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带你来晃酒吧?”陆捡一边说,一边加重了力,让我怎么扭动都无法挣脱。我只能频频回头,看到金发他们先是愣住,然后便围上去群殴禹劲,我听到,惨叫,还有唏嘘。陆捡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臂,在上面勒出了一个又一个手印,我被扣得无法动弹,只是离禹劲越来越远。陆捡一直把我拖到路边,他的朋友这时都跟了过来,淫糜地说,“哟,六哥,什么时候搭上这种MM的?怎么不早带出来给兄弟们见见!
“就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六哥搭上这款的,真新鲜。”
陆捡谁也没理,拦下一辆计程车就把我往上塞,只听他回头留下一句,“我先走了,12点仓库见!”然后就钻进车里,黑黑的计程车后座,我们呼吸着对方的呼吸,他猛地把我抱在怀里,狠狠咬上我的脖子,“说,今天怎么回事?”
他的动作吓到了司机,司机是个中年人,不时就回头看,陆捡毫不在乎,手伸到了我的牛仔裤里,“你怎么不在家看书!”
我被他抓疼了,轻声叫了一下,司机忍不住又回头,陆捡一脚踢到他的驾驶座后背上,只听磅地一声,“看你妈看,转过去!”说完就丢了一叠红色的钞票过去,“天华饭店!开快点!”
我们第一次在饭店开房,他几乎是拖着我进去的,我们的打扮很不相称,我一看就知道是个学生,他一看就知道是个流氓。但奇怪的是,柜台小姐一点也不惊讶,面无表情地问他要什么房间,我看见陆捡在登记薄上填上假的身份证号码和名字,他的字很难看,像几百年没有写过。最让我意外的是,他开了一间夜景房。我们一进房间,就看到落地窗后,一片绿灯红霓,这个城市好像退下了衣服的女郎般呈现在我面前,我惊呆了,走到窗边俯看这个世界,一瞬间,我只想做一件事,我也当真做了。
我飞快地脱光自己的衣服,不着一缕,我的身体贴在那玻璃窗上,渴望与下面那一片斑斓的灯火融为一体。
“太美了!”
昏暗中,陆捡与我异口同声,他把我压在窗上,急躁地解开自己的皮带,我只觉得背后一阵刺痛,他进入了我的身体,可是,很久以后,他都没有动一下,他安静地待在里面。
“你做什么?”我不耐地问。 “沉默!”他依旧没有抽动。
我感觉得到他在我的身体里,占据着那个羞耻而甜蜜的地方,但他就是一动不动,他没有软小,依旧高昂甚至更加坚硬。我忍不住恶作剧似地使劲夹了他一下,耳边便立刻传来一阵紊乱的呼吸,他嗷叫一声。可是还是没有动。 “沉默,是因为思考进入了死角,丁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紧紧地压地着我,和我一起看着无边的夜色。
“你说!”我已不知是为他痴迷,还是为身下那片黑暗的美丽痴迷。
“你了解我吗?”他开始咬我,以舌尖的触感抚慰着濒临爆发的快感。
“我不了解你!”我闭着眼说。
“嘿嘿!”他笑了起来,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然后,他开始抽动,很缓慢地,缓慢地抽出,然后重重地进入,他很有节奏,一点一点,逐渐高昂,抽出的时候他说,“愈合!”,插入的时候他说,“伤害”。
我扶在玻璃窗上,格格笑了起来,十分快乐。
我第一次觉得,有了陆捡,别的男人再也没可能让我高潮。 陆捡,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溃烂的天使,我忽视着你的邪恶,却深深爱着你的温柔。
11点半,我感到床边一阵空,睁开眼,正好看到陆捡在穿衣服,他的手脚修长,穿着灰色的牛仔裤,套着一件黑色衬衣,依旧只扣了两个扣子,他胸口上的纹身若隐若现,裤腰上缀着很多粗链子。陆捡以前告诉过我,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就会拿那些钢链当鞭子使,一鞭过去,保证对方身上一道血口子,疼得叫娘。陆捡身上不会带任何废品,所有的装饰,都具有攻击性。
他戴好手表,抬头发现我正看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走过来俯身在我的额头上亲亲,“你继续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我坐起来,忽然发现,我和他每从床上醒来一次就更加亲密一些。不由自主地,我用带着些疲惫沙哑的声音问道,“以后,我们就这样吗?”
他刚要出门,却在门口定住,没有转身,我看见他又点了只烟,然后咬在嘴里。
我的心就像漏了一拍,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因为他的任何回答,都无法成为希望。我又躺下来拉上被子,看着他的背,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你走吧!”
他伸出手将烟夹在两指间,长长吐出一口气,“你继续睡!”然后开门出去。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七点半点才起床,浑身酸痛,下床再走到落地窗边,看到的,是一个忙碌而明亮的世界——林立的写字楼,公寓楼,饭店,一道一道阳光从中穿过,折射,将空中飞舞的尘埃渲染成了淡淡的雾,只让人感到一种明媚,繁华,还有和平。
我要紧不慢地穿上衣服,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原得好象我们没有来过一样,临走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真是个漂亮的房间,我对着落地窗的方向笑了笑,那种隔着房间看都市的感觉,真的很有趣,我只找得到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激动!它让我激动,好象正呼唤着我过新的一天。
可是,新的一天,陆捡,你会在哪里?
中午,我坐在学校门口的小摊上吃东西,手里还拿着本口袋资料,一边吃一边看。
“嗨!”有人和我打招呼。
我抬起头,是吴玉笑。
“好认真啊!”她大咧咧地坐下来,旁边的几个同学一见她坐在这里,都端起东西离开。
我笑了一下,“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她两手交叠,趴在桌子上看着我。
我继续看资料,“也不是,只不过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吴玉笑哼了一声,“萧岚被抓了!”
我顿了一下,放下资料,看着她。
她得意地笑起来,“还是有话题的嘛!”然后一边拨弄自己那头染黄的枯发,一边说,“听说萧岚已经被人收买了,很有可能供出六哥!”
我没说话。
“你不担心吗?”吴玉笑没有得到预料的反应,有点不高兴。
我不想说话,我的心情她不会懂,“说完了你就走吧!你在这我没法看书。”
吴玉笑愣住,回神后一拳砸在桌子上,“不知好歹,告诉你,明天晚上8点,C区要出事,陆捡要被干掉了,到时候看谁还能罩你!”
入夜,我接到陆捡的电话,要我给他带消夜。我提着大包小包到他家去,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你的手怎么了?”我把东西放在床边的茶几上,紧张地问。
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没事儿,刀子割的,吃个饭都能闹,累死老子了,真他妈不是人过的!” 我坐到他旁边,那浓重的药水味和刺鼻的血腥味让我反胃,我将手压在肚子上,平复自己的呼吸。他却不用看也知道我在想什么,自嘲地说,“恶心吧,你坐那边去!”
我摇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包好了伤口,就用那只受伤的手拍拍我的头,“这回考试怎么样?”
“第一名!”
“挺不错的,将来考个好学校,毕业后再进大公司,然后吊个金龟婿结婚生子。”他说得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我眼睛顿时一热,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吗?那我呢,我有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不,我也没有想过,我竟然没有想过。
我把唇贴在他的胳膊上,上面还有咸咸的汗水味道,那一刻,我忽然好想给自己和他一个选择,于是,我说,“陆捡,明天,明天晚上8点,我在吴园等你。” 他浑身一战,不自然地看着我,“谁告诉你的?”
“吴玉笑!”
“……”他又吸烟,“你以前从来不过问我的事,今天是怎么了?”
“你要是被抓了,会怎样?”
“枪毙!”他说得斩钉截铁。
“没被抓呢?”
“就这么混下去,越做越大!”
“最大能有多大?”
“不知道,就像个无底洞,没有尽头,直到我被抓或者被下一辈的取代为止!”
我坐起来,双手抚上他的脸。人的眼睛,会随着灵魂的逐渐污秽而越来越显得可恨,可悲,又可怜,“陆捡,你不想结束这种生活吗?” 他一阵大笑,“你要我洗手不干?”
我没做声。
他继续说,“出来混的,回不了头,再说,我也不后悔。我天生不是本份做人的料,我爱奢侈,要我付出多少得到多少,这我做不来!”说完他吸口烟,然后怔怔出神地看着烟头上的火星,陷入沉默。
我也看着那抹火星子,然后点了点头,站起身,“明白了,那我走了。”我拿起桌子上的资料往外走,动作很快,快得他有些不适应,在我一脚要踏出门时,突然又叫住我,“丁奇!”
两个音节过后,依旧是沉默。
我停下来,就象昨晚在天华饭店离开时的他一样,不回头。
“明天晚上8点,我等你,如果你没来……”
“……”
“我们之间,就算是了了!”
爱情故事,辗转波折,爱情故事,缠绵悱恻。
我一想起我和他,就想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但尤其可笑的是,说故事的人,不一定喜欢这故事,听故事的人,也不一定赞同这故事,就连故事里的人,也不会承认这是个爱情故事。因为,谁也不想亵渎爱情。 仲夏夜,虫鸣入耳,热风一阵接着一阵,我靠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两腿交叠,看看手机,七点五十分,陆捡还没有来。我拿着一张DVD碟在手里转玩,不时听到身后大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嘈杂声和夜路行人的嬉笑怒骂,一时间,只觉得可笑。 低下头,我随意瞧着脚下的路面,全由方砖一格一格铺成,我足足瞧了十分钟,直到园子里的旧钟楼钟声敲响20下,才惊觉一个数字出现在我的脑海里,654。 654,我哑然失笑,方块计数癖,我从小就有这毛病,看到一格一格的东西就不自觉地想数,控都控制不住。人的大脑构造真的很有意思,很多情,起码我是这么觉得的。我总在想,死物尚且能让我如此着迷,更何况是一个人,我不能不着迷。 八点了,吴园的露天旱冰场陡然亮起大片雨线般的小黄灯,孩子们兴奋地喧哗起来,环环扣在一起,在旱冰场上成圈状滑动。 我闭上眼,顿时觉得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安静下来——
他没有来。
他不会来。
我一点也不意外。
我离开吴园时是十一点,我想当那些落魄的流浪汉跑到里面的长椅上睡觉时,总有一个人在椅子上会发现一张包装精美的DVD碟,它并不值钱,孤伶伶地靠在那里,与月光,与周围的一切毫不搭调,于是,流浪汉会把碟子扔进垃圾筒里。 那是我最讨厌的一张碟,我看了很多遍,一次比一次更厌恶。但我拿着它等待陆捡,我准备在陆捡出现的时候,将它扔到河里去,然后,和陆捡两个人,尝试着新的生活。我幻想着陆捡去打工,做什么工作都可以,洗车修车,摆地摊,卖水果,然后我就考本地的大学,去当家教,我们住在一起,将生活积累成一种平淡,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们就结婚……
多么幸福的人生计划呀,可事实却只会是——当他去做洗车工时,就有人去砸车,当他摆地摊时,就有人来抢劫,那个世界的人会一次又一次将黑水往他身上泼,然后唤醒他的贪婪,奢侈和好逸恶劳,他会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他说,十个人里只要有一个人不怕死,什么都敢做,那么剩下的九个人就都得听他的。他会说,这才是我。
陆捡,由始至终你都知道我们的不同,但我爱的是,你从来没有想过把我也拉进那个泥陷你的世界去陪你,而我恨的是,你也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丁奇,你不相信,路,可以重走。
那张被我留在公园长椅上的碟,名字叫Trains Potting(猜火车),里面有这样一段话,曾将我天真的愿望,一击摧毁:
“选择生活,选择工作,选择职业,选择家庭。选择他妈的一个大电视。选择洗衣机,汽车,雷射唱机,电动开罐机。选择健康,低卡里路,低糖。选择固定利率房贷。选择起点,选择朋友,选择运动服和皮箱。选择一套他妈的三件套西装。……选择DIY,在一个星期天早上,他妈的搞不清自己是谁。选择在沙发上看无聊透顶的节目,往口里塞垃圾食物。选择腐朽,由你精子造出取代你的自私小鬼,可以说是最无耻的事了。选择你的未来,你的生活。但我干嘛要做?我选择不要生活,我选择其他。理由呢?没有理由。只要有海洛因,还要什么理由?”
离高考只剩下29天了,我再也没有接到陆捡的电话。这该算是分手吧,可我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将对方送的东西全都扔掉或者还回去。我照样用他给我买的手机,照样穿他送给我的衣服,没有一点心理障碍。我每天都很充实,思维高频运作,不停做题和解题。我偶尔会想起他,但是没觉得心痛,只是不时会突然就问上一句,“你在哪儿呢!”自言自语,没有答案。
某天,吴玉笑在超市里碰到我,擦肩而过时,她问,“你们吹了?”
我点点头。
她哦了一声,然后跟了上来,“我听说……,陆捡把身边所有女朋友都甩了,连峦菲也没留下,全都撵走了。他现在一个人呢!” 我笑了笑,没搭理,陆捡究竟有多少女人我从来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从超市出来,吴玉笑还一直跟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说她打听到的那些关于陆捡的事。我有时候挺好奇的,照理陆捡应该是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结果她虽然怕,却总对他很在心。
那个时间是黄昏,黄昏,我把它称做——“某些东西”苏醒的时间
离超市不远,有一家迪厅,门口站了很多人,虽然穿得不一样,但都是黑色基调。吴玉笑对这类人群最感兴趣,老远就一直盯着,没一会儿,她忽然一个大巴掌拍在我的背上,我差点要吐出一口血来,“你干什么?”
“陆捡,那是陆捡。”吴玉笑十分激动,一直晃着我的胳膊。
我侧头看过去,迪厅门口最显眼的两个人,正互相对烟,其中一个真的是陆捡,他的头上还包着白纱布,整整一圈,他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虽然看得不清楚,但我就觉得心口上扎了一下,疼疼地。他一定是又干什么事了,然后弄了这一身伤回来。
我和陆捡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碰面。
“我先走了!”低着头,我转身就走。
“哎,等等,你看,有好戏了。”吴玉笑却一把拉住我。“那是峦菲,我操,把她哥叫来撑腰!陆捡这下算有麻烦了。” 我转头一看,正好看到陆捡挨了一拳,他没还手,吐了一口血在地上,然后直直看着对方。叫峦菲的女孩子站在一边,十分傲慢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对他说了什么,只见他无趣地笑了笑,接着便又挨了一拳,他还是没有还手,只是拽起自己的衣服擦掉嘴上的血,最后,对方那大个子忽然一个后旋踢,我看见黑色的皮鞋在空中一闪,朝着他下腹重重一击,他微微后退了些,却只见他抬头一笑,已经用双手挡下了那一踢。那人收回脚,顿了顿,居然和陆捡握手。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能明白,那个男人的世界里,三拳两清,互不相欠。那是种潇洒,是种信仰,是种对平衡的维护,是种相处的模式。他们或许会为女人出手,但结果,绝不由女人左右。的54229abfcfa5
“我靠,这样就完了?”吴玉笑似乎很不满意,一脸受不了的样子,边说还边嚼着槟榔,一嘴难闻的气味。我皱起眉毛,提着东西就走。
“啊!陆捡吐血了!”吴玉笑却在后面大叫。
我就当没有听到,继续走。
“真的假的,吐了好多血啊,该不是伤内脏了吧!”吴玉笑继续说,越说越大声。
我想当做没听到,可我还是听到了,我扔下手里的东西,捂住耳朵,拔腿就跑。
……
你看到我了吧,陆捡,你一定看到了,但是我知道,你也一定会笑,当我把背影留给你时,你一定会狂妄地笑,笑得所有人心里毛毛的,空空的,不知所措的。的ef0d3930a7b6c95bd2b3
我一边跑,口袋里的手机就不停地响,是短信来了,我没有看,我只想先跑远一点,跑到一个再也看不到陆捡的地方再看。我一直跑一直跑,最后,直接跑到了家里,就像我第一次遇到他时那样,父母不在家,我关上门,关上窗,然后钻进毛毯里,我气喘吁吁,惊惶不安,用了好长的时间才平复下来,然后,我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手机,我的收件箱已经积满了短讯,全都是一个号码发来的,只有三个字: 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