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果然比较爱干净,传说中男生宿舍惟一每天都洗衣服的人就是他,看来并非虚言。开阳也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他看着她,没有说什么。
郑微觉得无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急着马上离开,于是楞楞地盯着电视机,心思却早飞到九霄云外了。
不到五分钟,她居然发现陈孝正双手湿答答地从公共洗漱间那边又走了回来,片刻之后手里拎着一袋洗衣服,再次经过开阳的宿舍。
郑微心里的警铃声顿时大作,根据她著名的小飞龙定律,一个坏蛋十分钟之内四次以上经过同一个地方,极有可能有猫腻。她索性屏心静气,静观其变。
果然,没过多久,他又一次低头边卷袖子边经过,郑微在心里默念,“1,2,3……10……”数到十六的时候他又拿了个空盆从门口晃过,虽然依旧目不斜视,而且每次都貌似有正当理由,但这些都瞒不过她雪亮的眼睛,她几乎可以断言,他绝对有问题!
临阵对敌的时候,所有的绝顶高手都是“任敌千变万化,我自巍然不动”,她硬是耐下性子,倒要看看敌人究竟捣什么鬼,反正不管他想干什么,她都不会怕他!
当他第七次经过的时候,郑微干脆双手环抱在胸前,直视门口,他要是看进来的话,她就要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这一次,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在门口停了下来,生硬地说了声,“郑微你出来。”
郑微恼了,心想,你是谁,居然对我呼来唤去的,凭什么呀?她坐在原地,挑衅地朝他扬起下巴,“我干嘛要出去,你,你有本事就进来!”
她没想到陈孝正眉头皱了皱,竟然真的走了进来,就像拎块抹布一样把她拎了起来。郑微双眼圆睁,说话都磕巴了,“你……你想,想干嘛?”
开阳连忙一手护住了她,对陈孝正说,“你想干什么呀?”
“你别管,跟你无关。”
开阳愣了一下,郑微就半推半就地被陈孝正揪了出去。他毫不温柔地拉扯着将她带到走廊另一侧的死角处,这才放开了她。郑微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双手紧护胸前,“你干什么,想劫财还是劫色?”
他显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带着点困惑和厌恶地上下打量她,“你究竟是不是女的?”
这是对郑微莫大的侮辱,她把手放了下来,挺胸抬头,“你说谁不是女的?”
“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在男生宿舍里看那种电影,你有没有脑子。”他鄙夷地说道。
原来是为这事,郑微泄了口气,负隅顽抗道,“关你什么事,我爱干嘛就干嘛。”
他显然也恼了,“你要做这么丢脸的事也可以,不过别老对别人说你……什么我,我都替你脸红。”
郑微憋红了一张雪白的脸,“我……什么你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不跟你玩了!就算以前我什么你,现在我已经不什么了,你给我滚远点!”
陈孝正气不打一处来,“我就知道你这种人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所以注定一事无成。”
“我怎么能成,你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你让我怎么成?切!”郑微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掉头就走。
“我警告你别再去看那种没营养的东西。”他把话说出了口才隐隐觉得不妥,他用什么立场警告她?
果然,她回过头来看他,半天才极不淑女的憋出一句,“关-你-屁-事!”
她看着他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生气地涨红了脸,还不忘狡诘地试探了一句,“想管我,除非你是我的那个什么!”
她说这话也有存心气他的意思,没想到陈孝正闻言之后,竟然没有答腔,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会吧,难道真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老天也感觉到她的一片苦心?她趁他明显内心矛盾的时候走到他身旁,用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陈孝正,请问你是陈孝正吗?”
他一巴掌挥开她的手,“别烦。”
她直起腰,趁火打劫地说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啊,我给你十秒钟,你不否认就是答应从了我了啊,1……2……345678910,时间到!”
他提醒她,“你报数的节奏不对!”
“我们人类就是这么报数的,你这都不懂?地球是很危险滴,快回你们火星去吧。”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才给我滚回火星上去。”
上部第十七章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郑微哼着歌离开,她走着走着又放慢脚步,回头看陈孝正一眼,他还站在那里,真好。她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云端上,软绵绵的,很舒服,也很害怕,不知道会不会一不留神就掉了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颊,很疼,她在疼痛中笑得甜蜜蜜啊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陈孝正看着她离开,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心境,他想,这是怎么了,他明明只是不喜欢看她在男生宿舍里看那种电影,很纯粹地想提醒提醒她,没别的意思,可事情的发展好像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期,当她站在他面前,“嘿嘿”傻笑了一阵,然后第一次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欲言又止,最后脸颊红红地说了声“我好高兴,谢谢你”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把那盆冷水浇在她的头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欣喜若狂地离开。
也对,自从他莫名其妙地惹上了她,又有什么事情是按照常理发展的?毫无疑问,他和她之间必定有一个不属于地球,问题是,现在他很迷惑,火星来客究竟是她还是他自己。
一向自诩清醒的陈孝正也想不明白了,她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甘堕落,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与他有什么相干?然而无意间经过的时候看了她的所作所为一眼,为什么那么震惊和难以接受,以至于让回宿舍放了书之后打算出去买点东西的他,走着走着又折了回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忍受她做这么荒唐的事,但是又拉不下脸去干涉她,反反复复地在走廊上走了好几轮,一方面是在思考该不该提醒她的问题,一方面也是希望她在看到他之后能够收敛一点――任何一个女孩子在她声称喜欢着的男孩面前不都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吗?让他意外的是,直到他自己都觉得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回有些狼狈,她仍然没有感觉到问题的症结在哪里,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敢置信的他终于没有忍住,亲自走进去把她给揪了出来。
她说“关你屁事”的时候陈孝正愤怒之余其实也是一时语塞,这句极不文雅的话直指问题的关键――他没事管她干嘛?莫非她的无赖战术终于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在郑微宣布喜欢他之前,即使两人关系交恶,她对他而言也只是个有些讨厌的陌生人而已,跟阿猫阿狗没有两样,然而在她宣告了要追他,并不断骚扰他之后,尽管他烦不胜烦,久而久之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跟她有了种奇怪的联系,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再也不能将她以陌生人论之了,因为一个陌生人没有办法这样困扰他。
他责问自己,陈孝正,你也那么虚荣和浅薄,你敢说郑微对你死缠烂打的过程中,在厌恶之余,你没有半点的窃喜,你敢说一丁点也没有?不敢是吧。男生们私下都在议论土木系的两个漂亮女孩,你不也偷偷打量过她,并且承认她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你不也困惑过,这样的女孩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为什么偏偏死不要脸地倒贴上自己;你不也在喜欢她的公子哥儿面前,不动声色地发现了一丝胜利的感觉;你不也在保持距离的同时,一定程度上默许了她无厘头的纠缠。你随口地说她烦,说她无聊,叫她走远一点,可你何曾这样无所顾忌地跟别人这样说过话,就连对待曾毓,你也是客客气气,亲者疏,疏者亲,什么时候开始你让她比大多数人靠你更近?
他想到这些的时候时,自己也有些无地自容,更让他恼火的是她接下来的态度,她居然再一次可恶到极点地说她不玩了。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一样,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本来就不应该轻易挂在嘴边,既然说出了口,又怎么能像水龙头一样说关就关,他最讨厌做事没定性的人,砸颗石头到湖里,拍拍屁股就走,还责怪水为什么溅到她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总而言之,综上所述,他目前暂时明白了的一件事就是――他没自己想像中那么讨厌她,可这也不代表他喜欢她呀,怎么她就这么理所当然心满意足地走了?
郑微才不管这些,她一把推开自己宿舍的大门,就对着刚整理好东西的阮阮喊了一声,“阮阮,我成功了!”
阮阮莫名其妙,“你成功什么了?”
“我追到陈孝正了。”
阮阮伸出一只手,“这是多少根手指?”
郑微好脾气地拿下她的手,“少来,我清醒着呢。”
阮阮听她把话说完,心想,不是吧,不就是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就把G大最难搞的陈孝正给收了?也是,郑微身上总有那么多不符合常理又确实存在的事情,被吓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去赶火车之前,郑微想着又给陈孝正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他说。
“没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看是不是做梦,很显然,不是。我就放心了。”
“……”
“我要回家了,你会送我吗?”
“不会。”
“为什么呀?别人不都送嘛!”
“你不认识路?”
“算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对了,我妈家的电话是XXXXXXX,我爸家的是XXXXXXX,你给我打电话吧,要不把你家的号码也给我,我给你打?”
“不用打电话了吧?”
“也行,你不给我打我就去你家找你玩好不好?”
“我家的号码是XXXXXXX,别老打,我一般晚上在家。”
“哦,我要去坐车了,唉,我们刚什么,就要分开两个月了,开学我们再继续什么。你要想我哦。”
“……”
“要想我哦!”
“……”
“你想不想我!!”
“别吵,头都疼了。”
“那你说想不想?”
“好吧好吧,你快去坐车吧,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你先挂吧,我激动的心呀,还噗通噗通的,让我回味一下,平静一下再挂吧。”
“……”
他把电话挂了之后,郑微还一直把听筒贴在耳边,就连断线的“嘟嘟”声都比以前动听,她看了看强忍着笑的阮阮,这才放下电话,抢白了一句,“笑什么笑,你就想着回去后跟你们家赵世永鹊桥相会了,也不用那么开心吧。”
“我们就算回去了,有他妈在那坐镇着,也不能老见面,我是为你高兴呢。”
郑微的老家和阮阮家同在东部,是相邻的两个省份,郑微先下的车。挥别了好友,站台上妈妈已经在等候了,爸爸也提前给她打了电话,说单位有事,不能来接她,其实她都明白。
暑假两个月的时间,她妈妈家住一段时间,爸爸家住一段时间,奶奶家住一段时间,在哪都是吃吃睡睡,她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发胖了。当然,大多数的时候她还是喜欢跟妈妈在一起,母女才是最贴心的,妈妈离婚后从原来的家里搬了出去,在单位附近租了套房子,郑微跟妈妈说了自己和陈孝正的事,妈妈问,“真的不再想着林静了吗?”
郑微的笑脸黯了下来,“想也没用,他是打定了主意不理我了,就连我送给他的童话书他都扔了出来,可见有多决绝。”
“林静是个不错的孩子,本来你们两个知根知底的,你又从小喜欢他,微微,说实话,你怪不怪妈妈?”
郑微摇头,妈妈已经够难受了,她用不久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来安慰妈妈,“是我的就是我的,走了的,只能说明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
妈妈搬出来之后,林伯伯直到现在也没有离成婚,就跟孙阿姨这么僵着,因为和妈妈的关系,他的事业也受了影响,上级以身体的原因要求他提前退居二线,妈妈也从原本的好岗位调到了仓库管理员的位置,纵使如此,身边的蜚短流长依旧不断,妈妈每天就这么照常上下班,努力活的开心一点,她说她相信林伯伯。
郑微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生为爱而生,所以在爱情面前,她们永远比男人勇敢。
假期里她还真给陈孝正打过电话,是一个中年女人接的,她料想应该是他的妈妈,所以她甜甜地叫了声阿姨,反把对方吓了一跳,当时陈孝正不在家,第二天,他才给她打了过来,电话里照常是她说他听,末了,他提出,以后还是他给她打吧,郑微没有异议,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怎么都好。
好不容易过完了暑假,她急匆匆地回校,就像小鸟一样飞回他的身边。把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连蹦带跳地跑去找他,他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样子,但是至少对她的出现没有表示出抗拒,两人还一起去饭堂吃了晚饭,郑微看着他,吃着吃着就停下来微笑,她可以预感,她生活中新的篇章就要拉开序幕了,他也会一样。
陈孝正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不过不要紧,她陪着他吃饭,陪着他自习,有时还会陪着他去上公共选修课,她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努力着,并且从中感受到快乐。
陈孝正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即使是她热情如火的小飞龙,难免也偶尔有被冻僵的时候,好在她有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久而久之,摸清了他的脾气,也就习惯了。他话不多,有时沉默并不代表他讨厌她,只不过是个性使然,他喜欢一切冰冷而有秩序的东西,也许她的存在已经是惟一的例外。话又说回来。别看他平时拽得天上地下,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其实在她面前也常有被惹毛了时候,郑微最喜欢看他抓狂的样子,所有的少年老成和冷淡自持都碎成一片一片的。
她一点都不怕他发脾气,他拿她的无聊和无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不过,有得必有失,跟他在一起吃饭,就得意味着放弃诱人的小饭堂,,他吃得简单,她也可以,只要在他身边,喝水都是甜的;当然,也得放弃从前游手好闲的日子,至少在他视线范围内不行,他自己克勤克勉,自然也要求她如此,尤其厌恶迟到、逃课、作弊这样“万恶”的行为,郑微偶尔偷个懒,都得避着她,晚上想要跟他一起,就得告别以前在宿舍玩游戏或者到图书馆看闲书的生涯,硬着头皮跟他去自习。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脱胎换骨,但是在陈孝正眼里完全不是这样,以自习为例,她非要跟着他一起,美其名曰是陪他,实际上她让他片刻都安静不下来。拿着本小说他身边读的津津有味也就罢了,他尤其不能忍受她在一旁吃东西,偌大的自习教室鸦雀无声,只有她吃薯片的“喀嚓喀嚓”声,清脆而刺耳,每次别人看过来,他都脸红。
他总是说,“郑微,你是老鼠吗?就不能消停会?”她就一脸无辜地左右而言它,或者催促着他给她去买水。
更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对她各种令人发指的行径越来越麻木,有时没有她在一旁胡搅蛮缠,他甚至觉得有一点小小的不适应。终于有一次,他一个人出现在饭堂里,偶遇的同班同学随口问他,“阿正,你们家那位呢?”他无比自然地脱口而出,“跟舍友去逛街了。”
没错,她是跟她的好朋友阮莞逛街去了,可关键是――他什么时候也开始稀里糊涂地默认了她是他的另一半?
上部第十八章
郑微和阮阮逛街归来已是华灯初上,女孩子周末逛街通常都有早出晚归的劲头,她们也不例外,一天下来,两人收获颇丰,老鼠街里的时尚走廊,衣服、小饰品都是新潮又便宜,最吸引她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回来之后,把战利品摆得一床都是,不管是谁的,大家轮番往身上试,相互点评,看谁穿的最好看,于是整个宿舍都热闹起来。即使后来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拥有了更多的锦衣华服,但说到购物置装的乐趣,竟然再也没法比这时更多,虽然这时的新衣大多廉价,然而青春何需品位?
朱小北抽出郑微新买的一套小樱桃图案的内衣,哈哈大笑,“微微呀,这种内衣也只有你能穿。”
郑微一把抢回来,大大咧咧地在胸前比划,“好看吧?”
黎维娟站在镜子前,身上还穿着阮阮的一条新裙子,她说,“可爱是挺可爱的,但是不够性感哦,你们家阿正看见这么幼稚的图案,哪里可能流鼻血。”
“说什么呐?”郑微白了她一眼。
朱小北起哄,“是呀,说什么呢,我们小微微是纯洁的,雪白的。”
“骗谁呀,都在一起好几个月来,还装什么纯洁,微微,实话跟姐姐说,你们进展到几垒啦?”
郑微目瞪口呆,“几垒?”
“别告诉我不不知道,A片都不知道看烂了多少个光驱,少装啊,抱抱亲亲是肯定有的啦,就问你有没有做更坏的事?”
郑微愣了愣,脸忽然红了,然而她的脸红不是来源于害羞,而是惭愧,黎维娟不说她还没认真想这个问题,她跟陈孝正稀里糊涂地也算在一起好一段时间了,每天一起同进同出,但是,她这才察觉他们之间居然连手都没有牵过,她甚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是有那么点不对。
“说呀,遮遮掩掩不是你的风格吧。”
“我一垒都没有。”郑微汗颜地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