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铮和周子翼这一对好朋友都很引人瞩目。周子翼的特别之处在于他那张漂亮的面孔后仿佛藏着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轻慢,爱笑爱耍贫嘴,有些人或许会觉得他油嘴滑舌,但他确实更善于把握别人的心思,也更能哄女孩子开心。
程铮的好看却是“刚性”而明亮的,仿佛朗朗乾坤,一切都朝着向阳面,不笑的时候英挺凛然,笑起来天真爽朗像个孩子。他不像周子翼一样爱和女孩子腻歪,眼里除了功课就是运动,但是在这个年纪的女生看来却更有打动人心的魅力。
莫郁华站定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视线专注地跟随着场上某一点,苏韵锦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舍友那张并不算美丽的脸上此刻有一种流动着的光彩。
“郁华,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那么喜欢足球。”苏韵锦试着去发现比赛的精彩之处。
“谁说我喜欢足球。”莫郁华说得顺理成章,苏韵锦一愣,循着她的目光去锁定她注视的那个身影,没来由地吃了一惊,她一直看着的人竟是周子翼?再也没有比这更出乎意料的事了。苏韵锦求证似地偷偷看了莫郁华一眼,对方好像察觉到她的好奇,用难得的促狭表情道:“发现我不是冲着你们家某人来的,心里有一点放心了吧。”
苏韵锦脸一热:“说什么呢?”
“你心里想什么就是什么。”莫郁华笑着说,但是那个笑容很快又被她脸上的自嘲冲淡,“大概谁也逃不脱青春期的‘骚动’,被学习压榨得只剩一口气了,还不忘苟延残喘地想入非非。你一定觉得很荒谬,我和那个人怎么会有可能?”
“其实也没有……”
“你就算那么想也没关系。”莫郁华坦坦荡荡地看着那个同样穿着白色球衣的男生,仿佛身边的热闹人群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偌大的球场,只有她和他而已。“我要的不是什么‘可能’。这是我自己的白日梦,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苏韵锦看着球场发了一阵呆,许久也没能从莫郁华刚才扔下的重磅炸弹中回过神来。说起来,虽然在班上她和莫郁华算是接触得相对较多,但她们都不是话多的人,也谈不上交心,她不明白莫郁华为什么要将一个女孩子心底最私密的心事和自己分享,最起码苏韵锦她自问没有这样的勇气,如果她也藏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在现实中毫无可能,那么她唯一会儿做的事就是在它萌芽前将它彻底地掐死在心里。
“他看到你了。”莫郁华抿嘴笑道。
苏韵锦继续装聋卖哑。其实隔了大半个球场的距离,她们根本看不清场上人的五官神情,而踢球的人要从围观人群里辨认出其中一个更是难上加难,可她也有一种错觉,程铮仿佛遥遥地朝她们所在的方位露出了笑脸。也许同样出于心理作用,从那时起,他的跑动似乎更为积极。
这时比赛已经进入尾声,苏韵锦不知道比分如何,对场上的局势也没有什么概念,忽然听到身边好些人发出紧张的呼叫,再一看球好像在程铮脚下,而他离其中一个球门非常接近。
她还来不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切好像发生在刹那间,耳边莫郁华才说了句:“要进球了吧。”女生的尖叫已经传来,然而下一秒,程铮毫无预兆地摔倒在球门附近,失望的叹息盖过了欢呼,有人吹响了哨子,结束时间到了,好些人在短暂的惊讶过后朝着程铮摔倒的位置跑去。
“出什么事了?”莫郁华扯了扯苏韵锦的袖子,“走,过去看看。”
苏韵锦下意识地跟着莫郁华,等到她们靠近,程铮所在的位置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透过人和人之间的缝隙,她看到程铮双手向后支撑着坐在草地上,面露痛楚。周子翼在为他拉伸腿部肌肉,看样子是抽筋了。孟雪着急得脸色发白,半蹲在程铮身边问个不停。
程铮的眼神不经意与苏韵锦交会时竟然流露出几分难堪,他收起了忍痛的表情,当即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事了,强撑着要站起来,不料刚动了动,又力不从心地坐了回去。
“这不是逞强的时候,小心肌肉拉伤。”平日里一贯显得刻板而内向的莫郁华也看不下去了,她分开挡在前面的人,对周子翼说,“你最好把他的膝关节绷直了,抓住脚掌朝他身体的方向压……不对,是这个方向,用力。”
周子翼怀疑地看了莫郁华一眼,但手下还是按照她说的方式去做了。
大概是实在疼得厉害,程铮没有出声,额头上却冒出了汗珠,孟雪慌慌张张搜遍全身,找不到手帕和纸巾,干脆伸手用自己的袖子替他擦汗。
“你确定这办法有用?”周子翼问莫郁华。
莫郁华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耳根却开始发红了,声音也没有往常那么沉稳:“书上是那么说的。”
苏韵锦站在舍友身后,她猜想此刻莫郁华的双眼一定是明亮的。按莫郁华的说法,她和周子翼从高一就是同班,然而依他们各自的个性,恐怕平日里接触的机会不多。如果我们都知道没有如果,这样短暂的欢喜和心悸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沉浸在自己心事里的苏韵锦并没有意识到程铮一直在偷偷看着她。他是牟足了劲想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眼看只差临门一脚就要成为这场比赛的英雄,结果却因为抽筋成了“狗熊”,这虽然有些丢脸,但她好歹还是来了。
程铮心中刚涌起一种复杂的喜悦,可惜很快被苏韵锦的心不在焉所驱散,正有点不高兴,却发现她此刻的眼神实际上也是绕过了他,看向了身旁的周子翼。
程铮有些不敢置信,失望、不甘混杂了球场上的挫败感,还有因她的冷淡而生的困惑使得他惊怒交加,那感觉比摔倒在球门前还要糟糕。周子翼的拉伸方式在莫郁华的建议下开始有了效果,程铮却本能地想要把脚收回来。
孟雪发现了他的异样,扭头便看到了站在人墙外的苏韵锦。
“你别动,还嫌不够受罪。”她低声嗔怪道,帮助周子翼压着程铮的腿,身体不落痕迹地挡在了苏韵锦和他之间。
苏韵锦会意,自我解嘲地想,这里其实没她什么事。她没去惊动莫郁华,自己悄然走开。
“你站住!”这声音从后面传来,苏韵锦脚下一滞,惊慌中却加快了步子。
“苏韵锦,别告诉我你聋了。”这下连她仅存的侥幸都被打碎。苏韵锦没想到程铮当着许多人的面也毫无顾忌。
“我叫你来你不肯,现在这样走了是什么意思?”他咬牙道。
如果说他开始喊那一声已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现在更使在场的每一双眼睛都看了过来。苏韵锦脖子以上一片烧红,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真是什么都敢说,不知道这样的话别人听了会怎么想。她不愿与他纠缠,给旁人徒增谈资,停驻了片刻,又一言不发地继续走。
她的沉默和躲避更刺伤了程铮。他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抓也抓不住,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任何努力都是徒劳,怎么做怎么错。
“别走!”
苏韵锦走着走着竟小跑了起来,程铮一气之下抓起身畔的足球就朝她的背影扔了过去。“小心。”莫郁华喊道。
苏韵锦转身,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头脸,球正砸在了她的手臂上,并不是很疼,却让她感觉加倍的羞辱。气到极致她反而没那么慌张,冷冷看眼程铮,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她掉头走开。
周子翼感觉程铮腿部的痉挛已有所减缓,便松开了手,清咳两声,用手搭上程铮的肩膀,笑道:“算了,发那么大脾气干吗?我扶你起来。”他本是好意,和孟雪一人扶着程铮一边胳膊,程铮却狠狠地将两人的手甩开,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周子翼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成了炮灰。
第7章 原来如此
晚上苏韵锦走进教室,明显能察觉自己的出现使得不少同学开始交头接耳,脸上带着诡秘的笑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稍微沾染了暧昧的事在沉闷的高三更是迅速成了大家最解闷的话题。不久前就在宿舍里,周静便极力“夸奖”她“欲擒故纵”的招数用得实在高明,苏韵锦不和她争,这种事越描就越黑。可说不清是心里难受还是身体不舒服,回到宿舍之后她一直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像木偶被抽走了身体内的连线。这种异样的感觉并没有随着晚自习开始而好转,没过多久,坐在教室里的她感到大腿间仿佛有一股热流涌出,腰腹沉沉地痛。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各种不愉快的事接踵而至,她差点就忘了已经到了每个月的“那几天”。好不容易熬到中途休息的时间,苏韵锦从书包里翻出一片备用的卫生巾就想往洗手间跑,偏偏周身上下的衣裤找不到一个能藏下卫生巾的口袋,她急中生智地抓起一本书,把卫生巾往书里一夹,匆忙向教室门口跑去。
由于是低着头,跑得又急,靠近教室门口的地方,有人忽然站在她的前面不走了,苏韵锦来不及刹车,差点迎头撞上。
“你赶去投胎吗?”一听到程铮的声音,苏韵锦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为什么到哪儿都能遇到这颗魔星。
“啧啧,你看看你,脸色惨白得像个鬼一样,怎么,看到我心虚了?”
苏韵锦试图绕开他,低声道:“可笑,我为什么要心虚?”
程铮刚想说话,身体从后面被人撞得趔趄了一下,差点整个人朝苏韵锦倾去,苏韵锦无路可退,本能地缩起身体,还好他很快就稳住了。只见周子翼从程铮背后的过道跑了进来,毫无诚意地为自己的冲撞道歉:“不好意思。”末了,还刻意邀功似的对程铮眨了眨眼睛。程铮哭笑不得,回过神发现苏韵锦又在有意无意地看着周子翼,回想她刚才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姿态,心里很不是滋味,嘴上说道:“你看他也没用,谁会看上你呀?”
苏韵锦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却听得出轻蔑的意味。可刚才一惊一乍间,她又感觉到下半身那阵热流涌动,她不敢再耗下去了,心急如焚地从他身边的空隙往外挤。
“麻烦让一让,我要去洗手间。”
“你有毛病,去洗手间还看书?”
苏韵锦心一慌,脸色更难看了,拿着书的手无意识地往身后藏。程铮见她表情古怪,更是狐疑,不探个究竟哪肯罢休,不由分说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书。
“还是本《文言文简析》?你……”
话还没说完,程铮就被欺身上前抢书的苏韵锦吓了一跳,他借着身高的优势下意识闪开。
说起来程铮也不是非要惹苏韵锦发火不可的,只不过没有情绪时的苏韵锦身边像筑满了无形的高墙,上面还写着“谢绝参观”。他觉得她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这才赌气地故技重施,找找她的麻烦。谁知道今天的苏韵锦浑然不似以往那般消极应对他的挑衅,她对夺回那本《文言文简析》有着狂热的执著。两人一抢一躲,拉扯之间,书还高高举在程铮手里,可是一小片雪白的东西却从书页中脱落,擦过他挺直的鼻梁,掉在教室的地板上。
程铮盯着地上那片东西足足愣了五秒,在这期间,苏韵锦却忽然安静了下来,直勾勾看着他。惊愕、羞耻、愤怒,压抑的情绪、隐忍的委屈,连带着父亲病重带来的不安……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她心中如洪水决堤,挟千军万马之势扑面打来,卷走一切和理智相关的东西。她俯身缓缓地捡起那片卫生巾,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精准无比地将它拍向面前那张不知所措的脸,歇斯底里地说道:“你喜欢这个是不是,那好,我就送给你!”
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程铮好像能够听到那片可怜的卫生巾从自己脸颊滑落,再次跌落在地板上的轻微声响。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那个始作俑者已经用百米跑的速度冲出了教室。
他来不及细想,捡起那片东西追了出去。
苏韵锦没有往洗手间去,而是朝着女生宿舍的方向跑,程铮在教学楼和宿舍区之间那条长长的小路中段追上了她。他一把揪住她的胳膊,迫使她在短暂的挣扎后停下了脚步。她气喘吁吁地仰头看着他,头发凌乱,满脸泪痕。
程铮被苏韵锦的眼泪吓住了,他见识过苏韵锦的冷漠,见识过她压抑着的愤怒,更见多了她的沉默和回避,唯一陌生的只有她的眼泪,在白色的路灯下如初融的冰雪。她以前曾说,不会在“他那样的人”面前哭。在苏韵锦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是否存在于她的心里?
一路追过来,程铮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她,只是直觉不能再让就这么跑开。他心中有一种陌生的东西,如呼吸一般急切,比心跳更热切,那是什么,他说不上来,却再也没法隐藏下去,他想让她看见!!
然而,现在苏韵锦就站在距离他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流着眼泪,眼睛里满是伤心和茫然。她一直有双漂亮的眼睛,乌黑深秀,可是就是这双眼睛,此刻近在咫尺,却什么都看不见。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没用,完全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憋了许久才喏喏地挤出一句:“……那个……我听说,听说你们女生这几天剧烈跑动肚子会痛。”
苏韵锦骇然摇了摇头,像看一个疯子,眼泪更加急速地涌出。
“程铮,如果我哪里得罪了你,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道歉行不行?”
“我哪里不如他?”他情急之下早已忘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所谓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简直口不择言。
“哪个他,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说,明明那天你在走廊上撞到我,为什么后来装做不认识我的样子,你那天回头的时候看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他怎么也忘不了高二期末的那个晚上,他和周子翼在走廊上说笑,她就这么撞了上来,最后居然把他像障碍物一样拨开。同伴们都拿这个来笑话他,这也就罢了,过了一会儿她返回,竟然还挑衅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起初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但那时她的表情是那么特别,紧紧抿着嘴,白皙的面庞涨着奇异的嫣红,明明文文静静的样子,眼睛却好像有两簇火在烧。就是这双眼睛反复灼烤着他,让他在懵懂间有了男孩的第一个秘密。他一直凭借着心中的本能想要靠近她,她却只想把他当成陌生人。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会错了意,从始至终,苏韵锦眼里的人不是他,而是一直伴在他身边,比他更会讨女孩子喜欢的周子翼?
苏韵锦流泪道:“我什么时候看过你,在分班以前我根本不认识你。”
程铮不愿意相信,可眼前她的样子却绝不像撒谎。为什么会这样,你对一个人记忆如此深刻,那个人却可以毫无感觉。他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化学式也讲究对等,能量不都应该是守恒的吗?凭什么她把他的世界烧得烈火燎原,自己却波澜不惊。
“程铮,我求你了,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能跟你比,你还嫌我不够可笑?你告诉我,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说出来好给我个痛快!”此刻的苏韵锦已经没有先前的冲动,泪流出来,话说出口之后,她只觉得有一种疲惫的释然。
程铮却得不到解脱,他心里的那种陌生的感觉蠢蠢欲动,困在一颗心和一张嘴之间,让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苦于不能从胸腔里掏出来呈给她看。
由于是晚自习的时间,这条小路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惨白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成两个纠缠的影子,不时有微微的夜风划过,带动路边的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一次次地代人追问:“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
程铮也反复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甚至比她更想要个痛快。在大脑得出答案之前,他的嘴唇出其不意地落在了苏韵锦的眼睛上,凉凉的,带着苦涩的咸味,那是她的眼泪。
苏韵锦彻底懵了,整个人僵在那儿,只余一双手本能地抵在他的胸前负隅顽抗。然而就在她的手掌贴上程铮胸膛的瞬间,程铮心中那种陌生的感觉仿佛找到了答案和归宿,突然拨云见日般澄明一片。他的唇离开了她的眼睛,落到她的唇上,生涩地辗转,欣喜而急切。原来……原来如此!
直到小腿胫骨感受到一阵剧痛,程铮才吃痛地放松了她。苏韵锦得以挣脱,哆嗦地退了两步,用力拿手在自己嘴唇上抹了一把,却抹不去满脸的震惊和尴尬,失魂落魄地掉头就跑。
这一次程铮没有追上去,他面朝她的背影大声说道:“苏韵锦,我……我喜欢你,就是这样!”
程铮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心中的苦闷一扫而空,那些困惑的阴霾也随之烟消云散。苏韵锦的人早就看不见了,他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一道手电筒的光明晃晃打在他的脸上。
“你是哪个班的,没听见上课铃响?”巡逻的值班老师狐疑问道。
“哦……老师,我刚才东西掉了,这就回去。”程铮一手遮住扁线回答说。
值班老师嘀咕:“掉了东西你笑什么?”
“啊?”程铮莫名地摸了把自己的脸,惊愕地发现自己此前竟然一直带着诡异的傻笑,“我又把它捡回来了,那……我回去了。”
“你别跟我装。”周子翼这一关却没那么好过,他好奇地将程铮的肩膀往下压了压,悄声道:“兄弟,老实说,你刚才追上去没揍她吧?”
“嗤!”程铮扒开肩膀上的手,不屑于回答这种没营养的问题。。不过周子翼没说错的是,他确实是在“装”。看似检查作业里的纰漏,实则魂魄还在刚才的小道上晃荡。她的嘴唇到底是什么滋味,怎么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仅记得自己贴上去的时候,脑袋里炸开一道白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还不如此刻小腿上的痛感更真切,实在让人懊恼。
周子翼干笑道:“要我说呀,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虽说这事摊哪个男人头上都是奇耻大辱……”
程铮笑道:“滚,别烦我。”
周子翼纳闷地说:“喂,有什么不妥的就说出来,千万别憋坏了。你笑得这么春情荡漾的,兄弟我看得心里害怕,该不会被‘小芳’用那个什么……卫生巾拍傻了吧。”
“去你的。”程铮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你别老叫人家‘小芳’,什么意思!”
“嗨!”周子翼一听更来劲了,“还维护起她来了,啧啧!程铮啊程铮,你要不就是受刺激过度,要不就是……”
“是什么?”程铮似笑非笑。
“嘿嘿,该不是你真看上‘小芳’……不不,看上苏韵锦了?”
“我看上她有什么用,人家又不一定看上我。”程铮一脸郁闷。
周子翼仔细观察了一下程铮的表情,以确定他不是说笑话或者是反话。“你真承认了?”
“那又怎么样,不行呀!”程铮大言不惭道。
压得再低的声音都无法掩盖周子翼的惊愕与激动。“行啊你。早发现你不对劲了,我说呢,孟雪坐你前面你不让,她来了,你魂不守舍的,整天死乞白赖地找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她从旁边经过,你脚底下的球都不往球门送,踢着踢着连人带球都扑人家身边去了。她家里有事,老子的早餐钱都被你拿去捐得一毛不剩。你可真够意思的!”
程铮被他点破,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少废话,难道你不服?”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斜着眼睛打量周子翼,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该不会也……那天她在球场上直勾勾看着你干吗?我可警告你……”
“见鬼了!”周子翼差点没跳起来,眼看招来了侧目,这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青天白日的我冤死了。不是每个人的眼光都像你那么‘独树一帜’。不过……话又说回来,大概她看我是觉得我比你帅……她真的看我了?”
程铮恨不得一脚把这个自恋狂踢到黑板上。不过他心里其实对周子翼并无芥蒂,因为太清楚自己好友的审美水平,苏韵锦那一类型的还真不是周子翼好的那一口。再说,就算苏韵锦看的人真是周子翼,他现在也不担心了,怕只怕她铁石心肠,如果她会对别人动心,那他就有把握把她的目光“扳回来”。周子翼懂什么,他见过她哭吗?他尝过她的泪水吗?他……亲过她的嘴吗?他被她踢过小腿吗?这么想着,他又有了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沾沾自喜。好像自己从此和她之间真的有了某种比旁人更为特殊的联系。
周子翼见他不理会,啧啧感叹:“看你笑得跟西门大官人似的。潘金莲好歹如花似玉,苏韵锦她有什么呀?你居然看上她,要是孟雪知道,不气死也得憋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