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说,其实她没有受到惊吓,也一点都不糊涂,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多么可笑,明明他们的婚姻破碎到一塌糊涂,却为了她苟延残喘地拖着,理由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难道他们以为这样名存实亡的家庭就能带给她幸福和安全感吗。可是她没有说出这些,因为知道她无忧无虑地成长已经是爸妈惟一可以慰籍的东西。
所以,十八岁的郑微被匆匆招回老家迎接父母的离婚判决,只觉得如释重负,这些年她已经对他们的战争彻底地烦了,她都替他们累!可是为什么心情轻松不起来,一想开口泪水就在眼里打转?
爸爸好像说累了,他劝说着奶奶走回另一个房间,离开前对前妻说:“你单独跟女儿聊聊可能会好一些。”
现在只剩下她跟妈妈,她反而心里越来越难过。妈妈看她眼睛红了,忙说,“微微,妈妈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大,但我和你爸爸也是没有办法……”
郑微终于忍无可忍,她边哭边对妈妈说:“你们合不来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离婚就离婚,我管不着,可是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林伯伯纠缠不清呀。”
她也是回来后才从奶奶的咒骂中得知,爸妈离婚的最主要理由并非因为女儿长大了,再也没有顾忌,而是妈妈跟林伯伯的私情东窗事发。林伯伯为此要跟孙阿姨离婚,孙阿姨一怒之下告到了上级领导那里,要求单位出面给个说法,并声称绝不离婚,拖也要拖死这对狗男女,单位也极有可能因为生活作风问题给林伯伯处分。反倒是妈妈铁了心似地要跟林伯伯在一起,自己断了后路,先离了婚。
妈妈今天没有上妆,一张素着的脸还是那么漂亮,简直看不出已经是一个十八岁女孩的母亲,她看着女儿,眼里的悲伤一览无余,但没有眼泪,她说,“微微,你可以看不起妈妈,妈妈不是一个好女人,但是我跟你林伯伯插队的时候就认识……”
“难道他就是你说的老槐树下的初恋情人?”郑微惊讶地忘记了哭泣。
妈妈点头,“那时我和他都年轻,插队的时候虽然苦,但是好在有他,日子也不算难捱,那时是想过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可是后来他得到了高考的名额,考上了大学,才慢慢地跟我断了联络。他大学毕业分配到这个单位,娶了你孙阿姨,事业一直很顺利,我返城后被招工到一个纺织厂,经人介绍嫁给了你爸爸――你爸爸性格跟我不合,但他还是个好人。你出生刚不久,纺织厂的效益就越来越差,你林伯伯就暗中帮忙把我调到了这里。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年来我跟你爸爸感情的确不好,但我跟你林伯伯之间一直都是清清白白地,我们也说好了要把这段感情彻底埋在心里,跟谁也不提……”
“那你们现在干嘛还这样?”
“前一段时间,单位组织去婺源旅游,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用一个人走回了李庄,那棵老槐树还在,我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在那里看见了你林伯伯,年轻时候以为眨眼间就会过去的事情,原来竟然是一辈子。那天,我和他都哭了,后来,你林伯伯就在树下跪在我面前,说下半生一定会给我幸福。”
郑微听得痴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微微,妈妈是个在感情上很失败的女人,也不怪别人看不起我,但是你要谅解,妈妈已经不再年轻,也许这是我一辈子最后一次放任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幸福的机会,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不能回头。”
“这么多年来都可以相安无事,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她像是自己对自己说。
“曾经有过那么一次,你林伯伯得到外调的机会,那时我跟你爸爸吵得心灰意冷,也想过跟着他走,再也不回来,可是我刚走到门口,就看着你跑了上来,看着我甜甜地笑,问我要去哪里,那时你才五岁,你拉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我舍不得你。但是现在你长大了,会有自己的爱情和生活,而我只会一直地老下去,我不想等到连做错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才后悔。”
郑微努力的回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五岁时的那次经历,但她相信妈妈说的都是真的,刚才自己那样强烈的委屈和忿恨,她敢说仅仅是为了父母的离异吗?孩子才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她把头靠在妈妈的怀里,从小妈妈跟她就最亲,别人都说她们看上去像一对姐妹。“妈妈,如果林伯伯不离婚呢?”事已至此,她开始为妈妈担忧。
“怎么样都好,我离婚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悔。”
返回学校的时候爸妈一起送她到站台,上车前,她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在他们各自的耳边笑着说:“如果我还能有弟弟妹妹,一定不可以比玉面小飞龙更可爱!”
火车开动,郑微看着站台上不愿离去的爸妈身影越来越小,终于再也看不见了,下一次再看到他们两人肩并肩地站着不知得到什么时候。郑微心里那盏一直亮着的桔红色灯光也渐渐熄灭,她在心里说,你们都要幸福,我也要幸福。
再见林静!
上部第六章
郑微跟阮阮一起在上课铃响前一分钟走进教室,老师还没到,里面黑压压地坐了不少班上的同学,大一新生都是激情澎湃的,出勤率奇高,先到的纷纷都挑靠近讲台的位子坐了下来,生怕看不见讲师教授们的英姿,一本本崭新的笔记本摆得整整齐齐地,眼睛里都闪着求知灼灼的光。
郑微从来上课都喜欢搞点小动作,所以看见后面角落里有空位,求之不得地拉着阮莞走了过去,男生们的眼神都在装作不经意地跟着这两人,都说漂亮女生磁场相斥,这两个还偏偏扎堆了。
这是郑微从家里返回之后第一天回来上课,连着两节都是工程图学课,开始她还对自己说,要认真要认真,不能输在新的起跑线上,可是危襟正坐了一会,就开始心不在焉了,她看了一眼阮阮,阮阮在专注地低头看书。郑微几次想搭话,见她那么聚精会神,又不好意思打扰,过了好一会,才觉得阮阮的专注过了头,便狐疑地伸手过去翻了翻她的书,“邪门了,《工程图学》有这么好看吗?”不翻则已,一翻之下她不由自主地说了句,“我靠,《潘金莲之前世今生》,亏我刚才那么内疚自己没你认真学习,太欺骗我纯洁的感情了。”
阮阮“嘘”了一声,头也不抬,“乖,别吵,看完借你。”
“我才不呢,我一看文字就头疼。”她心理平衡了一些,好学生也不过如此嘛。说起来阮阮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听说她是以全系第二高分考进G大土木系的,平时也是个老喜欢往图书馆跑的人,但是郑微后来偶尔觉悟了几次,跟着她到图书馆去,发现她没有一次不是在看杂志和闲书,有时甚至一整晚看八卦周刊津津有味。郑微的评价是:“大跌眼镜!”阮阮便总是说:“功课嘛,过得去就行,我最怕得第一,把自己搞那么累干嘛。”郑微觉得不服,人长得象她那样还真有欺骗性,看一“淫书”都让人感觉那么认真端庄。
“别看了,跟我说话吧。”她用手肘蹭了蹭阮阮,阮阮抬头看了一眼讲台,眼镜比防弹玻璃还厚的中年男讲师还在面无表情地滔滔不绝,她把书巧妙地一收,“聊什么?”
郑微用手支住下巴,“聊什么都行呀,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你可以向我这个刚遭遇人生巨变的单亲少女提问呀。”
其实她在家的种种早就在昨天下午回校之后一五一十地跟阮阮说了一遍,从人物神态到心理活动都事无巨细。不过阮阮很配合,她低声问,“你真不打算再想办法跟林静联系了?”
郑微空出来的手在笔记本上无聊地乱画,“林静呀,他在那么远的地方,何况,看来也是知道家里的事情的,他不会再理我了。”
阮阮有些后悔挑了这么个话题,正想转移开去,郑微却笑咪咪地说:“不过不要紧,这点小小的挫折怎么能打击到我不死的小飞龙?一个林静离开了,千万个林静冲了上来,我们学校什么都不多,就是男人多,一个两个都还不错,来日方长,这满山的野花,还不是任我挑呀任我摘……”
阮阮抿嘴笑:“这倒也是,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我干嘛不这么想呀,多好的大环境呀,我跟你说,昨天猪北告诉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她说她们班有一个女生晚上睡觉忽然就哭出声来,别人都问她怎么了,她就说,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一个学校里有那么多帅哥,又没有多少竞争的美女,想着想着,都喜极而泣了。”
阮阮不由失笑。
下午放学的时候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学校的主干道两边又摆满了摊,一簇一簇人头攒动的,像赶集一样,好奇的郑微钻进一堆人里看了看,桌子后面站着好几个人,旁边还竖着张宣传画。她立刻明白了,喃喃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学社团。”
桌子后面的一干男生眼尖地看到了清新可人,表情困惑的郑微,立刻热情招呼道:“小师妹,想不想加入我们文学社?”
郑微立刻退了几步,掉头就走,心想,就我这写作文都文理不通的,还文学社呢。她走回原来的地方,发现在等她的阮阮更是成了周围几个社团狂热招揽的对象,“阮阮,你要加入吗?”
阮阮摇头,“太麻烦,我们走吧。”
快要走到社团摊位尽头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唤:“微微,微微……”
郑微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不是叫自己,刚挪步,又听见更急切的呼唤:“微微,看这边,看这边!”这回她总算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张似曾相似地脸,那张脸的主人正在拼命朝她招手。
“你认识?”阮阮惊讶地问。
“好像挺面熟,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一走过去,那个叫她的男生立刻熟捻地招呼:“微微,总算把你等来了,都开学这么久了,你还不给我电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郑微在对方那声“微微”之后暗地里打了个寒战,心想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熟人,她看了眼前这张沧桑的脸几秒钟,开始恍然,这不就是新生报道那天那个热情的老张嘛。
“嘿嘿,我前几天有事回去的,老张,你在这干嘛?”既然是熟人,她也就不那么戒备了。
“还能干嘛,社团招人呗,该吸收点新鲜血液了。”
这年头仿佛是人都混个社团,郑微看了看老张的地盘,这是所有摊位中最不起眼的角落,他身后站了两三个跟他一样沧桑的男生,桌子边上却没有别的社团那么漂亮醒目的宣传画,就连挤在桌子前报名的新生都没有别处多。
“你这是什么社团呀,好歹也有个标志吧”
“在这呢。”老张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张纸,看得出那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边缘还坑坑哇哇的,上面用圆珠笔写了三个大字“围棋社”。
郑微大笑,“老张,你们社团也太艰苦朴素了吧,一路走来就没见你们这么寒酸的地方。”
老张一点也不介意,他抖了抖那张纸,“我们这叫低调!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形式不重要,我们看重的是内涵。”
“那你继续有深度吧,我可要走了。”郑微边笑边说。
“那怎么行,既然来了,就加入我们社团吧。”老张理所当然地说。
郑微扑哧一笑:“你们这么有内涵的东西我可不懂,我只会玩飞行棋。”
“没事,你只要进来了,我们那么多人,还教不会你一个小姑娘,看你一脸聪明像,绝对学得快。”
“算了算了,你们另找高明。”郑微这就要走,被老张一手拦住,“妹妹,就给个面子吧,要不,我们不收你入会费……这样都不行?那这样吧,你加入,这副会长就让你做了……”
郑微吓了一跳,益发觉得眼前是龙潭虎穴。这边老张再次使出了牛皮糖的功力,“看来开学那天老哥我帮了你一把,也算是个缘分,你就加入了吧,放心,你加入之后没有义务只有权利……总不至于要我求你吧,我好歹也是半个师兄吧。”
看见郑微困惑不语,老张当机立断的将圆珠笔塞到她手里,半哄半逼地让她签了个名,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老张回头对另外几个男生笑逐颜开地说:“我们围棋社终于有女生了,还是个漂亮小妹妹,气死他们计算机协会和吉他社。”
郑微完全无语,总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就被卖掉了。不过见他们集体欢天喜地的笑容,心想,这些人也怪可怜的,平时肯定是被其他社团欺负惯了,反正她也没事,加入就加入呗。
老张的眼睛此刻开始直勾勾地看向郑微身后,郑微回头看了一眼,那里正好是阮阮站着的位置,阮阮面朝马路,气定神闲地看着来来往往地人。
郑微一手勾住阮阮的肩,挑着眉对老张说:“你色迷迷地看着我们家阮阮干嘛?”她倒不是嫉妒,郑微这人就这样,她心理认可了阮阮,就觉得阮阮是自家人一样,别人赞美阮阮,喜欢阮阮,她也感觉与有荣焉,不过老张这眼神明显写着“垂涎已久”四个大字,让她不得不心生警惕。
老张从口袋里迅速摸索出一样东西,双手递到阮阮面前:“你就是阮莞吧,我早就听说你了,我是环境工程系的张天然,也是郑微的好朋友。”
郑微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不认生,敢情他那自制的破名片还随身携带,一见美女就发放。
阮阮笑笑接过,也不说什么。反倒是老张继续说道,“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围棋社吧?”
郑微看到阮阮有些为难的表情,便对老张说道:“这不是得陇望蜀吗,强抢了本少女还不够,还想要霸占我们家阮阮大美女,你就不怕你这围棋社被人踹了?”
老张也是个极能审时度势的人,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也就没再强求。
晚上宿舍人都到齐的时候,纷纷说起下午游历社团的经历。小北说话掷地有声:“所谓的社团,还不是那样饥渴的师兄泡低年级师妹的地方。”
何绿芽响应,“是呀,我也这么觉得,小北,那你是一个社团都没加入了?”
小北说,“什么呀,我加入了摄影社、烹调社、爱心社、电影协会……”
郑微嗤笑:“那你先前说的不是废话吗?”
小北理直气壮,“我只是说社团是师兄泡师妹的地方,可也没说这样不好呀,泡就泡呀,总不能不给机会吧,那也太不人道。郑微,你加入了什么社团,我今天逛了半天,也没看见飞龙社和少女社呀。”
“我加入了围棋社。”郑微脆生生地说。
“哎呀,你什么社团不好加入,要加入围棋社,我听前几届的人说,全校的社团里最没出息的就是围棋社了,据说里面的人好多个都是留级生,典型的玩物丧志,团委好几次有过要撤销这个社团的打算,不知为什么,到现在它还存在。”黎维娟插话道。
郑微一听就急了,“我还就偏要玩物丧志了,不过围棋社垃圾归垃圾,据说还有条社规,来者不拒,括号――文科生除外。”
朱小北哈哈地笑,“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黎维娟一言不发,估计躺在床上脸都气白了。最后还是阮阮打了个圆场,“存在即合理,各人喜好罢了。”
黎维娟也不愿意得罪郑微,顺着台阶下,“不过话又说回来,听说围棋社有几个男生还是不错的,物电的许公子据说也在围棋社。”
郑微还不解气,“哼”了一声没有答腔。何绿芽问:“什么许公子呀?”
“许公子你都不知道。”黎维娟说,“物电系大二的许开阳,家里很有钱的,长得又很不错,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暗地里说起过他,听说还没有女朋友呢。”
“看来你是暗地里把线索摸清了。没有女朋友,那你不就是还有机会?”朱小北说。
黎维娟讪讪地:“人家怎么也看不上我们呀。”
“快别这么说,我们黎维娟同学多好呀,再也没有比你更加根正苗红的了。”朱小北说道。
大家一番讨论下来,出了郑微和朱小北外,卓美加入了烹调社,何绿芽加入了文学社,黎维娟加入了学生会,只有阮阮哪个门都不入,她的理由只是怕麻烦,有那时间还不如闲着。
上部第七章
在大学校园里,要想辨别出新生和老生并不难,那些喜欢好几个男生或女生兴高采烈地结伴而行的是新生,两人手牵手在小道上闲逛的是老生;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拼了老命地往教室冲的是新生,上课铃响了许久还揉着眼睛慢腾腾地朝教室蠕动的是老生;眼神热烈而向往,对未来四年充满希翼的是新生,两眼无神,笑容暧昧的是老生……当然,有人更喜欢这样区分,在饭堂吃到一条虫尖叫不已的是新生,看到碗里没虫就惊讶得不敢下咽的是老生。
不管怎么样,相对于高中三年的酷刑,大学的生活无异于天堂,面对咋然松弛下来的学习生活和无人监督的自由,很多人都感觉如同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兴奋地扑腾了一会翅膀,一下子却不知道该往哪飞。据何绿芽说,她大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都还在梦里反复梦见重回高考前的那一段时光,吓出一身冷汗。
郑微第一次对逃课的启蒙来自于号称江湖百晓生的老张。出于应付的心理,加入围棋社后她也去过社团所在的活动室好几回,有时是放学后去,有时是没课的时候去,不管她什么时候到了那个全活动中心最破败的场所,都可以看到老张的身影。终于有一次,郑微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疑惑:“老张,你干嘛什么时候都在,不用上课吗?”老张不以为然一笑:“傻姑娘,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们一样每节课都屁颠屁颠去上,与其在无聊的课程里虚耗我宝贵的青春,还不如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当时郑微暗自想,难怪别人都说围棋社是留级社,我可不能这样。
即使是大一,工科生的课程都是排得比较紧张的,除了四门专业课之外,还有公共外语和马哲、法律基础之类的公共必修课,基本上每天的课程安排都是满满当当的,偶尔没课的时间都用在应付没完没了的微积分作业上了。郑微在一个下雨的早晨放纵了自己的瞌睡虫,以头痛为理由拒绝脱离自己的被窝去上课,逃课之后忐忑了好一阵,发现后果不但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严重――甚至可以说没有后果之后,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胆大妄为了起来,除了专业课不敢缺席,害怕落下了就跟不上之外,那些公共必修课则是能逃即逃。起初还会让阮阮给她捏造一张假条塞给班干,但是在所有非绝症的病由都用完了之后,索性假条也不打了。这种情况在她爸妈各出了一半的钱给她添置了台电脑之后愈演愈烈,宿舍里的逃课之王就是她和以好逸恶劳著称的卓美,偶尔也多上一个同样对马哲头痛的朱小北,两个人闲着就在电脑前大看特看学校小影碟店出租的肥皂剧,韩剧、日剧、港剧、美剧、国产剧、台湾偶像剧荤素不忌,有时看得忘我,就连吃饭都靠下课回来的阮阮给打包回来。
阮阮虽然也不是每节课都听得聚精会神,但是她的原则是没有特殊情况就不逃课,宁可神游,也要亲临现场。用她的话说,郑微都逃得那么厉害,要是她也一样,像她们这种住混合宿舍的,班上有事情传达有可能都不知道,何况不幸遇上点名什么的,总得有个人顶住呀。平时班上都是纪检委员打考勤,尽管阮阮递上去的假条造假得如此拙劣,但是看在美女恳求的眼神之下,也念及活泼娇憨的郑微在班里的好人缘,纪检委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要是遇上了铁腕的教授,事情就没有这么好收拾了。郑微就有一次胆大包天地翘了《土木工程概论》,给她们上这门课的是号称土木系三大杀手之一的老教授,该教授上课之前如察觉到空着的座位超出了他的忍耐极限之外,便一丝不苟地点名,末了,还在讲台上勃然大怒地一拍桌子,“我的课也敢缺,也不打听打听我李某人是谁,本学期点名两次未到期末成绩一律为零!”接着,在宿舍里看碟看到热泪盈眶的郑微便在两节课的间隙看到气喘吁吁跑回来通风报信的阮阮,她反应极快,立刻换好衣服,由阮阮扶着在下一节课开始前回到教室。由于她们的课程向来是两节课连上,所以在看到一脸怒气的李教授时,郑微的虚弱就益发显著,“不好意思,李教授,我拉肚子整整两天了,所以刚才耽误了一节课的时间。”
人长得天真清纯就是有这个好处,看着郑微小鹿一般无辜的眼睛和身边阮阮诚恳无比的脸,就连年过半百,以刚烈著称的李教授也未免升起了几分恻隐之心,挥挥手,说句:“小姑娘不要乱吃零食,吃坏了身体,耽误了学习可不好,回你的位置上去吧,这次就算了。”据说该方法后来一度被班上的男生频频效仿,结果不但逃不了被记旷课的命运,还被老李臭骂得狗血淋头。因此男生暗地里都哀叹自己为什么不生为动人少女,郑微听见了便说:“天生丽质,爹妈给的,有什么办法?再说,第一个用这个方法的人是天才,后面跟着用的都是蠢材。”
更让人气愤的是,一个学期结束,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阮阮成绩稳居前三不说,就连郑微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人,居然也门门课绿灯――当然,马哲考试坐在阮阮后面是没有补考的重要原因。
第二个学期开始不久,402六大天后的阵营发生了变化。一开始就声称大学绝对不谈恋爱的何绿芽在几次老乡聚会后被本校大三的同乡师兄追走。开始该师兄不断借机邀请她出去吃饭逛公园,一向眼睛雪亮的黎维娟就断言此男生心怀不轨,只不过何绿芽矢口否认,非说是好朋友而已。这让郑微纳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私下对阮阮说:“何绿芽的老家不就在郊县吗,坐汽车也不过是2个小时就到,犯得着经常老乡聚会吗?”阮阮笑着回答:“静观其变呗。”最后两人感情急速升温,时常在校园里神态亲昵地出双入对,何绿芽才不得不羞涩地承认她确实答应了那男生的追求。
为此,一向跟何绿芽关系比较近的黎维娟还愤愤不平了一阵,在她看来,那男生身材不高,其貌不扬,又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何绿芽虽然家里也是农村的,但是在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怎么说都应该挑一个条件好一些的呀。她说这些的时候何绿芽都是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末了只低声回一句:“我觉得他对我挺好。”
“你傻呀,他追你的时候当然对你好,再说,好有什么用,跟个没出息的男人,自己一辈子都没出息。”黎维娟颇有怒其不争之意。她自己在学生会里混得如鱼得水,人精明利落,长得也算不错,因此也不乏示好者,不过她眼高于顶,格言就是:择偶是女人继投胎之后第二次选择自己的命运。在她放出了家境不好者一律不予考虑的话之后,不少追求者也就知难而退了。
一向跟她不对盘的朱小北就听不下去了,“要我说呀,什么锅配什么盖,合适就行。有钱的公子哥也不是没有,可人家也不傻,凭什么就看上你了――当然,我这里的这个“你”是泛称,不针对谁啊。总之,何绿芽,我支持你,爱谁就谁,管那么多呢。”
话是这么说,不久之后,朱小北就闹了个笑话,那天她打开水回到宿舍,正好看见何绿芽在床上跟郑微几个津津有味地看照片,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说:“何绿芽,站你身边这个是你爸吧,看起来还挺年轻。”
郑微顿时捂着肚子就笑了,何绿芽虽然没说什么,但一张和气的脸上神色也难看到极点,小北正莫名其妙,这才听见阮阮说了一句:“小北,你估计是没带眼镜,绿芽身边那个是她男朋友。不过你虽然没看清楚,有一点是说对了,他们两个是有点夫妻相。”
朱小北有些尴尬,明白自己是说错话了,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同班的何绿芽很长一段时间对她都是淡淡地,直到很久之后想通了,才又开始又跟她有说有笑的。小北从此说话也留了个心眼,但私下也感觉委屈,她对郑微和阮阮说:“她男朋友确实看上去比较‘成熟’嘛,所以才误导了我说错话,现在想想黎维娟那势利眼说得也对,她干嘛就找了个这样的。”阮阮就说她,“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人家想要什么自己最清楚。”
说起来,传说中的,G大没有一个女生没有男孩追这句话是正确的,再恐龙的女孩子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她的龙骑士,何况是如花似玉的六大天后,楼下站岗的人那是一排又一排,每个人身后都有或多或少的候选人,其中当然以阮阮为最,不过她一早就标榜自己是有男朋友的,平时跟男生相处虽然也谈笑自如,但总让人感觉可远观不可亵玩,除了几个自认条件不错又有韧劲的之外,大多数男生都望洋兴叹。卓美是本市人,经常回家,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多,她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用郑微的话说就是个“树懒”,她的目标就是安全毕业,然后家里人介绍个门当户对的就嫁了,继续过着懒惰的生活,因此对身边的人也不甚留意;喜欢朱小北的大多是跟她一样的直性子,其中也不乏身高180的帅哥,不过据她透露,她本人中意的居然是内秀型的男生,她小学开始就暗恋的那个就是这种类型,暗恋未果,而身边合适的也一直没有出现;所以,真正叫好又叫座,有市有有价的当推玉面小飞龙,她这种模样清纯甜美,性格热情外向的孩子简直就是老少通吃的对象。有一次阮阮看见她在床上用一付崭新的扑克牌一张一张地罗列着,口里还念念有词,便问她搞什么鬼,她回答说是在给追她的男生编号排序,忙着呢。阮阮一听就乐了,坐下来就看着她一个一个地介绍,条件最差的是方块二,郑微说那是个中文系的酸秀才,给她写了一首十四行现代诗,让她几天没吃好饭。阮阮感兴趣拣起那个红心K,“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许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