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莽大漠上,人心分散,只见飞沙横断,处处寂寥。或许谁会在这一片土壤上看到对面的那一边是何等的风光,可若真到了那一边,又偏偏觉得,原来还是一样,人间终是没有乐土。不如就吃吃这黄沙,喝喝那狂风吧!又怎知不是另一般英雄气概呢!五百年前,这里会是什么样的?都是水?抑或都是山?反正,曾经有人说过,它不是一片旱海!
当然,这些浪漫又无奈的心思,现下必是不会反映到云沛国民身上的,因为他们可以夜夜笙歌,朝朝沐水,他们仿佛生活在一个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在在记忆的,都是奇鸟高唱,月夜昙花!
“首领!那里就是云沛。”蛮狐宽厚的背雄雄挺立,好象到了云沛城下,那样文明生机的光景也然镇住了他少许杀戮的疯狂。
“哼!大国就是不一样,连最外线边界的守备也很森严,看来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容易给咱们占便宜!”若问越见危险的眼光眺视着远方高耸的云沛王宫,身形自若。他坐的马比起其他人的马要高大许多,如不是身材魁伟身手矫健的人,想要如此英姿飒爽地坐在上面是谈何容易!只见他收了收手中的马绳,转头离了去。
“首领?”蛮狐在后面,表情十分疑惑。
“先去西边的麻随!那里比较容易下手,而且,如果莽流的消息没有错!麻随现在对咱们而言就是一顿现成的大餐!”若问边说,嘴边还带着高深的笑意。
蛮狐倒是无所谓,只是他有些奇怪为什么若问会相信那个神秘组织莽流所提供的消息。
也许这就是若问的直觉!毕竟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算全都知道了,也不一定就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但直觉就不一样了,虽然它有可能是错的,但却一定是最有效和最快速的。而若问,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
事实上,这黄天狂兵团一路南至,洗劫和屠杀过不少人,其中也包括几个大族,连五大政权民族的麻随也是在鸪劾的支援下,才勉强击退了他们!不过鸪劾的损失是很大的,衣食珠宝还有漂亮女人,都让他们占了不少。这一路上,除了得到难以记数的财富和武器,他们的人数也由原来的二千发展到现在的四千。的确!不算多,但个个都是疯子,全都能以一当十!他们抓一百留十个,抓一千留五十,逃跑的杀,背叛的杀,后退的杀,抗命的杀,留情的杀…只要不是能一路跟上的,皆是没有后命可续!可想而知,这一所谓的四千众兵团,所到之处又会是怎样的生灵涂碳,干戈偏地,尸骨成堆!
若问!你如今坐在彪汉的野马身上,还依旧是那样的心潮澎湃,狂动不止吗?你如今深深凝望的那处巍峨宫殿,真的就是你欲望发泄的终点吗?那里有谁,是个谁,能抚平你焦躁的内心?
若问!孽缘本是天注定。
杀伐无忌,随心所欲,你可知,终有一天,还是要还个一干二净?
你不知,你不知呀!
天边泛起一阵艳红的亮云,看起来有些奇异,透着氤氲妖光,好象要带出什么惊天异兽一般,间或地,金色的闪电一道一道割裂穹庐,吐着丝丝白谰!那里会有谁呢?睁眼看着这漠世惊变的轮回,黄沙儿女的爱恨,只是,这世界偏不是谁能够将之看清的,因为它是那么坠落,那么萧条,仿佛一个弥留的老人,只剩下微弱的气息,绽放最后的光彩!那里没有人!只有记忆的呢喃和咏唱!
“官爷!让我们进城吧!我们不会闹事,让我们进城吧!求求您了,官爷!”
“我们要进城,让我们进去!”
“官大爷,这是一点小意思,麻烦您通融一下,让我一家进城吧!”
这里是鸪劾国都城麦卡的关口,大批外城难民蜂拥而来,全都想进城,如今麦卡王宫里的大小官员无一不是惴惴不安的。他们不能开关让难民入城,现在的麦卡已经有很多难民了,再无更多的土地和资源接受新的难民,而且,过多人口必然会引起暴动和高密集的犯罪活动,目前放进的难民已有六千多,但整个麦卡的面积才只有十万平米,本地居民有七千人,如今的月平均犯罪率高达七十多次,即平均每天发生两三起抢劫、谋财、杀人等事件。这样的现实状况,叫人如何能不担忧。
“陛下!麻随已经休书求援,我们要如何回应?”外联大臣焦急万分,如今麻随已经陷入空前危机,而鸪劾与麻随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相对毗邻,一方若然不保,另一方多少也受牵连。
只见这鸪劾国王古查只是沉默了又沉默,许久才问一句:“列位有何意见?上次援救麻随已经造成本国一定的损失,虽不是太重,但…”
听这话便可知这古查是一个胸无城府,没有主见的人,然而,他的臣工们此刻也多是六神无主的,怎么办?能怎么办?
黄天狂兵团!
一想起那令人头疼的名字,他们就觉得呼吸困难,也不知道北边的天都是怎么回事,让这么危险的军队一路杀到南边来。如今,麻随都城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暗流水源也被其支配,麻随边关十五个城镇更是全部沦陷,这一切竟然就是那区区四千人做的!根据探报的消息,这黄天狂兵团以前只不过是北漠的一群土匪,可是现在,谁能说那只是土匪?土匪能围城?土匪能将麻随两万国军打个落花流水?不,那绝不是土匪!
“陛下,以臣看来,我们应赶紧跟云沛取得联系!只要能联合那战的红衣骑兵,剿灭这四千浪匪必不成问题!”一个年迈的老臣提了个中肯的意见。
“办法是可以,问题是传信使必须在三天之内达到云沛,若不然,麻随必灭,我鸪劾危在旦夕呀!”另一人赶紧补充道,“而且,这是让谁去好呢?一旦出城,便是死活由天了。”
话毕众人又是一片沉寂,起码不会有人主动揽下这烫手的差事吧!这么想着,个个都暗自祈祷,却忽然听到一阵豪气甘云的声音,“我去!”
众人巡声一望,原来是宫廷侍卫占别,只见他虎背熊腰,阔步而入,目光坚定,走到国王面前,咚地跪在地上,“陛下!占别虽是一介武夫,但也知为国效力何惧艰险!请派我去云沛吧!”
占别的一番话显然成了其他官员的救命稻草,这一干人赶紧应和起来,当然国王也松了一口气,总算迈出了第一步,却是没多做讨论,就这么草草率率地安排了占别出使云沛。
鸪劾呀鸪劾!
一国之君,无以镇国,何以称王?
一朝之臣,无以辅政,何以为臣?
谁道是天下能人出无名!
谁道是战地英雄石碑记!
哎…
终不过一腔热血两种疲惫,终不过一场烽火两番滋味!
占别回到了家里,看着年迈的母亲正在生火做饭,单薄的身影一直忙里忙外,心中一酸,他也不知道这一出城,还能不能再回到家中,但他相信这是他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第一步,乱世虽险,却机遇重重,他必须把握!
想到这里,心下一定,他走到母亲身边说道,“娘!我要出城了!”
占别的老母亲身子一震,眼角的皱纹里陡然蓄满了苦咸的泪水,她干苍的手颤抖地抓住占别的袖,“儿啊!你这是…你这是要把娘这老不死的丢下吗?你可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儿啊!你又想要做什么大事?”听这话,看来这占别平时也是雄心勃勃,希望能闯出一片天地的热血男儿!
占别一笑,扶着母亲坐在桌子边,“娘!孩儿会回来的,您放心,回来以后,孩儿就立了大功!咱们就不用再受人歧视,过这么贫苦的生活了。”
占别的母亲无奈地看着儿子,心中知晓儿子一旦下定决心就定不再悔改,叹口气,老人喉间还有断续的抽噎,“娘去做饭!起码要吃了这顿饭再走吧!”她摇晃的身影又开始在灶炉边忙碌,此刻与土黄的墙壁相应成一幅教人心中呜咽的场景。
自古英雄儿女皆不孝!做母亲的,还不是徒留哀伤!
占别回到房间里,在床铺边蹲了好一会,站起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珠花,原来他一直把它藏在床板夹层里,如今要上路,看来是打算带在身上了,这珠花应是他心上人的东西吧,见他这样怜惜,温藏以怀!
是夜!星如雪染,在漆黑的穹庐下,仿佛摇摇欲坠。大街上形单影只,好似鬼魅间或经过,无人出声!此刻,卡麦的城关悄然走出一个人影,身形宽阔,背上抗着一只长且大的玄弓,麻布袋里装满了羽翼丰满的利箭!此人步履平稳,折足而行,到了关外,才缓缓回头望了卡麦城一眼,目光里隐约透着火光,“娘!等我回来!”他嘴里似是喃喃梦呓般,不见片刻,便飞身而去!没错,这便是刚与母亲道别,胸揣古查亲笔信的卡麦大使占别!
他一路飞奔,不敢稍有停息,在这旱漠之夜,凉月当空,深蓝如渊,照得这一坡又一坡的沙丘象是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此起彼伏,逐渐吞噬一切!此时微有不慎,就很可能产生幻觉,将夜路行人牢牢困住!
他一直奔一直奔,忽然,眼眸溜过点点闪烁的星火,心里一惊,不会是若问的人马发现了吧!速度放慢了一些,占别仔细观察那处烟火撩动的人影,似乎还有轻柔的歌声,应该不是若问!正这么想着,却见火光中高高升起的黄色大旗,上面赫然印着白色的皇冠!不好,占别身体不由一震,赶紧撩起一只箭搭在长弓上,整个人嗖地俯地刺探!精神高度紧张!
若问的黄天狂兵团在鸪劾人的心中是可怕且神秘的,他们可以泰然自若地在晚深之时,踏漠狂欢,却丝毫不受这片寂寥土地上魍魉般的蛊惑!也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是一群孤魂冤鬼吧!又怎会害怕那些异界阴风!
占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拨人,只见火把的中间,两个妖艳的美姬正在扭身摆舞,她们的额头上都有一颗仿佛嵌入肉里的宝石,一个是蓝色的,与之相应,她的衣服也是蓝色的,而另一个则是红色的,当然衣服也是红色!
那蓝色舞姬激情地舞动身体,艳红的嘴唇性感微启,仿佛一只觅食的水蛇般,时而吐出炙热的红信!红色舞姬则露出两条白嫩的细腿缠着那柄旗杆,身姿婀娜忸怩,火焰般的眼睛摄走了台下观众的三魂七魄!两人仿佛天地之间唯一的精气,在碧海星空下,撩动着狂乱的人心!
占别忍不住喉咙一抖,意识到自己有些着魔般的涣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路滑到唇边,他赶紧甩甩脑袋,告戒自己务必冷静下来。看这样子,大概是若问军旅的一支分队,该是在进行什么庆功活动,那一群人正沉迷在魔幻般的妖冶中,占别若是此刻离去,应是十分容易了。
想到这,占别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又入飞鸟掠水般,快速的身影,闪过坨坨黄丘!
“首领来了!”
占别的离去的确没有引起这干人的注意,倒是约莫半刻时光,若问的到来,令这一片斑驳的火把顿时变成一望无际的焚天之火,天地之间,红光一片!若问高大的野骑踏断黄土而来,只见他此刻仿若神一样的脸上,分明显示着血腥的残酷。
众人眼神充满敬畏,一片一片匍匐在他脚下,甚至有种任其践踏的渴望。
黄土展台上,两名舞姬一见到首领,顿时笑妍逐开,一前一后扑向他胸前亲热地斯磨,若问却是邪恶地一笑,与她们激吻不断,引起身下一阵戏噱的喧哗。
是的,夜见越深,他越需要女人!兄弟们都知道,若问的欲望永远是暗夜的鬼河,里面流淌着他齐天般的贪婪,女人!钱财!美食!还有一时兴起的杀戮!若问总是比常人更加的深!更加的炙!因为他要得更多,也要得更狠!
“首领!若岚等你好久了!”蓝衣舞姬大胆地将腿勾住若问的腰,眼神里全是热烈的邀请和媚惑!若问一笑,表情不无轻佻,一手点了点她的下巴,一手提起奴隶端上来的烈酒,豪迈无畏地仰头痛饮。
这时红衣舞姬也攀了上来,在他的脖子上深深浅浅地舔诋,玉手如蛇,游走在他的胸膛,“首领!绯问好想你…真的好想…这里没有一个男人比得上你!”
说着,这若岚、绯问与他的缠绵便已经烧遍四肢百骸,众目睽睽之下媾和连翻!狂野的放浪呻吟阵阵眩晕了红尘依恋!
这就是若问!
然,若岚绯问两个女人从何而来?北漠横行之时,从未得见!
事实上,她们以前是两个漠中地区游走民族的巫女,曾经白璧无瑕,天真烂漫。然而,当她们的族人在黄天狂兵团的暴烈屠杀下,碎尸成荒的那一刻,若问临空而来,仿佛圣魔降临,他的眼神里燃烧着黄泉的火焰,瞬间收服了她和她那卑微的心,他看着这两个失去自我的女人,面无表情,除了那记忆中的一道嫣红身影,从未有女人在他面前也能把持自我。
“叫什么名字?”他看着她们,沙哑的声音冰冷刺骨。
“娇婷!”
“华羽!”
两声回应带着无法形容的颤抖。
两名少女隔着自己浓密修长的睫毛看着面前宛如沙虎一般的男人。
只见噌的一下,若问两只大手握住她们的半个脑袋,拇指狠狠地压着两人光滑的额头。
撕裂灵魂般的刺痛冲门而倾!
“啊呀!”两名少女瘫倒在地上,两手盖住头顶,却见鲜红的血液沁掌而出,分岔地从鼻子两旁淌下,她们痛得连眉毛都不敢皱,因为那痛楚的源流正是额心深处!
摊开手,两名少女互看一眼,惊愕地发现原来若问分别将两颗红蓝宝石硬生生地嵌进了她们的额骨,和着腥气绽放着妖冶的光芒。
“从今以后,你,叫若岚!你,叫绯问!只陪我睡!”
若问说着,一手习惯性地抚上腰间的刀枪剑,尤其是那枪上被人修补过的黄金扎段,他的手指缠绵地在那处流连着,片刻,身影却已没入黑暗。
诚象作为生计司安排了若岚绯问二女!无人对她们的存在有任何的非议。
从那一天,红蓝舞姬交错的身影成了他们胜利凯歌的华夜精灵,一次又一次追逐着若问跋扈震地的背影,一次又一次不能自拔地深陷魅魇如影随形!
麻随皇宫!
“鸪劾还没有消息吗?”
焦急的声音,透着紧张!说话的是麻随国王,格尔劲勤,此人看似五十来岁,胡须见花,面容难掩憔悴,细长的眼睛不时眯了眯,大概正疑心那邻国的此刻意图为何!他双手握拳,关节处咯咯做响,鸪劾此时按兵不动,对麻随来说却是天大的伤害!
“愚蠢!愚蠢,古查没脑袋吗?麻随灭国,土匪夺政,鸪劾必是下一顿佳肴!此时若不快速联手,剿灭黄祸,日后怎会安宁!”他兀自发泄,坐在宝座上烦躁不堪!
“陛下!我们目前最多只能守住关口三日!天都的救援最快也要七天,云沛是否会插手还是个未知数,雨蔷公主入宫后也再无消息,如果鸪劾不派兵支援!臣等!只有掩护您逃出生天,再图他日复国!”几个老臣跪在地上,估摸着最后的形势!
此言一出,却是一片安静,没有人想到别的结局,就象没有人想到他们居然被区区四千匪类围困一样,他们的城关在十之内纷纷陷落,如今只上剩下这中心政区,都城“和烟”!
事实上,麻随采取的是环状建设格局,最中间的是最高政权,最外面的是低等贫民,麻随土地共被分成四道弧叠,层层递进,却没想如今这象征最高地位的和烟政权已然是自己把自己放在一个四面受敌的位置上。仿若旋涡的中心!
黄天狂兵团从最外一层开始,以数金银珠宝蛊惑人心,吸收低层民众反攻高层阶级,十天之内,如暴风骤雨,此刻更是兵临城关,万众压境。
麻随,地处漠中之地,据守绿洲七处,其中以和烟最大,资源最为丰富,麻随的七大绿洲互相临近,明水暗流交错盘梗。民族合计四十有三,其以雨族为王,尤以埭族为卑,共有人民五十余万,贫富悬殊,奴隶交易十分兴盛。麻随贵族更是贪婪无厌,不见武装逐步提升却见娇奢日益膨胀,现在反被奴隶及贫民压倒,倒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只见堂下众人眉头纠结,目光飞散,个个都是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国王格尔劲勤更是不做他想,一般兀自消沉!
只是奴隶围城,又有何惊?
只是贫民造反,又有何惧?
可如今,眺看关外一眼,依旧能感觉到那无法挥去的腥风血气!
河水嫣红,无人敢饮,百花竞艳,无人敢摘!
关外群众不知是受了什么妖术,反投若问者,皆是性情大变,抢杀成狂,据探子回报,若问之旅驻扎在最外层,凡有后退者杀无赦,每日烈阳高照,晒干的尸体一具压着一具无人在意,城里的民众更是日夜闭门,街道上孤风萧条,生机暗然!
“陛下!恕臣直言,臣认为,天都一定不会派兵救援,如今我麻随已然摇摇欲坠,即使勉强过了这一关!也是元气大伤,内乱难平,天都与我们的协议已成一纸无用盟书!”这位说话的将领看来还算清醒,知晓当前形势必须做出将损失降至最小的决定。
“陛下!麻随有今天,归根结底是我们本身的分裂造成!左大辅亲云派,主张与云沛修好;右大辅盟天派,主张与天都合作。而且两派都有其道理!云沛、麻随、鸪劾、弥赞相对毗邻,只有天都远在北漠之巅,而云沛资源丰富,国力强盛,与之修好,可为麻随带来很多好处!然而云沛日益壮大不见衰败,必终有一天会占领其他国地绿洲,这又令人忧虑不已,不如同意天都的结盟政策,造成与云沛抗衡之势,那必能维持现状而活。于是派雨蔷公主与云沛和亲,假意修好,同时又派人与天都联系,秘密结盟!”
他说到这里,稍微抬头看了看格尔劲勤的脸色,大约他是说到了众人心中的结上,只觉这气氛顿时又寂静不少!
格尔劲勤缓缓地闭上眼,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决策太天真了,嘴角不自觉得泛起丝丝嘲讽!“你的意思是,如今云沛早已知晓我们的策略,根本不会派兵救援,鸪劾更因为上次援战损失不少,为自保一定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出兵!而我们自己,现下也对天都失去了合作价值,彻底成了若问黄祸的盘中餐?”
是了,无论求谁也没用,谁也帮不了,若问之毒已然入骨,就算有援兵来救,他们仍旧可以先消灭和烟政权。反正,它在中心!
哎…
叹口气,格尔劲勤痛苦地说到,“投降吧!休书若问,和烟王宫愿意臣服,恭迎黄天狂兵团入关,条件只得一个,放我王族一千七百人之性命,留我和烟山后贵族陵墓群为残喘之地,吾等将永不再踏出陵界之外半步!国乱之事,不与之干!”
“陛下!陛下呀!”一干将领轰然跪地,“我等武夫,不知乱政背后多少心思,但起码都知道战场上弃国投降,是何等的耻辱,您是一国之王,却主动放弃国家,只求自保,这,这如何能令众人臣服,如何能受万民景仰呀!”
听到这话,格尔劲勤一阵怒,一掌劈在宝座的扶手上,“闭嘴!如今还能怎样?无我雨族,何来麻随!无王之国,怎能称国!如我覆灭,国何必存,民何必有!若问入境之后,何方曾见景仰?保我王族一脉,还可谋划未来!”
他言辞激动,面红耳赤,想必压抑已久,此刻倾然爆发。众将众臣看着国王略有失心的样子,却是一片沉默!
终于,右大辅开口了,声音苍白无力,“投降吧!至少能保住不少人的性命!留得青山有柴烧,求得喘息谋后继!”
话已到此,无人再有非议。
无云的天空,蔚蓝一望无际,由夜入昼,却已无人欢欣耕作,这里是和烟,麻随都城,也是麻随国如今唯一没有陷落的地方,然而,当太阳的箭光一道一道射进和烟宫殿时,只听到一声撕裂人心的木叽声!
喀—!
正宫大门打开了,一点一点将这古老王廷的景象向世间展现。
仿佛开这个门用去了一千年那么悠长。
众人匍匐,地砖上落叶飘零,一眼看去,跪在最前面,手托锦盘的,竟是麻随国王格尔劲勤!
门外,黄天狂兵团大旗翻动,气势汹涌的士兵目光带血,连呼吸,都散发出浓重的躁动和暴戾!他们看着跪在面前的国王及列臣,皆是嗤之以鼻,戏屑不已!
大门正前,只身几能荫路的黄祸首领若问,此刻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从马上跃下,黑色的身影每向前一步,便如魔神踏界一样震动万颗惧骇之心,横风交错中,带起了众人额际的汗水,应着阳光,仿佛千钻飞空,一片神话般的奇幻!
然,这不是和平盛世的良辰美景,而是大难临头无处可逃的死口绝境。
若问走到格尔劲勤旁边,一手还握着粗大的黑色马鞭,一手随意地拿起锦盘里的玉玺和象征国王地位的红玉扳指,却是一笑,“绯问,”他叫住身后的红衣舞姬,把扳指顺手一扔,绯问接在手里,高兴地戴在了拇指上,“谢首领赏赐!”说完,回头向右边的蓝衣舞姬挑挑眉头示威!蓝衣舞姬眼一凛,确是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若问再没有理会跪在面前的降众,一味进入大殿里,毫无突兀地坐在了国王的宝座上,瞬间那宫殿就象找到了新的主人一样金光闪烁,蛮狐、落鹰、狼头、诚象等人也跟了进去,分两队列站左右,好象回到了北漠的寨子一样。
“叫他们滚!”
若问斜倚在宽大的宝座上,表情十分阴戾!
蛮狐闻言,转身走到宫殿门口,“都滚吧!还跪在那做什么!”
格尔劲勤头冒冷汗,缓缓放下手中的托盘,壮胆问道,“这…这国王玉玺还请收下!”
蛮狐却是一声奸笑,吓得这一干跪在院子里的人个个胆战心惊!
“叫你们滚没听到啊!兄弟们!那玩意儿谁要喜欢谁就拿去吧!”他对着门边站成几排的守备士兵说道,闻言,格尔劲勤和几位大臣心头一震,若问此人竟然已嚣狂至此,连玉玺都视若凡石。这可是多少人拼得头破血流都想得到的东西呀!
然而,只听一片萧然安静,无人上前拿这玉玺!
“没人要啊!那算了!”蛮狐不耐地挥挥手,又看向格尔劲勤,“滚吧!”
格尔劲勤一冷,立身看向若问,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若问身边蓝衣舞姬表情一亮。
格尔劲勤道,“吾等将遵降书所约,退居贵族陵墓群,今生再无回此宫殿之想,当此之时,尤为新王咏唱,万世景仰!”
他一说完,却只听得若问忽悠一声轻笑,很淡,很快,却也很毒的一声笑,就象平静的湖面忽然落下了一滴豆大的雨珠,而雨珠之后,将是一片滂沱倾泻。
他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正眼看这格尔劲勤。
这时,蓝衣舞姬靠了过去,声音娇嗲无比,“首领!若岚也要打赏!”她跪在若问膝前,一只玉手暧昧地抚摩着若问放在宝座边的大手。
“哦?看上什么了?”若问瞥了她一眼。
“我要那对蓝宝石!”说着,这若岚便妖惑万分地一手指向格尔劲勤!
那里确有一对蓝如天空的宝石!
格尔劲勤一震,吓的跌倒在地上!
“你…你…”他脸色煞白,语无伦次!
只有那对宝蓝色的眼睛惊恐地盯着若问。
却听若问冰冷的应道。“剜掉!”
倾刻间,大殿上只听到一声斯竭的惨叫,少顷,穆然寂静!
死寂中…
麻随权贵将近三千人,迁进了和烟山后的贵族陵墓群。
一时,林间无鸟飞越,溪中无鱼畅游。
几位大臣扶着双眼被缴的国王住进了中间最大的王陵。
只见格尔劲勤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嘴唇泛黑,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手里,却死死抱着国王玉玺,梦呓不断。
“无贵甚于雨族…玉玺…在手,天下大…顺,以…此…为鉴,吾…吾必为王!”他反复叨着这几句话,应是在登基之日的召文!
叹口气,众臣在一边心酸无比,旦夕之间,改朝换代,虽是历史发上屡见不鲜的事情,却有几个如今日麻随这般,遇此天魔大劫,十日之间,王宫易主!
说出去,谁人能信,偏又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这夜,和烟山后出现少有的灯火通明之景。陵墓包周围遍地跪着白色人影。还能是什么?麻随诸侯将相,曾经何等风光无限,然而却落个扰乱祖先魂灵,竟与祖先同寝而作,这是怎样的罪孽!
三千众人,批麻戴孝,跪在自家陵墓前三叩九拜,哭求先祖原谅。
冷彻心扉,最是一翻号啕此起彼伏,招魂归天!
“火!不好了!火!”
正是一翻伤心深处,却听得林边一声尖叫。
白影纷纷站起身来,四处惊看,却是赫然发现陵墓群已经被围,围者皆手持火把,火箭,眼神凶煞!白衣们慌乱地聚在一起。千双眼睛看着来人,蛮狐坐在马上,脸上闪动着狂跳的火光!
“烧了!”他一声令下,顷刻间万箭齐发,火海滔天。
被围在火圈中的麻随王族后裔惨叫连连。
“若问!若问!你违反约定,你不得好死!”
烈火上身的麻随老臣们已经彻底绝望,他们对着蛮狐厉声高喊!
“若问!你这无义之徒!终将天诛地灭,尸骨无存!”
“黄祸小儿!即使到了阴间,我也要睁眼看着,看着你的血肉成浆,白骨成灰!今日你灭我族,他日别族灭你!世间何其轮回!岂能容你狂诡!”
“哈哈哈!若问无问!若问无回!我等着…”
他们喊着,却见蛮狐一冷,眼光蛰霾,“射死他们!”
他令道。
瞬间,只见火葬之时,凡高喊赌咒之人无不万箭穿心,死状凄惨!
火与血的洗礼仿如前世硝烟,借着若问之狠重回人间!
蛮狐看着这片悲惨景况却是表情兴奋,显然十分满意。
见这一片焦林已成灰尽,无人再继哀号。
他才用语带随意地说道。
“有本事做了鬼再来!老子要是怕你,就把裤子倒过来穿!他娘的!上至天神,下至地鬼,有谁能够拿首领奈何?世间本无约定,何须遵守!想要的就抢,要你娘的玉玺有屁用!玉玺能挡我喋血骑兵?玉玺能拦我破关入殿?哼!不自量力!”
翌日,还是和烟王宫。
此刻坐在王位之上的,已然换人。
若问神情讥诮,看着堂下跪拜众人。不禁冷笑,双目一凝,示意诚象宣读赦文。
诚象少咳几下,权当润声,才后朗朗道来。
“麻随今灭,新王入主!定黄天狂兵团为国军,国号汾天,和烟王宫为政殿,颁布九赦一斩是为国义——一、杀人无罪二、斗殴无罪三、暗算无罪四、抢劫无罪五、欺诈无罪六、强奸无罪七、敛财无罪八、陷害无罪九、偷盗无罪此为九赦!
十、无欲者斩!此为一斩!
其后之定,唯新王若问是瞻!众人此听,如有不满,即刻上前挑战!”
语毕,朝堂一片欢呼,何人敢与之战!
若问嗖然起身,风姿已是说不出的霸道潇洒,续尔道,“汾天之定,不与其周协,自转自息,和烟之义堕成欲望之都,从今百无禁忌!”
广袤天空之下,是一阵冲天狂气!
繁华宫殿,如今人声鼎沸,呼应着兵荒马乱之后无可阻挡的霸势!
汾天!苍然独立,于暗漠中心之处,傲然而据!
鸪劾皇宫…
已然只剩无日无夜的焦急,麻随覆灭,若问亦无修好之意,大敌当前,人心无安!
却在这时,边城守将罗积克达翩然回报,看上去兴奋不已!
“陛下,臣已经派人去弥赞求援,此外我国边守已经安排妥当,十万大军必阻狂人于关外,刚才接到消息,天都援兵已到,概数五万,鸪劾此劫必渡!陛下大可安心休寝!”
他此言一出,众人一片感叹,多是松了口气。尤其是国王古查,更是不自禁的抚上胸口,嘴里喃喃自语,“哎…天助我也…还有一天,想必占别也要到达云沛吧!我鸪劾终是有惊无险!可惜了麻随,没能挨到最后!”
是夜!
宫峨悄然,静静等待着天降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