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骧跟着上了车,发动了下车子,顺手将一样东西扣到她头上,说:“系紧些。再飞了,可不知道捡不捡的回来了。”
静漪按着头顶。
帽子…
他发动了车子,刚要开,就听静漪一声大喝:“陶骧!”
这么静的地方,亏得她喊着么大嗓门儿。
陶骧借着车前灯,看着柔静娴雅的静漪,一脸的怒容,“你小点儿声,我听得见。”
“谁让你捡个帽子…去…去…”她气的说不下去了。山谷这么深,又是水又是石头,万一哪里出一点差错,他就…“你知不知道轻重?”
“知道。”陶骧说,“这帽子太轻了。”
静漪气的噎住。
抓着帽子,不发一言。
“你给我停车!”她大声。
陶骧说了声回家了,车子就飞驰起来…
回到家陶驷夫妇和尔宜瑟瑟正在用晚餐。
静漪连招呼都没打就往楼上跑去。
“怎么了?”雅媚惊讶地问。从来没见过静漪是这样的。
“没事,二嫂。你们吃饭。”陶骧微笑。他走的倒不疾不徐的。
雅媚从餐厅出来,看到陶骧的表情,皱着眉问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你欺负静漪了?”
“没有的事。”陶骧笑着说,转了身往上走。
雅媚想跟上去看看,陶驷急忙喊她,悄声道:“吃饭。”“静漪…”雅媚指着楼上。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陶驷笑着指着雅媚的位置,“就是吵架,就让他们俩吵呗…小夫妻俩,你还怕他们俩合不了好?你让老七去吧。吃饭!”
雅媚想想也是,不禁一笑。
当着尔宜和瑟瑟,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说:“这个老七。”
“二嫂,七哥哄女人最有招儿了,甭担心。”尔宜笑嘻嘻地说。
雅媚笑一笑,说:“他要是拿哄那些女人的招数来哄你七嫂,我看他还是别用的好。”
“又来了…喝汤。”陶驷轻声说。
雅媚笑了笑,看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不知道他们这是去的哪儿,回来的挺晚…”雅媚说。
陶驷笑了笑,说:“反正你想不到。”
雅媚见他笑的越来越厉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不管怎么样,老七肯用心思就好。”
“七哥肯用心思,也得七嫂乐意啊。”尔宜见哥嫂看她,吐了吐舌尖,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雅媚又看了眼楼梯方向,没有动静。
…
静漪进房便反锁了门。
她定了神,才觉得自己刚刚失态。起身去洗了把脸。脸上仍是热。
她出来看到被她丢在床上的那顶帽子,正发怔,就听见门响。陶骧开门进来了。看到她,抖了下手里的钥匙,放在门边。
静漪咬着牙,就要出去。
陶骧把她拦住了,低头看她:“还生气?”
“你放开!”她说。
“你到底生什么气?”他问。
静漪沉默片刻,抬眼看他,“陶骧,谁让你为了顶帽子去冒险的?”
他沉默。
“陶骧你知不知道…你命有多金贵?你要是为了捡回帽子,出点儿什么事儿…你让我…怎么跟父亲母亲奶奶他们交代?”她有些歇斯底里。
虽然是极力克制着,声音还是尖细起来。
陶骧看着她,眼看着她眼里要滚下来泪,被她忍住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
她想挣脱,他没放。
下巴抵在她发顶,说:“好了我知道了。”
“陶骧…”静漪吸着鼻子。他身上有青草味,想到他在树林里、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她心止不住发抖,“陶骧你不能随便就…”
陶骧没出声。只是将她拥抱的紧紧的。
静漪紧贴着他的身子。
他身体的温度如实地传过来给她。热乎乎的…可是她莫名觉得即便是这样,仍不能驱散她心头萦绕阴霾和寒意。
她推开陶骧。
“下去吃饭?”陶骧问。
静漪摇头。
陶骧看看她,闷的脸上有汗意,就先离开了。
不一会儿,秋薇敲门进来,问静漪要吃什么不吃,“小姐,和姑爷去哪儿了?怎么姑爷身上还沾了树叶草根,绿不拉几的…手上还擦伤了。”
静漪心里一顿,说:“那地方我也不知道。”
的确不知道,糊里糊涂的,半天工夫,上天入地,一颗心简直大起大落,到此时仍然揪着…她不禁发了呆,坐在床头的长椅上。
秋薇看她有点愣愣的,索性出去。迎头碰上陶骧,她叫了声姑爷。陶骧问她静漪说要吃什么不吃,她摇头。陶骧就皱了下眉,说:“那你下去给拿点牛奶和面包上来吧。”
秋薇答应着,等陶骧敲门进去,她又站了一会儿才走。
总觉得她的小姐今天是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姑爷这样的态度…也有点不对劲儿。可是他们俩到底哪儿不对劲儿,也说不上来。
她边走边摇头,走两步和人迎头撞上,左躲右闪的躲不过去,一抬头看清楚是图虎翼,忍不住恼,皱着眉瞅着他说:“别挡道儿,我得去给小姐准备吃的…”
“不是面吧?”图虎翼让她过去,追问一句。
“不是…是什么要你管。”秋薇说。
图虎翼笑着看她甩了甩发辫,长长的辫子在身后晃着,跟她的人似的有点灵气…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是追着七少上来的。这会儿七少不见影子,他到底是去敲门呢还是等着呢?
都走到门口了,他又站下。
想想还是等着秋薇回来的好,反正她要进去送东西的…
陶骧进屋,静漪还是不理他。
第十四章 愈浓愈烈的雨 (十六)
他进去换了衣服出来,就看到桌子上已经放了牛奶面包。静漪没动食物,而是坐在那里,摆弄着面前一个小药箱。他闻到药水味,皱了眉。
静漪看着他,也不出声。
他抬手挠了下眉丫。
静漪便看到他手上的擦伤。她冷着脸过来,扯了他的手看看。不长,但是挺深的一道伤口。看上去并不算严重。
“不用管它。”他说。
她的手柔软细腻,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手掌,显得他像个孩子似的。
静漪也不理他说的,自管回身拿了药棉,沾了碘酒的药棉在他伤口上滚动着。换了两块药棉,伤口被清洁的露出新鲜的皮肉来。她看看,倒也不用缝针。仔细地给他上了药,要缠绷带,他又说不要。
“这点伤还要包扎么?”他不乐意。
静漪拿着一卷绷带,在他手上缠着。他就看着她把他的手包成了个粽子似的。怎么看,怎么难看…静漪看看他,他这一身西装革履,手上被包着,的确不搭媲。
“洗澡的时候别沾水,不然会感染。”静漪收拾着用过的药棉和纱布,丢了垃圾,“阿图给你送东西来了。”
她把放在桌上的一个信封递给他。看他右手被包扎的结实,并不方便拆信封,拿了开信刀替他拆了,转身去洗手了。
她从浴室出来,陶骧已经不在房里了。
她正琢磨着,门忽然开了,陶骧进来,说:“我得出门。你先睡,别等我。”
她点头。
他没说要去哪,她也没问。
他穿的很正式,应该去的也是很正式的场合…而且,是不用她陪同的。
陶骧见她面色已经比先前好了很多,说了声晚安,关上了房门。
静漪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在床边坐下来。
她闭上眼睛。
眼前似乎是那蔚蓝的天空,白云和雾流飘过,山川河流…飞机的轰鸣声…心就随着这景象在忽高忽低地飞着、飞着…
她睁开眼。
心也就落了地。
几乎听得见那“咕咚”一声轻响。
“昨天七星桥官邸晚宴,你可是艳压全场。”雅媚笑着说。她替静漪将珍珠耳环夹在耳垂上,拨了拨,“别说那些往日出尽风头的太太小姐,连三少奶奶都要被比下去了。”
静漪微笑。将近一个礼拜,几乎天天有晚宴和舞会,昨晚七星桥官邸晚宴,云集名流权贵,她应付的最是辛苦。赢得交口称赞,也不足以抵偿。
她揉着肩膀,想到今晚石敬昌将军府上的舞会,不免有些头皮发麻,说:“但愿今晚请我跳舞的人少上几位。”
“怎么会?太太成了新的舞会皇后,老七嘴上不说,心里该得意了。不过,你要真的对那些请你跳舞的男人假以辞色…”雅媚故意逗静漪。看静漪随陶骧出入七星桥官邸,伴在陶骧身旁,那份进退有度,实在是显得比她年纪要成熟很多,让她再一次赞叹。
静漪清亮的眸子里流露出嗔怪的神色,望着雅媚。
雅媚看她依旧是一袭黑色的晚装长裙,比起昨晚上的长裙曳地,今晚的这件短小精悍些。樽领,齐着下巴;中袖,齐着手肘;裙长及脚面…最华丽的装饰似乎就是裙长从头至脚的蕾丝,和颈间一挂三重的珍珠项链。
“今晚怎么裹的这么密实?难道是老七的意思?”雅媚才不管静漪不自在,只想逗她。
静漪无话可驳。