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忽然,她惊觉自己闪了神,赶忙又低下头去。那战看着周身众人,终不想再做纠缠,身体往宝座上一依,才道,“除了真渠幼佳,厄娜泣皇北霜,其余皆由大使筑俊安排归宿,凡朝堂之上者,皆可提亲,退下吧,准备晚上的册封大典!”

此话一出,站在一边的和亲少女们几乎就要倒下,国王此话,言下之意就是要把她们分给在朝的文武官员,如今他的后宫,只愿意添得那两位致极绝色的美人了!

这是何命运?

那一日,你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回忆。

我曾想好好问你,你想起了谁?

是谁可以令你在我的身边,却无心留念?

可我没有问,问了就想知道,

那个装着你故乡黄土的锦囊里,是否也装有你淡定天下的心?

你是谁?想着谁?

而我又是谁?

我是谁!

大漠北向,风沙遍布,这个季节正是沙尘暴的多发期,当然也同时是众多小民族的迁徙期,就是这会儿往远一看,又可见有一队人影,默默前行,风沙中隐约荡漾着清脆的驼铃声,这许是一队脱离本族的大漠游民吧,还带着不少衣粮和珠宝出来,每个人脸上都不胜疲倦。因为他们必须在今夜找到驻扎之地,以避风暴!

轰隆!轰隆!却听到一阵动天摇地的马蹄声,十分突兀,也无比清晰,然而在这样的深沙漠海中马踢阵阵,只会有一种情况!想到这里,这族人的首领猛然一惊,赶紧大喊起来。

“放弃所有东西,赶快跑!”

他的声音十分尖颤,必是已经完全陷入了惶恐吧!这队人大约合众一千多一点儿,整队一乱,顿时象闹开锅的沸水般,怎会如此惊慌!他们看着远方越来越近的人马,地狱的战旗昂扬飘动,疯子一般的叫喊如浪拍岸,淹没这上千无路可逃的游民!那是谁!

四方黄旗,印着白色皇冠,与烈风交错,妖冶舞动!

黄天狂兵团!

“往哪儿逃呢!”

看着这邦俨然已是瓮中之鳖的游民,先锋蛮狐的声音,却只是尖锐的无情,他哼哼笑了两声,转头看着对面也已经围上来的狼头喊到,“怎样,又是老子先到的吧!”

狼头嘴一抖,似乎不以为许,“哼!打擂的时候再见真章吧!靠着马腿快有个屁用啊!”

说完两人对着就咯咯怪笑起来,这种临近恶魔一般的残酷和显而易见不会有一丝动摇的无情,令这些被围住的千人游民心跳紊乱,有的想伺机逃跑,有的已经打算干脆装死,还有的不知道做何感想,总之,无论什么样的心思异动也都在黄天狂兵团的首领若问出现后归于平静,他们看着他的眼睛,却又不敢追看下去,为何那里只是一片漆黑,没有丁点儿的柔情。

“想活命吗?”若问缓缓地问道。

众人一片静寂,没有人,觉得这句话里带有任何的生机。

唰的一声,若问面无表情地砍下面前一个游民的脑袋,刀刃上,血滴如柱。此刻,再如何呼啸的寒风也在若问的周围凝结住,那里是一片静止的世界,近身者,杀无赦!

“想活命吗?”若问举起刀对着众人,声音冰冷至极。

“想!我们想活命!”是否太害怕,所以这回答却是无比糟乱,奈何不安!

“我只要五十人,无论男女,无论年龄,不管是靠什么方法,活到最后的就跟我走!”若问看着他们,手中弯刀在马背上擦了擦,终于将之入鞘。

游民们互相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听落鹰喊道,“听着,有娘的可以杀了自己的娘,有老婆的也可以杀了自己的老婆,想儿子活命的,可以杀了别人再杀自己,用什么方法都可以,给你们三个时辰,三个时辰过后若剩下不止五十人,多的就由咱们来劈了!别想逃出来,稍有闪失,就把你们全灭了!”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呆站在原地,几乎晕厥地看着围住自己的一班疯狂士兵,这是人吗?这些都是沉迷杀戮的魔鬼!

“还愣着做什么?杀呀!”

诚象一喊,这些游民便带着几乎破嗓的哀叫互相残杀起来,明明知道杀人是那么可怕,明明知道流出的血源自同一宗门,却只见血肉横飞,红眼白光!他们要发狂!只为苟延世间!

黄天狂兵团,只要彻底疯狂者!

然而有谁知道,这边是血溅马蹄,残不忍睹,却在沙漠那头,广寒宫里一片春情荡漾。

“陛下,韵妃在门外侯着呢!”筑俊看着正在俯案处理公文的那战,见他没有动静,筑俊身子一躬,站在一边等候。

“叫她回去吧!”那战的声音没有感情,过了一会,又抬起头道,“另外召佳嫔和霜妃一齐过来伺候!”

这佳嫔和霜妃自然是今天晚上册封的真渠幼佳和厄娜泣皇北霜。筑俊抿住笑,心想国王特别点了两个同来,定是想看这两个美人今夜如何争宠吧!

“佳嫔,霜妃,你们先在这候着,别太紧张,陛下一会儿就过来!”筑俊领着幼佳和皇北霜到了云雨殿,就立刻退了下去,生怕自己多看一眼,不免露出垂怜之色,毕竟世间有几个男人能挡此绝色?他吞了吞口水,片刻不敢再耽搁,一遛烟便不见了踪影。

幼佳此时忐忑不安地坐在床边,她看着皇北霜,也许是想以说话来获得内心的平静,终是突兀地开了口:“霜妃有过男人的经验吗?”

皇北霜一愣,思绪有些飘忽,“没有。”她答道。

“是吗?我也没有。”幼佳意外地有些混乱。

皇北霜见状不禁笑了一笑,心想这女子虽然心性高傲,遇强则强,但怎样也就是一个心无杂思的怀春少女,如今叫她就这样毫无底气地伺候那战这样的男人,不怪她无法镇定。想到这里,皇北霜忽然发现自己此刻也是一样,虽不害怕,但总有股莫名其妙的不甘,似乎总是想起擎云。

没一会,那战悠闲地走了进来,身上穿着睡衣,头发还有些湿漉,看起来带着几分庸懒随意,他往床上一坐,幼佳立刻跳了起来,站到皇北霜身边,两人一齐向那战鞠躬行礼。那战一笑,邪气地靠在床边,食指勾了一勾,示意她们上床伺候。只见幼佳抿了抿嘴,莲步走了过去,而皇北霜仍是跪在原地。

“有事?”那战抱起走到身边的幼佳,没有再把眼光放在皇北霜身上。

“贱妾今日忽然来潮,信期不适,无法让陛下近身!”她跪在地上也没有抬头。

“那就算了,你自己找个位置休息,只要不离开这房间即可。”那战的声音十分浑浊,显然此刻已与幼佳打得火热。皇北霜怔了一怔,没想到那战这么快就放过自己,心想许是他已有一佳人在怀,有些分身乏术吧!不禁一笑!

皇北霜在这房间走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窗边的一个茶几上,那里摆着一本书,好象就是她今天献上的《大漠集卷》,心下一动,她就着月光,捧着书看得入迷。好象这一屋子的旖旎春光和幼佳的性感呻吟都不能扰乱她的思绪。

这本书是有来由的,小时候她曾在北漠救下一个路人,那路人年纪很大,身体逐渐衰竭,在厄娜泣仅仅待了三个月就与世长辞,临死前将《大漠集卷》留给了皇北霜。

年幼的皇北霜却是从小就天资聪颖,立刻就迷上了这本记录着这片大漠从南到北的人文,地理,气候,民族分布以及历史发展的奇书,她的族父与兄长曾经也对它十分感兴趣,但最终还是觉得此书对厄娜泣来说并太大用处,毕竟他们只是北漠一域,生活在一片小小的绿洲上,约共七千余人,对其他的风土无需好奇。况且其中一些关于地形气候的变化原理,描述十分深奥,不是人人都能明了其中含义。

如今皇北霜已将这本书倒背如流,却依旧有些东西无法全然参透,所以每读一次,她的理解便是多一分探索,要不是这样,她又如何能拿住若问两千人马,成功到达云沛!

“你要是这么喜欢这本书,就拿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那战的声音忽然响起,皇北霜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她竟然没有发现这奇特的寂静,眼光一瞥,看到幼佳已疲惫地睡了过去。她低着头,心想不会是要轮到她吧!

那战却是一阵好笑,他坐下来拿着《大漠集卷》随意翻动,“你喜欢这本书吗?”他看着忐忑不安的皇北霜,皇北霜一震,心想撒谎无意,赶紧如实回答,“是的!很喜欢!”

“你是第一个喜欢这本书的女人!”那战把书扔到一边。

皇北霜猜不出此刻那战的心思,只好保持沉默。

“你知道这书是谁写的?”那战问道。他的身影逆着月光,仿佛半身隐入另一个世界,十分深沉。

“不太清楚,这书是一个叫做容若的人在我年幼时赠给我的。”皇北霜道。

“恩!这是容若偷走的,写这本书的人,是我的曾祖父,云沛第三十三个国王,那启达!”他的话无疑令皇北霜十分震惊,她额头冒出丝丝冷汗。

“这本书你都看完了?”那战问。

“恩,看完了!”皇北霜回道。

“《大漠集卷》,第三章,第十列,写了什么?”他言语悠闲。

“《大漠集卷》,第三章,第十列,补充说到沙尘暴的活动表现,和风蚀面积最大的一次侵蚀时期。”皇北霜的回答十分精准。

“第五章,第三列!”那战又再出题。

“《大漠集卷》第五章,第三列,北漠固定沙丘和半固定沙丘以及移动沙丘的分布和活动规则,并预言将有三次不同的大型流沙活动,穿过北漠的准格达沙漠。第一次是公元三百一十一年,已经发生,第二次是,公元三百二十年,也已经发生,还有一次,将在三年后发生。”皇北霜的回答依旧凿凿有声。

“第十章,第十三列!”那战兴致盎然。

“《大漠集卷》第十章,第十三列,插叙了四大政权民族及各大奴隶民族,游走民族的形成,并对千年以前,漠上天朝做了比较完整的推断和估测!我记得上面说:千年之沦落,怎料前世沧桑!天朝大地,纵横百万里,青山环绕,绿水常流,生养人灵数亿,民族仅六一,人间至尊者称帝,操生杀之权,握赏罚之利!”

皇北霜对这一段特别的感兴趣,所以记得尤其深刻!

听到她准确无比的回答,那战不由地一边拍手一边说道,“不错!看来你确实读完了,而且还滚瓜烂熟!”此刻他的表情十分明朗,令人有些无法适应,当然,最让皇北霜吃惊的却是这那战同样也对《大漠集卷》十分熟悉,字字在心。想必此书在云沛王宫早有副本吧!自己却还忍痛割爱将它献了出来,实在是有些傻气!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大漠集卷》第五百零一页上,写了什么?”那战笑完,忽然又有些孩子气的摇了摇手中的书,问了一个皇北霜怎样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陛下!从皇北霜接到此书的那一天,这第五百零一页已然被人撕去!而且纵观全书,可见所有重要行文已经在前五百页结束,这最后一页,应是无须挂念!”皇北霜回答得十分镇定。

“呵呵!”那战却是一阵轻笑。

“皇北霜,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碰你?”那战问。

“因为贱妾今日身体不适!”皇北霜回道。

那战闻言,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摸摸她的脸颊,她轻轻一颤。

“与若问一战,你尚且毫无胆怯,为何在我面前,却是如此?”那战收回手,看着不知如何回答的皇北霜,竟是说了一句仿佛虚幻的话来,“皇北霜,我需要你这样的女人,所以,我可以不得到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做夫妻,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做知己!”

皇北霜此时心头大乱,显然那战已将她一路经历调查得十分彻底,却出此言,心中不知是吉是凶。

两人就坐在窗边的茶几旁,久久再无交谈。

翌日,皇北霜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三个婢女赶紧上前搀扶。

“娜袖昨晚……”夜佩很是担心,但床第之事,又不敢妄言。

“昨晚和陛下一直在聊天!没事!”皇北霜答道。她非常累,说着已经躺到了床上,思绪凌乱不已,那战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隐隐觉得其中大有盘算。

这时门外忽然咚咚做响,再萍碎步而去,开门一看,原来是少在后宫出现的巫季海大将军,见他面色严肃,眼神纠结,概是有些不太适应出现在这妃嫔聚集之地,表情难掩狼狈,噌!他递出一个锦盒,“陛下着我亲自送来,请霜妃收下!”他的语速十分快,但字字清晰。

皇北霜点了点头,站在门边的廉幻将锦盒接了过来,不知为何,两个彪型大汉在这交接的一瞬间,同时互相仔细打量,两人身体忽然散发着阵阵寒气!

此人定不是普通侍卫,巫季海心中暗忖,在他面前依旧气势与之伯仲的实在寥寥可数,没想到这里便有一个!他抬眼又看了一下躺在床边让两名婢女按摩化解疲劳的皇北霜,这个女人真奇妙,明明只是到她这里来赠陛下的礼物,却好象是进了另一个国王的房间,庄严高深之气溢于言表!她是谁?

没有答案,巫季海带着满脑的疑问缓缓退了出去。

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本书,皇北霜心下一定,没做多想便翻到了最后一页,果然,这是一本完整的《大漠集卷》,第五百零一页上赫然写着那战的曾祖父,那启达的一字天机:

雨下寒月,且见马革,只可称王,末能称帝!

皇北霜见字,双手不由一抖,轻轻地将这本书放回了锦盒,然后却是坐在床上深深地叹气。见她眉头深锁,夜佩和廉幻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令能令主子陷入如此沉思。

皇北霜抬头看了看夜佩,忽然问道,“要你们和那阔儿的族人友好相处,你们做得到吗?”她似乎问的十分认真。

夜佩想了一下才道:“如今您是我们的主子,您要我们和他们好好相处,我们自然会照做,但是奴婢说句心里话,即使表面上是友好相处的,心里就没法平衡了,奴婢估摸着对方也一样,我们北漠最大的政权民族是天都,而最大的奴隶民族则是我厄娜泣和南边的那阔儿,而厄娜泣和那阔儿的毛病,那不是一天两天说得完的!你抢我,我抢你,你杀我,我杀你……虽然说到底大家都是想活命。只不过,奴婢知道,要不是有一个天都压着咱们这两边,怕是不干个你死我活是不可能的,毕竟大家都想过得好一点,可土地就那么大,资源也就那么多,能怎么办!这都是老天爷的意思!”

这时廉幻似也想到什么一样,回道:“娜袖,属下一直觉得!如果沙漠里的绿洲不是那么分散,有些地方甚至还时不时移动位置,如果不是这样,这个族那个族都生活在一个地方,大概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民族,更不会有那么多的争端!”

皇北霜闻言一笑,“你们虽然见识不多,但也曾经出生入死,一些本质的东西,原来也是有心留意的!我平时是小看你们了!不过,廉幻,夜佩,你们要记住,只要我还住在这宫里,还是那战的女人,你们就都要改口叫我霜妃,不要再叫娜袖了,知道吗?给爱多嘴的人听了去,会传出些不太好的谣言!”

廉幻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误,赶紧应是!

皇北霜拉了拉身上的衣服,顺着床头的柔软枕头就躺了下去,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床架,那华丽的木雕还有晶莹的宝石吊饰,仿佛像幻觉一样,让她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她很想就这么躺着,永远都不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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