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你瞧我现在一个人在这里,你猜擎云会在哪里呢?” 皇北霜镇定自若,毫无惧色。
“什么意思?我知道这老家伙不止只这么点人,你们在这引我视线,莫不是流了一拨人搞伏击吧!” 若问也并无动摇之色。
正在这时,落鹰的一个手下来给若问报信,若问贴耳一听,面色一沉,“果然,”他抬头看着皇北霜,“居然找得到我们的粮仓,还搞了百来个人一人一包炸药坐在里面当客啊!”
“对!你们人多,咱们对半轰,怕是全搭上了也赢不了。可是,你们总要吃饭吧!你们玩命杀人掳货,不就是为这个吗?我们要的不多,你们也犯不着陪本。”
若问看了看皇北霜,嘴角微微扯动一下,“诚象,去把还活着的俘虏都带过来。”然后又对旁边的蛮狐点头示意。
闻言皇北霜稍稍舒了口气,幸好没出岔子!
“说说看,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粮仓在哪?”若问十分悠哉地问道。
“在你的房间里,我看到挂在墙上的地图……”皇北霜说。
“厉害!那种情况下你还注意到这些!表现不错嘛!” 若问笑起来,这时候,厄娜泣的俘虏都出来了,已被折磨得消瘦无比,一个个精神萎靡地站在两队人马的中间。
“怎么只剩下这些?” 皇北霜勃然大怒,无法控制地对着若问吼。
“当然只剩这些!”若问狂笑起来,“来得再晚一点,就连这些也不剩!”
皇北霜悲痛无比地看着族人,侍卫还有十人,婢女还有三人,全都被折磨得几乎崩溃。一百五十人!一百五十人!如今,只落得如此地步。
“放人!”她十指紧握,关节喀喀做响。
若问无趣地耸耸肩膀表示同意,十三人颠簸地朝皇北霜走去。
“姑娘,姑娘,你的人回来了,我的人可还在里面!” 侗巴赫赶紧推了推皇北霜,这种假象的平静,他不知还会撑多久。
皇北霜却不理他,只是愤怒地看着若问,两眼崩射出光芒,“若问你真不是人!你是疯子!你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疯子!你丧心病狂!朵再嬷嬷在哪?把她交出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压住快要夺框而出的泪水。
“小妞你可别得寸进尺,把咱首领惹毛,谁也没有好果子吃!”狼头得意地上前接了茬。
这时,蛮狐和落鹰回来了,站到若问旁边点点头。若问一笑,阔步上前。
“兄弟们!今天咱们可让人给看扁了,人家带着区区几百人就敢来挑寨子要人。你们甘不甘心?恩?你们服不服气?”他的声音魄力十足,只见不服的唏嘘声如海似浪,气势汹涌地向侗巴赫一干压了过来。
“侗巴赫你听着,粮仓里的东西老子不要了,饿不死!我若问不拿真兄弟的命玩,现在我的人已经全移出来了,你们爱炸什么就炸个够,炸完了,晚辈我也会好好孝敬孝敬您!”他威风八方地站在最前面,凶狠无比,像发怒的狮子,两眼炯炯发光。
侗巴赫这边几百人早吓得快一屁股坐到地上去,没有转身就跑,已是难得。
“兄弟们,给老子围上去,一粒沙子也别漏了!” 若问抽出腰间弯刀,几千人层层呼应。看样子,先前若问的平静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调出自己的人马,如今,大有不灭此敌,不收其利的架势!
然而,这并没有使皇北霜惊慌,她眼中泛着放手一博的光芒。
“若问,擎云他不在这里,但他也不在你以为的粮仓里,你猜,他现在在哪?”她无所畏惧地开口。
若问闻言惊觉事有蹊跷,大手一挥,众人退后一步。“你的目的原来不是粮仓?”他沉声问道。
“死风区!你们很会选地方扎寨嘛!”皇北霜冷笑一声。
而若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风蚀面积二十米,新月型移动半固定沙丘,乍一看,还以为只有十米高,人畜无害。” 皇北霜往前一步,“当然,那也是在它后面的那个沙陀还在的情况下,你说,要是我们把它给炸了,会怎么样?” 皇北霜一字一句地说,声音里带着决绝和嘲弄,手里还拿着一个约莫是用来打暗号的火趄左右摆弄着。
“这里马上就会变成一个落差高达两百米的流沙坑,我们会死,你也会!” 若问眯起眼看着她。“你想同归于尽?”
他心中十分惊讶于她对沙漠地形的了解,想他也是用了不少障眼法掩藏了这死风区的秘密,他们在此驻扎了将近三个月,从未有人发现任何破绽,可现在,却教她三言两语道破。
“可以不同归于尽的!只要你把朵再还给我,还有粮仓里的那些土匪。”
皇北霜看着他。对她而言,这便是最后一搏,是生是死,再不由她。
若问沉默了一会,双眼一聚,似乎也有了决定。
“你的名字是……”他问。
“皇北霜!”
“蛮狐,去把那老妖婆子的尸体找出来扔过去,还有把粮仓里那些废物也放了。诚象,安排所有兄弟集合,准备撤离这里。无论他们炸不炸,这个地方都不可以再待下去了。”若问的安排很冷静,兄弟们小心地观察他的脸色,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会被拿来祭刀。
说真的,跟了首领这么多年,这是他们第一次被人威胁成这样,几乎完全不占上风,想以区区几百人压住他们两千旱匪本来就是个不可能的笑话,如今,一个女人却轻易地做到了,他们不免有些惊讶。此刻,无人敢抬头去看若问的脸色,但他们都听见,他腰上的刀剑铿铿锵锵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切,还待继续!
侗巴赫的人驮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出来了,这么乍一看去不免有些可笑,本来他们拼个命也不过是为了得到续命之餐,如今捏着机会,一个个如狼似虎,能搬多少就搬了多少出来。而走在最后面的一个,驮着朵再的尸体。
“侗巴赫!准备好了吗?我们的人一过来就赶快往东围撤,一下也别停,他们的地理位置偏西,待会擎云一炸土陀他们就只能朝西跑,和我们相反,就算他想再折回来追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皇北霜一边催促侗巴赫赶紧后退,一边攥紧了手里的火趄伺机发信号。
她盯着若问,她确定若问也盯着她。
在弥漫硝烟忽然被一阵寒风吹散的那一瞬间,她点然了火趄。
轰隆!轰隆!她转身就跑,他也一样!
很快,那种吞噬一切的坍塌,非常快,几乎反应慢一点便要覆身灭亡,一边是四百来人,一边是两千之众,他们谁也不能再看谁一眼,谁多看一眼,谁便会是死亡线的追尾,他们只能拼命地跑,皇北霜要跑,若问也要跑。
他们朝着反方向跑着,这仿佛就是他与她注定的命运。
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你十分渴望,却也是你绝对无法得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常常会令你发狂,而那种狂热,带来的,不过是一场地狱般的恩仇!
美人恩,无福消受;英雄恨,尤在心头!
皇—北—霜!
第三章 毕生一誓
“姑娘!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侗巴赫看着皇北霜,想了很久终于开了口。
“和你干了这一票几乎吓破我的胆,姑娘,你绝不是等闲之辈,我侗巴赫也没这福气跟在你身边。就此别过了,还望你一路顺风!”
逃出来的第二天,侗巴赫一干逃匪与皇北霜分道扬镳,这是当然的,两边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土匪们抢了东西,如今只想怎么躲了别让若问找到,那必是死路一条。
“你们也一样!就此别过了!” 皇北霜朝他笑了一笑,目送他们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缓缓回过头,好象利用这沉默的时间想了很多很多。
“我们坐下休息一会吧!”她没有抬起头,眼睛一直盯着沙土,自顾自地坐下。
面前正是那厄娜泣和亲婚队剩余的十个侍卫与三个婢女,他们形容枯槁,伤痕累累。
大概是早猜到她有什么话要说,擎云跃上飞踏,远远地回避了。
“你们走吧!回厄娜泣,或者去投靠其他的游漠民族!”皇北霜定定地说。
“娜袖?”十三人唰地又从地上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她。
“你们走吧!” 皇北霜又说了一遍。
“我已经不想再有人为这场屈辱的合婚而牺牲了,我会自己去云沛,你们就不用跟去了,天知道到了云沛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一边说,一边抓起地上的沙子,在手里荡了荡,又轻轻放开手,任凭它们沙沙滑落。
“保护自己的族人,是娜袖的责任,我没有做好!”
众人闻言,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说什么,好象谁也不知道怎么说。
“娜袖!”过了很久,终于有人开口了,是道秋,厄娜泣的黄衣婢女,只是此刻身上穿的是男人的衣服,她靠了过去,表情十分坚定,“娜袖愿不愿意听道秋说些知心话?”
皇北霜抬起头看着她。道秋柔柔一笑,开始诉说。
“被选出来与娜袖一起上路的那一天,厄袖曾亲自主持祭祀,与我们共同起誓,为了保护我厄娜泣,将不惜一切牺牲,无论遇到什么艰辛困难也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绝不可以退缩。我们全都起誓了,真的,那一天,那种激动的心情至今还在支撑我的身体继续前进。”
“可是,遇到若问狗贼的那一刻,我们真实地体会了那种痛苦的坚持,生命的脆弱和尊严的渺小。我们有好多人都跑了,可我们也有这么多没有跑,我们跟在你身边,遵守当初许下的誓言,决心为此坚持到最后一刻。”
“娜袖,你逃走的时候,我们十分开心,我们都相信即使只是一人你也会去的,去云沛,与那站联亲。然而,我们的那种开心,那种为厄娜泣而来的开心,永远也比不上您又折回来,以命相救的瞬间。那种感动,我无法表达,那时候我才知道,面对死亡,你可以说不怕,但面对拯救,你绝对无法说不要。”道秋说到这里,已经开始默默哭泣,其他人见状都拢了过来,拍着她的肩膀表示理解。
皇北霜无言地听着,不由热泪盈框。
“娜袖,让我们跟着你吧!从今以后,我们只服从你一个人的命令,是生是死都由你决定!”一个侍卫大喊起来。这声音十分坚定,鼓励了其他人表达自己的心声。
“娜袖,廉幻说得对,今后你就是我们的主人,我们哪也不去,就跟着你。你不要赶我们走!”
“对!我也是!”
“我也是!”
应和声声声不断,皇北霜满脸是泪,她倔强地揉揉眼睛,拳头一握,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十四人在这炙热的大漠哭得精疲力竭。
擎云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大包袱,他把包袱一扔,溅起一地的飞沙,“哭够了就换衣服吧!”他笑着说。
“你哪里找来这些好衣服?” 皇北霜看着道秋她们打开的裹袋,里面全是一些漂亮的衣服和珠宝,还有刀枪。
“找侗巴赫要了点利息!” 擎云坐在飞踏身上,手一伸,把皇北霜扯上马背,对坐在地上换衣服的一干人喊到,“借你们的娜袖说说话!”两人便奔了去。
“你要说什么?” 皇北霜靠在他的胸口问。
大概有点距离了,擎云停下来,看着皇北霜,“决定吧!如果和我在一起,我就立刻带你走!”他的话非常直接,好象与她早有缠绵一样。
皇北霜反倒一愣,不知怎么回答,于是别过眼不敢看他。
“逃避不是你的性格,回答我吧!”擎云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我很中意你!天地之间,只有你,注定与我共乘飞踏!”他的气息十分霸道,皇北霜在他的怀中却是坦然安心。她知道他与她是心灵相通的,他们之间的感觉无须多语。
见皇北霜仍是眼神闪烁,擎云双手一紧,将他搂在了怀里。
“你还是要去云沛?为了你的民族?”他的声音透着矛盾,似乎对她的选择很理解却又无法不失望。
皇北霜沉默地点点头,他们不能在一起。对她而言,这大概是最后的温存了吧,她的额头深深地贴着他的胸口摩擦着,汲取最后的痴迷。不料擎云突然抬起她的头,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落下他炙热的吻,他的气味与他的力量顿时征服了她。
为何如此甜蜜?为何如此开心?为何偏要遇到你?
他们的吻激烈而沉迷,久久不愿分开,这样的擎云几乎要夺走她的呼吸。
皇北霜心中只是一阵凌乱,在她就快昏过去的时候,擎云忽然放开她,两手一震,一件红色的华丽嫁衣像盛开的牡丹随风飘舞,徐徐落在她的肩上。
那一瞬间,他们看着对方,眼中再无其他。
“相吻做印记”,擎云用力搂了一下皇北霜,终于放她下马,皇北霜抬头看着他,心中五味陈杂,而擎云却是一笑 ,“你走吧,我擎云对天起誓,下一次,绝不放手。”
说完,只见飞踏立身而起,带走的,是擎云头也不回的背影。
下一次,绝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