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轻眉转过身往苑门走了两步,又驻足回首,道:“我不知道你这样做背后有什么用意,姐姐一心要放过你,我也无法不原谅你。”她轻轻咬了一咬下唇,方道,“你们往后的日子还长,如果……如果你们真的能在一起,那么……替我好好待他。”言及此处,她双颊不由得绯红,旋即又笼上了一抹伤怀。
秋白却止不住目中的愧疚之色,抬头看向她,认认真真道:“轻眉,对不起。”
容轻眉不再看她,踽踽地往苑门内走去。
秋白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鼻中虽是酸涩无比,眼内却是干涸一片,竟是欲哭无泪。
雨彻底停下的时候,已是天光乍现之时。
她在不知不觉中跪伏在地上昏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方缓缓醒转过来,只觉得浑身酸软发麻,稍动弹一下,手和腿的关节处都传来钻心的疼痛。这样的疼痛,一下接一下的,却始终是敌不过纠缠于心胸间的那份翳痛。
算来已过了足足一天了,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要站起来,脚下一阵发软,不由狼狈地跌落在地。
这时,身旁的光线一暗,眼角余光中是那一抹绮丽高雅的彩霞暗纹裙袂,她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已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柔语喁喁:“我的好妹妹,可辛苦你这一夜了呢。”
秋白抬头看向韦宛秋那妆容精致的脸庞,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头晕乎乎的,仍强自向她绽出了一个笑颜,弱声道:“事没有成……你还要认我这个妹妹吗?”
韦宛秋扬了扬下巴,书双和丹烟二人适时地上前来搀起了秋白。
“你是没有成事,不过,至少你让我看到了你的诚意。而且……”韦宛秋脱下了身上的貂皮大裘,往秋白身上披去,温言道,“而且咱俩日后可以互相扶持的时候可多了。”她凑近秋白耳畔,“我来的时候,看到六爷就站在后头的亭子里,不知是不是一夜都没离去……你们的事,我一定会替你好好安排。”
秋白苍白如纸的面上隐隐地泛起一抹不自在,她回头望了空空如也的亭阁一眼,复又看向韦宛秋,轻轻道:“我……求之不得……日后,有劳姐姐了。”
容轻眉离去的那天,天色尤其阴沉,漫天的阴霾,一如姐妹二人心头难纾的郁结。容轻眉在马车启程前,含着一缕轻盈的笑意对姐姐道:“我这就去了,姐姐保重。”
看到妹妹眼中那抹淡淡的沉郁,容迎初挽着她的手良久,方道:“眉儿,你也要保重,保重身子,保重心绪。”
容轻眉心领神会,含泪点头。
时日渐逝,转眼已过了半月余。这日清晨,柯弘安在出门前拉着容迎初的手道:“今日他恐怕就会找我,幸亏我们早已得了信儿,我有了应对之法,你就不必担心了。”
哪里能不担心呢?可是不愿在他面前露出忧色来,只得沉稳道:“一切小心。”胸中犹有千言万语,但是深知此时多说一句便是为他多添一分负担,只有无声相信,只有静心等待。
送了相公离去后,容迎初换了一身宽松的蔷薇粉原锦边琵琶襟妆缎的长袄,依旧到前厅去主理家务事。进了屋里,便见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的炕上,临东边的板壁边放了两个秋香色金钱蟒靠背,她不觉怔了一怔。一边在炕上坐了,一边把那靠背拿在了手里,轻轻一捏,果然是内里加了双重的棉絮,厚实而柔软。可不就是秋白在得知她有孕,久坐会觉腰背酸软后说要替她另做的靠背吗?
亦绿在旁看到她的神情,小心道:“奶奶,可要换一换?”
容迎初摇了摇头,仍旧把那靠背放在了身后。一手正要取过炕几上的账本,瞥眼看见了海棠花式雕漆碟子上盛着的姜丝梅,不禁拈起了一枚吃下,轻轻道:“还是这个味儿。”
亦绿和念珍相视了一眼,这也是因着主子孕时害喜呕吐,却吃不惯府里的糖山楂,秋白特意从外头寻来的姜丝梅。亦绿到底藏不住话,开口道:“奶奶,昨儿我听南院里的念桃说,秋白从东院出去后,便一直留在南院里。却也并不是为奴做婢,竟是与韦奶奶姐妹相称。”
容迎初面上也没有显出特别的意绪来,只拿起账本翻开,道:“是吗?”
亦绿看主子样子淡淡的,一时也不好再多说,便噤了声。
容迎初一边细阅账本上的条目,一边问秦妈妈道:“怎的咱们手上这本子里记载的田庄、房舍、地亩,没有对应的地契和房契?还有,咱们看以往的往来账目,也是有来自这些田庄的供给,可也不齐全,怎的没看到房舍和地亩这一年的供给之费?你瞧瞧,这本子里的好些账目都不清不楚,又有好些地方曾被篡改过。”
秦妈妈敛眉道:“回奶奶的话,这账本原是最初记载的本子,后来掌管的人因着数目和入项与以往不一样,该是已经另立账册了。”
容迎初听了,把那账本往楠木小几上一搁,道:“既然如此,那新的账本在何人之处,咱们也该向何人问个明白才是。只不过,过去掌管这些账目的人毕竟也是我的长辈,而且见识也比我广些,我虽是现任的管事,可多有不解之处,该好生向长辈请教方妥。妈妈,您是府里的老人,也比这些年轻的知道这些产业的来龙去脉,如今便有劳您往那边跑一趟,替我向她问明这些账目的来往明细了。”
秦妈妈知意,当即便去了。
容迎初心内隐隐地担忧着相公这边的境况,可又知多想无用,每到忧念起时,便强压下去,敛着心神扑在这些事务之上。
老太太当日把主中馈的大权交到她手中,苗氏只不声不响,皆因柯家名下所置田庄、房舍、地亩的地契和房契都没有交到公里,若不是这几**细查往日的旧账目,也不一定能察觉当中的端倪。
以她眼下的根基,要名正言顺地让苗氏交出这些契约和进项明细,显然是以卵击石。无妨,老太太让她来当这个家,原便不是要她在短短时日内把握大局,只是想扰乱一些人的视线罢了。今日相公是如临大敌之时,她也不能让那始作俑者心安理得地坐山观虎斗。
这大半日的辰光,她都用在向苗氏询问各处产业的诸般事宜上,不时地派了秦妈妈和念珍到华央苑中,问的无非是“祖茔附近那一带的庄园去年秋末收成的进项如何?”“东郊的房舍可是前年置办的?”“为何旧账本上记载的地亩数目与二房所载的不一致?”诸如此类的细务。因前去请教的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管事妈妈和大丫鬟,苗氏纵然是百般不愿,亦不会对秦妈妈她们太过怠慢,少不得频频设法应对。
到得将近酉时三刻,秦妈妈从华央苑回来时,身后竟跟着周元家的。容迎初抬头看到她,不觉笑道:“今日吹的什么风,周嫂子怎的来了?”
周元家的嘴角牵了一牵,勉强地向她行过礼后,道:“大太太身子不适,大夫才来为她诊过脉,病又重了些。大夫叮嘱大太太要好生休养生息,可大奶奶这一日不停地过来问事,大太太又惦记着,奈何精神气不爽,终是撑不住歇下了。为着生怕大奶奶这边还有事,大太太便遣我过来,让大奶奶有事只管问我,往日我也曾帮着大太太打点账目,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容迎初客气道:“既是大太太派来的,那请周嫂子赶紧到我这边来,亦绿,看茶。”
周元家的不知端的,依言来到了容迎初的炕前。
容迎初把那账本递到她跟前,微笑道:“周嫂子倒是替我瞧瞧,这本子里有多少账目是不对的,哪些是大太太往日记下的,哪些又不是。再有这本子里的地契房契公里并没有,可是我一时看漏了,周嫂子心思澄明,必定能替我料理周全。”
周元家的脸色一变,嗫嚅道:“这个……可怎么使得。”
容迎初笑里带了一丝讥诮:“怎么使不得?大太太信赖周嫂子,让你打点账目,又让你过来为我解惑,我敬你还来不及!这点小事,想必也难不倒周嫂子你吧?”
正好这时亦绿递了茶来,周元家的也不接,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片刻才道:“大太太只让我过来回大奶奶,有些事大奶奶可以问,但有些事大奶奶还不是时候接过去,大奶奶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原不必把话说白了才是。”
容迎初面沉如水,道:“那敢情好,我且问你,这些以柯府之名置下的产业,当年可是定下了各房按年掌管地亩、银粮、祭祀、供给之事?按这个旧本子来看,大太太掌管已有数年之余,这又是何缘故呢?”
周元家的早知她会发难,只强作镇定道:“各房如何掌管产业,这些都是在老太太跟前定下的,前年昕三爷成亲后,原是想要按年分配各房掌管,可是老太太只说大爷尚未能掌事,便又暂且搁下了,还是由大太太管着。”
容迎初唇边泛起一抹笑意,道:“有劳周嫂子跑这一趟了,既然大太太身子不适,那我今日便不再派人前去叨扰。但有些话还烦请周嫂子带给大太太:当日如何定的规矩,今日也该如何遵守,家中产业需要费神之处颇多,娘身体欠佳,我这个做媳妇的原该替娘分忧,事关重大,请娘三思。”
周元家的闻言脸色愈发难看,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草草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外头崔妈妈进来问亦绿可要给主子送来晚膳,容迎初听到堂前她们的声音,着实没有心思进食,便扬声道:“你们都先下去吧,现下我还不饿,待我想吃了再唤你们。”
秦妈妈担心地看着她道:“奶奶,你午时就没吃什么,这也是时候用晚膳了。”
亦绿也劝道:“今日特地吩咐小厨房里做得清淡些,再没有那些油腻腻的东西让奶奶倒胃口。”
容迎初正想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清清柔柔的声音:“大嫂不爱吃那些,可以尝尝别的!”
容迎初闻声一喜,忙站起身来道:“芷儿来了?”
果见一身锦茜红如意锦纹对襟长衣的柯菱芷从门外进来,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眼内难掩殷切之色,三步两步地来到容迎初跟前道:“大嫂,韦将军果然约了哥哥到韦府去,相公已经前去接应了。娘和我都生怕你这边不知怎样,所以我回来看看你。”边说边扶着嫂子坐了起来。
容迎初不由蹙紧了眉头,道:“相公到韦府去有多久了?”
柯菱芷握住她发凉的手,温声道:“大嫂不要担心,我相公是将近酉时的时候接到大哥的信的,该也没有多长辰光。我相公是和兵部员外郎吴大人一起过去的,想来那韦将军也不敢对大哥怎么样。”她看嫂子并没有半分展颜,便也不在这上头多说,只微笑道,“我今儿陪大嫂一块用晚膳吧?娘可是深知你此时没有胃口进食,便教了我一道糯米山药粥的做法,我这就跟他们说去,让他们马上做了让你尝尝?”
容迎初不忍拂她一片好意,遂强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姑嫂二人便相伴着说说话,一起度过焦灼难耐的等待时光。
夜色渐深沉,容迎初坐在灯下心乱如麻,总不见有相公回来的动静,暗自焦急得无以复加,已然没有了与柯菱芷言笑的心绪。左右无事,便胡乱拿起那绷架来刺绣,拈针的手指止不住微微颤抖,一不留神,只觉左手指尖一阵刺痛,她惊得扔下针线,但见那指尖已渗出了殷红的血珠。
柯菱芷见状,急忙上前去检视嫂子的伤处。容迎初心下只觉不祥,敛一敛神,自行将那血珠抹去,道:“不打紧。”
过不多时,亦绿匆匆进来道:“奶奶、四姑娘,大爷和四姑爷一起回来了!”
容迎初心下一松,忙与柯菱芷一同迎出了门外,只见柯弘安和冯淮二人并肩从廊上走来,一边在说着什么。容迎初站定在原处,凝神注视着他,昏黄的灯笼光影下,他的面容仍如出门前那般泰然自若,似乎这一日中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也没有经过骇然的风浪,他始终是他,是她心心念念、只愿他平安归来的夫君。
柯菱芷快步来到冯淮跟前,冯淮看到妻子,目光益发柔和起来,一手拉住了她。她语气温柔中又带着急切:“那韦将军可有为难你们?”冯淮替她拢了拢大裘斗篷,道:“有惊无险。”
柯弘安看到门前的容迎初,面上泛起了一丝宁和的微笑,缓步走向她,只平平常常地道了一声:“我回来了。”
容迎初眼眶一阵发热,鼻子酸得要紧,喉中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晓得倒在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他也拥紧了她,一手抚着她的额发,柔声道:“不要害怕,我不会有事。”
她在他怀中拭去眼泪,方站直身子,不好意思地看了冯淮夫妇一眼,平下意绪道:“瞧我这是怎么了,怪失礼的。咱们快进屋里去吧。”
于是他们四人一同进入了内堂中,屏退一众下人,掩闭门窗后,容迎初方问柯弘安道:“韦将军究竟想怎样?”
柯弘安喝了一口浓茶,道:“皇上已经准了他退守青州边境的奏请,他今日找我,就是想让我履行当日的承诺,和宛秋一起跟随他前往青州。”
容迎初虽然心知有此一节,但亲耳听闻时仍旧禁不住一惊,面上兀自僵冷一片。
柯弘安带着安抚意味地轻拍她的手背,轻声道:“他虽步步进逼,可是我也明确告知他,我决不会跟随他离去。”
决意在眉,在韦府中的那场会晤,如同是不见刀光的一战。
韦英冷峻道:“旁人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那兵部主事之衔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当真是两府公侯之殁使皇上感念往昔辅助的功臣吗?若不是我以往日的交情让辅国公上疏,借着宁瑞公和定国公仙逝一事,提起尚有柯家平原侯与二公并列为开国功臣之后,皇上又如何会赐你官职?你在兵部习学已有一段时日,也是时候跟随我退守边关了。”
柯弘安面色平静如水,不温不火道:“依着咱们当日的约定,我本该对将军感恩戴德、俯首听命才是。可是,将军也不要忘记,我当日之所以答应你的条件,也是因为你答应我的事,你说过不仅帮我设法把贺逸大人调返京城,还要助我查出真相。但事实上呢?据我所知,贺大人能回京,并非你从中斡旋的结果,而是他费尽心思求王提督大人相助,方得以回京。”他停了一停,冷笑道,“至于助我查出真相,你家千金若不给我添乱,已算万幸!”
韦英目光冷冽如要噬人一般:“你胡说!贺逸是通过王提督的关系回京没错,可是若没有我替他从中牵线,他又如何能见到王提督?”他逼视着柯弘安,“你口口声声喊我将军,连一声岳父也不屑提起了吗?你心里根本就没有秋儿,从一开始,你就想好了要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然后翻脸不认账!”
第六章 欺人不自欺
柯弘安提着八角风灯,
与容迎初牵手往庭院外走去。
容迎初心头止不住一阵阵发紧,
她挨近相公身侧,
低低道:『当真是前有毒蛇,
后有猛虎。』
韦英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僵持的死静。时近初春,天仍旧寒冷,并已入夜,隐约听得窗外风声呼呼,掀得紧闭的窗板亦微微颤动。柯弘安望着堂门外那阴沉的天色,嘴角一牵,似笑非笑道:“论说强词夺理,我是半点也及不上将军父女。而且我今日过来,并非要与将军商讨是否该跟你退守青州,而是要告知将军,我势必只能留在京城,不仅因为主事之衔乃皇上所赐,更因为我已获上峰准许,参考开春的会试!”
韦英眉头一跳,诧异道:“什么参考开春的会试?”
“如今我有官职在身,不必再经过乡试,直接便可以考进士。”柯弘安语气四平八稳。
韦英面上怒意骤现:“原来你当初恳求我为你打通关节入仕,只是为了要考进士!你可别忘了,你进入兵部,只是为日后要调至青州铺路,并非真的让你坐享其成!”
柯弘安喝了一口热茶,气定神闲道:“考进士之举,对弘安而言也是有风险的,我若能考中了,自然是不赐科第,止令迁官,可若然我没有考中,那不中者则停现任。”他放下茶盏,悠悠然道,“我若能蒙皇恩眷顾考中进士,届时升迁官位,不管是不是仍留在兵部,都该竭力报效朝廷,自然是不能远赴青州;若弘安才疏学浅,落了榜,那也就是连现任的官职也丢了。既然没有了兵部的差事,弘安只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如何能伴随将军左右,戍守边疆要塞?”
韦英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竖子!你处心积虑欺骗我和宛秋,我绝不能轻易饶过你!你给我听清了,从你娶了宛秋那天开始,你便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什么考进士不考进士,我一概管不着!”他恶狠狠地瞪着柯弘安,“我明日便会向皇上请旨,言明我韦家兵誓死保卫边境的决心,你身为我韦家女婿,责无旁贷,亦必身先士卒,与我一同保家卫国!皇上必定会感念咱们一门忠烈,下旨让你跟随我同赴青州!”
柯弘安不慌不忙,站起身来道:“将军非得强人所难,弘安也无话可说,只不过有些事,恐怕也不如将军所想的那般理所当然。”他作势请辞,“我要告知将军的话已经全无遗漏,将军的打算我亦清楚知悉,时候不早,弘安先行告辞。”
韦英目内幽幽闪过一抹杀气,冷声道:“慢着,我早已让人收拾好了西苑的客房,预备让你住下来,咱们翁婿二人可好好商议远赴青州之事!”
柯弘安才走了两步,冷不丁从堂门外闪身进来数名持刀从役,凶神恶煞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眼见此状,转首冷眼看向韦英,道:“难不成将军是想把弘安强行关押在将军府里吗?”
韦英正想说话,便见大管家徐正疾步奔了进来,禀报道:“将军,兵部员外郎吴大人和翰林院修撰冯大人正在府门外,说有要事访见将军。”
韦英一愕,疑忌地看了柯弘安一眼,思虑片刻方道:“请他们进来。”
冯淮和吴钟麟二人进来,一眼瞥见了廊外守着的几位腰间悬刀的从役,冯淮定一定神,一边与吴钟麟一同向韦英行了见礼。
那吴钟麟与韦英素有往来,一番寒暄过后便说起要与其到外面把酒谈风月去,韦英面色僵冷道:“吴老弟,今夜我尚有要事,恕不能奉陪了,改日吧!”
“什么要紧的事?能比咱们搜罗宝器更要紧吗?”吴钟麟笑嘻嘻道,“将军月前跟我提起甚是喜欢瑞郡王府中收藏的那把豹尾枪,正巧今夜瑞郡王便在集贤斋中设宴,特命我等过来请将军过去,一同欣赏他新搜罗来的宝器呢!将军同我走这一趟,说不定能想个法子让瑞郡王割爱?”
柯弘安心思敏捷,即刻向韦英作揖道:“既然岳丈有要事,那小婿便先行告辞了!”
韦英当着外客的面也不好着意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容迎初细细听了柯弘安和冯淮二人的讲述,额上渗出涔涔冷汗。她面色青白交加,指尖冰凉,一手反握住相公的手,颤声道:“险些,相公今夜便不能回来了……”
柯弘安当即命人为妻子送来人参热汤,又为她披上了大裘,方道:“我们早就得了消息他会今日寻我,所以也就早有准备,请得妹夫来相助。所以既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冯淮道:“本来我是打算和爹一起到将军府去,可是在签押处时正好碰到吴大人,听他说起瑞郡王今夜在集贤斋设宴,我顺势就问他瑞郡王可是与韦将军一般,极爱搜罗传世宝器。那吴大人便想起了韦将军曾提过瑞郡王府中的豹尾枪,我说正好我有要事寻姻兄柯主事,他此时便在将军府中,横竖我要过去一趟,不如咱们一同到将军府,你也顺道把韦将军请到集贤斋去。如此方可顺理成章。”
柯弘安感激道:“今夜之事,着实是有劳妹夫了。”容迎初亦道:“若不是妹夫及时赶到将军府接应相公,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冯淮忙朝兄嫂二人摆了摆手,柯菱芷殷殷道:“先莫说当日芷儿身陷困境,哥哥和嫂嫂你们二人的鼎力相助,就是没有当日之恩,你们也是我的亲哥哥亲嫂子,哥哥出事,我这个做妹妹的岂能袖手旁观?相公此次也是举手之劳,哥哥和大嫂快不要说谢了。”
冯淮想了想,半带忧虑道:“大哥,今夜的事虽说是过去了,可是我瞅着那韦将军的神色,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日后你还是要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