕越发进益了。”
柯老太太只面无表情,眼光四顾,道:“弘安呢?怎么是弘昕先来献礼了?”
按着长幼有序的规矩,原该是先由柯弘安献礼,依次才是柯弘昕。如今显然是柯弘昕越了礼数。苗夫人闻言,眼光微微地一跳,然后若无其事道:“昨日就告诉弘安,酉时便要到园子里来。不碍事,我已派了周元家的去请过弘安了,这会子应该要到了。”言下之意,竟是指柯弘安有意拖延,需要苗夫人派人去催请。
柯老太太嘴角一垂,还没说什么,那边柯弘安已经走上前来,向父亲行礼祝贺,献上祝寿礼,又向柯老太太问候。老太太见到承重孙,顿时欢喜了不少,一手拉过他嘘寒问暖。
大宴之时,柯弘安身上穿的是海蓝色刻丝八团锦缎长袍,头戴束发翡翠紫金冠。难得的不是睡,也不是吃,脸上一扫往日的颓懒、散漫,愈显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此时他与三弟柯弘昕站在一起,柯弘昕一身浅青色锦边弹墨的儒袍,文质彬彬有余,却不及兄长的气宇轩昂。
柯老太太拉着柯弘安竟不舍放开了,秦妈妈知意地为柯弘安请了座,让他坐在了老太太下首。
苗夫人淡淡地扫了柯弘安一眼,便轻声让柯弘昕及戚如南退开一旁。
接着依次上前贺寿的是长房嫡女、柯弘安胞妹柯菱芷,齿序为第四女;紧接着是苗夫人所出之次子、柯弘昕胞弟柯弘靖,齿序为第五子;剩下就是苗夫人所出的次女柯菱柔,齿序为第八女。至此,长房大老爷所出的五个儿女均已拜过了贺礼。
此时,二房二太太陶夫人率了儿女款款走上前来,口中念着吉祥祝贺之词,又向柯老太太行礼。
柯老太太看只有陶氏一人,蹙眉问道:“不是在月前就去信给怀祖,让他今日回来的吗?”
陶夫人面沉如水,并不直接回答老太太的话,转头唤了亲儿、二房的嫡长子柯弘山上前,只见柯弘山手中捧着一个攒金丝海兽祥云纹的缎盒,毕恭毕敬地呈到柯怀远面前,道:“父亲的回信在昨日方送达府中,信中说宜州现时正值洪涝之灾,他奉皇命留守宜州治理灾情安置灾民,不能于大伯父生辰之际赶回家中,父亲备感汗颜,羞愧于心。父亲还让孩儿向大伯父传话一句:此次未能回府替兄长庆生,实非为弟所愿,奈何山高路远,你我兄弟隔绝何止千里,纵然为弟心中有万千祝愿,亦非笔墨可表。为此,孩儿还望大伯父宽宏大量,莫要怪罪父亲未能亲返府中,亲自向大伯父呈上这份贺礼。”
一番话下来,在座诸人的脸色是变了又变。
柯怀远面露不豫,却又知此时不宜发作,只得暗自忍了气,强作平静道:“罢了,你爹不能回来,也是因为公务在身。你们给你爹回一个信,嘱他身处洪灾之地,切记要小心保重为上。”
陶夫人神色一直淡淡的,此刻听到柯怀远的话,更显出几分怨怼来,嘴唇抖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二房老爷柯怀祖所送之礼是寻常的古玩花瓶,虽然价值不菲,却显然是随心所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显见是没有花心思,应付场面罢了。柯怀远也没有表露什么,让管事把礼给收了便不再提。
陶夫人又让二房的嫡长女、齿序第七女的柯菱姗上来问了安。最后便是庶子、齿序为第六子的柯弘轩上前见礼。这样二房的礼数便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