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要保密啊!不能告诉他,不然我真的会被他杀了!”
“知道了!知道了!”
“乔乔,和老大好好的。”
“你也是!不能因为有了我这个悲惨初恋就不找女朋友了啊!”
“…我有女朋友啊…”
“啊啊?!”我惊讶地大叫,大龙喊出在操作间做蛋糕的胖女孩,两个人在我面前甜蜜地拉着手。
“大龙!可以嘛!很好呀!”
“还好了。”大龙腼腆地垂下头。
“要是你不总吃大份蛋糕就更好了。”女孩在一旁嘟嘟囔囔地说。
我愣了下,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远处的秦川疑惑地看着我,嘴型在问怎么了,我朝他挥挥手,意思是没你事该干吗干吗,秦川气得立刻朝我们走过来,但刚走两步就被秦茜姐拉着脖领子拽了回去。
我们笑得更厉害了。
我觉得吴大小姐说得对,我真是个好运气的人。
第十八节
徐林晚上快10点给我打电话这事真的很奇怪。
虽然大学时我们天天见面,能轻松背出彼此的电话号码,晚上带什么夜宵也要互相发短信问一下。但到了成年的阶段,这种密切的关系就轻而易举地被工作切断了。平日里我与朋友们的联系,远不如朱主任和张姐多。不过我与徐林她们联络再少也是朋友,与张姐他们联络再多也只是同事。人与人之间情感繁杂,相处起来其实一直以最初建立的关系为准,除非发生爱情,不然很难穿过人际的屏障。
我有些纳闷地接起电话,徐林急促的声音传来:“最近有没有千喜的消息?”
“好久没跟她联系了,她现在那么火,天天忙得不得了,还是在娱乐新闻的署名处看到的比较多,怎么了?”
“那何筱舟呢?你总会联系他吧,他们俩现在怎么样?”
“小船哥我一直联系啊,前一阵还打了电话,但没提千喜的事,到底怎么了啊?”
“我跟你说,你别惊讶。我手里拿到了一组狗仔拍的照片,皇冠的老总陈天河跟千喜一起半夜归家,被人家拍下来了。我刚才给千喜打电话,她一直没接,我托了关系,希望能把这个新闻压下来,但是没戏,人家狗仔投了几家报纸和网站,我们不登别人也会登,明天就会见报了。”
“不可能吧!”我被她说得蒙蒙的。
“明早你看到新闻就会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千喜怎么回事?她这是要做什么啊?”
“我给她打电话试试。”
“你快打吧!但我估计她也不一定接。要是她接了的话,你跟她说让她赶紧跟公关团队想想办法,这圈子水太深了,我看她是陷进去了。”
挂了徐林的电话,我立刻拨给了千喜,她果然没接,但过了大概几分钟,她给我回了过来。
“千喜!”我很着急,“你怎么不接徐林的电话?出事了你知不知道,到底…”
“徐林要跟我说的事我知道,先别说那些,你在哪儿?来找我一趟吧。”
“我在家,你在哪儿?”
“长城饭店,天上人间知道吗?到了给我电话,我下去接你。”
千喜未见一丝慌乱,我却因为那个大名鼎鼎的名字而心里打了鼓。只要在北京,就一定听说过天上人间,这个带着仙气的地方有着各种神秘传说,而所有传说都指明那里是个纸醉金迷的欢场。千喜怎么会在天上人间?那里到底什么样子?是不是如同传说中的那么奢靡?是不是放眼望去全是美貌佳人?是不是人人非富即贵一掷千金?带着一脑袋问号,我打了车出发,路上我给秦川打电话,他破天荒地没接,我心里更不踏实了。
千喜在大门口接了我,很久不见,她更瘦也更美了,可能是喝了酒,腮边微微带了一层粉红,眼角眉梢尽是风情。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多少有点怯场,进门处站了两排女孩,我和千喜都算高了,可她们看上去比我们还要高一个头,穿着闪亮修身的礼服,个个身材苗条,模样妖娆。
我小声跟千喜说:“不用买票么?我记得以前看天涯的帖子说,进门要100块钱。”
千喜“呵呵”笑起来,挽住我,“不用!乔乔,你怎么还傻乎乎的!”
我们一起上了二层一个包间,里面灯很昏暗,超大的房间坐了不少人,有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正在和一个大叔对唱《如今才是唯一》,看上去和我们平时去K歌的钱柜什么的也差不太多,只不过装饰更豪华罢了。千喜拉着我找了个沙发的空隙坐下来,我们对面的一个女孩立刻给我倒了一小杯洋酒,她蹲跪在一个大靠垫上,穿着职业装似的剪裁精致的制服裙,裙子很短,可以清楚地看到白皙的大腿,我忙摇着手说:“我不喝酒,请给我杯水。”
她笑了笑,拿出一个我都没见过的外国矿泉水的玻璃瓶,给我倒了一高脚杯的水。
“谢谢。”我客气地接过来。
千喜从果盘里挑了一颗圣女果扔到了我的杯子里,我疑惑地看着她,她说:“看好自己的杯子,这样好认。”
说着她举了举她的酒杯,里面有半颗小青柠。
身旁一位中年大叔端着酒杯过来,千喜娴熟地跟他干了一杯洋酒。
中年大叔瞥见了我:“哟,又来了个新的美女,这是谁呀?”
“我大学同学。”千喜笑着介绍。
“那也是高才生啊!美女来喝一杯吧。”中年大叔眯着眼举起杯。
“她不会喝酒,我替她喝。”千喜拦下来,又干了一杯。
我瞪大眼看着她,从来没想到以前喝杯啤酒都脸红的她会那么能喝。千喜被另一边的人叫住,赫然就是那位一同被狗仔拍到的皇冠老板陈天河,他们很熟络,陈天河似乎给千喜介绍了谁,我眼见千喜很快又喝了一满杯。他们可能谈什么,一起携手走了出去,千喜给我使眼色,让我等一等她。
我只好坐在沙发上,整个房间四处都是面目模糊的红男绿女,有的唱有的喝有的玩色子有的只是迷迷瞪瞪地左右摇晃,旁边的中年大叔不再理我,搂着那个穿制服的女孩,我看着他凑到人家的耳朵边,手也不老实,移到了她腰部往下的位置。我皱了皱眉,突然对这个看上去奢华的陌生世界有了股莫名的厌恶。
第十九节
我一口气喝了一大杯矿泉水,穿制服的女孩立刻有眼力见儿地给我添上。
“谢谢。”
“没事,”她礼貌地笑了笑,“你是学生吧?”
“已经毕业了,都工作两年多了。”
“看着不像,你很显小。”
“你也很显小啊。”
“我刚大学毕业。”
“你哪个学校的?”我好奇地问。
“北航。”她熟练地答。
中年大叔喊她去玩“血战到底”,我看他们面前摆了满满一盘小酒杯,大概有一打,每杯都斟满了洋酒,两人玩骰盅,输的就要干一杯。制服女孩输多赢少,很快就败下阵来。
“没事吧?”我看她喝了那么多酒,有点担心。
“没事。”她摆摆手,但身体已经有些摇晃了。
“我有同学在北航,你哪个学院的?”
“文学院。”她拍了拍脸说。
北航是工科学校,哪有什么文学院,我知道她撒了谎,就不再追问了。
“你是不是纳闷我为什么做这个?”她酒喝多了,话也多起来,“你以为我会说家里有人病了或者要给弟弟赚学费什么的吧?不是,根本不是。我告诉你啊,就是因为赚钱快、赚钱多,我一双鞋子,就比你这一整身都贵你信不信?我就是虚荣啊,谁不喜欢有钱呢?”
制服女孩呵呵笑着,我不知该回她什么,她娇艳的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映出一片鬼魅。
“你以为我是小姐?我不是,我们叫公主,给你们递擦手毛巾的叫少爷,喏,那边穿裙子的才是小姐。”制服女孩指点着给我讲,“小姐赚得最多,都想下水捞几年钱回家找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实人嫁了,做个良家回头是岸。但是她们花销特别大,其实也都攒不下来什么。而且在北京待惯了,谁愿意回去?我告诉你,有和客人谈恋爱的,结局都很惨。人家知道你是小姐,没人对你真心。我们大概是最被人瞧不起的了,可其实白天出门,我们和你们又看上去差多少呢?”
她絮絮说着,我只觉得口干,不停喝水,她给我添水,看了看我的杯子,笑着说:“你朋友还挺疼你的,你知道为什么酒杯里要放个小东西吗?就是怕灯火暗,被人换了杯子下了药,让人吃干抹净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是歌星是吧?可到这里还不是要陪老板们喝酒,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制服女孩又被叫去喝酒了,我看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衬衫纽扣绽开都没知觉。另一边两个男人争着付小费,推搡间手里厚厚一叠钱都散开了,屋子里飘着粉红的人民币,小姐们笑着捡起自己那一份,其中一个老板醉醺醺地到我面前,点了1000块钱说:“拿着拿着。”
“我不是小姐。”我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转身冲出门,躲在了隔壁卫生间里。
我用凉水冲了好几把脸,洗漱台是墨绿大理石的,水晶镜也镶着金边,这个连卫生间都很考究的地方,让我越过人间,窥到了天上的样子,可惜云端之上却不是仙境。
千喜给我打了电话,问我在哪儿,我说在卫生间,过了一会儿千喜敲门进来,“我找你半天,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千喜,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那些人就是嫖客和小姐!”我不满地嚷着。
“乔乔,你怎么会有这么迂腐狭隘的想法?世界这么大,只是有和我们不同的其他职业而已。”千喜丝毫不以为意。
“拿钱、陪喝酒、被吃豆腐!这是什么职业啊!千喜,你现在怎么这样子?你看着这些真的觉得一点都无所谓吗?还有,你和那个陈天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被拍到了!徐林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接有什么用?”千喜打断我,“接就能不登吗?谢乔,我现在很艰难你知道么?我告诉你那组照片怎么来的吧,是林晶妍找人拍的。我们俩一直在争,从《超女》比赛那会儿她就爱干这种卑鄙的事,我怎么能输给这种人!对陈天河我心里是有数的,他只是我要借势的靠山,我必须扳回这一城!你去问问徐林,在这个圈子里单打独斗多么难,没有人帮衬着,谁买你的面子!”
“就那么重要吗?你不是终究要去美国吗?你不是要去找小船哥吗?新闻出来了小船哥会怎么想!他一个人在那边,会多难过你想过吗?”
“你小船哥能帮到我吗?能不让明天的报纸登出我的负面新闻吗?能让我胜过林晶妍吗?他在那么远的地方,乖乖地搞着他的课题研究,他知道我多辛苦吗?我半夜想哭,给他拨电话,要输起码20个数字的IC卡号码还不一定能拨通,等能联系上他的时候眼泪都干了!”
“千喜,你就不怕自己后悔吗?!”
“我不会做后悔的事。”千喜咬着牙说。
我们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对峙,后来想想,那时我们就像小孩子和大人吵架,她面容沧桑,而我一派天真。我们谁也不能修改命运,只是在奔赴终点的时候,激烈交汇了一下而已。
“好吧,好吧!那我走了。千喜,你还叫我来干吗呢?让我仔细看看你现在这种不管不顾的样子吗?”我冷冷地说。
“我只是…”千喜顿住,“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个朋友…”
“你在这个时候,应该想小船哥才对。”我背冲着千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所谓的“天上人间”。
第二十节
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巨大的水晶灯映着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我突然有点困惑,这分明是北京,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然而却有着那么一拨人,他们在繁华的中心,在奢靡的顶端,在同一个时空里,过着我完全无法想象的生活。他们的北京和我的北京不是一个城市,那是一个平行世界,我在这一边,千喜却跑去了那一边。我深吸了一口气,记忆中北京星空下那种清新的味道没有了,我闻到了高级古龙水和昂贵脂粉的气息,腻得想一口吐出来。
我站在路边打车,旁边有一个从天上人间出来的姑娘,她一看就是酒喝了不少,摇摇晃晃的,时不时干呕两下。可能是不愿载醉鬼,一辆出租越过她停到我面前。我想起刚才的制服女孩,微微动了点恻隐之心,拉开车门转身说:“你先上吧。”
姑娘睁开蒙眬而又水亮的眸子看了我一眼,踉跄着上了车,连句谢谢都没说。那张娇俏的脸很快就混入了北京的夜色里转瞬无踪,不知会驶向哪里。晚风微凉,我无奈地抱起肩膀,半天没有出租过来,就在我有点后悔地想不知多久才能再打到车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无比熟悉的白色A4。
秦川的车。
我几乎屏住气走了过去,车里没人,我给他打电话,没接。望望天上人间的霓虹灯牌,再看看眼前我能倒背如流的车牌,我一脚就踹了上去。警报器很灵,响声大作,不久保安就走了出来,他疑惑地看着我,我努力控制着怒气,“把车主叫出来吧!不来我直接砸车了。”
从天上人间里走出来的秦川气势汹汹的,一副谁敢惹老子的样子。直到他看清了车边的我,才一下子泄了气,手忙脚乱细声细语地说:“乔乔,你…你怎么啦?”
“秦川秦始皇,你够有本事的啊,敢背着我到天上人间找小姐了。”我冷哼一声。
“哎呀,不是,我找什么小姐啊,我是…”
“你是不是刚才一直在里面?”
“是…”
“是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
“不是不接,是没听见,他们都在唱歌…”
“还唱歌!”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好好玩,再见!”
我果断地转身就走,秦川忙一把拉住我:“乔乔你别走,你听我说啊!”
“我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你滚去唱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