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晕乎乎地说,然后,我就又开始耳鸣了,他后来说了什么一句也没听见。

  

  4个月了,小北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因为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照顾我,反而忽视了自己。有一天她去检查身体,医生才告诉她怀的是龙凤胎。她立刻就给我打了电话,那时候我在沙发上睡觉,是下午四点,电视里正在放一部老片子,讲的是一个小女孩的求学经历。我一边看一边接小北的电话,小北高兴地对我说,“思盈,我跟你说,儿子叫南,女儿叫盈,你答应我,好不好?”

  我扑哧一笑,说,“你老公姓梅,女儿叫梅盈(没赢),是不是太晦气了!我这做干妈的可不答应!”

  小北沉默了一下,说,“好吧!那就叫梅思盈。”

  我大笑,我说,“那你可要撑着,直到我翘辫子的那一刻才可以生,这样我就可以直接投胎做你女儿了,多好啊!”

  那边不说话了,然后,传来一阵阵哭泣。

  我就说,“小北,别再找我了,也别见我了,孕妇不可以老是哭。小北,再见!”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接小北的电话,也不肯见她。她每天都来敲我家的门,我就是不开,后来,她老公就把她带回老家静养,她老公给我打电话,说,“思盈,你们都是好女人,你们是真正的好朋友!思盈,谢谢你!”

  有这句话就够了,梅先生会谢谢我,就说明小北已经平静下来了,在老家静养一段时间,她内心里也能够真正地接受我们的别离,好好地珍惜自己。所以,我放心了。

  

  2005年7月14日,我和肖欢结婚三周年。肖欢买了一件纯白的真丝旗袍给我,我穿上它跟他一起出门。

  我们在一家很名贵的餐厅吃饭,周围是淡淡的晕光,空气中飘荡着空灵的音乐,他包下了整个餐厅,仪态幽雅尊贵,碰杯时,他没有说CHEERS,然后他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了过来。

  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把钥匙。

  “这是?”

  他笑了笑,“银行保险柜的钥匙,这些年我单独给你存了一笔钱,数额不小!”

  “哦!”我盖上盒子。低头吃饭。

  吃了很久,也没听到他再说什么,正觉得奇怪,忽然看到一只手伸到面前晃了两下,我抬起头,看着他,他一脸不高兴,嘴巴张张合合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一慌,赶紧装作贫血的样子,一只手在眉心上按了好久,终于又开始听得见声音。

  “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他果然很生气。

  “有,有,刚才突然有点晕,所以没听清楚!”我飞快地解释。

  “恩,你看你这有气无力的样子,要怎么独立!”他抿了一口金黄色的液体,又说,“那笔钱给你,开店,开公司,都随便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我抬头看着他,“肖,如果我创业,你会支持我吗?”

  “会!我会教你!”

  “那,你会高兴吗?”

  “会!我也会帮你!”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充满了戏噱和讥讽,好象吃准了我不可能自己创业,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看着我。

  然后我低下头,盯着面前的小盒子,“肖,我想把这笔钱,捐给福利院。可以吗?”

  他一愣,然后说,“你有病啊!你知道这是多少钱!”

  我头低得更下了,我说,“我有病!”

  那天他特别生气,一直没再理我。晚上,我们躺在床上,他就是睡不着,在一边翻来覆去,后来干脆坐起来,点只烟,我也睡不着,我想起了很多事情……

  “肖!”

  “恩?”

  “你还记不记得我怎么跟你表白的!”

  “……”

  “不记得?”

  “你很无聊!”他摁熄烟蒂,侧过身睡觉。他对我的话题总是没兴趣的。

  不过我还是继续说,因为以后就没机会说了,我说,“那天在下雨,你站在盛源广场上,浑身都淋湿了,那是个周末,广场上没有人,我给爸爸拿了资料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你站在那里,很悲伤的样子。然后我走过去,问你是不是在哭。你一笑,说,我怎么可能会哭。我又问你,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瞟了我一眼,说,知道,程先生的千金。那时我就呆了,我看着你的眼睛,那里是一片对现实的嘲讽和痛恨,还有孤寂。后来我脑袋一热,就对你说,我也认识你,我好喜欢你!”

  我一边说,过去的一切就象电影重演,在我眼前闪过,我转过头看他,“肖,你还记得吗?后来……”

  可他已经睡着了。

  我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被子里,很缓和。

  “肖!”我小声地喊他,他当然听不见,我说,“那天,你是不是失恋了!”

  

  福利院的刘女士说,不相爱的爱,是一片废墟!

  我承认,但愿我是那废墟里的一片蔓藤叶,落下后,经风一吹,不留痕迹。

  我想如果换了是别人,可能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自己的遗嘱了,可是我想来想去,不知道在遗嘱上写什么。我的肖这么出色,手中握有一切,我还可以给他什么?

  除了自由!

  

  “你和小北还没和好吗?”

  有一次他带我参加一个酒宴,我穿着那天他送给我的白色旗袍,挽着他的手臂,没人过来和他寒暄的时候,他就问我。他一直以为我和小北是闹矛盾了,所以我使性子不理小北。

  我点点头,说,“孕妇最不可理喻了,我就不理她!”

  他皱了皱眉毛,我知道,他一直很欣赏小北,以前他跟我说过,他说,像你这样胸无点墨,傻里傻气的女人,居然有这样的朋友,我很惊讶。

  那时候我就很骄傲地回答,是啊,我什么都不好,就是眼光好。别人寻了一辈子也不一定寻得到的东西,我全都有了。

  听到了我的话,他似乎更不高兴,马上就拨开我的手,从WAITER手里拿了杯酒,仰头喝下。这时候,一双玉手像两条蛇从后面抚上他的脸,我看见他讪讪一笑,眼神顿时蒙上一层得意之色,然后他转身,将那个美丽的女人轻搂在怀里。

  “跳支舞,肖,先生!”罗晴笑着说,她柔媚地半倚在他胸前,有意无意地伸出一点舌尖,没有真的伸出来,就是让你看得见一点点,她好性感。

  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跳舞,一只手还端着高脚杯,偶尔喝上一口酒,游刃有余地与她在舞池里转着圈圈。他真的很风流,又优雅又风流。

  我垂下手,独自走到一边,坐在一个小台子上看着他们,看着这个华丽的世界。

  ……

  “嫂子!”

  可是很快,一声叫唤让我走了神,我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人。杜远风。

  “杜先生,你好,上次真失礼!”我赶紧站起来,一直想和他道歉,却也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呵呵!没事!”杜远风挥挥手,然后扭头看着正和罗晴一起跳舞的肖。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又回头对我说,“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我呆了下,点点头。

  我们跳舞。

  “嫂子,他们的事你都知道?”杜远风问我。

  我没回答。

  “嫂子,他们以前是相爱的,不过现在只是好玩。他们都是一个类型的人,对于放弃的东西,可以潇潇洒洒说再见。”杜远风继续说,“嫂子,肖其实是个好男人,无论他是不是爱你,他都把你视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你!”

  我点点头,“我知道!”

  “嫂子,给你讲些事,你可别见怪!”杜远风笑了笑,又说,“我和肖都追求过罗晴,不过我失败了,于是出国留学,因为那个时候真的很难过,如果是别的男人,我还可以说,罗晴没眼光,找了个白痴当男朋友,可是她偏偏选择了肖,我输得心服口服,你别笑,我知道女人的想法和男人不一样,但男人就是这样的,什么事都要论个输赢,论个强弱。但是,你知道吗,罗晴一直主动和我保持着联系,她始终把我列在她的追求者名单中,因为,即使我不及肖,我也始终是个不错的潜力股,这就是她的想法,也是她对所有男人的想法。罗晴是那种就算玩弄你,也让能你觉得很荣幸的女人。”

  我惊讶地抬起头。

  杜远风淡淡一笑,“嫂子,女人和男人有很多种,很多时候相爱是种必然,而那种浪漫的偶然,基本上都是单恋,苦恋,暗恋。”

  单恋,苦恋,暗恋,这六个字听得我心里一阵酸,可是刚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就听到杜远风说,“好,交换舞伴!”

  我猛得抬头,站在面前搂住我腰的,已经换成了肖欢。侧身一看,杜远风和罗晴正翩翩起舞。

  “你们聊了些什么?”肖问。

  我把额头贴在他的胸口上,却闻到一阵女性香水的味道,又赶紧把头抬起来,“没聊什么!杜先生说你不会抛弃我!”

  “呵呵!”肖欢轻笑起来,抱着我贴上他的身体,“杜就是嘴巴长,有什么感慨非要说出来才甘心!没点钢气!”

  “不过,他真的很了解你!”我说。

  “恩,我们是……”他后来说的话,我没有听见,我又开始失聪,短暂的,幸好我一直靠着他身体,所以我昏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抱紧了我。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就是在闭上眼的时候,小声喊了一个名字。然后他一愣,我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我喊,小北。

  

  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

  我半躺在卧室的床上看电视,是个相声,好像挺搞笑的,我时不时跟着电视里的现场观众笑出声。不过当我听到这句话时,就笑不出来了。

  我把遥控一摁,电视嗖地关上。然后扭头盯着卧室的门,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动静,尽管有三个人坐在客厅里。

  可是就是没动静。

  小北,小北老公,还有,肖!

  

  “肖先生,我要把思盈带走。”

  终于,小北先说话了。

  “……”肖没出声。

  “肖先生,我再重复一遍,我要把思盈带走!”

  还是沉默,沉默了好几分钟,然后是开门的声音,肖?

  我努力起从床上爬起来,想出去看看,接着门开了,进来的是小北。

  “小北,他呢?你都跟他说了?”我瞪大了眼看着她。

  “还用我说吗?这次你昏迷了一整天!”小北挺着肚子走过来。

  “我来接你!我们走吧。”她看着我。

  “小北,他呢?”

  “他出去了,什么也没说,孬种!”小北说着就给我把外套往我身上披。我象个耍脾气的小孩子,将外套抖落,“我不走,我就要死在家里!”

  小北看着我,她没有生气,“家里?我看你是想死在他身边吧!瞧瞧,他在你身边吗?打个电话把我叫来,见到我至今,没有说一句话,现在好,直接就走掉了,有没有进来看你一眼?思盈,乖,咱们走!好不好?”

  我低着头,被小北拉起来,她忙前忙后地给我穿上衣服,然后推着我走出去,客厅里,他老公正等着,瞧我一出来,梅先生愣了好长时间才嘶哑地说,“思盈,你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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