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然后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竟然没走,坐在那陪我一起吃饭。

  “思盈!”目光扫了我一眼,他淡淡地说,“你是我的老婆,我总是给你买最好的东西,我给你任何人也得不到的满足。可是你太容易满足了,这让我不高兴,知道吗!我欠你的是钱,你得给机会我还给你!”他说,很认真地说。

  我低着头,不说话。

  “说话!”他微怒。

  说什么,莫名地,我又笑了,我说,“肖,你还记得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吗?”

  他没作声,他当然不记得。

  “我在爸爸的办公室见到你,那时你正和一个外国客户在说话,你彬彬有礼,大方自然,虽然我一句英文也听不懂,不过我知道你征服了那个外国人,因为他对你竖起了大拇指!而你只是淡淡一笑,非常坦荡自信。”

  肖喝了一口茶,“哦?是吗?”

  “恩!”我点点头,然后说,“肖,你这一生,唯一不坦荡的事,就是通过娶我来得到源盛。所以你讨厌我!”

  肖又喝了一口茶,摇摇头,他不徐不缓地说,“思盈,我并不是真的讨厌你,只是,你跟不上我的脚步,所以,我无法爱你。但我会照顾你的,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这一点我永不忘记。”

  我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是用心在和我说话,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那你爱罗晴吗?”我问。

  肖欢扑哧一笑,他说,“曾经爱过!”

  “肖!”

  “恩?”

  “你会和我过一辈子吗?”我又问,心里暖暖地。

  肖欢换了个姿势,又点只烟叼在嘴里,想了一会,他说,“或许吧!反正我是不会先提出离婚的!”

  我看着他,“那,如果我主动离开你呢?你会不会觉得寂寞!毕竟我们一起生活了三年!”

  “嗤!你离开我?”他大笑起来,“你离开我能去哪里,我连想都懒得想!”说着,他站起来,“吃完了就快回去,你这副样子被人看到真的很丢人!”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走出茶轩门口时,迎宾小姐红着脸跟他说,欢迎下次光临,他酷酷地走出去,然后过了马路,对面,是源盛大厦,他的王朝!

  

  过了一个礼拜,我去看小北,小北怀孕了,无论男孩女孩,名字都叫南。

  我坐在床边给小北削苹果,小北笑着说,“思盈你别这么紧张,才1个月呢!”

  我敲敲她的头,“从现在起,你什么都不可以做,只可以吃喝拉撒,只可以笑!一定要把小南生得漂漂亮亮。”说完我把苹果递给她。

  小北狠狠咬了一口,看着我,忽然眼神变得忧伤,“思盈,你搬来和我们住吧!别和他在一起了!”

  我一愣,笑了起来,“小北要养我啊,我可是个寄生虫,什么都不会!”

  小北把额头贴上我的手,“思盈,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和老公都会照顾你的,给你家,给你温暖,我的孩子会叫你妈妈!思盈,别和他在一起了!”

  我摇了摇头,“小北……”,正要说话,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狠狠栽到了床上。

  不知是过了多久,我感到有人一直在拍打我的脸,我又睁开眼睛,看见着急的小北。

  小北擦着我额头上的汗,忧心地问,“到底什么病?最近怎么老是昏倒!”

  我闭着眼睛,不看她,我说,“小北,我爸是怎么死的?”

  小北在我额头上忙碌的手嗖地停了下来,几秒钟后,她抱着我哭,她说,“伯父是脑癌死的。”

  我就闭着眼,我对小北说,“小北别哭,除了爸爸,就是你的怀抱最温暖了。我不要你伤心。其实这事我早就有思想准备了,癌症本来就有遗传性,只是各人的发病机率不同罢了,像我这样,整天苦着脸,脑袋空荡荡的人,没病才叫奇怪!”

  小北坐下来,眼睛红红的,一边抽噎,一边问,“他知道吗?”

  “不知道。”我摇头,“我也不打算告诉他。”

  小北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她最了解我。

  

  “小北最近怎么天天都到家里来!”

  某个星期天,他睡了个懒觉,下午两点才起床,从卧室一出来,就看见小北正在给我检查视力。“你又病了?去医院检查了吗?”他一边打哈欠,一边问我。

  “恩,就是视力下降而已,没什么事!”我说。

  “哦!”他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头发乱蓬蓬的,样子很可爱。

  “肖!”我叫住他,“能不能求你件事!”

  他靠在沙发上,“说!”

  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腿上,“我们分房睡吧!”

  他猛地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信佛,想要六根清净!”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他像听了个笑话似的,咯咯笑了好久,才悠哉地说,“不行!”然后抓起我的手贴在他的下巴上摩挲,我觉得手背刺刺的,他这么玩了好一会,才说,“思盈,别跟我闹别扭,你知道,我是有需求的!”

  “可是,你还有罗晴!”说这话时,我没敢看他。

  肖欢笑了笑,“她有她的生活,思盈,她可不是我老婆!”

  我坐在他的怀里,看着他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光泽已有些暗淡了。结婚这些年,我们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我的戒指和他的戒指从来没有碰在一起,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牵过手。

  我紧紧抱着他,“肖,我真的很爱你,所以最怕和你做爱,因为你只是在发泄而已!对不对?你也不要孩子,没关系,我不介意。我就生活在你的手心里,可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幻想的空间,让我渐渐能够独立?”

  肖欢看着我,若有所思,“你想独立,我可以帮你,但这和是否同床并不矛盾!”说着,他抱起我,往卧室走。我知道,他就是想发泄!

  “肖!”

  “恩?”

  关上门的时候,我问他,“你真的不爱我吗?”

  他脱下睡衣,轻轻地吻我,唇齿间,他只是回答,对不起!

  

  阳光偷偷汲取黑暗的气息,在我还来不及拉上窗帘的时候,它已经把房间融合成了一幅斑斓的画。我低头看到那些打在地上的晕光,像有了生命一样地跳动着。

  这时是早上8点,床边空荡荡的,他已经去上班了。我裹着被单,光着脚丫站在地板上,头发间,还落着淡淡的香水味,那是昨晚他留下的味道。

  我是一个生活很单调的女人,没有他的时候更加单调,每天就是起床,点餐,看电视,一个人逛街,然后走到哪是哪,饿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如果不想逛街,我就在家里坐一整天,直到他回来,和他说说话,虽然说得不多,但那会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

  以前肖给我介绍了一些他朋友的太太,他说她们和我一样,每天的生活就是享受,他要我跟她们学学。可是,肖欢该知道,我和那些太太们不一样,那些琳琅满目的首饰还有高档的休闲会馆并不适合我,每当我和她们在一起,我就不开心,然后悄悄地给小北打电话,小北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来接我,然后带我去吃饭。吃饭的时候就敲我的脑袋,说:

  我们家思盈是个小笨蛋!有钱不知道花!

  那时候,我就乐了,和小北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轻松。

  真的,除了肖,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小北,虽然小北和我完全不一样,她是个比罗晴更棒的女人,从不轻易向生活妥协,并且意志坚定,她很开朗活泼,善解人意。所以,我从小就很听她的话,唯一没听的,就是和肖欢结婚这件事。

  但小北说,“算了,思盈,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你,明知他只是利用你,你也愿意嫁给他,我还能说什么?因为我们家思盈是个小笨蛋,所以就算将来你老公不能给你幸福也没关系,我给你幸福就好了。”

  小北就是这样的女人,她的坚强,还有她的情意,都是我每天许愿,渴望在来生拥有的东西,我常常这么想:如果下辈子,我能变成她,就要再和肖欢相遇,做一个让他欣赏的女人;但是如果下辈子,我还是我,就一定不要再遇见他,就算遇见了,也要擦肩而过,别再一见钟情。

  

  打开电视,随便选了一个频道。我就开始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一杯接一杯,口中全是苦涩的味道,让人头疼。

  我头疼的时候,就会看着窗外,偶尔窗帘会被风吹动,窗角动辄显示着外面的世界。

  大街上的那些白领女人们的样子,突然于我象纸牌上的JOKER.。都说男人不爱聪明的女人,可其实我知道,深深地知道,越是优秀的男人,越渴望一个聪明的伴侣。所以他们不会去爱一个愚昧无知的女人,即使他娶了你。

  喝完咖啡,杯底那几片白色的药丸还没有完全稀释,我把它们捞出来,一点一点吃掉。最近我只能靠安定片生活,不然太清醒的话,就很容易崩溃……

  我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然而,就是这样单调没有骨气的生活,却仍是让我留恋不已,割舍不去!

  ……

  肖!

  你知不知道?

  我多爱你。

  CHAPTER 2 废墟

  我等他回来,他回来就会说:“你的眼睛一天比一天明亮,你的脸却一天比一天苍白。”然后这就完了,他不会再去多想。

  虽然这是他对我的一种习惯性忽视,但我并不介意。一来是因为我知道,不久以后,这个家就没有人可以让他忽视了,二来是我早已没有力气去琢磨他的想法,因为我的视力越来越差,也开始经常耳鸣,光是保持正常状态和他说话,已经十分吃力。

  不过,其实肖欢也有温柔的时候,只是他的温柔总让我更加寂寞。

  比如,他会问我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我回答后,他就会给我钱,让我自己去买,自己去吃。我最让他期待的事情,就是有一天,能开口要一些象样的东西。让他觉得有点挑战性的,以展示他无人可比的能力。而我总是让他失望,我想做的就是散步,我想吃的就是蛋糕。

  他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常常象个赌气的孩子一样,忿忿地甩门出去。

  说起来,这大概也是我最执坳的一件事,因为我绝对不会跟他说,其实,我想做的是和你一起散步,我想吃的是你亲手做的蛋糕。

  我不会说,因为这从一开始就不是挑战,而是失败!

  

  我正式得到病理诊断书是一个月前,好在我平时也老是生病,所以肖欢没有多疑心。

  我的主治医生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教授,姓李。给我确诊后,她摇着头说,肖太太,你还这么年轻,我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那个时候我已经麻木了,听到她这么说,只是傻傻地笑。

  她看着我,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就摇头,然后说,“想快点回家!”

  我紧紧抓着病历,那个时候,真的就只是想回家,想见他。

  

  清明节,我们一起到墓场给父母烧钱纸,四位老人都离得早。

  每当这个时候,我和他就会觉得彼此特别亲,两个都是遗世人。我们在墓碑前烧钱纸,我的爸爸妈妈和他的爸爸妈妈都是夫妻合葬,我看着跳动的火焰,将土黄色的钱纸一张一张往里扔。扔着扔着,眼泪流成了河。

  “你又怎么了,哭什么?”他蹲在旁边,一边烧钱纸一边说。

  我没说话,和他一起拜了父母,然后站起来,却控制不住一阵旋晕。幸好他反应很快,立刻接住了我,不然我一定栽到后面别人家的墓碑上。

  “又贫血!”他皱着眉毛,一只温暖的大手掌霸道地盖上我的额头,轻轻揉了一会,他说,“算了,回家吧!”

  他抱着我下山,我靠在他的怀里,忍不住小声地问,“肖,明年,你会来看我吗?”

  他将我塞到车里,然后发动引擎,我听见他说,“我就烦你这样,整天晕乎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就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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