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傅剑玲的整个初中,可以说过得无波无澜,和她的三个好朋友比起来,似乎显得过于平淡。杜雅自从弟弟出生以后,性情就变得稍稍尖锐一些,以往那些她极力隐藏的菱角也时不时会显露出来,傅剑玲觉得她比以前要焦虑得多。初三考完试放暑假的时候,剑玲把杜雅接到家里和自己一起住,杜雅每天晚上都和她聊上很久。傅剑玲从中得知杜雅之所以高中还能继续念书林,正是她的干妈放话,这是最后一次帮她了,往后考大学,她得完全靠自己。作为一个在健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傅剑玲觉得这句话并没有什么不妥,考大学当然是要凭自己的实力了。但听在杜雅的耳朵里,却蒙着另外一层偏见的色彩。

  薛涩琪毕业那天收到了无数情书,有本班的,也有其他班的,以往克制的男生们在临别之际纷纷鼓起勇气,以写同学录为名来向她要电话。薛涩琪却一个都没搭理。“都是小屁孩!”她不屑地说。然后就跟她爸爸一起出国旅游了。

  至于许为静,就更不必说,整个假期都跟葛离三天两头地碰面。有一次聚会,葛离不知从哪听来的意见,送给许为静一个硕大的熊仔,熊仔的背心上写着I LOVE YOU。那次聚会,傅剑玲和杜雅也被邀请一起去了。在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很好奇地问许为静,你把这么大的娃娃抱回去,你爸爸妈妈不会说你吗?许为静哈哈笑起来,“没事,我跟爸爸妈妈说我们班每个女生都收到一个。”“这种话你爸爸妈妈也信?”“信啊,我说我们班上有个同学,家里是专门做公仔的,这一批货被返厂处理。他就拿来送给全班女同学了。”

  傅剑玲遂感叹:“你真是天生的说谎大王。现演现编完全没障碍的。”

  许为静只瞪了她一下。

  晚上傅剑玲和杜雅吃完晚饭,便一起出去散步。两个女孩走在缤纷的大街上,黄昏虽沉,霓虹却美。她们时不时买些小吃拿在手里,最喜欢逛的居然还是那琳琅满目的小地摊。

  经过外婆家的巴公房子时,傅剑玲朝里面看了一眼。杜雅便问,你不进去吗?剑玲摇摇头。看到苏丽的弟弟坐在副食店门前玩耍,便上前问:“你姐姐还在医院吗?”小男孩稚气未脱,雄赳赳回道:“还在医院呢。妈妈说医院里有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夫在教姐姐功课,好让她能去外国念书。”

  剑玲闻言叹了口气,正要和杜雅走开,韦宗泽却骑着自行车回来了,黑色的车轮子在轧上那被路灯拉长的她的影子之前戛然而止。

  “你来了!”他很高兴地跑过来。

  剑玲点点头,“我们就回去了。”

  “噢!”他露出明显失望的眼神,“要不要我送你们?”

  “不用,我们就是出来逛一下,再见。”

  “……再见。”他一直回望她们。

  傅剑玲的步子因他的回望而加快,随她一起的杜雅便觉出一些不寻常的气息,直到她放慢步子才忽然开口问:“那个不是三班的韦宗泽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很早就认识。傅剑玲说:“他就住在外婆家对面。”杜雅眼神一定:“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气氛很不寻常。”剑玲心下一惊:“你怎么会这么想。”“直觉,再说你干嘛这么紧张。”“我哪有……”她正要反驳,杜雅却敏锐总结道:“我看他好像喜欢你。”

  傅剑玲不过一嗔,倒也没有马上就往心里去,“你被许为静传染了!动不动就喜欢来喜欢去,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吧。”杜雅闻言却讪笑起来,“很早吗?我们都要毕业了。再说许为静,大概早就跟葛离KISS过喽。”

  听杜雅这么一说,傅剑玲觉得大有可能,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声,紧张起来。

  “你说KISS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杜雅说,“看书里写的好像很香甜,可能像喝酒一样的。”

  “那你喝过酒吗?”

  “喝过。”

  “什么感觉?”

  “很辣。”杜雅说,“我喝的白干,就一口。”杜雅说着一阵好笑:“你别转移话题,那个韦宗泽,他肯定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傅剑玲被她这么一重申,脸上便飞来一片霞红,也不说话,仿佛正在思考。

  杜雅瞧见她这种反应,不觉惊诧道:“哎,看你这种表情,该不会也对他有意思吧?他跟你一点都不般配的!”

  傅剑玲听她这么一说,倒抬起头来,“什么叫做不般配?”

  杜雅遂耸耸肩,随口回道:“人缘啦,家世啦,成绩啦,怎么看都不般配。难道你没看到他整天被葛离打得像鬼,而且全年级都在风传他妈妈是那一行的,成绩差,老师又不喜欢他,身边也没个像样的朋友。怎么看都配不上你的呀。其实咱们班对你有好感的男生大把抓,可惜你对他们的殷勤都很无动于衷……总之,你们不般配。”说着,说着,又是一阵伤感:“等我们上了高中,一定还有其他男生喜欢你的。你、还有薛涩琪,渐渐的都会有男朋友,就算高中没有,大学也会有的。到时候,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乱说,你要是愿意,想什么时候要个男朋友就什么时候要。”

  可惜杜雅没有顺着这句话回应她,而是别过脸去,看看夜色斑斓,车水马龙的景象,似乎大家都有家可归,并且都觉得这人生还很精彩。

  “剑玲,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

  事实上,为了和傅剑玲同班,韦宗泽在初中的最后一年十分拼命,成绩突飞猛进,可惜望眼欲穿地过完长假,高中开学分班时,他还是被分到了二班,和剑玲所在的一班仅仅一步之遥。他去质问老师,老师也闪烁其词,他便明白过来,是因为一班还留着几个关系户的名额,所以像他这样家世很差,风评不好的学生,学校根本不当回事。

  但他的改变引起了自己那风流在外的母亲的注意。辛乔对儿子的转变感到高兴,于是专门为他报了一位名师的英语加强班,想要推波助澜。可韦宗泽却因为学校的态度,对学习生出一种厌恶感。

  “这个世界不公平。”他对辛乔说。

  辛乔却漠然一笑:“你知道就好。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韦宗泽赌气道:“他们不让我进一班,我偏要考得比一班任何人都好。”

  为了这一口气,韦宗泽高一上半学期一下子进入全年级前十名,虽然第一名还是一班的毕宁,并且第二名到第五名也全都是一班的学生。其他捡重要的说,韦宗泽是第六名,薛涩琪第九名,傅剑玲第十二名,杜雅二十四,许为静三十,葛离七十。

  发榜那天,杜雅不可思议地盯着韦宗泽的名字反复看,然后对傅剑玲道,“怎么回事呀,他一下窜到这么前面。”傅剑玲也觉得奇怪。后来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很生气地批评他们班没能包揽前十名,让以前成绩那么差的韦宗泽迎头赶上了。

  傅剑玲只想,韦宗泽其实很聪明。从他的样子看,就知道他是聪明的。

  高一的时候,傅剑玲做了一件自己看来应是很棒很值得记忆的事,就是带头写小说。那时候流行看武侠,从金庸到古龙到卧龙生等等,各式各样的江湖情仇从厚厚的书中流进高中生的笔记本。傅剑玲写的第一本武侠小说,在班上流传开来,继而带动了很多文采出众的同学,纷纷提笔写起小说来。到了下半学期快考试,还有不少同学跑到学校的图书室交换小说看,交换的都是手稿,有一些特别受欢迎的小说,甚至被翻烂了用透明胶贴起来。

  这种风潮多多少少影响了全班的成绩,测验考试一次比一次让人失望。终于惹得班主任动刑,从图书馆抓了一大批传阅小说的同学,同时还收缴了很多手稿,其中包括剑玲写的那本。因为剑玲的爸爸是二班的班主任,很快就得知女儿的大作榜上有名了。

  傅剑玲因此被爸爸罚跪搓板,印象中这该是她第一次跪搓板,竟然是她16岁活脱脱一个大姑娘的年纪。傅剑玲不解地问,写一些自己向往的东西有什么不好?大家都觉得很开心。可爸爸不仅怪她顶嘴,还说她做了很丢脸的事,“小说不是你们这种肤浅的孩子可以写好的。需要阅历,需要沉淀。以前我让你看的那些还少吗?你认为你写得出来那样的作品吗?你们现在写的东西毫无用处,还影响学习,上课都不能集中注意力。”说着翻开收缴过来的剑玲手稿:“你看看,你都写了什么。决斗,抢亲,暗杀……你,你一个女孩子家,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爸爸说着,把手稿反掌一拍,摁在茶几上。剑玲觉得,爸爸此时此刻有一种自己的女儿亵渎了神圣的小说的悲壮。

  傅剑玲垂下头,紧紧攥着衣角,不再反驳爸爸的话。已经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即使说了也说不通。

  这件事不仅让她的父母对她开始多一些约束,也让她对父母的意志产生了逆反心理。

  她足足沮丧了一周,直到有一天,杜雅突然带了一本古龙的《楚留香》给她。

  “干嘛?”傅剑玲接过书,莫名奇妙问道。

  “韦宗泽说借给你的。”杜雅说。

  “借我?”傅剑玲一愣,杜雅遂问道:“怎么,你没跟他借书嘛!”

  “没有。”

  “哦,那你下课了去问下他吧。”

  结果傅剑玲下课了也没有去找韦宗泽问,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她不太好意思。最后还是决定放学的时候绕一脚,去巴公房子那边瞧瞧。因韦宗泽骑自行车回去的,脚程比她快得多,等她去了以后,问苏丽的弟弟,说他已经去打球了。一个人。

  剑玲只好先回家再说。直到晚上七点半左右,剑玲在房里做作业,忽然觉得窗子上噔噔响,走过去一看,韦宗泽正在下面朝她的窗户扔小石子。剑玲连忙找个借口出去,都忘了带上那本书。

  “我听苏小弟说你去找我了。”韦宗泽红着脸,一身汗,“你是去找我了吗?”

  傅剑玲点点头,“那本书是干嘛的?”

  “借给你看。”

  “是我向你借的吗?”

  “不,是我想借给你。你已经看过吗?”

  “还没有。”

  “那就好。”韦宗泽显得十分高兴,“其实我看过你写的小说了,真的很好看。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所以托你朋友给你带了本书。”

  “谢谢。”

  “不用谢,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应该是很快乐的。”

  “嗯。”傅剑玲真为听到这句话感到高兴。

  “你想成为小说家吗?”韦宗泽进而问道。

  傅剑玲却仿佛听到了一句很尴尬的话,使劲地摇头。韦宗泽便笑了笑,有些傻气。

  “那我回去了。”

  傅剑玲虽然点头,目光却一直垂着,而这垂着的目光使他不能挪动自己的脚步。

  “那以后……”韦宗泽又道:“要是你还想看武侠小说,可以跟我借,我家有很多。”他说的自然是米源那满满两大箱子的书。

  傅剑玲便朝他一笑,“嗯,好的。”

  太棒了。韦宗泽心里暗暗想。

  期末考试前的两个礼拜,葛离刚跟许为静躲在草丛里亲亲我我,心情甚好。许为静是重点班的学生,脸蛋又还算可爱,总归让葛离在兄弟面前很有面子。那时候他也已经习惯了父母离异这一现实,对待别人比以前宽容得多。可早前曾经许诺不再针对韦宗泽的,没想到那小子又平白无故得罪人。找个午后他刚和许为静幽会结束,他妈妈那位牌友的儿子,叫石聪的,就悄悄跟另一个男同学来找他。

  那个男同学很上道,居然递给他一百块钱,“石聪说你是他的兄弟,会帮他的忙。”说完朝石聪递眼色,石聪便森然回道:“我们想让你去修理一下韦宗泽,最好是在快考试的时候。喏,你以前经常这么干的。”葛离瞧着那一百块钱,有些不屑一顾,“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石聪便道:“求求你,就当时看在我妈的面子上。”

  葛离听到一个妈字,就觉得心里一激灵,想到妈妈离开家时的泪容,不由觉得自己很没用。“好吧,我也不问他是怎么得罪你们了,但这是最后一次。”

  “我希望你不光是打他,最好是侮辱一下他。”那个面相斯文一些的男生补充道:“比如踩他的脸之类。”葛离有些瞧不起他们,口中讥诮道:“唔,我认得你,全年级第一名。叫什么来着……”

  毕宁见他一下道破,顿时一悚,心中后怕起来,便拖着石聪一起跑掉了。

  不久,考试前四天,韦宗泽没能来上学。

  第二天,他那位大名鼎鼎的妈妈辛乔坐着小轿车,一身光鲜亮丽,神气自若地来到学校。带着一个穿警衣的男人直接大步跨进校长办公室。全校传得沸沸扬扬,说警察局的人都来了,出手打韦宗泽的人八成要坐牢。石聪和毕宁吓得不敢来上学,只有葛离被抓去招供了,但是怎么问,也不能从他口中听到石聪和毕宁的名字。

  辛乔把葛离带到医院去看韦宗泽。

  韦宗泽脑门缠着纱布,问他:“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你没得罪我。”葛离惭愧道。

  韦宗泽眼神一定,“他们跟你很要好吗?”

  “没什么联系。”

  “那你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

  “没有为什么。”

  韦宗泽仔细瞧着葛离的脸,“现在,他们肯定躲在背后嘲笑我们,骂我们是傻瓜。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肯不肯跟我做一回兄弟。”

  “……”葛离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不过,你带着一帮人打了我很多次,而我总是一个人,寡不敌众,所以你还欠我的。”说着,顿了一顿,“我让妈妈叫了几个人堵在医院门口,等一下你出去以后,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被抬回来。”

  葛离闻言,忽而感到一阵冰气,来自韦宗泽那双穿透人心的眼睛。

  韦宗泽接着道,“这样一来我们就扯平了,到时如果你肯跟我做兄弟,我绝对把你当自己的亲人看待。如果你不肯就算了,大不了以后各走各路。”

  葛离忍着心中那不可名状的畏惧,好笑起来,“如果我跟你做兄弟,条件是你要让你妈妈叫门口那些人离开呢?”

  “对不起,这不行。”韦宗泽闭目仰躺在床上,“亲兄弟,明算账。”

  葛离猝然一愣,旋即拉整齐了衣衫,朝门外走。

  “得,横竖是个死,早死早超生。”

  却听韦宗泽在身后道:“恩,你早去早回。”

  关于这件事,傅剑玲也只知道明面上的那些,就是韦宗泽被打伤住院,后来带伤参加期末考试。她一直想寻机去看看他,可她实在没有勇气直接到他的家里去。

  放暑假的时候,傅剑玲去看了苏丽。苏丽的脸色苍白得好像打过一层珍珠粉,笑起来更显虚弱。因她问起近况,剑玲便把韦宗泽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苏丽竟顾左言他,直言问道:“我知道他喜欢你,你呢?”她仔细端详她,“我觉得你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其实苏丽对傅剑玲和韦宗泽来说,都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在她面前,剑玲觉得说说实话也无妨。

  “我总是会注意他,忍不住,就算我不想这样。”剑玲说着,越来越来看清自己的心:“可是喜不喜欢,不应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苏丽淡然一笑,“哎,我很羡慕你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考虑,慢慢感受,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掉了,还没来得及谈一场真正的恋爱。”

  “那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苏丽竟回道:“有,就是韦宗泽,他是黑马王子。要是我还有时间就好了,我要把他抢过来,我年纪比你大,做事比你成熟,我什么都比你好。只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就因为我比你成熟董事,所以我知道不能这么做。如果我这么做了,他会更加孤僻。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苏丽说话的感觉总像是不一次说完就会没有机会说完那样地,充满压迫和绝望。

  “你呢,你觉得他很特别。”苏丽又严肃地问道:“可是,你也会为他想这么多吗?”

  “我……”傅剑玲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不用回答我。”苏丽却迅速阻止道:“任何答案我都不想听。”

  就是那样一个答案,却一点一滴在傅剑玲的脑海中形成涟漪。

  暑假中,韦宗泽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偶尔在车站碰到,他竟然跟葛离在一起,提着篮球,准备去球场找高年级的人打比赛。

  “你还好吗?”遇见的时候,韦宗泽先开口问。

  “还好。”剑玲答道,“你借我的书,我看完了。”

  “噢!”他却像是不太希望她看得这么快,“那,你还要看吗?我家还有很多。”

  剑玲想了一下,终于回道:“嗯,那再借给我看吧!”

  “好。”他十分高兴,“明天下午五点我在这里等你。”

  傅剑玲点点头,忽然觉得害羞起来,低着头先行离开。

  葛离站在一边,瞧剑玲羞怯的背影,不由憨头憨脑道:“喂,她是静静的朋友耶。你在追她啊,怎么不早说,我可以帮你牵线嘛!”他说着,仿佛真的要来当媒人。

  韦宗泽却已经抱着篮球,喜滋滋走得老远。

  翌日正好是周末,下大雨,还一整天下着,街道上的景色都淹没在密集的雨线之后,屋子里也都是潮湿的气味。傅剑玲躺在床上,看着桌上的小闹钟,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虽然她不确定下这么大的雨,他还会不会去车站那里,不过她自己是要守信的。于是打着一把小花伞,不徐不缓走到那个车站。

  是不是所有女孩都会被这种情景打动呢?

  当周围来往的人群匆匆走过,男孩却忐忑而认真地站在那个地方等待着,虽然打着伞,头发却还是显得湿漉漉的,唯有揣在怀中的那本书,被谨慎地保存着。当他抬头看见她,眼神中一闪而过如露如电,亦如虎一般的喜悦。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书交给她就走掉了。

  书用一个透明的塑胶袋包着,傅剑玲听他的话,带回家去,坐在自己房间的时候才打开来看。一点也不意外的是,里面夹着一张字迹工整的小纸条:

  如果我喜欢你,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为了这张小纸条,剑玲彻夜难眠。当她真的从他那里得到这么一句话,却开始感到害怕了,非常害怕,但同时又感到欣喜,抑制不住的欣喜。然而早已失去理智的大脑却难以为她判断出哪一个才是她的真实感受。

  过了很多天,她在书里面夹了一张小纸条,在车站那里等他。

  韦宗泽从中得到的回应是:我害怕。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种意思,这也是女孩子所特有的感受。

  而韦宗泽在考虑了很久很久以后,终于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又在书中夹着纸条向剑玲谨慎地表达他的心意:

  我知道现在有点早,你不想谈恋爱,我可以等你。如果你愿意,还书给我的时候,请送我一张你的照片。如果你不愿意,只把书还给我就好。我绝不会再纠缠你,让你烦恼。

  时光自此停滞下来,所有的躁动和喧嚣都屏息以待。他的未来好与坏仿佛只在她的一念之间。对韦宗泽来说,这种殷切的期待所包含的热望和情[欲],是多么地令他心痛。

  直到开学前,傅剑玲终于还书给他了。

  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巧笑靓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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